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維的身體正在逐漸僵冷,韓佩瑛緊緊抱住父親,好像生怕雙手一鬆,她的父親便會永遠離開她了。她的心頭也是一片冰冷,外間高呼酣斗的鬧聲,她已經是聽而不聞。
忽地有一個人輕輕撫摸她的秀髮,在她的耳邊柔聲説道;“韓姑娘,別害怕,讓我看看你的爹爹。”
韓佩瑛如同在惡夢中被人驚醒過來,抬起了頭,只見面前站着的址一個衣裳淡雅,面貌慈祥的中年婦人,雖然上了年紀,仍然掩蓋不了她的秀氣。可以想象得出,在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清麗絕俗的美人,令人一見,就不由得心裏歡喜。
韓佩瑛怔了—怔,只覺這女人似曾相識,茫然問道:“你是誰?”
碧淇説道:“這位辛十四姑是我們主人的表姐,她老人家來了,這可好了。她會幫忙你救治爹爹的。”
辛十四姑從韓佩瑛的手中接過了韓大維,嘆了口氣,説道:“你們的主人也真狠心,競把他折磨得成了這個樣子!”
孟七娘曾經把韓大維百般折膳,這是事實。是以那兩個丫頭聽了辛十四姑的話,雖然很不舒服,卻也無話可説。
辛十四姑取出一支金針,突然插進了韓大維的太陽穴,韓佩瑛吃了一驚,叫道:“你幹什麼?”辛十四姑微笑道:“不要害怕,我是用金針拔毒的療法,醫治你的爹爹。”
話猶未了,只聽得韓大維哼了一聲,眼皮果然慢慢張開。韓佩瑛喜出望外,叫道:“爹爹,你醒來啦,嚇死我了!”
可是韓大維張開了眼睛,眼光中卻露出了一派驚惶的神色,聲音顫抖,斷斷續續地説道:“十、十四姑,你,是你——”
韓佩瑛道:“爹爹,這位辛十四姑是你的救命恩人。”心裏卻在想道:“原來他們是早就相識的,為什麼爹爹從來沒有向我提起過她?”
韓佩瑛驀地想起小時候的一樁事情,正是她和谷嘯風訂婚那一年,谷嘯風走了之後的第三天,家中來了一位女客人,求見她的爹爹,可是她的爹爹沒有出去,卻由她的媽媽招待。
那年韓佩瑛不過是個五歲的小姑娘,聽説家中來了客人,就跑去看,見那女人長得很美,便過去和她親熱。母親好像不太高興,罵了她幾句,説她不懂規矩,就將她拉開了。但這女人卻很喜歡她,一再誇讚她的母親有這樣可愛的小寶貝,臨走的時候還送給她一件玩物,是一個碧玉雕成的翠鳳,按動機關,會展翅撲騰的。
韓佩瑛喜歡得不願釋手,但那女客人一走,她的母親就把這翠風搶去,説道:“不准你要這女人的東西!”滿臉都是憎惡的神色。
在韓佩瑛的記憶中,母親是個非常温柔和藹的人,從來沒行發過這樣大的脾氣,那天她搶了那隻翠風,用力向階下一摔,翠風會撲騰的雙翼折斷了,會發光的一對眼珠跌落了,翡翠鑲嵌的尖啄磨鈍了,一身碧綠色的羽毛也零落殆盡了。一隻十分可愛的翠風,變成了也不知像個什麼樣子的怪物!害得韓佩瑛大哭了一場,好幾天沒有和母親説話。
那幾天母親也是面色陰沉,韓佩瑛倒有點害怕起來了,“媽不理我了,怎麼好呢?”
一天晚上,母親將她攬在懷裏,説道:“瑛兒,你還在生媽的氣嗎?”韓佩瑛道:“以後我再不敢再要人家的東西了,可是你以前並沒有説過不許的啊。媽,你還愛我嗎?”母親親了一下她的面頰,説道:“媽怎能不愛你呢?那天是媽不對,媽並不是怪你,只是怪那女人。”
韓佩瑛聽得母親賠了不是,氣也平了,好奇之心卻油然而生,問道,“那個女人不是頂和氣嗎?媽,你為什麼要討厭她呢?”母親説道:“現在你年紀還小,説給你聽你也不懂的,大了,媽自會告訴你。”
可是等不到韓佩瑛長大成人,就在第二年的春天,她的母親就去世了,再沒有機會告訴她了。
韓佩瑛想起了這段往事,再仔細看了看眼前的辛十四姑,在她的身上,隱約找到了那個女人的影子,越看越覺得相似了。
“不錯,—定是她。她就是惹得媽媽好幾天不開心的那個女人。她是個壞女人嗎?可是她現在卻是爹爹的救命恩人啊!爹爹又為什麼好像有點怕她呢?”韓佩瑛百思莫解,心中一片茫然。
韓大維發現了辛十四姑,也是一片茫然,半響説道;“是你,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辛十四姑嘆口氣道:“大維,我知道你一直在疑心那樁事情,你以為是我乾的是不是?現在你身受其害,你該明白那個人是誰了吧?”韓大維道:“你説是你表妹下的毒?”
