天方亮,曙光已普照大地。
然而地面上卻一片泥濘,可以想見昨晚必然又下了一夜的雨。
這時,就見“唐巾客棧”三掌櫃唐茜兒拎起裙襬跨過門檻,拿着竹帚小心翼翼地將門口的積水給掃出去。
“怎麼?昨晚那場雨很大嗎?”大掌櫃唐萱兒探頭出來望了眼。
“是呀!現在是雨季,隨時都會下大雨的。”好不容易將門口的積水清乾淨後,唐茜兒便進入店內,走進櫃枱算着帳本。
“唉!”唐茜兒忍不住輕嘆了聲。
“怎麼了?”唐萱兒邊拿着抹布將每張木桌給擦乾淨,邊問道。
“因為雨季的關係,這陣子客人少了很多,這個月可能沒啥賺頭了。”唐茜兒嘆氣就是為了帳本上頭的數字。
“沒關係,等雨季過去就會好些了,做生意哪有穩賺不賠的?”唐萱兒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姊夫和小魯去外地收帳,哪時候回來呢?”唐茜兒憂心地看着帳本上的數字,“如果帳不趕緊收回來些,過陣子要整修客棧的銀子或許就會不夠了。”
“唐巾客棧”畢竟是十來年的老店,原本年久失修加上最近又遇上下雨刮風的,幾間客房都發現有漏水的情形,再這樣下去還怎麼做生意?
唐萱兒自然懂得妹妹的意思,“他們此去北方一趟,得要花不少時候,預估還得再一、兩個月才回得來吧!”
“唉!”唐茜兒搖了搖頭,“這樣絕對不行的,咱們前兩天已經請木工來做新梁,該付的銀子不能再拖了。”
“我們這一兩年來不是有賺些嗎?”小妹唐容兒突然從一旁蹦出來插了句話。
“有賺是沒錯,可我們幾乎都得和‘上寶樓’比價、比料理的實在,賺的根本都只是蠅頭小利;逢年過節又得分給廚子、小二一點紅利,其實壓根剩不了多少。”唐茜兒合上帳本,對唐容兒簡單地做着解釋。
“我看這樣好了,就近看看還有誰的帳沒收全。”唐萱兒在心裏盤算了下。
老二唐甜兒正好從“柳沁別苑”過來,聽見了他們的談話。“我讓李昱弄點銀子過來好了。”
“萬萬不可,九皇子是九皇子,咱們是咱們,更何況你已經嫁了出去,皇室的銀兩咱們是絕不可隨意沾染的,再怎麼説那也是老百姓的納税銀兩。”唐萱兒説什麼都不肯接受唐甜兒和李昱的好意。
唐甜兒聞言小嘴一噘,“什麼嘛!我們自個兒也有生意事業,根本用不着老百姓的銀兩。”
“反正別讓人有説閒話的機會就是了。”
“厚!大姊還真愛計較,那我先去後面打水去了。”唐甜兒無奈地吐了口氣,轉身離開。
“啊!對了,那個夏府的小少爺……他的帳收全了沒?”待唐甜兒一離開,唐容兒突然想起那個老愛來店裏吃白食的夏沐。
“容兒你……你沒事兒提他做什麼?”唐萱兒對唐容兒使了個眼色。
實在是每次唐茜兒一提及他,胸口就會燃起一把火,嘴裏更會開始嘀咕着“又不是窮,卻老愛欠帳”之類的抱怨之詞,接着就跑去大鬧夏府,把人家給弄傷,搞得兩家人全都跟着人仰馬翻。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夏員外夫婦似乎對自己兒子的作為完全不理不睬,甚至還對他們説:“那是小兒積欠‘唐巾’的債務,與我們做父母的無關,還是請姑娘親自找他索討,總之要殺、要剮都隨便你了。”
唉!現在她還真不得不懷疑,夏府的財富恐怕就是從“賒帳”上囤聚而成的。
“大姊,我不想再忍了,我要去找他。”唐茜兒重重放下算盤珠子。
“等等。”唐萱兒拉住她,“算了吧!上次你已將人家的胳臂給扭脱臼了,這次又想要怎麼做?”
