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清道人沉着地讀着榜文,直到最後,又高聲清唱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令’字出口,三方面分別站着的三個道侶,一齊稽首躬身,向着大鐵鼎一拜!
表面上看着平常。
當九個武當道侶的掌心陡地一現時!……九股內家的無形罡風,立時把鼎內燃燒着的無數段梅檀香木,震得飛入半空三丈多高!
喬裝着香客的綠林盜黨,驀見人家露了這麼一手,利時間怔了一怔,同時,也有人叫起‘好’來!
正當他們在怔神叫好之時,九個道侶同時把右手中的拂塵向空一揮,但聞絲絲勁風疾嘶,一條線似沖天而起的檀香。立刻被卷得四散飛揚,火星迸落中,無數人當即被燙得驚叫亂竄!
就在這混亂的場合下,突然在人叢中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虯面虹髯的五旬大漢,抖嗓猛喝道:“站住!”
喝聲響如晴天霹靂!如此聲威,立刻把混亂的局面鎮壓住,於是,喬裝的香客們又紛紛回覆了原狀。
紫面大漢把局面恢復後,從人叢中擠到了平台下,瞪眼冷笑道:“你孃的老雜毛!弄這個鬼把戲幹啥?老子把它扔到池子裏去。”
平台下二丈外,正中央有一方四丈方圓的水池,這大漢説完後幌身上了平台,離鼎約六七尺停身,毫不擔心身後一清道人的暗算,足下暗踩子午樁,屏息凝神,把功力貫注在一雙毛茸茸的手掌上,開聲吐氣,猛喝聲:“咄!”
喝聲中雙掌當胸一圈,立掌陡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這種掌力,正是少林派極為厲害的‘隔山打牛’,‘百步劈空掌’!
武當派中沒有一個人上前加以阻攔,在這年已五旬的紫面大漢,雙掌隔空一擊之下,陡聞‘格’的一聲,大鐵鼎靠外面的鼎身竟在他這種掌力打上後,一塊二三尺大,近四寸厚的生鐵儔成的鼎身,應勢震裂而飛墜入水池中!
喬裝成香客的盜黨看到自己人雙掌隔空震裂了鐵鼎,勇氣驟增中,立即鬨然齊聲叫起好來!
紫面大漢得意地仰天狂笑一聲!跟着上半身往前一傾,一個‘黑虎伸腰’式,傾身中雙掌平着推將出去,那鼎中尚剩下十之六七的檀香木,全應勢化成了一條火龍,朝着水池中直射下去!
水池前人形一閃!一個相貌不揚,年約六旬老瘦小老者臨池二立,冷笑道:
“功力不錯,可惜路走錯了!”
紫面大漠合聲一驚!瞪眼急看下,但見這老者一招‘愚公移山’,雙掌一託一抖,離水僅約二三寸的火龍,立刻被他這種內家掌力,抖得住空直射而起!
同時。隱聞‘劈啪’之聲紛起,掌力更把燃燒中的檀香木,震成了四碎!凌空再被風一吹,倏見滿空中火雨亂飛!
清唱再起,九支拂塵同揮,縷縷勁風中,那億萬點火雨,四散開紛往盜黨人叢之中疾落!
盜黨們方才已吃過一次虧,第二次看來又更比上次要厲害得多,於是,叫嚷聲中,紛紛驚惶急走!
但人擠人,人挨人那能跑得快,因此,撞倒的不知凡計!踩傷的可也不少,為首的人一時間攔不住,大約有十成之三四,闖出山門後,又被預先安置在山門外的武當派人,利用方煮熟的粥湯一撥,連續地搶着逃下山去!
就在這紛亂不可收拾的時候,盜首們既無法彈壓住手下人,於是一聲口哨驟響,人形紛起中,約有四五個人,同時運足了本身功力,揮掌遙擊之下,尚散飛在空中的火雨,又立劾便在這幾人的掌風捲得往三清殿上飛了過去!
殿內響起了一聲清越的叱聲:“鼠輩敢爾!”
與叱聲同時之間,武當派的掌門人一元真人,已現身在殿門前,就見他悠閒地一抖袍袖,紛紛往大殿屋頂上飛來的火雨,立被他震得原璧奉還!
盜黨們在看到武當掌門人親自現身,也不免吃了一驚!但火雨卻在他們一驚之際,快如電光般倒飛了回來。
二殿屋頂上人形又現,一個儒巾葛袍的中年文土,揚聲一笑道:“窮士尚未昇天,受不了羽士莫拜,借花獻怫,專奉姓盛的用來祭奠死去的摯友吧!”
笑語聲中,也用抱袖一抖,將要散落下來的火兩,又被他一卷飛起,跟着,宛如一朵紅雲般,往屹立於池旁的盛義鳴頭上罩下來!
盛義鳴面對大殿背向二殿,雖未見此人面目,聞聲已然猜到,這人乃聞名江湖的怪傑,大洪山鐵尖峯,玉笛金槍張之純!
此人的武功文才,素為江湖中人敬仰,但是他那怪僻的性情,卻又使人不敢領教!但是他如今竟投身蒙面怪客,並且樂為人用,這確最不可思議的事?
盛義鳴在思念間,火雨已當頭罩下,離頂雖尚有丈餘,而頭頂上已被炙得發燙!
他運足了功力,想運用雙掌一震之力,把凝集的火雨震散開,再落入未走的紅黨羣中,誰料到他雙掌剛往上一翻,掌力還沒有撤出去,身前狂笑倏起,但聞紫面大漢猛喝道:“誰要你多管閒事。打!”
盛義鳴驀然一驚!胸前剛勁已先火雨而到,他機在意先,上翻的雙掌疾落,‘砰砰’兩聲激響。
盛義嗎身形一搖,火雨疾落,他驚惶中側身斜飛而躲。耳中聽到‘嗤嗤’亂響!
燃燒中的檀香大半落入水池中熄滅。
盛義鳴停身站住,目光一瞥,見紫面大漢已遠離原來停身之處近丈,不差前後地拿樁站住,不禁‘嘿嘿’地冷笑一聲道:“鐵掌僧,你越來越不要瞼了!”