此言一出,碧淇、碧波和韓佩瑛都是大吃—驚,韓佩瑛吃驚尤甚,韓大維曾經告訴過她,説她的母親是給人毒死的,“孟七娘下毒,毒的是誰,難道她就是殺害我母親的殺手?”
果然便聽得辛十四姑説道:“我也不敢説一定就是她。我是在想,今天下毒害你的人,多半就是當年害你妻子的人。”顯然就是指孟七娘是兇手了。
碧淇不知怎麼一回事,聽得莫名其妙,説道:“韓大爺,下毒害你的人,不是西門牧野這老魔頭?”
韓大維道:“是一個丫頭給我送來的毒酒,這丫頭是和我相識的。但她的年紀比佩瑛也大不了多少,決不能是毒死我妻子的人。”
碧波又是詫異,又是憤怒,説道:“你説的是侍琴姐姐麼?侍琴姐姐是個好人,我不相信她要害你的。而且侍琴姐姐也是從辛十四姑你老人家那兒來的,如果當真是她下毒,那也不能賴在我的主人身上啊!”
辛十四姑道:“怪不得七娘這樣疼愛你,你對主人的確是忠心耿耿,聽不得旁人説她的半句閒話。但我們所説的事情,你絲毫也不知道,大可不必插嘴!大維你想一想,這丫頭奉了誰人之命,送酒給你喝的?即使她和你有仇,有心害你,她也不可能有秘製的酥骨散。有這種毒藥的人只有兩個人,不是我,就是她!我是決不能事先知道她會送給你喝的,隨便你相信是哪一個吧?”
韓佩瑛最初本來疑心孟七娘是毒害她母親的兇手,後來經過了和孟七娘的一席深談,覺得孟七娘倒好像處處維護她的爹爹,這懷疑又有點動搖了。但現在聽了辛十四姑的説話,不覺又再懷疑起來。她和碧波一樣,也是相信奚玉瑾決不會害她父親的。奚玉瑾送來的“九天回陽百花灑”,那罐酒是藏在孟七娘房中好幾天的,依情推斷,的確是孟七娘下毒的嫌疑最大!若然如此,孟七娘就是個非常陰險的女人了。她既然不動聲色的下毒謀害爹爹,當年毒死母親的人還能不是她麼?
韓佩瑛哪裏知道,辛十四姑巧用機謀,安排下的這個陷阱,正是要引導她們父女作這樣的想法的。不過有一件事卻是她始料所不及的,她以為奚玉瑾一定會給孟七娘殺了,即使不是當場殺死,也一定會用劇毒令她日後死亡,卻不知辛龍生的一枚戒指救了奚玉瑾的性命。
韓大維心中混亂,半響説道:“我也弄糊塗了。唉,但願這事終有水落石出之時。但現在我也不想追究了。”
辛卜四姑冷冷—笑,説道:“我知道你的心還是向着我的表妹。們現在強敵當前,你也的確不宜多有思慮,你歇一會兒,説不定還得請你幫手呢。不管如何,孟七娘總是我的表妹,我也該出去幫忙她了。”
當辛十四姑在房中和韓大維説話的時候,外面的孟七娘正在陷於苦鬥之中。
辛十四姑為人陰險,孟七娘素所深知。自從她進入牢房之後,孟七娘就—直惴惴不安,不知她用什麼手段作弄韓大維父女?
孟七娘力抗兩人魔頭,本來就已是處於下風的了,高手比鬥,哪容得有絲毫分神,心神一亂,更難抵敵。
西門牧野和朱九穆這兩個魔頭雖然搶得上風,心中也是不無顧慮。他們只知辛十四姑是孟七娘的表姐,卻不知她們之間懷有心病。只怕辛十四姑一出來,以二敵二,他們就沒有取勝的把握了。是以他們必須在辛十四姑出來之前,趕緊將孟七娘打敗,不能取她性命,也要將她重傷。
這兩大魔頭越攻越緊,孟七娘面色慘白,忽地“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朱九穆大喜道:“這臭婆娘受傷了!”掌力催緊,運趕了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向孟七娘當頭劈下,想一掌擊斃了她。
哪知道這一掌劈下,非但打不到孟七娘的身上,連她的龍頭枴杖也未能盪開,只聽得“蓬”的一聲,掌杖相擊,朱九穆虎口流血,不由自己的倒退三步,只覺孟七娘這一杖的力道,大得異乎尋常,比她初上來的時候,還勝幾分。
原來孟七娘雖然知道辛十四姑是會出來幫忙她的,但她卻不願意領辛十四姑的情。而且也不知辛十四姑什麼時候才會出來,只怕出來之時,自己已經傷在敵人手下了。是以她在情急之卜,不惜自傷元氣,使出了一種極為古怪的邪派內功——“天魔解體大法”。 這“天魔解體大法”是自殘肢體之後,本身受了刺激,功力可以陡增一倍,但卻不能持久,而且在用過之後,元氣必定大傷。孟七娘的想法是與其受敵人所傷,終於敗落,不如用這“天魔解體大法”,拼個兩敗俱傷,打退敵人,那就不用領辛十四站的情了。
哪知結果卻是不如孟七娘所願,那兩個魔頭初時的確是吃驚非小,給孟七娘迫得連連後退,但不到一盞茶的時候,他們重又佔子上風。
要知這兩大魔頭本身的功力,都足足以和孟七娘匹敵的,孟七娘的功力增了一倍,也不過等於他們二人聯手而已。何況孟七娘新增的功力乃是不能持久的,硬拼一招,功力就要減弱一分。
孟七娘正在吃緊,暗暗後悔,忽聽得辛十四姑一聲笑道:“表妹你知道我決不會袖手旁觀的,你卻何苦如此?還好,我來得尚不算遲吧!”