“我不想怎麼做,我只想要我們的銀子。”唐茜兒秀眉輕鎖,“大姊,若要我説真心話,對於那種總愛嬉皮笑臉、打他他卻一副享受模樣的男人,我恨不得能扭斷他的頸子。”
“天!”唐萱兒捂着唇,“茜兒,你不能有這樣的暴力思想。”
唐容兒這時偷偷繞到唐萱兒身後,“大姊,三姊她真的有暴力傾向,昨天人家不過是不小心吃了她的紅豆餃子,她就扭了我的肩膀,到現在還發紅着呢!”
趁着店裏沒別人,堂容兒偷偷拉下衣裳,讓大姊瞧瞧自己膀子上頭兩個紅點子。
“唐容兒,這兩個點子算什麼?上次我只不過把你的衣裳洗壞兩個大……小洞,你就要跟我決鬥耶!”唐茜兒也很不服氣的頂了回去。
唐萱兒瞧着兩位小妹,直笑在心底。雖然她們成天打打鬧鬧,但她心底明白,她們的感情也忒好,誰敢欺負誰,他們四姊妹一定會並肩合作,絕不饒過對方。
“我……那件衣裳非常貴……貴呢!”
“那我賠你……”
“好了,你們別再多説了,還不快把該做的事做好,客人或許馬上就會上門了。”唐萱兒見兩人又要吵嘴,只好趕忙當起和事佬。
唐茜兒對唐容兒做了個嬉笑鬼臉,接着説:“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喂……茜兒,唐茜兒,你別莽撞呀!”唐萱兒追了幾步,正好見到有客人走了進來,她只好連忙頓住步子,回頭又拉着唐容兒進店裏,“小魯不在,廚房你要多擔待點兒。”
“我知道。”唐容兒趕緊奔進廚房裏準備去了。
這時唐萱兒也立即迎向剛進門的兩位客人,“客倌請坐,來,想吃些什麼?咱們店裏的菜色口味最多變、最香甜……”
唐茜兒走到夏府門外,瞧着上頭的匾額刻着“春誦夏弦”。
每次來此看見這四個字,她都忍不住給予一抹不屑的眼神。什麼嘛!明明就是一家子土匪,居然還有臉寫出這麼有意味的辭句?!
拿起門板上的虎頭環敲了兩下,不一會兒眼熟的門房立即應了門。
不過當看見來人是唐茜兒的瞬間,門房立即變了臉就想迅速合上大門,然而門板被她給一掌撐住,“別讓本姑娘生氣,我是來找夏沐的。”
“姑娘,咱們少爺不在。”門房顫着嗓説。
“是嗎?”她的眸子倏然眯起,“既然這樣,那就讓我進去找找了。”
也不等對方反應,她就直接推門進去,壓根不理會身後的叫喊聲,“唐姑娘,你不能去呀!你去了我怎麼跟少爺交代?他會譴責小的啊!”
“咦,你不是説他不在嗎?”她旋身一笑。
“呃……”發現説溜了嘴,門房趕緊捂上嘴。
“愛説謊可是會被魔鬼叼走舌頭喔!”她扯笑丟下這句話,繼續往夏沐居住的“沐漱園”走去。
走進園內,她立刻扯開嗓門喊道:“夏沐,你給我出來。聽見沒?本姑娘來跟你討債了。”
接着她便從衣襟內掏出數張借據抖了抖,拉高嗓音又説:“聽好了,你打從八歲至今總共欠了我們‘唐巾客棧’六百八十七兩四分銀子,加上二分利息,現在已經是一千四百三十二兩九分了,趕緊將銀子還來。”
之所以唐茜兒會説打從夏沐八歲就開始欠債,那完全是因為從他小時候起,他就經常纏着奶孃帶他來店裏吃爹爹最拿手的婁麪茶,但每次吃完他就故意鬧肚子疼,所以他奶孃當然不肯付帳了。
問題是多少人愛吃“唐巾客棧”的婁麪茶,就還沒見過哪個人吃了會肚子疼……那個小子從小就會扯謊欠帳,她今天就來當他娘,好好教訓教訓他。
等了好一會兒,她終於看見夏沐從一旁懶懶散散地走了過來,“喂,你吵到本公子安穩的睡眠了。”
“睡眠?!”她指指天上那亮亮的大白太陽,“小子,都已經什麼時辰了,你知不知道?”