這便是洞庭湖,君山一十八塞總寨主鐵掌陳日行!‘鐵掌僧’乃他未被逐出少林寺時,在江湖上所得的綽號。
目前,這還了俗的鐵掌陳日行毫無愧色地仰天狂笑道:“要臉?哈哈……要臉的就不逃了!”
盛義鳴那能不知道,這是他譏笑自己半月前的亡命之事,禁不住老瞼一熱,恨聲道:“陳日行,你別過份忘了本來面目,好歹你總是少林寺出身的。”
鐵掌陳日行冷笑道:“姓盛的,你只管自己逃命吧!”
盛義鳴被譏大怒,方特出言嚴責之際,站在二殿屋頂上的玉笛金槍張之純陡然騰身一躍而下!
盛義鳴停身處,與二殿相距署近八丈遠,但這個玉笛金槍張之純的輕功,確是別創一格!他直身一躍之下,就飛出了四五丈遠,半空中右臂往後一揮,左側身再飛出二丈,跟着左臂往後一揮,右側身又飛出二丈!
他就這樣家游水一般劃了兩次,人便落到了盛義鳴的附近了。
這玉笛金槍張之純身形一落地,孤傲地目視天空道:“姓盛的。你準備自己逃命吧!這場事也配你來過問!”
盛義鳴氣極!但忽然又沉着下來了,因為,張之純既挑明瞭話題,目前的事就可按着江湖規矩辦了。
是故,他淡淡的望着這玉笛金槍道:“張之純,你説得對,姓盛的不配管這件事,請問你衝着誰來的?”
玉笛金槍張之純毫不遲疑地狂笑道:“到武當山來當然找的是武當派人,這還用多問。”
一元真人立即在三清殿前接聲道:“張施主既指名找我武當派,就請上殿來詳談,請!”
一元真人稽首而讓,玉笛金槍張之純輕蔑地投了盛義鳴一眼,傲然地對鐵掌陳日行道:“陳和尚,咱們進去開開眼吧!”
鐵掌陳日行‘哼’了一聲,目光往四周一掠,嘴角一掀,張之純立即大笑道:
“不用擔心,全看住了。”
於是,盜黨們由玉笛金槍張之純與鐵掌陳日行領頭,率着虎牙山汪家三兇,兩湖劇盜一陣風柳魁進入三元觀大殿。
殿外留下了陳日行手下一十八寨寨主,與剩下的六百餘盜黨。
雙方入殿後,就地下拜台上坐停,一元真人首先開口道:“各位大舉進犯武當,其中有什麼楔子沒有!”
鐵掌陳日行望了坐停後便閤眼不理他人的張之純一眼,搖搖頭答道:“沒有什麼楔子過節。”
一元真人冷笑道:“既然如此,為什麼率眾上山胡鬧呢?”
閉眼裝睡的玉笛金槍張之純立即插口道:“好玩嘛!”
一元真人聞言一怔,目光對他一望,卻見地閉着眼睛,根本就像沒把自己放在眼中,忿怒之下,不禁冷笑連聲!
鐵掌陳日行突然又狂傲地開口道:“老雜毛先別笑!若真對你説了,可真連哭都哭不出!”
這兩人一吹一唱,把武當派掌門一元真人激怒得鬚髮俱張!
驀地,那值殿道人一清實在忍不住而厲聲怒叱道:“鼠輩太過張狂,道爺們教爾等來得去不得!”
閉着眼睛裝睡的玉笛金槍張之純肩膀一聳,接聲道:“嘻嘻,我們來了也就不準備再走的。”
一旁冷眼旁觀的盛義鳴洞識盜黨的奸計,他們如此對待武當派,用意就在激怒敵人,使敵人在激怒後缺乏了判斷力,便容易陷入他們的算計中,但是,除了目前數百盜外,盛義鳴也不知對方有什麼奸計?
他唯一耽心的,乃是他深俱戒心的蒙面怪客,如今尚未露面,誰知他在暗中搗些什麼鬼計呢?
是故,他急忙用眼色關照一元真人不可衝動,但這位武當掌門卻沒有看到!因此,盛義鳴唯有在暗中焦急!
這時,一清道人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霍地站起來叫陣道:“道爺倒要試試你們究有些什麼驚世駭俗的功夫,膽敢在武當山三元觀中,隨意輕蔑武當派的人,來來,隨道爺到殿來領教。”
出人意外的一清雖在激怒中挑戰,但盜黨們卻來個相應不理!一清見他們沒有一個站起來的。冷笑道:“不敢動手嗎!”
鐵掌陳日行忽然狂笑了一聲,答道:“我們來的人倒不少,至今尚有數百人在此,但是他們沒有一個有兵刃的,武當派自翔俠義道,但卻倚着大門充狠,一個個捧創持刀,那不是比我們這夥綠林更兇嗎?”
一清道人被他説得氣煞,但另一個張之純又道:“人家武當派僅能拿着兵刃嚇唬嚇唬的,真能殺了沒有武器的人嗎?話可得説回來,俠義道好,綠林道也好,還不是武林一脈的人,姓張的不教人家雜毛們為難,這樣吧,要較量我們就奉陪,能把我們一個個較下了,我們就撤退。”
一元真人忍不住問道:“若分下勝負了怎麼辦?”
鐵掌陳日行大笑道:“我們不殺人,只要武當派加入……或者是從此退出江湖不問不聞。”
一元真人目光陡然一閃,冷笑道:“你們敗了呢?”
玉笛金槍狂笑道:“沒有兵刃的人,還不是任意殺戮!”
這種話實在有些無賴,一元真人氣得來發抖,咬牙答了聲:“好!”站起身子就往外走正邪雙方由外入內説不出幾句話,現在又從殿內走到殿外,一元真人到了殿外又追問一句道:“我們幾場分輸贏?”
這本來是江湖上一般的規矩,但是玉笛金槍張之純冷然地答道:“直到我們無能為力方止!”