辛十四姑聲到人到,竹劍綠影一閃,立即便向西門牧野刺去,西門牧野吃過一次虧,早有防備,反手一拿,以化血刀反擊。辛十四姑身法如電,稍沾即退,竹劍又指到了朱九穆那邊。
朱幾穆也有防備,身軀一矮,雙掌齊推,“修羅陰煞功”全力發揮,登時寒飆卷地,冷氣侵肌。只聽得“嗤”的聲輕響,朱九穆的腰帶給竹劍削斷,但辛十四姑卻也不敢乘勝追擊,一招得手,便即閃開,又轉過身去攻擊西門牧野了。
原來辛十四姑深知兩大魔頭毒功的厲害,不願意耗損自己的功力,故此稍佔便宜,便即收手,以保元氣。
辛十四姑用這樣穩健持重的打法,她本身的功力亦是和這兩大魔頭旗鼓相當。是以並未受到陰寒之氣的侵襲。但孟七娘因為使用“大魔解體大法”,本身元氣業已損傷,卻是抵抗不了寒毒的侵襲,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
不過孟七娘雖然是受了寒毒的侵襲,“天魔解體大法”尚未失效,新增的功力也只是減了幾分,仍然勝了初上來的時候的。是以她們二人聯手,也仍然是比那兩大魔頭稍勝一籌。
辛十四姑步似行雲,身如流水,一柄竹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一觸即分,稍佔即退。片刻之間,已是向那兩大魔頭頻施襲擊,攻出了十七八劍。朱九穆的輕功稍遜於西門牧野,接連吃了她幾次的虧。
眼看辛、孟二人就快可以得勝,“崆峒二英”忽地一擁而上,老大齊泰冷笑説道:“臭婆娘,我們兄弟剛才受了你的暗算,你當我是怕了你麼?雙環換一劍,今口定要與你分個強存弱亡!”
原來“崆峒二英”雖然躋不進一流高手之列,但他們練有一套三人合使的“亂環訣”,足以應付當世的一流高手。剛才他們三人因為是分別上前,給辛十四姑各個擊破,吃了大虧,心實不甘。如今“崆峒三英”中老三齊嶽的穴道已經解開,他們二人喘息已定,精神恢復,自是不甘受辱,要上來報這一劍之仇了。
辛十四站並不知道他們有一套獨特的武功,冷笑説道:“呸,説什麼分個強存弱亡,憑你們這三個膿包,也配和我説這個話!”
齊泰大怒,雙環一舉,便向辛十四姑的竹劍套來,辛十四姑一劍刺去,喝道:“破銅爛鐵,濟得什麼?”話猶未了,只見金芒耀眼,老二齊岱、老三齊嶽的兩對金環,同時向她擊到。
崆峒派的“亂環訣”本來是擅克刀劍的—門功夫,如今六隻金環在辛十四姑的身前滴溜溜的亂轉,組成了一張非常嚴密的防禦網,不論辛十四姑的竹劍攻向何方,都有被金環套住,強奪出手的危險。辛十四姑是個識貨的大行家,看見他們三人合使的“亂環訣”無瑕可擊,也不禁心頭一凜。當下連忙收起輕敵之心,以輕靈迅捷的身法和他們繞身遊鬥。
辛十四姑的竹劍縱橫擊刺,碧綠的劍影在金光籠罩之下穿來插去,就像青竹蛇兒婉蜒遊走,扦人而齧一般。“崆峒三英”各遇險招,心中都是不寒而慄。但辛十四姑對付他們三人聯手合使的“亂環訣”,雖然稍稍佔了一風,卻也攻不破他們嚴密的防禦,無暇顧及孟七娘了。
這一來又變成了孟七娘獨鬥兩人魔頭的局面,“天魔解體大法”的功效漸漸消失,孟七娘自是更感不支了。
西門牧野和朱九穆見“崆峒三英”敵不住辛十四姑,偶爾也出招替他們解圍,也幸虧如此,孟七娘才有—點喘息的機會。不過這兩大魔頭主攻的方向仍然是對着孟七娘,他們已經看出孟七娘受了內傷,只要把孟七娘擊倒,那時合五人之力來對付辛十四姑,取勝自是易如反掌。
孟七娘極力忍住,血水仍是不斷的從嘴角淌出來,孟七娘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倒不覺得怎麼。辛十四姑卻是暗暗吃驚,暗暗後悔,心裏想道:“早知如此,我應該早點出來的。”
原來辛十四姑遲遲不出,乃是打意迫使孟七娘施用“天魔解體大法”來對抗強敵的,孟七娘在自傷元氣之後,就難以和她爭勝了。如今孟七娘施用“天魔解體大法”的功效已然漸漸消失,眼看就要敗在這兩個魔頭的手下,而她又不能速勝“崆峒三英”,這豈不是變成了弄巧成拙了?
