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帆躊躇道:“這個不好吧?”
厲賽英道:“我想探明一事,沒辦法只好學—次偷兒了。”
奚玉帆拗不過她,心裏想道:“若給邵元化發現,可是不好意思。不過,我可以藉口是回來助他禦敵,為了英妹,説一次謊那也是要的了。”
待到三更—時分,兩人悄悄的進入邵家後園,幸喜無人發現。
厲賽英在奚玉帆耳邊悄悄説道:“我去搜那婆娘的卧室,你在外面給我把風。”她所説的那個“婆娘”,自是指高氏夫人了。
奚玉帆吃了一驚,連忙説道:“高氏夫人武功深不可測,你莫鬧出事來!”
厲賽英笑道:“不用相心,我有明霞島秘製的雞鳴五鼓返魂香!”
奚玉帆忐忑不安的跟着她走,繞過假山,穿過花叢,到了那座紅樓下面。厲賽英正想上去,忽地覺得背後似乎有人,回過頭來,卻只見奚玉帆跟在她的後面。
厲賽英小聲問道:“是不是你碰了我一下?”
奚王帆詫道:“沒有呀!”
厲賽英道:“奇怪,我分明覺得腰部微微一酸,我還以為是你無意之間碰着我的穴道呢。”低頭一看,嚇得幾乎失聲驚呼,幸而瞿然一省,趕緊咬着舌頭,這才沒有叫出聲來!
原來她腰間懸着的那把青鋼劍,只有劍鞘,劍卻不知到哪裏去了!
此時奚玉帆也發覺了,也是像她一樣,張大了口,説不出話。
兩人遊目四顧,驀地眼睛一亮,只見那把青鋼劍就插在附近的一棵桃樹上,劍柄兀自顫動。
不問可知,這是厲賽英受了“暗算”,拔劍插樹,正是那個人玩的把戲。
奚玉帆定了定神,説道:“這個人想必是來警告你的,咱們還是走吧。”
厲賽英驚魂稍定,心裏想道:“這人來去無蹤,有如鬼魅,只憑這手輕功,已是遠遠在我之上。剛才她要傷我,易如反掌。如此看來,只怕當真乃是警告,並無太大的惡意。”跟着又想:“邵元化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那姓高的婆娘,她的來歷若然我所料不差,她也不該有如此高明的輕功。”
驚疑不定,厲賽英正想放棄原定的計劃,剛剛拔出劍來,準備和奚玉帆悄悄出去,就在此時,忽聽得“轟隆”一聲,邵家的大門給人撞開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喝道:“邵元化,你關上大門就擋得住我嗎?快出來回話!”這個人正是喬拓疆。
排列在喬拓疆背後的還有五人之多,他的副手鍾無霸,那姓焦的漢子,以及那個駕車的漢子都在其中。還有兩個奚玉帆曾經在明霞島和他們交過手,卻還未知道他們名字的大頭目。
邵湘華首先從裏面跑出來,喝道;“好呀,姓喬的惡賊,我正要找你!”
喬拓疆回頭問那姓焦的手下道:“就是這個娃娃嗎?”
那姓焦的漢子道:“不錯。還有那個丫頭也正是楊大慶的女兒。”
喬拓疆哈哈一笑,説道:“老天爺安排他們聚在一起。這可真是再好不過,省得我多費許多氣力!”
那姓焦的道:“還有更巧的呢,那姓高的婆娘也正是邵元化的小老婆。”
喬拓疆哈哈笑道:“我知道了,你這次辦事很得力,回去我定要重重賞你。嘿,嘿,邵元化,你還不出來答話,我可要下手了I”
楊潔梅緊緊跟在邵湘華後面,説道:“華哥,你退下去吧。你爹爹會來保護你的。”
邵湘華心中悲苦,想道:“爹爹在這緊急的關頭,只怕是不願意再理我了。”伸手與楊潔梅一握,説道:“梅姐,咱們今日生則同生,死則同死。和他們拼了吧!”