這話該怎麼解釋?一元真人實在想不出來,而江湖上也沒有一個人還這樣説的,到了這時,一元也賴得再嚕嗦了,忍住心中的氣,稽首道:“請張施主派人先出呢……還是由貧道先派人出場?”
玉笛金槍連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峭道:“隨便!”
一元真人氣壞了,原本極其紅潤的臉上,氣得一片慘白—值殿道人一清早就忍不住這種悶氣,挺身而出道:“貧道一清,先侯教這第一場。”
一清道人話聲乍停,對方一閃身出來了三個!一清道人一怔,目光一掠道:
“原來是虎牙山三兇,誰同貧道動手,請先交待清楚。”
汪家三兇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不上,半吶,老大厲魄汪浩闊嘴一張,鬼哭狼嚎骰大笑道:“這還用問,沒長眼睛嗎?”
厲魄汪浩一開日專橫無禮,三打一視為理所當然!一清道人氣得冷笑道:“好……好……貧道一一領教。”
老三惡魈江益亮着尖聲怪氣的嗓子‘唷唷’地直叫道:“牛鼻子説話別揩油!
什麼是‘一一領教’?我們兄弟是一對半,加上你正好兩對。”
“汪家兄弟從來不愛占人家的便宜,牛鼻子,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我們兄弟三個坐着,你一個人站着,大家隔空推,可不準傷人!”
“誰的身子離開原地算輸,但你可以在三尺方圓內走動,牛鼻子,我們這個辦法可稱得上正大光明吧!”
粗聽似乎還算不錯,一清道人這時候早氣昏了頭,想也沒有就答應了。
三兇的老二從身上摸出一包白粉來,就在平台上劃了一個三角形,每一邊全是二丈長,三角中央又劃出三尺大一個圓圈,汪家三兇不再開口,每人佔住了一角,留下中央的圓圈等一清道人進來上當!
為什麼説‘上當’?這裏就有道理,汪家三兇練就可一套功夫,其名叫作‘坐石生根’,三兇往平台下一坐,就像生了根一樣,一清道人在不能傷人的阻止下,相離八九尺遠,他內功再高,也沒法推動三兇一分一寸!
一清道人初時沒留意,等到三兇坐停後,再一看形勢,心裏就暗暗地叫苦了!
因為,自己往圓圈內一站,便等於被三人包圍住了,以一敵三,還不準傷人,這一場冤冤枉枉的輸定了!
他不進去成嗎?換了對方或許能成,他一清道人可不行!誰讓他出身武當名門,必須顧全以往的聲威,輸也得先接他一陣!
於是,值殿道人一清咬着牙跨入圓圈內,還沒來得及站停,三方面同時一聲:
“注意!”
一引兩推,三股掌力隔空襲來,一清道人突然之下沒來得及反擊,上半身一傾,連忙氣沉丹田,左腳跨出一步,正踩到圓圈的白線邊沿,打‘千斤硾’穩住身形。
第二次喝聲又響!這會,引力的方向換到左邊,一清道人二次身形一幌,緊着三兇第三次又已發動!
由此,一清道人一入圈沒出手推過對方,眨眨眼被人推來推去,但見他人在三尺大的圓圈內直幌。
所幸他內功造詣高,下盤的基礎也扎得很實,在汪家三兇往返十五六次推動下,尚末被推出圓圈,然而,可把一清氣得發昏!
一怒之下,那還顧不能傷人,就在江老三一引,老大老二齊推之下,他暗中把內功貫足在雙掌上,藉着前傾之勢,雙掌當胸猛力往惡魈一撞!
‘砰!’聲中,惡魈汪溢上半身往後一倒,後腦撞到平台上,人當場昏厥過去!
值殿道人一清自己也踉蹌衝出三步,三兇中一人受傷,但卻勝了這一場,老大厲魄汪浩怒嚎道:“牛鼻子,你竟敢違約傷人!”
一清道人也怒道:“力發豈能從心,貧道自認失手,姓汪的又能憑地!”
三兇的老二,殘魅狂滔冷笑道:“老三不死,光要你兩雙手掌,他死了,就由你跟着伴葬!”
厲魄汪浩於殘魅江滔説話時,已把昏死的惡魈汪溢抱起,兩兇相繼退下。
盜黨竟而沒有對三兇表示一點慰問,而三兇也視為當然地退在一旁,由老大老二親自動手替老三療傷。
第二場輪到盜方面出場,一陣風柳魁一幌身到了平台中央,雙手往腰裏一叉,一對怖滿紅筋的猴眼,對武當派的人骨碌碌亂翻,得意洋洋地道:“這第二場由姓柳的老師傅候教,誰願意下場同柳老師比比‘神偷八法’!”
武當派的人同時一怔!一陣風柳魁括不知恥,自詡偷法高,還正式用來與武林中人較量!
武當派門規極嚴,門下弟子也不敢輕身一試,因此,這一場一直僵了半天,誰也不願出場領教!
一陣風柳魁哈哈大笑道:“怎麼樣,堂堂武當一派,竟沒有一個人敢下場較量的嗎?哈哈!”
一元真人氣得怒叱道:“沒廉恥的東西!”
柳魁若在平時,別説遇到了武當掌門,即使像修元這樣第二代弟子,也早就溜之大吉,但今日似有依仗,居然反唇相譏道:“什麼‘廉恥’?姓柳的學的是那一套!這跟你們牛鼻子畫符捉妖是一個樣!乾脆説,若自認比不了,認輸就行。”
武當乃名門正派,門下弟子即使有這門功夫,當着掌門人的面前,也不敢出場的,柳魁看準了這一點,準備不勞而獲得一場勝利。
不料在場的尚有一位不是武當一派的盛義鳴在,他見武當派這一場認輸未免太冤,肩頭一幌,人便滑到了一陣風柳魁面前,行動之快,使柳魁的一陣風也來不及吹,便被盛義嗚一撞之下,踉蹌地倒退了三四步!
盛義鳴把柳魁撞出去,便笑嘻嘻地側身一站,不介意地:“柳師傅,小老頭沒學過這一門,六十歲學吹鼓,老興不淺,下場來不敢説比!”