辛十四姑唯一的希望只有寄託在韓大維身上,暗自思量:“以韓大維的內功造詣,如今應該可以恢復幾分功力吧?但只怕他不能持久,除非他可以在舉手投足之間便擊敗—個強敵,否則今日只怕仍是不能脱困。”原來她替韓大維拔毒疔傷,也是用了一個暗藏私心的手段的。
且説韓大維在得到辛十四姑給他解毒之後,盤膝靜坐了一會,運氣三轉,只覺真氣已能通行無阻,流遍全身。自知功力已經恢復了七八分,不禁大喜過望:“想小到辛十四姑倒是真心救我!”
韓大維霍地站了起來,説道:“瑛兒,咱們走吧!”碧淇説道:“韓姑娘,這把劍送給你使。”韓佩瑛接過碧淇遞來的長劍,跟在父親身後,走出牢房。
朱九穆見韓大維昂然地走了出來,大吃一驚,連忙替“崆峒二英”擋住辛十四姑,説道:“你們快去把那韓老兒給我拿下!”原來他最忌的大敵還不是辛十四姑而是韓大維。他不知韓大維的功力究竟恢復到什麼程序,是以要差遣“崆峒三英”先試一試。
“崆蛔三英”給辛十四姑攻得透不過氣來,也巴不得有接替。他們以為韓大維曾受重傷,不難對付,還以為朱九穆叫他們上去乃是一番好意呢。
韓大維被辦多日,如今才得重見天光,他的心情,恰如俗語所説的:“龍游淺水遭蝦欺。”滿肚子悶氣,正自無從發泄,看見“崆峒三英”上來,便如猛虎出柙,陡地喝道:“鼠輩也來欺我!”人喝聲中一掌擊出!
這—喝好像晴天突起霹靂,頭頂忽響鬱雷。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崆峒三英”中的老大齊泰首當其衝,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説時遲,那時快,韓大維這一掌已經打了到來。
齊泰舉起金環一擋,“當”的一聲巨響,齊泰虎門流血,金環脱手!韓大維一個轉身,又迎上下老二齊岱,抓着了他的雙環一磕,齊岱傷得比哥哥更慘,雙環反震回來,他為了避免自己打破自己的腦袋,只好雙臂拼命用力抗拒,“咔嚓”一聲,兩根腕骨,同時折斷,韓大維奪過雙環,呼的向西門牧野擲出。
西門牧野側身一閃,橫掌一削,第一隻金環飛來,在他的掌緣擦過,轉了—圈,斜飛出去,恰好碰落了第二隻飛來的金環。這一招化勁卸力的功夫,委實是上乘的武學。但雖然如此,西門牧野的虎門也覺隱隱作痛。韓大維的金剛掌力,他畢竟也還未能完全消解。
西門牧野暗暗吃驚,心裏想道:“我用獨門重手法點了他的穴道,時辰未到,他便能自解。從他這一擲的力道看來,不但內傷已愈,連功力都已恢復了。今日只怕是討不到好了。”
孟七娘的“天魔解體大法”功效已經消失了六七分,正被西門牧野攻得喘不過氣來,辛虧有韓大維擲來的雙環,迫四門牧野非要騰出於來招架不可。
孟七娘喘過口氣,大喜説道:“大維,你好了,這可好了!”辛十四站冷笑道:“好,好,好!我的好表妹,這可稱了你的心了,早知你如此愛惜大維,我也不用來這一道了!”
孟七娘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辛十四姑道:“沒什麼意思,你惹不是愛惜他,會連呼好好麼?”西門牧野擊落了金環、心裏想道:“我只有趕快抓着了孟七娘作為人質,或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於是立即又向孟七娘攻上。孟七娘顧不得與去表姐吵嘴,只得重攝心神,全心應付西門牧野的急攻。
辛十四姑説的“反話”,孟七娘一時尚未明白,韓大維則當然是聽得懂的。她是説孟七娘假情假意,用毒藥害了韓大維,如今卻裝作與自己完全無關的樣子,見韓大維好了,反而向他道賀。所以她才説“早知你是如此愛惜大維,也不用我來這—趟了。”“早知”二字,曉得特別着重!