“好像才不過辰時吧!”他搔搔脖子説。
“才?”她深吸口氣,忍住怒火。“你知不知道我平時哪時候就要起牀準備做生意?”唐茜兒跨上前一步,“卯時!我想那時候你這位大少爺還在作春秋大夢吧!”
“卯時?!哈……那時辰我才剛躺下呢!”夏沐敲敲腦袋,又打了個呵欠。
“那你一整晚都在哪兒?”她難以置信地瞠大眸子。
“嗯……當然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晚上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伸了個懶腰,“改天帶你去瞧瞧怎麼樣?我請客!慢慢抵帳。”
“-!”唐茜兒眯起眸子,緊盯着他的臉,“説真的,你也長得算是人模人樣的,為什麼就這麼想不開?”
關於這點她不得不承認,金梅鎮上無論哪個姑娘瞧見他,都會被他俊逸倜儻的外貌、堅毅挺拔的身材給吸引住目光。尤其是他那對深邃的大眼、挺直的鼻樑、完美的唇型搭配在一塊兒,絕對可以令所有女人都動心……不過,她唐茜兒才不屑他的長相,只要他能快把帳結清,她倒還可以給他三分好臉色。
“謝謝誇獎。”他投以絕魅的笑容。
“我話還沒説完,我最主要想説的是,你空有其表,卻沒有半點內涵,要是你再不還銀子來,我就再打斷你的腿。”她雙手叉腰,往前跨出一大步。
“哇……”
夏沐嚇得往後一退,瞪大眼看着她,“我説茜兒姑娘,這幾年我受夠你的拳腳了,你能不能饒過我呀?”
“我饒過你,那誰饒我呢?”唐茜兒再將那些借據推到他面前,“這些銀子是我們要整修店面用的,現在是小月,我們不能坐吃山空呀!”
夏沐微眯起眸,雙臂抱胸看着她那張激憤的小臉,“怎麼了?為了幾個臭銀子,你這麼生氣呀?”
“臭銀子?!對,它的確臭,可我們也真的需要,你到底還不還?”她指着他身後這個精美的院落,“你明明很富有,為什麼偏偏就愛賴帳?”
“喂!唐伯伯在世的時候,都很開心的讓我賒帳耶!為什麼你們這幾個女人接掌客棧後,就變得那麼小器呀?”
“拜託——我們做的是小本生意,你為什麼要讓我們這樣千討萬討的呢?難道你有這種怪嗜好?”唐茜兒將他的衣襟猛地一拽。
“呃!你……你快要勒死我了。”夏沐伸長舌頭,故作一副呼吸困難的樣子。
唐茜兒咬緊下唇,簡直是忍無可忍,“那你就死吧!”
她朝他猛力踢出一記迴旋踢,真想就這樣讓他殘廢一輩子,但她還是收了三分力,畢竟她只是想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
“啊……啊……痛、真痛……”他抱着腿,直在她面前跳呀跳的,“你還算是姑娘家嗎?動不動就出手打人,真可怕!”
説完,他就重重摔在地上,緊皺的五官一時讓她誤以為她真傷了他!
“喂,你怎麼了?我出手又沒很重。”唐茜兒看得一驚,立刻蹲在他面前問道:“你到底哪兒疼呀?”
“全身疼。”他居然在地上打着滾,嘴裏還哀哀叫着。
“哼!”唐茜兒這才看出他是裝疼,氣得站起身瞪他,“你就是打定主意不還銀子了是不是?”
不想再跟這種沒品的男人繼續糾纏、浪費時間,唐茜兒懊惱地重重一跺腳,氣得離開了這座美麗的“夏漱園”。
直見她離開後,夏沐性感的嘴角一勾,跟着彈身躍起,動作俐落漂亮,之前在唐茜兒面前所表現的孬樣,在他身上早已不復見。
“夏沐,為什麼要這麼做?”此時他身後出現一位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
夏沐聞聲回頭望了他一眼,“師父,你猜呢?”