“嘻嘻……想跟你柳師傅學一手高招,就用我肩上這隻隼試試你的‘神偷八法’,回頭我再下手摸出身上任何一樣東西。”
一陣風柳魁吃了虧説不出口,翻着兩隻猴眼把盛義嗚看了老半天,武林五老名頭不小,往常別説對面,只要一聽到五老的名字,便嚇得屁滾尿流亡命而逃了!今日情形不同,怕雖怕,硬着頭皮把胸部一挺!
但是,他又怔住了!江湖上偷雞拔葱,乃最下等的竊盜伎倆,他自詡有‘神偷八法’,然而卓立在盛義鳴肩上那隻隼,不但已夠威猛神俊,它的主人手底下之利,恐怕比它的鈎爪更甚!
盛義鳴看到柳魁的神倩。心裏明若洞燭,笑笑道:“不敢比認輸也行。”這話就是柳魁方才對武當派人所説的。
一陣風柳魁居然也還臉紅,咬咬牙,忽然猴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了!他乾笑一聲道:“老頭兒,你既然説跟我學一手,那麼你就先試試吧,怎樣能從我身上偷去任何一樣東西,柳魁當場磕頭拜你為師。”
盛義鳴心裏暗罵道:“你給我當灰孫子也不配!”
也是,表面上卻笑嘻嘻地道:“柳師傅自稱會‘神偷八法’,小老頭未上過跳板,手底下是一法也不法,但是我有個笨法,你敢不敢賭?”
一陣風柳魁不明就裏,迷惑地問道:“賭什麼?”
盛義鳴笑笑道:“小老頭一看到你這對猴眼,我心裏頭就犯膩!它不但見錢眼開,更會藐視高人,因此,小老頭用笨法偷你身上的東西,偷得到,就把你這對猴眼輸給我,偷不到,我這對老眼也給你,柳師傅敢嗎?”
一陣風柳魁暗中很害怕,但是他又非常自信,憑自己二十餘年的經驗,身上東西豈能被他偷去!
於是,他硬着頭皮點頭答應了!盛義鳴又笑笑道:“既然答應了,輸了可不能賴帳啊!
但是我也沒把握。好吧,從現在開始。你大聲地數着一,二,三,數到十,我便能偷到了,這方法笨不笨?“
這方法確實是笨!面對面,還教被偷的人數着數,一陣風柳魁心説:“別説數到十,就是數到一百也是枉然!”
他心裏説不出的高興,猴眼兒骨碌碌地連翻,精神抖擻地乾笑道:“這方法不錯,老頭兒,你準備着,我這就開始數了。”
盛義鳴笑笑點頭,離開一陣風柳魁約丈多遠站着,雙方既有距離,一陣風柳魁更是篤定泰山地挺胸站着,大聲地從一開始數起。
但他心裏總不免有點兒怯!一,二,三,四,數得非常地快!一眨眼的時間,就數到十了。
柳魁數完之後,卻見盛義鳴雙手垂着,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心裏迷惑地道:
“他是怎麼啦?”
因此,他疑慮地問道:“喂!老頭兒,你怎麼不動手!”
盛義鳴毫無表情地答道:“誰説我沒動手了。”
一陣風柳魁更迷惑地道:“怎麼我沒有看到呢?”
盛義鳴哈哈大笑道:“看到?……那還行,別説是神偷,連笨賊也作不成啊!
喂!
拿來吧!“一陣風柳魁猛地一驚,卻又不解這:”要什麼?“盛義鳴面色一沉,冷然地道:“你那對猴眼!”
一陣風柳魁面上一變,忽然又哈哈大笑道:“那容易,但是老頭兒先把偷到的東西拿出來亮亮相。”
盛義鳴答了一聲‘好’,左掌一伸,掌心內霍然是一把‘百寶鑰匙’,這東西除了柳魁,旁人身上是絕對沒有的。
一陣風柳魁倏即神色如死!怔呆了半晌,又不放心地伸手摸摸自己的鹿皮囊,鹿皮囊中什麼也不短,就單單少了這把‘百寶鑰匙’,這一來,頓使一陣風柳魁魂飛魄散,突然間,他身形一傾,翻身躍起想逃!
盛義鳴哈哈一笑道:“逃也不行,快把猴眼給小老頭留下來。”
説話中肩頭一沉,黑影一掠而出,慘叫之聲驟起,雙方人急看,盛義鳴肩上那隻靈隼,已啄下一陣風柳魁一隻左眼,飛回來後,把血跡淋淋的一隻眼珠放在主人右掌內,側首睨視,更顯得英姿不凡!
盛義鳴託着一隻眼珠,眼看着痛得在地下打滾的一陣風柳魁冷笑道:“收到一隻,尚有一隻暫時記在帳上,若不悔改,小老頭再催逼筆老帳!”話完一拋,把那隻眼珠餵給靈隼作了美點。
盜黨連輸兩場,卻能面不改色,第三場又該武當派的人出場,這會兒因各勝了一場,使得武當派的人信心大增。
掌門人一元真人對盛義鳴道過謝,便派了一位師弟出去,這位年約五旬出頭,長得很魁偉,道號叫做一成,盜黨方面出場的,竟是鐵掌陳日行本人!
一成道人很禮貌地打個稽首道:“陳大寨主少見。”
鐵掌陳日行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屑地望了一成道人一眼,冷笑道:“牛鼻子,你是不是也準備同姓陳的賭一對‘招子?’姓陳的雖是綠林中人,但絕不會先把東西拿到手裏後,再同人家打賭。”
盛義鳴遠遠地大笑着答聲道:“你倒猜着了,不錯,姓盛的老人家就在一撞之下,把東西拿到了,但是他自稱‘神瑜’,不該不懂得這個笨法兒啊!姓陳的若不服氣,老人家再跟你賭賭也行。”
鐵掌陳日行出人意外的並不接受盛義鳴的挑戰,他冷笑依舊地道:“姓盛的別得意,你知道嗎?姓陳的不出今晚,定能挖下你這對‘招子’!”