但韓大維卻看得出,孟七娘那副又驚又喜的神情絕對不是可以偽裝得來的。
韓大維是不相信孟七娘會對他下毒的,可是叫奚玉瑾送毒酒來給他喝的卻的確是孟七娘,而給他解毒的又的確是辛十四姑,這可該怎麼説呢?韓大維隱隱感到有些什麼不對,卻又説不上來。心中不由得—片茫然。
韓大維掌擊“崆峒三英”中的老大老二的時候,韓佩瑛也找上了老三齊嶽做對手。“崆峒三英”最厲害的本領是三兄弟的“亂環訣”互相配合,單獨作戰,卻只是江湖上的二流腳色。
韓大維號稱“劍掌雙絕”,韓佩瑛功力雖然稍嫌不足,但在劍法上已盡得乃父真傳,交起手來,當然不會輸給“崆峒三英”中最弱的老二齊嶽了。
不過,若是換在平時,齊嶽雖然打不過韓佩瑛,韓佩瑛想要勝他,至少也得在百招開外。此際,齊嶽一來是經過了和辛十四姑的一場惡鬥,二來他的兩個哥哥兒是一個照面便給韓大維打傷,他如何還能鎮定心神來應付韓佩瑛的攻擊?
老二齊岱雙臂腕骨斷析,倒在地上呻吟,老人齊泰虎口流血,忍着疼痛將他扶起來。齊嶽聽見兩個哥哥呻吟呼號之聲,心神大亂,給韓佩瑛一劍刺個正着。還幸虧韓佩瑛沒有施展殺手,這—劍只是在他的肩頭劃開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門。
齊泰説道:“西門先生,我們兄弟本領不濟,幫不上你的忙,無顏再在此間立足。告辭了。”與齊嶽一人一邊,扶着受傷最重的齊岱,一跛一拐而去。
韓佩瑛走到父親身邊,説道:“爹爹,你沒事麼?咱們也該走了!”
她見韓大維呆呆出神的樣子,還以為父親是病體初愈,不堪用力過度,怕他又受了傷。心裏想道:“這兩個魔頭十分厲害,爹爹當然是要想報仇的,但卻不宜是在今日了。”是以擊敗了“崆峒三英”,她便要拉她爹爹速走。
韓大維瞿然一省,説道:“不冉事,你待一會。”走上前去,説道:“朱九穆,一掌報一掌,今日先向你討還本錢,利息可讓你日後再付。”
朱九穆冷笑道:“好,你們車輪戰也好,父女和情婦一齊上也好。我朱九穆絕不皺眉。”
辛十四姑大怒道:“你胡説什麼?”唰的一劍刺去,她看似發怒,其實聽得朱九穆説她是韓大維的情婦,心裏卻在暗暗歡喜,偷眼斜窺,看韓大維的反應如何。
韓人維淡淡説道:“狗嘴裏不長象牙,不值得和他動氣。十四姑,請你退下。瑛兒你也不可上來。”
右掌劃了一道圓弧,隱隱挾着風雷之聲,一掌便向朱九穆擊去。
他們二人過去曾經惡鬥過好幾次,大家都吃過對方的虧。當然,彼此也都深知對方的底細。論本身的功力,韓大維遠在朱九穆之上,但朱九穆練的邪派毒功,韓大維卻也無法破解。這一次又再交手,雙方也仍是像過去那樣,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朱九穆本來不敢和韓大維硬拼掌力的,但見他形容憔悴,心裏想道:“他的功力縱然恢復,但在大病之後,未必就比得上舊時。”他的修羅陰煞功也是要碰着對方的身體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辛十四姑在一旁虎視眈眈,朱九穆深知她的手段十分毒辣,此際她雖然聽從韓大維的説話退下,但朱九穆卻不能不恐防她乘危偷襲,是以唯有希圖僥倖,一掌就擊敗了韓大維。
韓大維使出了剛猛無比的金剛掌力,朱九穆也用上了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
雙掌相交,發出鬱雷似的聲響,韓大維身形一晃,臉上隱現一層淡淡的青氣。朱九穆卻是不由自己的接連退出了六七步,哇的一門鮮血噴了出來!
原來韓大維的功力雖然尚未完全恢復,但已恢復了七八分;朱九穆在經過了和孟七娘、辛十四站連番惡鬥之後,真氣頗受損傷,修羅陰煞功的威力卻已相應打了折扣。而且韓大維這次和朱九穆硬拼掌力,本身還有一個有利的條件,他曾受寒毒的侵害,病了幾年,身體內部自然而然的增強了抵抗這種寒毒的功能。此消彼長,朱九穆自是難免吃虧了。
韓佩瑛見父親一掌擊退了強敵,臉色壞得駭人,不由得又驚又喜,叫道:“爹爹,窮寇莫追,咱們還是走吧。”
韓大維道:“窮寇可以不追,但這裏還有一個!”一邁步,又到了孟七娘的身旁,舉掌向西門牧野擊去。
孟七娘道:“你們剛才兩個打找一個,我可不能和你們講什麼單打獨鬥的規矩!”她生怕韓大維逞強好勝,要她退下,是以把話説在前頭。立即便是一招“六出祁山”,舉起枴杖向西門牧野打去,枴杖抖動,一招之間,連襲西門牧野的六處穴道。
西門牧野知道韓大維更為厲害,閉了穴道,不理孟七娘的枴杖點穴,全力對付韓大維,哪知孟七娘突然一個變招,改“點”為“打”,龍頭枴杖猛的向西門牧野一擊。
西門牧野的功力比朱九穆高些,但卻怎擋得住當世兩大高手夾攻之威,只聽得“蓬”的一聲,西門牧野給龍頭枴杖打斷了兩根肋骨,跟着給金剛掌力一震,登時似皮球般地拋了起來!