話猶未了,樓上一條黑影,儼如掠波巨鳥般的飛掠下來,後發先至,擋在邵湘華和楊潔梅的前面,説道:“你們兩個退下,不許你們動手,待我和喬舵主説話。”這個人不問可知,當然是邵元化了。
邵湘華吁了口氣,心中得到安慰,想道:“爹爹畢竟還是關心我的。”緊緊握着楊潔梅的手,在她耳邊悄俏説道:“咱們暫且聽爹爹説話。”
武玄感和龍天香跟着出來,和邵、楊二人靠攏,大家都是手按劍柄,默不作聲。
邵元化按照江湖禮節,抱拳一揖,説道:“舵主,請恕邵某糊塗,不知在什麼地方冒犯過你,有勞你興師動眾,登門問罪?”
喬拓疆冷冷説道:“你是貴人事忙,記不得了!”
邵元化道:“請喬舵主明白見示。”
喬拓疆道:“這個孩子你是從淮陽幫範老三的手中奪過來的是不是?”
邵元化道:“不錯。淮陽幫為害百姓,私賣人口,當時我身為地方守備,保民有責,不能不管這件事情。這孩子無家可山,是我要他做了我的兒子。”
喬拓疆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一個姓石的仇家的孩子?”
邵元化道:“不知道!”
喬拓疆冷冷説道:“那麼現在知道也未為晚!”
邵元化亢聲説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喬拓疆仰天大笑,笑過之後,這才説道:“邵元化,你是明白人,別裝糊塗了!咱們打開天窗説亮話,你若要置身事外,就把這孩子交給我。反正他也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自己權衡輕重,捨不得也該舍了。還有這姓楊的丫頭,她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女兒,我也要將她帶走。就是這兩件事情,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邵元化斬釘截鐵地説道:“不能!”
喬拓疆怔了一怔,似乎頗感意外,半晌説道:“你可想到後果,嘿,嘿,你不答應,只怕自身難保!”
邵元化道:“這孩子雖然不是我的親生骨肉,與我亦有父子之情。我寧可與你拼了,不能給江湖好漢笑話。”
喬拓疆道:“那麼這姓楊的丫頭呢?”
邵元化道:“她是我邵家的媳婦,也是我邵家的人,不能讓你帶走!”其實邵家雖有討楊潔梅做媳婦之意,邵湘華的妹妹邵湘瑤且曾向楊潔梅透露過口風,但畢竟還未達成婚嫁之議。邵元化這麼説,自是有心要保護楊潔梅的。
邵湘華還在緊緊握着楊潔梅的手,聽了這幾句話,兩個人都是不禁面紅直透耳根。
躲在假山石後的奚玉帆也是暗暗偷笑,想道:“想不到這位邵老伯倒會套用英妹的故智,可真是無獨有偶了。但願他們兩人也能像我們一樣,弄假成真。”那次喬拓疆侵入明霞島,厲賽英就是用向父親暗示她與奚玉帆已經私訂終身的法子,騙得父親保護奚玉帆的。是以這兩件事情雖然不盡相同,也算得大同小異了。
厲賽英輕輕捏了他一下,悄聲説道:“你在胡想什麼,留心別給人發現,現在還不是咱們出去的時機!”
雙方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奚玉帆只道喬拓疆就要動手,正在屏息以觀,不料他忽地又哈哈一笑,説道:“兩件事情你都不肯答應,好,那麼我再問你第三件事情,若然你肯應允,這兩個娃娃給你留下,那也無妨。”
邵元化心裏實是有點恐懼喬拓疆,想道:“且聽他説什麼?”便道:“請説!”
喬拓疆緩緩説道:“聽説你有一位如夫人高氏,你叫她出來見我,我有話和她説。”
邵元化大怒道:“你是存心來侮辱我嗎?”
喬拓疆冷冷説道:“養子你捨不得,楊姓的丫頭你捨不得,連一個小老婆也捨不得給我一見嗎?她只不過是個半老徐娘,又不是什麼絕色佳人,還怕給人看麼?”
邵元化喝道:“住嘴!”喬拓疆哈哈笑道:“好,不動口那可就要動手了!”兩人登時交起手來。邵元化知道對方太過厲害,出手就是家傳絕技的龍爪手!