跟着,對一成道人道:“牛鼻子,趕緊劃道吧!”
一成道人連着被陳日行‘牛鼻子,牛鼻子’的叫得冒了火,聞聲接若道:“貪道久仰陳大寨主‘鐵掌’之名,惜無機緣一會,今日幸遇,就試試掌上火候吧!”
鐵掌陳日行冷哼一聲道:“也好!”
‘好’字出口,雙掌已一招‘童子拜佛’打出!他這種突然之間出招,使得原已冒火的一成道人更怒!
陳日行雙掌撞來,他身形一弓,運用武當派有名的‘長拳’,讓招出招,踩中宮便是一記‘黑虎偷心’!
鐵掌陳日行第一招原本是試招誑招,一成道人含怒下正面硬攻,正好落入他的算計中,是故,這鐵掌陳日行不躲不閃,合着的雙掌驀然間一分,左掌橫載一成右手脈門,右掌一探,一個‘金豹露爪’式,曲指往一成小腹上打去!
一成道人武功原本不弱,但一上來生了氣,第一個照面便遇到了險招,一驚之下,連忙挫身急退。
他退陳日行便追,收右掌出左掌,暗用‘百歲劈空’的掌力,隨着欺身直上之勢,一個‘老僧問訊’的掌式,隔空虛推。
一成道人挫身下,身形未穩,目光中看到陳日行一掌虛推,立即便警覺到他的少林‘百步神拳’。
匆忙中把未穩的身形一側,閃開掌力正面,揮左掌打出一招‘白鶴亮翹’,雙方的掌力隔空一撞。
‘砰’聲中一成道人被震得踉蹌連退六七步,結果仍舊側身倒在地上!
鐵掌陳日行卻連身形都未見幌一幌,得意之下,不禁仰天狂笑道:“武當派內家拳術,卻也不過如此!”
武當派的人被陳日行當面譏笑,一個個全忿然作色,一成道人更是愧怒交併,然而,名家動手,一失招就得認輸,是以,他含愧站起來!
尚幸閃開了掌力的正面,所以內腑並未受傷,回到一元真人面前稽首道:“小弟不慎失招,有損本派威名,願受本門家法處罰。”
一元真人苦笑一聲道:“師弟,快別説這種呆話了,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這是存亡的掙扎啊!”
武當一派較有地位的道侶,全站在一元真人兩旁,聞言之下,全都悚然而驚,但他們似又不信?
因為,對方再厲害的人物,就只鐵掌陳日行與玉笛金槍張之純,憑他倆?
當然有很多人並不知道那蒙面怪客的事,一元真人也不願在這種時候説出來這種徒亂人意的事情。
第四場了,盜黨方面緩步走出了玉笛金槍張之純,他神色之間顯得異常地倨傲,仰天而道:“誰願出場聽窮儒吹一曲?”
武林中比武較量,除了兵刃暗器,也就是軟、硬、輕三功。掌法拳術等,聽人吹曲……
這事較是新鮮的!
而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奇怪,在場的差不多全知道,玉笛金槍張之純提出這個方法,不外是運用內功上造詣,使笛聲的魅力,震撼對方的精神,這就是較量內功定力,如果他功力高,即能利用笛聲,把對方定力化解掉,隨着他笛聲的聲調變化,而表現出喜、怒、哀、樂等不動的情緒來。
玉笛金槍張之純在説完之後,目光冷峭地一掠武當派的人,自願從腰裏拔下他那支綠油油,耀眼生碧的玉笛。
蹲身往地上一坐,閉目靜待對方派人出場,這時候,他這方面的人,已退下平台,併到了東邊走廊下。
一元真人眼光往各位師弟們一看,以內功定力來説,值殿道人一清原本很高的,但是他已經出場過,而且,一清的性情失之過激,遇到聲調激昂的,也難免會受到笛聲的蠱惑,因此,一元這人準備由自己出場。
他這裏身形一動,殿門前人影一幌,一位五旬左右的道人已相離玉笛金槍張之純六尺處盤腿坐下。
這位武當道侶很怪,張之純捧笛閉自坐着不出聲,他坐下後也不開口,只衝着張之純一笑,眼睛也閉上了?
一元真人一看到這位師弟出場,他便放心得很,揮手命令本派的人也退到西廊下,平台上除了較量的這兩位外,一元真人自己也沒有退走。
然而,在他身旁還有一個盛義鳴在,他見出場的這一位,也就是他下武當時給他領路的那位啞道人一洪,盛義鳴差一點沒笑出來!
因為,大凡啞巴都是聾子,既然耳不聞,當然就心不煩,任你張之純怎樣吹,他一概的聽不到!
玉笛金槍張之純雖然閉着眼睛,六尺外有人坐下,他不能不知道。
是故,他眼皮一撩。看到對方也已閉上眼睛,便不再作任何交待,拿起他那支碧綠的玉笛來,運內功一吹。
眨眼間但聽到一種非常柔和而富有感情的聲調,交織成一種似訴似泣的幽女之思,極盡哀感頑豔!
一曲將盡,玉笛金槍張之純睜眼一看,對方懵然如故!竟然毫不見功!這使張之純暗暗駭異不止。
於是,笛聲一變為高亢激昂,如壯士之執幹衞國,豪傑之慷慨就義,悲慷激烈,確使一旁的一元真人與盛義鳴,也不禁忿然作色,但心中一凜!立刻屏息凝神,運玄門心法,使本人回覆清明無所念的境界中。
當然,玉笛金槍張之純這一曲又白費了!
但他在兩眉一揚之下,使笛聲又變成瘋狂的顫聲,這像叫嚷蹦跳,又似狂笑怒嚎,久久不絕。
使雙方遠在兩廊下站着的人,全聽得駭然作色,似乎已有人不克自制的樣子。
這時,那位根本就聽不到聲音的啞道人一洪,忽然睜開眼來,見張之純依然不停地吹着笛子,眉頭一皺之下,從他道袍袖子裏拿出一對小小的鐃鈸來,雙手執着亂敲一陣,雖沒有什麼意境,卻能搗亂對方的曲調,如此一來,使得玉笛金槍張之純又驚又怒,裂帛一聲,笛聲曳然而止。
這時,天色已黑得很了,雖還沒有到起更之時,上弦月已高出了屋頂,月光之下,但見玉笛金槍張之純獰笑着站起身來,綠玉笛往腰裏一插,一撩長袍。
霍地抖出他那條一十三節,鎖骨連環紫金槍來,冷笑着用力一震,譁噹噹暴響聲中,這條連環金槍已抖得筆也似直!