可是西門牧野也當真了得,只見他在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居然在受傷不輕的情形之下,也還能夠施展輕功,翻過牆頭。孟七娘給他的護體神功震退三步,也是不禁駭然。
孟七娘險死還生,又見韓大維也是非但拾回了性命,而且還恢復了武功,不由得大喜過望。心情激動之下,忽覺胸口隱隱作痛。但她仍是忍着疼痛,喘息説道:“大維,天幸,天幸咱們還能相見。我,我有許多話要和你説!”
辛十四站冷冷説道:“對啦,你是應該好好的和他解釋了。我不想在這裏妨礙你們,我走了!”
孟七娘確是想和韓大維説明事實的真相,洗脱自己下毒的嫌疑。可是給辛十四姑把話説在前頭,倒顯得自己是作賊心虛,所以才需要“解釋”了。
孟七娘氣柱上衝,喝道:“辛柔荑,給我站住,你休想走得這麼容易!”“柔荑”是辛十四姑的小名。
辛十四姑冷笑道:“又不是我有話要和他説,為什麼不許我走!”
韓佩瑛道:“爹,還是咱們走吧!”她看了看這兩個女人,不知怎的,心頭忽地感到一陣顫慄。
韓大維瞿然一醒,心裏想道:“不錯,前塵往事,如夢如煙,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何況我若是再去招惹她們,也對不住瑛兒的母親啊!”想至此處,不由得心中感到歉意,登時好像從惡夢中驚醒過來,毅然説道:“七娘,我已是沒有什麼話要説的了。多謝你的招待。”衣袖一揮,頭也不回叫的便與女兒走了出去。
孟七娘又是後悔,又是氣惱。後悔的是這次事情,的確是自己作得不對,不該勾結西門牧野和朱兒穆兩個魔頭,把韓大維捉來囚禁的。怪不得韓大維怨恨自己。但氣惱的卻是辛十四站在自己面前冷笑,而韓大維竟然連她的一句話也不肯聽就走了!
辛十四姑笑道:“我的好表妹,我可以走了吧。”
孟七娘氣湧心頭,搖搖欲墜。碧淇、碧波大吃—驚,連忙上來將她扶住。碧淇憤然説道:“十四姑,這次多虧你來救了我們,我們應該感激你,但你卻不該這樣氣我們的主人。”
辛十四姑冷笑道:“好,那你們主婢意欲如何,是不是要我留下?”
孟七娘面色鐵青,叫道:“柔荑,你害得我好慘!這筆帳我一定要和你算!”
辛十四姑笑道:“我的好表妹,你省點氣力吧。你要和我算帳,至少也得再等三年了。好歹我總是你的表姐,我不想欺負你!”
原來孟七娘用“天魔解體大法”自傷元氣,的確是如辛十四姑所説那樣,若要恢復原來功力,至少非得三年不行。換句話説,也就是在這三年之內,孟七娘決計不是辛十四姑的對手了。
辛十四姑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串清冷的笑聲。孟七娘倚着碧波的肩膊,目送她的背影漸遠漸隱,心中一片茫然,也不知是愛是恨?是喜是愁?或許正是因為這四種感情揉作了一團,令她感到莫名的悵惘吧?
她所愛的人走了,她所恨的人也走了。她為韓大維得到重生而歡喜,但她所喜歡的人卻是在對她不諒解的情形之下離開的,她又怎能不感到淡淡的哀愁呢? 韓大維和女兒從孟七娘家裏走出來,心中也是一片茫然。他沒有想到竟是如此一個結果,而這個結果又還在他心裏留下不少疑團。
是誰下毒害他的可以不必追究了,但現在他已是家毀人亡,除了女兒之外,他家裏的人都已死了,他將往何處安身?想不到一世英雄,臨到暮年,竟然遭受了這樣—個重大的打擊,韓大維也不禁頗有蒼涼之感了。
“爹,你的面色好像不大好呢,你覺得怎樣?”韓佩瑛忐忑不安的問。
韓大維微笑道:“是麼?也許是因為咱們父女能夠重出生天,我太過歡喜了吧。你不必擔心。嗯,我倒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出事的前幾天,我聽説蒙古韃子已經打來,你可知道洛陽的消息麼?”父女同在牢中的時候,韓大維根本沒有想到自己能夠活着出去,是以他和女兒談的只是幾樁他迫切需要告訴她的屬於個人恩怨的事情。現在他卻不能不關心到外間的時局了。
韓佩瑛道:“我沒有進城,情形知道得不很清楚。不過沿途碰見的難民,都説韃子快要打到洛陽了。”她屈指一算,繼續説道:“我到家的前一天,碰見咱們的鄰居王大爺,他説韃子的騎兵已經過了汜水,現在是第八天了,汜水離洛陽不過一百多里,恐怕早已兵臨城下了吧。”
“嘯風呢?他現在何處?”