龍爪手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擒拿手法,善能分筋錯骨,武功多好,倘若給他抓着了要害,也是不能動彈。
喬拓疆識得厲害,哈哈一笑,説道:“不錯!但用來對付我可還差那麼一點功夫。”雙拳虛抱,如託嬰兒,驀地左右一分,一剛一柔的掌力同時湧到,互相激盪,登時把邵元化的攻勢解開。邵元化一把抓不進去,只覺有如一葉輕舟碰到激流急湍一般,身不由己地打了幾個盤旋,幾乎立足不穩!
説時遲,那時快,喬拓疆已是如影隨形,跟蹤撲到。邵元化也委實不弱。就在這瞬息之間,已是用千斤墜的重身法穩住身形,迅即反擊。
喬拓疆雙掌如環,滾斫而進!邵元化一個“獅子搖頭”,改用“攢拳”,上擊敵面,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沖天炮”,“炮”打上盤,是剛猛之極的拳法。
喬拓疆喝道:“來得好!”掌背一揮,改推為掛,用掌往外一掛,邵元化的攢拳又給他撥過一邊。
雙方此來彼往,迅速拆了數十招,邵元化使出渾身解數,兀是處在下風,未能扳成平手。只見他汗如雨下,喬拓疆則還是神色自如。
楊潔梅手按劍柄,説道:“華哥,咱們上吧。”
邵元化雖在激戰之中,依然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楊潔梅悄悄説話的聲音給他聽見,連忙喝道:“你們給我退得遠遠的,不許插手!”
喬拓疆哈哈笑道:“邵元化,你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要逞強嗎?不過我也沒有許多工夫和你瞎纏,他們兩人既要動手,我就如他心願吧!”説話之間,呼的一掌,把邵元化震退三步,飛身斜掠,雙臂齊張,恍似兀鷹撲兔,向楊潔梅和邵湘華撲去。
武玄感與龍天香站在一邊,兩人不約而同的同時出手,雙劍齊到,助友禦敵,指向喬拓疆兩脅的“愈氣穴”。
喬拓疆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1““錚”的一指彈出,把武玄感的長劍彈開,揮袖一捲,又把龍天香的青鋼劍卷出了手。
此時邵湘華和楊潔梅剛剛反撲過來,喬拓疆揮袖一抖,將那把奪來的青鋼劍化作了一道長虹,電射而出。邵湘華叫道:“小心!”奮力一刀,磕那柄飛來的長劍。他的功力和喬拓疆相差頗遠,刀劍相磕,震得他的虎口火辣辣的作痛,那柄劍轉了個方向,依然向楊潔梅飛去,不過也幸而有他這一磕,劍勢略緩,楊潔梅這才來得及躲避,霍的—個“鳳點頭”,那柄劍從她的頭頂飛過去了。
邵元化喝道:“休得傷害我兒!”如飛趕到,一招“螳螂捕蟬”,疾抓喬拓疆的後心要穴。
喬拓疆身形一斜,手腕一繞,把全身成了側立的弓形,兩掌平推似箭,力猛如山,邵元化禁受不起,忙即縮舉,蹬蹬蹬的退了七八步。
喬拓疆哈哈笑道:“你就是把那武延春老兒請來,我也不怕。叫這幾個小輩來又有何用?”武延春即是武玄感的父親,原來喬拓疆在這一招之間已是看出他的路數。
鍾無霸道:“不勞舵主分神,我把這幾個小輩拿下吧!”
鍾無霸是喬拓疆的副手,外家功夫已是練到登峯造極之境,手使一個獨腳銅人,械重力沉,當真有萬夫不敵之勇。邵湘華、楊潔梅的—刀一劍碰着了他的獨腳銅人,發出一片金鐵交鳴之聲,火花四濺,兩人的虎口都是沁出了血絲。
龍天香拾起了青鋼劍,四個人一齊上去,這才堪堪抵擋得住,但邵元化卻是給喬拓疆攻得透不過氣了。
忽聽得“篤、篤”的枴杖點地聲音,邵元化的正室劉氏夫人拿着一根龍頭枴杖走了出來,説道:“武公子,龍姑娘,你們兩位請退下,邵家的事不必外人插手。”枴杖一指,指着喬拓疆冷冷説道:“你敢欺負我邵家無人麼?”