“年輕人的事,我哪清楚。”蕭言勾唇輕笑,笑容裏含有太多曖昧。
夏沐亦彎起嘴角,然視線卻仍凝睇着唐茜兒離去的方向,“她剛剛説‘唐巾客棧’需要整修。師父,幫我送筆銀子過去吧!”
“什麼?”蕭言不禁冷嗤道:“你剛剛把帳給結了不就成了,要我無緣無故送筆銀子去,人家會當我是瘋子的。”
“如果結了帳,那我以後的日子可就難熬了。”夏沐瞅着蕭言,“你是師父,聰明過人,何不幫我個忙?”
“好吧!那我就説是夏府小少爺慈悲心大發,捐給‘唐巾客棧’整修用的。”蕭言蓄意逗弄他,見他臉色一變,便控制不住的大笑出聲。
“師父你……”夏沐緊蹙起眉峯。
“這樣吧!咱們來比試一場,如果你能與我打成平手,那我就替你走這一趟。”蕭言話一説完便倏然揚身飛起。
夏沐撇嘴一笑,跟着翻揚而起,於是兩個矯健的男人身影就在空中交錯迴旋,速度之快形成一道道優美炫影……
答答答……
沒幾天好光景,今兒個金梅鎮上又完全被雨水覆滿,“唐巾客棧”外大街上行人稀疏,更別説會有幾個踏入客棧內用餐的客人了。
“二姊,咱們金梅鎮除了柳沁湖外,就屬後山的櫻樹最美了,平常不少遊客會來賞櫻、遊湖,可今天豪雨肆虐,人潮少了好多。”唐容兒倚在客棧門外,瞧着外頭被雨絲刷成的白茫茫風景。
“就別惱了,遲早會過去的。”唐甜兒聳肩一笑。
“你今兒個不回‘柳沁別苑’嗎?”唐萱兒笑望着唐甜兒,“再不回去,九皇子必然得多走一趟,那可是會淋濕的。”
“下着大雨,他才不會來呢!”唐甜兒撒嬌般的摟着唐萱兒,“所以今兒個我要睡在客棧,和大姊擠一個被窩。”
“啊!二姊夫來了。”她話才剛説完,就聽見唐容兒的喊叫聲,“二姊夫,你真勤快,雨這麼大還來接二姊。”
“我答應過甜兒,無論如何我都會來接她。”李昱一進店內立刻收起濕透的傘,回頭對唐甜兒眨了眨眼。
“喂!你還真是……説這些做什麼?”唐甜兒臉兒一臊,連忙遞上一碗熱雞湯,“這碗湯趁熱快喝了,是我特地留給你的。”
他伸手握住她的,兩人眼神頓時在眾人眼前交流,含情脈脈得令人好不羨慕。
“咳咳……”突然一陣咳嗽聲,驚動了店裏所有的人,大夥的視線往外一看,原來出聲的是位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
“客倌請進。”唐茜兒上前招呼,笑問:“天雨微涼,要不要先來碗熱湯?”
“那我是不是也有雞湯可喝呢?”蕭言開着玩笑。
“這……”唐茜兒看着唐甜兒,唐甜兒則朝她聳聳肩,表示不認識這個男人。
李昱倒是有些不快地眯起眸,“這湯是我妻子親手為我烹煮的,如果你想喝,何不回去請你妻子做給你喝?”
“李昱,別對客人不禮貌。”唐甜兒睨了他一眼,這才對蕭言説:“這位客倌,如果你多住兩天,我明兒一定為你奉上雞湯。”
“哈……在下方才只是跟九皇子開個小玩笑,又哪敢讓王妃為我親自下廚。”蕭言捻鬚一笑。
“你認得我?”李昱挑眉。
“儘管我才初來乍到,但對於金梅鎮上發生的事卻很關切。”説着,蕭言便將身上的一袋銀兩擱在桌上,“這是我數年前積欠唐老闆的一筆銀子,當時因生活困苦無法償還,現在我生活闊綽了些,自然得親自前來歸還。”這可是他一路上挖空心思想到的好藉口。
“你來還銀兩的,那……那裏有多少銀子呢?”唐容兒一臉天真地問道。
“連本帶利總共三千兩。”那數目是夏沐積欠的兩倍之多。
“嗄?”四姊妹同時驚訝的喊道。
“今天能來此將帳目還清,算是了了樁心事,只不過剛剛在路上已經聽説唐老闆過世的消息,唉……我真的該早點來的。”蕭言演得還真是有模有樣。
“謝謝,你這筆銀子真的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唐萱兒立刻笑説:“你想吃些什麼,全部由我們客棧招待。”
“那麼謝謝姑娘了。”蕭言朝她們點點頭。
蕭言心想:這樣應該可以回去跟夏沐那小子交差了吧?!