啞道人一洪笑眯眯站起身來,見張之純在怒極之下已把兵刃撤下,於是衝着張之純一樂,‘伊伊呀呀’的指指嘴巴,又措着耳朵亂搖手。
玉笛金槍張之純幾乎氣煞,不怪自己耗費很多功力,吹了半天的笛子,對方竟無動於衷,原來卻是個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的聾啞道人!
是故,他在怒極之下,用金槍倏往啞道人一洪頭頂上猛打下來!
啞道人一洪又是一樂。金槍打下,他身形滴溜溜一轉,讓金槍扭頭衝着張之純扮了個鬼臉。抱頭幌身疾退。
四場比下來,盜黨僅勝了兩場,張之純在盛怒下揮槍欲追上,三清殿屋頂上黑影倏現,一個陰沉而富有威嚴的語聲傳來道:“張之純,你可知名家對手,除了功力外,凡臨場判斷,隨機應變,全要包括在內,既已上當,就怪你判斷不夠,這用得上拼命嗎?”
説話人身材偉岸,着黑袍蒙黑巾,燜燜目光顧盼生威,盛義鳴一看到他,立即機伶,打了個冷戰!
蒙面怪客突然在三清殿上現身,下面連一元真人在內,竟沒有一個人預先發覺,蒙面怪客武功之高,由此可見一班!
玉笛金槍張之純原本夠多狂傲,蒙面怪客一現身,立即肅然一站,率着陳日行等,躬身行禮相迎。
蒙面怪客從殿頂上飄身落地,連一點風動響聲也沒有,站停身對張之純等人一擺手,冷冷地對一元真人道:“臭道士!簡單地跟你説,我不準江湖上有另一派存在,現在有兩條路放在你面前,一條是取消武當派的名稱,從此退出江湖,安心當你的道士給人打醮去。”
“另一條,率眾加入我這邊,如果你心裏不服,也用不着羣打羣毆。就是你我兩人較量一下好了。”
“告訴你,是因為你武當一派,在武林中總算是一大主流。所以才如此客氣!
要非,本公子還懶得多費口舌呢?”
蒙面怪客口氣之狂,盛義鳴已是多聞而不怪了,但武當派的掌門人一元真人。
今晚尚是初次領教,一氣之下,仰天長笑道:“施主沒名少姓,蒙面又不敢見人,口氣之狂,直視天下武林人如無物,貧道不才,當然要領教施主一身絕學,即使敗了後退出江湖,也對得起門下弟子。”
一元語聲乍落,對方已冷笑答聲道:“一元?嘿哩……一樣你也接不了,方才你派一個又聾又啞的出來御聲,你現在敢同木公子一較視色嗎?”
一元真人一怔而怒,自己是出家人,年齡又七十多了,視‘色’!蒙面怪客哈哈狂笑道:“顏色之‘色’,而非女色之‘色’,道士,你想邪了!”
一元真人哼了一聲,怒道:“劃道吧!”
蒙面怪客沒開口,向張之純一揮手上,立刻由張之純親自拿了一個精光發亮的青銅盆,在水池中盛了一盆清水,放在平台中央,蒙面怪客冷冷地指着那銅盆道:
“本公子與你分坐這銅盆兩旁,運用內功心法,目光注視盆中,如有一方眨眼或移動身形,便是內功定力的火候不夠,月中為止,不分勝負時再由你劃道較量。”
這辦法既簡單也公平,一元真人又看不出任何陰謀奸詐,自是無有話説。
於是,雙方一東一西隔着銅盆,盤腿坐停之後,就運氣調息,凝神屏思,用內功心法鎮攝住各人的定力。
四道目光,完全對着那一隻精光發亮的青銅盆中注視着,盆中有水,受月光的反射,平常人確也不能持久!
武當掌門人一元真人,在內功造詣上,已有了五十餘年的火候,些微月亮反射,當然不能使他目眩而神迷的,但是遠遠站着的武當派人,全緊張地望着平台中央,更逐漸地靠近過來。
盛義鳴心裏比任何人都着急,他已是驚弓之鳥,説句真心話,從蒙面怪客一現身,他就預感到事態不妙!
這時,月亮正從屋頂下慢慢地在往上移,雙方已經靜觀着盆中之月,大約有半個更次了!
因為緊張新奇,又是存亡榮辱的緊要關頭,沒有一個人感到還未用過晚飯,當然也不覺得餓。
一元真人保持着本身定力,耗過了一個更次,感覺到並沒有多大困難,於是心裏大定,是故內功發揮出了更高的火候,而定力也因而更堅了。
反觀蒙面怪人,雙目凝視,目光呆滯,並不像一個功力精湛的人所應有?但武當道侶們,反而更莫測高深?
月光逐漸上移,盆中倒映反射,銀光水色,一片瑩晶,瞬時間微風一陣,吹皺了銅盆中清水,波細如鱗,月碎如星,跳躍翻騰,閃耀無定,久久凝視之目,不禁為之眩昏,一元真人微感一驚!
驀聞一聲細如蚊聲還低的嘆惜聲傳入耳中,跟着又聽到低沉的語聲道:“可惜武當一派,今晚死亡殆盡!”
一元真人聽來驚疑不止,他目光往兩旁一瞥,附近並沒有第三個人?打賭關係重大,別説起身查看,連眨眨眼睛也得算輸,他不由得心中發急!目光儘量往右邊眼角上向後望過,又見迴廊下空無一人,但本派的人呢?