喬拓疆道:“你是大老婆,還是小老婆!”劉氏夫人大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看打!”龍頭枴杖劈頭打下,喬拓疆發出劈空掌,竟然未能將她的枴杖盪開,補上一掌,把掌力用實,這才能夠拔過一邊。
喬拓疆心頭一凜:“這老大婆似乎不在邵無化之下,他們夫妻合力攻我,我倒是不可輕敵了。”
鍾無霸道:“這老太婆交給我吧。”喬拓疆鬆了口氣,哈哈笑道:“邵元化,我要見你的小老婆,你卻把大老婆請出來,好生令我失望!”
劉氏夫人的龍頭枴杖擊着了鍾無霸的獨腳銅人,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當當之聲,兩人恰好是功力相當,不相上下。
喬拓疆帶來的那四個人一擁而上,武玄感説道:“邵伯母,請恕小侄多事,我絕不能讓他們恃強橫行。縱然本領不濟,也是不能袖手旁觀的了。”劉氏夫人此時和鍾無霸正鬥到緊張處,心中也是暗暗吃驚,想道:“想不到喬拓疆一個手下竟也如此厲害!這次只怕邵家真的要栽了。”她全神應戰,不能分心説話。只好默許武、龍二人助拳了。
奚玉帆見混戰局面巳成,遂與厲賽英同時現出身形,説道:“這夥強盜也是明霞島的仇家,我們總不能算是多事吧。” 喬拓疆怔了一怔,隨即哈哈笑道:“你這小子原來還沒死呀,好,這次可沒有明霞島主和黑風島主保護你了。你們可是自己送上門來啦!”
那姓焦的頭目和日前喬裝趕車的那個漢子,見了奚、厲二人,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是以待喬拓疆的話聲甫落,便即雙雙躍出,不約而同地説道:“這臭小子和這丫頭交給我好啦!”
厲賽英齜牙一笑。説道:“你那日跑得倒是很快啊,卻不知又是哪位高人保護你了?”針鋒相對,奚落這姓焦的頭目,出了剛才所受的那口鳥氣。
姓焦的那頭目怒道:“那日你欺負我受傷,你以為我真就怕了你?”説話聲中,一雙護手鈎已是盤旋飛舞,暴風雨般的向厲賽英襲來。趕車的那個漢子掄起他那支黑黝黝的煙桿,也和奚玉帆交上了手。
厲賽英笑道:“你今日沒受傷,輸了怎樣?”那姓焦的漢子大怒道:“我豈會輸了給你!”厲賽英道:“好,輸了你給我磕頭,可不許賴!”她自説白話,硬逼那漢子承認了這個條件,把他氣得哇哇大叫。
豈知這正是厲賽英激敵之計,原來厲賽英精靈之極,她自忖若是各憑真實的本領,只怕不是這姓焦的漢子對手。高手比鬥,哪容得半點分神,這漢子給她氣得哇哇大叫,可就正中了她計了。
姓焦這漢子那日受傷不重,業已痊癒,不過因為那日是傷在膝蓋的,雖然醫好,未隔多久,也還是有點跳躍不靈。厲賽英看準他下盤的弱點,立即展開了穿花繞樹的身法,揮劍卷地削斫,專攻他的下盤。
論真實的本領,厲賽英確是比不過這姓焦的漢子,但若論輕功,即使這漢子前幾日未曾受過傷,卻也是比不過她。此時給厲賽英佔了先手,專攻他的弱點,一連十數招明霞島秘傳的精妙迅捷劍法,果然把他攻得透不過氣來。
奚玉帆是在場的小一輩中功力最強的一個,百花谷的劍法亦是奇詭無比,招招凌厲。論真實的本領,他倒是和這喬裝趕車的漢子不相上下的。
這漢子使的鐵煙桿有兩樣功用,一是用來點穴,一是用來噴煙,噴出的毒煙,能夠令人昏迷。
但因那日毒煙無功,這次他和喬拓疆同來,自恃有着強大的靠山,是以也就不屑於使用毒煙了。