“我,我不知道。”韓佩瑛不知能不能夠隱瞞下去,遲疑了一會,終於只好這樣叫答父親。她確實是不知道啊!韓大維詫道:“你怎麼會不知道?”
韓佩瑛再次注意到父親蒼白的面色,心裏想道:“瞞得一時是一時,現在還是以不讓爹爹知道為宜。”説道:“他説他要去找洛陽丐幫分舵的劉舵主,現在是否還在那兒,我就不知道了。”
韓大維道:“洛陽危急,丐幫一定會起而抵抗強敵的。嘯風這孩子我是知道的,像他父親一樣,很有俠義精神。如果他是佔了丐幫,那就一定不會在危急之際只求苟安,而和丐幫並肩作戰的了。”説至此處,韓大維也感到胸中的熱血在沸騰了!
此時已是清晨時分,旭日初昇,金色的朝霞燒紅了半邊天,籠罩在層巒幽谷之間的濃霧,也給朝霞燒得只剩殘煙縷縷,黑夜的帳幕撕開,人的眼界豁然開朗。
比起國家的興亡,個人的恩怨義算得了什麼?韓大維感到胸中熱血沸騰,昔日的雄風又好像回到了自己身上,他抖擻起精神,毅然説道:“瑛兒,咱們找嘯風去!”
韓佩瑛吃了一驚,説道:“爹爹,你養息好了,再去不遲。”
韓大維道:“你怕爹爹老了,打不過韃子麼?洛陽縱在敵兵圍困之中,爹爹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殺將進去!”他卻不知,韓佩瑛是不願意他見到谷嘯風。
不過,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韓佩瑛也的確擔憂她父親的身體。韓大維雖然是由於精神興奮,本來是蒼白如紙的險上抹上了一片紅,但卻好像病人迴光返照的現象,紅得有點怕人,絕不是健康的顏色。
韓佩瑛失聲叫道:“爹爹,你怎樣啦?”原來就在韓大維説到“殺將進去”的“殺”字之時,他作了一個揮刀一斬的姿勢,身軀突然晃了幾晃,搖搖欲墜!
韓佩瑛扶穩了父親,只見父親氣喘吁吁,好半晌才説得出 話來:“奇怪,難道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按理説是不該如此的呀?”
韓佩瑛道:“爹爹,你是剛才的激戰用力過度了吧?你歇一歇運功試試,我給你守護。”她懷疑父親已受了內傷,但她也深知父親內功深厚,倘若不是很嚴重的內傷,只須行了“大周天”吐納之法,便可以恢復元氣的。
韓大維盤膝靜坐,忽地只覺四腳痠麻,真氣竟是不能運行如意,不由得暗暗吃驚,搖了搖頭,説道:“不對,不對!”韓佩瑛驚道:“什麼不對?”韓大維道:“我並不是受了內傷,倒好像是——”韓佩瑛道:“是什麼?”話猶未了,只聽得一個聲音接下去道:“想不到七娘的毒酒這樣厲害,你的爹爹是餘毒未曾拔清,又發作了。”
韓佩瑛抬頭一看,只見辛十四姑滿臉張皇的神色,正在趕來。
韓佩瑛如獲至寶,連忙説道:“辛女俠,請你救救我的爹爹。”
她把辛十四姑當作救命恩人,卻不知這正是辛十四姑做的手腳。
辛十四姑的“金針拔毒”之法高明之極,但她可以金針拔毒,也可以用金針“驅”毒,把毒質驅趕,移到身體的任何部分,她剛才在牢房裏給韓大維療毒,就是用“金針驅毒”的法子,把毒質趕到奇經八脈之中去。韓大維的功力得以暫時恢復,只是受到她的金針刺穴的刺激所致,效力一失,功力亦失。
辛十四姑道:“我正足為此趕來的。”當下取出金針,紮了韓大維的二處穴道,假獻殷勤地問道:“你覺得怎樣?”