耳中又響起一聲嘆惜道:“一元啊!一元—你年輕之時是多麼精明,如今卻老謄了!你看!……”
一元真人聞言而怒,這是誰?耳中一聲冷‘哼’,嘿嘿而叱道:“逆徒!連師傳的語聲也聽不出了!”
武當派上一代掌長羽化距今,已將近三十五年,一元真人在這時忽聞恩師語聲,驚疑之下,不覺心説:“難道恩師真如玄門弟子所傳。他得道飛昇了嗎?”
思疑問,目光中倏見盆中銀光亂問,恍忽看到一位玄門道者,趺坐着而且向自己瞪目怒視!
一元真人驀地一驚—雙目力睜,仔細再看,道者銀髮皓髯,龐眉雙垂,似乎是恩師當年顏容。他嘴唇嚅動着……
耳略語聲又響:“一元,你受騙了!誰教你與人打賭的?如今,門下弟子慘遭殺害!你怎地一點也不聞見啊!”
一元真人悚然一驚,不自主打了個寒顫,傾耳靜聽,聞似慘呼之聲頻起,急怒中銀光暴射,盆中水紋再起。
俄頃,似見三清殿後長廊上,七十二個門下弟子,受對方很多人包圍住,刀光劍影中,一個個倒了下去!
此情此景,看得這位武當掌門人一元鬚髮俱張,雙目厲光陡射,殺氣一湧,厲聲喝道:“道爺與你拼了!”
驀地一喝,頓使他身後站着的武當門下大吃一驚,惶恐中又不解何故?正惶惶不知所以時,突然間,一元真人單腿一伸,‘當嗆’聲中,一腳把青銅盆踢得直飛向半空!跟着長身暴起,袍袖抖處……
驀然一聲陰柔的狂笑疾起,一元機伶伶打了個寒顫!
身後又響起了一清道人的語聲,着急地問道:“掌門人。你……你受暗算了?”
狂笑跟着驟停,陰冷的語聲又起,諷刺地冷嘲道:“臭道士,沒人與你拼命,倒是你打賭輸了後,究竟準備怎樣善後,加入我們?…或是退出江湖?……”
一元真人神色由激怒而變成了青慘!頭上冷汗直流,出神地四下一望,廢然長嘆一聲,目光呆滯地望着門下徒眾,又凝着盛義鳴半晌,陡然間身形半轉,忿怒地目視屹坐原地的蒙面怪客。咬牙切齒道:“貧道輸得心雖不甘,但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馬難追,武當一派,從今起除名江湖,如非閣下歸隱,本派之人,絕不再入江湖一步!”
此言一出,陰柔狂笑再起,但凡武當門下,一個個神色如死,悲憤之下,甚而有人嚎啕大哭起來。
身為掌門人的一元真人,聽來心碎如搗,忍痛止悲,根聲地對門下宣佈道:
“本掌門不才,致累本派遭此際遇,有玷歷代掌門威望,愧對死去的前輩,更使各位師弟與門下弟子蒙羞,然而事已至此,本派從今起退出江湖,往後誰敢不遵,本掌門仍舊要用家法嚴處!”
同時,聲色淒厲的一元真人,在對本門弟子宣佈之時,更不斷的對賽流星盛義鳴以目示色。
這時的盛義鳴,除了失望與痛心外。更是替武當一派之人叫屈,他下意識地料到,一元之敗,敗在心有懸慮,因為一個有懸慮的人,精,氣,神三者便無法合一,再加上蒙面怪客先聲奪人,略施好計,更使堂堂武當派一代掌門,輕易地墜入他算計之中!實可惜亦復可恨可悲!
他那知暗中有人在搞鬼呢?
事清既已到了這一步,盛義嗚那還有回天之力呢?因為,他明白自己之處境已然危極了!
一元真人對自己門下宣佈過後,再返身面對蒙面怪客道:“貧道從今起不問江湖是非,但有一點必須事先聲明,武當乃玄門聖地,雖遭慘敗,但閣下也得約束手下人,不得對出家人任意凌辱,否則,若有事故,貧道不能負違反諾言之責。”
蒙面怪客雄偉的身形,隨着一聲長笑而起,冷冷地道:“臭道士,只要你一派之人,安心作個出家人,本公子定能一如你所説的辦,若想在唁中搗鬼,道士!到時可怪不得本公子心狠!……手殘!”
話到最後,語聲既堅且厲,一元真人不自主打了個冷顫,陡然間一聲隼鳴破空而起,蒙面怪客桀桀怪笑道:“姓盛的,看你能掙命到幾時!”
人影與蒙面怪客的語聲同落,鐵掌陳日行與玉笛金槍張之純雙雙到了蒙面怪客面前躬身行了個禮,陳日行不忿地道:“少幫主,姓盛的饒地不得,方才……”
蒙面怪客嘿嘿一聲冷笑道:“他逃不了,由他慢慢地掙命吧,你們現在把人帶走,回去聽命辦事。”
鐵掌陳日行不敢多説什麼,打口哨率眾而退。
武當派的人看着匪黨們絡續撤走,一個個恨在心裏,也露在臉上。
這清形看在蒙面怪客的眼中,目光像鋭利的匕首一樣掠過各人面上,裝作不在意地袍袖一抖。
青光一閃,香灰邊空飛揚中,端置於平台前那隻千餘斤重的大鐵鼎,立即被這種陰柔之勁,震成了一堆鐵渣!
武當派下一輩道侶們見而色變!
一元真人駭呼道:“滅絕神功?”
盛義鳴喃喃自語道:“果然是滅絕神功,武林末日到矣!”説完,足下一陣踉蹌,渾身無力的坐在地上。
蒙面怪客仰天發出一陣陰森得意笑聲,那眾人更是凜駭!
徒見一道黑影,沖天而起,一副劍眉朗目俊逸面孔出現在眾人的面前,眾人在凜駭之餘,更添了一分意外!
想不到功入化境,心狠手辣的蒙面怪客居然會是一位相貌堂堂的年輕人,實在太令人感到意外了!
只見少年人採手一招,收回那條蒙面巾,目放寒光,朝眾人面上一掃,陰聲道:“本公子姓柳單名連,先父柳天揚……”
“啊……”
“玉龍堡主柳天揚之後代,怎麼會是一個殺人魔王?”