清早,鳥鳴聲喚醒了唐家姑娘們。
大家各司其職地在天未亮之際便開始工作,而唐甜兒也絲毫不賴牀的趕來客棧,加入大夥忙碌的行列。
唐茜兒背起竹簍,來到灶房向唐萱兒和唐容兒説:“今兒個輪到我採買,你們打算做什麼菜,説給我參考參考。”
“就依照昨兒個的菜色吧!不用買多,反正今兒個可能也不會有什麼客人上門。”唐萱兒拿了把傘遞給她,“別忘了帶把傘。”
“謝謝大姊,那我走了。”唐茜兒出門後便直接前往市場,來到經常光顧的肉攤前挑肉。
這時,一位長得粗魁、留着光頭的男人來到她身邊,挑了幾大塊五花肉,就扛着離開。本來唐茜兒絲毫不以為意,可突然聽見他對等在一旁的夥伴説:“這幾塊肉就請夏家那老頭嚐嚐,等他嘗過以後我就要讓他好看。”
她眸子一緊,再回頭看看那幾個大漢,個個都滿臉橫肉的,如果他們是去找夏家麻煩的,那她該不該管呢?
哼!欠她銀子不還的人,她又何必管那麼多?
可她又想起夏家夫妻,雖然他們寵愛夏沐那小子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但對她也總是笑臉迎人,如果那幾個人真的傷害了他們呢?
呼!她真是受夠自己了,雖然她平常不愛多管閒事,但這次,她不管是不行的了。
於是她偷偷跟着那些人來到了夏家,當門房前來應門時,門房臉上所呈現的驚恐表情,更是讓唐茜兒感到疑惑。
“原來是馬爺的手下,你們怎麼又來了?”夏員外夏日方經通報,立即出來見他們,嗓音微顫地説。
“咱們馬大爺説了,要我們買這些五花肉給你們嘗一嘗。”那些手下突然拿起手中的肉塊就往夏日方的嘴裏塞。
“啊……不,不要這樣……咳咳……”夏日方被其中一人鉗住身軀,另一人則扣住他的牙關,硬塞進嘴裏的肉味直讓他作嘔起來。
“住手!”疾奔而來的夏沐與唐茜兒同時喊道。
藏身在屋檐上的唐茜兒比夏沐早一步躍下地面,一腳就踢飛了那幾個蠻橫的大漢,“你們這樣欺負一個老人家,難道不怕遭天譴?”
“你是誰?”那位光頭瞪着唐茜兒。
“這不關她的事。”夏沐上前將唐茜兒拉到身後護着,怒視着這些人,“她只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女人。”
“死小子,你説我什麼?”唐茜兒氣不過地又跨前一步。
“噓——”夏沐不給她多嘴的機會,便對那些大漢説:“你們先離開,明天再來,我會給你們一個答覆。”
“好,既然夏少爺承諾了,那我們就再給你一天時間。”
這些人離開後,夏沐立刻對夏日方關心道:“爹,您還好吧?”
“沒事……只是有點不舒服。”夏日方指指大廳,“我先進屋漱漱口,還有,多謝唐姑娘的幫忙。”
“哪裏。”唐茜兒也朝他點頭致意。
“阿威,快扶我爹進屋裏休息,順便請個大夫來給他瞧瞧。”夏沐立刻將府內的小廝給喊了來。
就當夏員外讓小廝給扶進大廳後,唐茜兒望着夏沐問道:“這些人是誰呀?”
“唉!這事説來話長。”他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
“説來話長也得説,總不能讓你爹一直受欺負吧?!”唐茜兒不服氣地又説:“瞧那幾個人橫眉豎目的,八成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很關心我們夏府?”夏沐撇嘴笑問。
“我……我這哪是關心,儘管你這個小子很欠扁,但他們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我身為金梅鎮的百姓,又怎能讓他欺負同鎮之人?”