韓大維胸中的煩悶之感爽然若失,但覺渾身好像泡在熱水之中,雖然舒服,可懶洋洋的更提不起勁了。韓大維説道:“好是好了一些,可是——”韓佩瑛急忙問道:“可是怎樣?”辛十四姑道:“可是卻使不出氣力,是麼?”韓大維嘆了口氣,面對女兒説道:“恐怕爹爹不能陪你去找嘯風了。”
辛十四姑道:“我已盡了我的所能了,孟七娘所用的毒藥份量太重,你爹爹剛才又強用真力,鬥那兩個大魔頭,如今毒已入了骨髓——”韓佩瑣又驚又急,不待地把話説完,便即問道:“還、還有得救麼?辛女俠,請你給我爹爹想想辦法。”
辛十四姑道:“救是有得救的,不過恐怕最少也得三個月,才能將餘毒拔清。想要恢復功力,那就得在—年之後了。大維,你的家已被焚燬,你必須有間靜室療治,你若不嫌蝸居簡陋,就請到我家中住下,如何?”
韓大維沉吟不語,韓佩瑛聽説爹爹有救,心中一塊石頭放了下來,又見爹爹的面色確是好了—些,連忙説道:“爹,什麼事情都沒有身體緊要,難得辛女俠肯這樣盡心照料咱們,你就安心靜養吧,我,我也不找嘯風了,我,我陪你好嗎?”
韓大維是不願意到辛十四姑家裏居住的,可是他此際若是沒人扶持,連走路也難,還能到何處容身?
韓大維無可奈何,想了一想,説道:“不,你還是去找嘯風,三個月後,若是戰事已過,你們再來陪我。”
辛十四姑巴不得韓佩瑛快快離開,説道:“韓姑娘,你放心,我—定會好好照料你爹爹的。”
韓佩瑛見父親堅持要她去找嘯風,她是知道父親的脾氣的,若然不上,只們更要惹他起疑,惹他生氣,心裏想道:“這位辛老前輩不惜冒險鬥那兩大魔頭,不惜與七娘翻臉,將爹爹救了出來,她當然會盡心盡力醫治爹爹的了。我絲毫不懂醫學,也幫不了她的忙。”於是説道:“既然如此,女兒遵命就是。爹爹,我送你到了辛老前輩那兒,我就下山。”
韓大維已是沒有氣力多説話了,點了點頭,説道:“其實你還是早去為佳。”
韓佩瑛送父親到了幽篁裏,見了辛十四姑的住處清雅絕俗,先就歡喜。辛十四姑帶領他們父女進入一間房間,笑道:
“人維,你看一看,這地方你可巾意麼?”
韓佩瑛抬頭一看,只見琳琅滿日,壁上掛的都是她家裏所藏的字畫。房間的佈置,也和她家裏的書房一模一樣,韓佩瑛吃了一驚,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辛十叫姑道:“我知道你最捨不得的就是這些字畫,那天我得到消息,匆匆趕上,可惜遲了一步,你已經落在孟七娘的手中,見不着你了。他們正在你的家中搜查藏寶。我保護不了你,但也要保護你心愛的東西,是我制止了他們,不許他們亂動。這些字畫也是我給你搬回來的。”
韓大維重睹藏畫如晤故人,心中自有—股説不出的歡喜。可是在歡喜之中,也有一股難以明説的疑懼。隱隱覺得似乎有些什麼不對。辛十四姑工於心計,他是早就知道的。十多年前,他的妻子突然給人毒死。兇手不知是誰,他就一直在懷疑是辛十四姑乾的。但經過了今天的事情,他又在捉摸不定了。不過,無論如何,在他的內心深處,總是覺得辛十四姑比孟七娘更可怕些,儘管辛十四姑救了他的性命,且又對他這樣體貼。
韓大維心亂如麻,只好説道:“多謝你啦。我就像回到家中一樣。”
韓佩瑛更是歡喜,説道:“爹,我就走了。”韓大維道:“你若進不了洛陽,可以找丐幫的人打聽。一定要找着嘯風。”韓佩瑛道:“是,孩兒知道,爹爹不用掛心。”
辛十四姑道:“韓姑娘,我不送你了。侍梅,你替我送韓姑娘下山吧。”
韓佩瑛走了一程,覺得這丫頭似曾相識,正想動問,侍悔已先説道:“韓小姐,你還記得我麼?我就是那天送奚小姐到孟家去的那個丫頭。”
韓佩瑛想了起來,笑道:“原來是你,怪不得這樣眼熟。”
侍梅道:“韓小姐,那位奚小姐肯冒這樣大的危險去救你,你們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
韓佩瑛道:“不錯,我們雖沒有義結金蘭,但亦已是情如姐妹。”説至此處,心中不中得暗暗覺得有點愧對奚玉瑾,她相信奚玉瑾絕不會下毒害他父親的,但如今卻使她蒙上不白之冤。
侍梅道:“韓小姐,我拜託你一件事情。”
韓佩瑛道:“什麼事情?”
侍梅道:“捎一樣東西給我們侄少爺。”
韓佩瑛詫道:“你們的侄少爺?我不認識他呀!”
侍梅道;“他是和奚小姐一起走的,他們二人已經定了親了。你見着了奚小姐,一定就可以見着他了。”
韓佩瑛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説道:“你説什麼?奚小姐和你們的侄少爺訂親了?”正是:
姻緣豈是生前定?亂點鴛鴦事亦奇。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