柳連雙目煞光暴閃,叱道:“該死!”
只見他鬼魅般掠向那發聲之人,探手一挖!
那人慾避不及,只覺胸膛一陣劇疼,慘叫一聲,立即仆地氣絕!
附近道士譁呼一聲,紛紛避開!
柳連將手中之內臟拋在那人屍身上,陰聲道:“先父仁義雙全,卻遭宵小算計,本公子若無法報仇,就有如此鼎!”
一元真人強忍住心中之駭懼,肅然道:“柳公子,令堡在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四周又被布以劇毒,兇手計劃之縝密,手段之毒辣,令人髮指!半年餘來,各界人士莫不戮力以赴追查元兇,柳公子豈不做出此種令親者痛,仇考快之事。”
“住口!你們這羣自詡為正義人士之嘴臉,本公子早已瞧膩了,若非本公子已查出你們武當派與血案無關,此時此地已夷為平地了!”
一元真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
柳連得意的仰天狂笑着!
半晌,只見他兩隻大袖一抖,修長的身子宛如青龍般騰空而起,直上五、大丈,身形略側,朝着後山方向一瀉而下。
盛義鳴默默的招下靈隼,朝眾人作個環揖,黯然離去。
一元真人長嘆一聲,率眾入內。
“日頭赤炎炎,人人顧性命!”柳連的武功如此高強,又有一幫黨羽輔助,任他武當派威震江湖數百年,亦乖乖俯首!武當派後山,只聽胡武鶴陰聲笑道:“柳兄,大嫂,你們已經親眼目睹連兒的卓越表現了,這下子可以安心了吧!”
“你們身為連兒的伯父母,不但苟顏偷活,而且不思召集昔日友好為死者復仇,如今看連兒的成就,夠漸傀吧!桀桀!”
柳天揚夫婦眼見自已愛子不但逼得武當派自閉山門,而且當眾現出原來的面目,分明已經要大開殺戒!
眼見武當派上下凜若寒蟬,他們夫婦暗暗嘆息不已!
此時一聽胡武鶴顛倒是非,存心要加深連兒對自己二人之反感,不由得氣得身子顫抖,雙目似欲噴火!
“桀桀!你們不用生氣!也不用駭懼,連兒絕對不會和你們計較的,何況,他自明日起便要大忙特忙了!”
柳連好奇的道:“義父,你的意思是……”
胡武鶴陰聲笑道:“連兒,以你如今的成就,天下任你縱橫,從今以後,幫中之事由你全權做主,我可以退隱山林了,禁桀!”
柳連張口欲再問下去,胡武鸛陰笑道:“連兒!你儘管放手去做,左右護法隨時會將你的情況告訴我的,走!”
説完,身子一掠迅即消失綜跡。
胖瘦二老挾着柳天揚夫婦尾隨離去。
柳連目送他們離去之後,突感一陣茫然,不知該往何處,畢竟他的江湖經驗還淺,空有一身的武功,又有鳥用!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柳連雙目神光一閃,叱道:“誰!出來!”
“嘻嘻!阿福!想不到你的武功如此高明!”
只見六名紅衣少女蛇腰款擺,乳波似浪,面帶媚笑,儀態萬千的朝柳連直行過來。
如此深夜,居然還在外頭走動,而且一副‘挨插相’,分明不是什麼‘良家婦女’或是‘在室女’!
經過胡武鶴‘洗腦’的柳連,對女人把握着一個‘愛殺’的原則,也就是説愛就是把女人先抓到牀上殺一場,再把她殺死,丟掉!
因此,柳連笑嘻嘻的道:“你們搞錯啦!本公子叫柳連!”
“流年?你又不是‘相士’。扯什麼‘流年’?”
柳連臉色一沉:“哼!説話最好小心一點,須知‘禍從口出’!”
“喲!五十號,你沒有發現阿福已經把那副紅臉蛋‘泡’成白淨淨的啦,人家現在可是泰國的名產‘琉璉’啦!”
“嘻嘻!”
柳連叱道:“六位方才鬼鬼祟祟的躲在林中幹什麼?”
“嘻嘻!瞧你這位俊人兒呀!”
“嘻嘻!阿福,你真狠心!才分別幾天,你居然故意裝成不認識我們啦?”
“姑娘,你們真的搞錯啦!”
“搞錯?還沒開始搞,你怎麼知道搞錯了呢?來,讓咱們在這個迷人的夜晚留個美妙的回憶吧!”
説完,紅唇五十號開始松衣!
外衫一卸,裏面居然一絲不掛,那付真空狀態以及玲瓏的身材,瞧得柳連呼吸一陣急促,吐了一口長氣!
其餘五女見狀,心中暗喜亦迅速脱光了身子!
“阿福哥!人家好想你喔!”
“阿福哥!你瞧人家美不美?”
“阿福哥!人家好‘難過’喔,求求你幫個忙吧!”
“阿福哥!人家已經找你好久了,快抱抱人家吧!”
六女圍在柳連周遭,搔首作姿,媚態橫生,極盡挑逗的能事。
柳連修煉的本是陰邪玄功,豈堪如此挑逗,何況六女皆是上等姿色,又深諳媚功,柳連再也忍受不住了!
只見他迅速的脱卸着衣衫……
“喲!好貨!”
“怪啦!阿福‘那話兒’不是隻有‘一眯眯’嗎?”
“嘻嘻!此一時彼一時也,阿福以前為了混在咱們那兒,不得不‘自我設限’,此時當然不必再‘自我虐待’啦!”
“嘻嘻,三十八號,你的比喻真妙!”
“嘻嘻,這完全是阿福哥賜給我的靈感,阿福哥,你這門巨炮,實在太碩大了,除非我這艘‘航空母艦’以外,恐怕無人可以承受!”
“不!不!阿福哥,我這‘太空梭’比較新奇有勁,保證可以一節一節的帶你到不同的妙境!”
“哈哈!別急,通通有獎!”——
轉自21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