“哦!真是這樣嗎?”夏沐眯眼望着她,表情中似乎含帶着許多沒表現出來的笑意。
“你這人真怪,自己的爹被人欺負了,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唐茜兒對他皺皺鼻子,“早知道我就不管了,還……啊!糟了,我菜還沒買呢!現在都這麼晚了,如果買不到菜,我一定唯你是問。”
“這樣吧!為了報答你剛剛替我爹解圍的恩情,我陪你買菜去。”夏沐嘴一勾,隨即拉着她的手往市場去。
“你放開我,難道你沒聽説過男女授受不親嗎?”唐茜兒用力地想甩開他的手。
“你是女人嗎?”夏沐一臉質疑,嘴裏還發出“嘖嘖”的聲音。
“耶!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不像女人嗎?”唐茜兒看看自己,腰是腰、胸是胸,他憑什麼這麼説?何況金梅鎮上可都承認她們唐巾四金釵全是大美人呢!
不過當然這種話她才不會對這小子説,省得又讓他給嘲諷一頓。
“哪有姑娘家像你一樣,老愛對男人動手動腳的?”他故意一會兒捶捶背、一會兒扭扭腰,“我這全身骨頭可是都被你拆過的。”
“那是因為你自己太過分,所以我才會……”唐茜兒被刺眼的陽光一射,又想起時間已晚,若買不到菜那還怎麼做生意呀?“不理你了,我得快點去買菜才行。”
“喂!你等等我呀!”夏沐偷偷一笑,跟着快步追了上去。
到了市場,唐茜兒趕緊將需要的菜色一一買好,只是到最後才發現少了三份豬蹄,偏偏豬蹄是客棧銷路挺好的一樣菜色,讓客人點不到菜而失望是“唐巾客棧”最不願意發生的事。
“怎麼了?”夏沐看着她緊皺着的一張臉。
“沒什麼。”她嘆了口氣,“已經晚了,每家店都早早將肉全賣完了。”
“你要買什麼肉?”他眉頭輕挑。
“蹄膀子。”她睨了他一眼,“告訴你也沒用,你這小子只會吃喝,還管肉是怎麼來的。”説完,唐茜兒便頹喪地打道回店了。
“等一下,你怎麼知道我不曉得肉是怎麼來的……當然是宰來的。”他朝脖子畫了下,露出一臉詭譎笑意。
“-,我沒時間陪你玩,若不是昨天剛好得到一筆銀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她瞅了他一眼,又往前走了幾步。
“你等我一下嘛!”他喊住她,“只要一會兒就好。”説着夏沐便用大拇指往身後比了比。
唐茜兒伸長脖子往他比的方向瞧了瞧,那不過就是間肉攤子,而且剛才那兒的老闆娘明明也跟她説已經沒肉了呀!這臭小子到底想做什麼?難道他以為他親自出馬,就會跑出好幾塊又嫩又漂亮的豬蹄……”
咦?他手裏提着的是啥?
唐茜兒瞪大眼睛看着他笑意盎然地提着好幾塊蹄膀子到她面前,“你覺得哪塊好就拿去吧!”
“我全都要。”天!這色澤、嫩度還有彈性,果然新鮮呢!
“那就全拿去吧!就當作抵一部分的帳好了。”夏沐將肉往她背上的竹簍裏一丟。
“你是怎麼辦到的?”她懷疑地望着他,“沒想到你除了遊手好閒、會欠帳賴帳外,原來還會這一套?”
“現在你該承認,長的酷帥俊美也是有好處的吧!那位大嬸被我幾句好聽話給迷得團團轉,什麼壓箱寶都肯拿出來了。”他仰起下巴,志得意滿地對她眨眨眼。
“是喔!”唐茜兒皺起鼻子,“那謝了。”又疑惑地瞧了他一眼後,她才掂了掂竹簍的重量,趕緊返回客棧。
夏沐雙臂抱胸,笑望着她離去的倩影,他嘴角畫開的笑容似乎更濃得化不開了。但他隨即又想起明天的事,不由自主的又板起臉,立刻折返夏府準備要好好迎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