豈知奚玉帆的百花劍法正是上乘的刺穴劍法,他的煙桿點穴,雖是自成一家,比起百花劍法總還是遜了一籌。
兵器上受到剋制,煙鍋又沒裝上煙葉,毒煙噴不出來,三十二招一過,也給奚玉帆佔了上風。
此時劉氏夫人兀自和鍾無霸鬥得難分難解,邵元化則依然處在下風,而且越來越是劣勢,只能夠勉強招架喬拓疆的攻勢了。
可是由於奚、厲二人分敵了對方的兩個強手,邵湘華、邵湘瑤兄妹和武玄感、龍天香、楊潔梅五人合戰其餘的那兩個頭目,卻是大佔上風了。
喬拓疆喝道:“佈下六合陣,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一個都不許漏網!”説話之際,呼呼呼的掌挾勁風,全力攻出七掌,把邵元化逼得一步步的後退,退到了他們所佈的袋形陣地。鍾無霸把劉氏夫人逼進了核心。喬拓疆、鍾無霸兩大高手左驅右趕,就像虎入羊羣一樣,終於把在場的人都困在六合陣中。
這六合陣乃是喬拓疆的鎮山之寶,犄角相依,首尾相應,合六人之力成為一體,威力比各自作戰何止增了一倍?登時把邵家這邊的人困得無法突圍,吃力非常。較強的邵元化夫妻和奚玉帆還可以勉強招架,其餘小一輩的幾個年輕人,連招架也感到為難了。
厲賽英忽道:“走乾門,出坎位,攻那趕車的漢子。”奚玉帆心領神會,立即揮劍向那人刺去,恰好配合上厲賽英的攻勢。那漢子連退三步,“嗤”的一聲響,衣襟給厲賽英一劍穿過,幸而喬拓疆從側面迅即搶了過來,一記劈空掌把他們的兩柄長劍盪開,這漢子才得以僥倖沒傷。
原來這喬裝趕車的漢子並非喬拓疆的手下頭目,而是因為有所求於喬拓疆,故而臨時加入他們這一幫的。六合陣陣法複雜異常,進退變化均須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絲毫也不能弄錯的。這漢子臨時加入,自是未能操練純熟。
厲賽英聰明絕頂,一眼看出弱點的所在,那日她在明霞島是見過這個陣法的,雖然未悉其中奧秘,大略也可揣摩一二,看出了弱點,立即便叫奚玉帆針對弱點進攻,果然把這六合陣攻開一個缺口,大家得以稍稍鬆了口氣。
可惜也只是鬆了口氣而已,卻未能夠突圍。奚玉帆與她的功力都比喬拓疆差得太遠,這個六合陣的破綻迅即又給喬拓疆彌補了。不過在厲賽英懂得這個竅門之後,一到吃緊之時,就與奚玉帆攻那趕車的漢子,以分喬拓疆之力,是以雖未能夠突圍,形勢卻稍微好轉一些。
喬拓疆怒道:“好,看你們能夠支持多久?倒轉陣法,全力進攻!”怒喝聲中,加緊掌力,恍如排山倒海而來,眾人又給他迫得擠在一堆,六合陣的包圍之勢,圈子越縮越小!
正在十分吃緊之際,忽聽得一個婦人冷冷説道:“喬拓疆,你是衝着我來的不是?好,我和你作個了斷,此事與邵家無關!”出來的這個婦人正是高氏夫人。
喬拓疆哈哈笑道:“高小紅,我找了你二十年,原來你果然是躲在邵家!唉,可惜你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竟然委屈自己,做了邵元化的小老婆!”邵元化怒道:“你胡説什麼?”奮不顧身的一掌向喬拓疆擊去。
喬拓疆雙掌一合,“啪”的一聲,夾着了邵元化的手掌。奚玉帆唰的一劍,卻指到了喬拓疆的左脅。幸而他這—招凌厲的劍招攻得正合時候,喬拓疆迫得要騰出手來應付,當下運勁一推,把邵元化推開,反手一彈,又彈開了奚玉帆的長劍。
邵元化腕骨幸未折斷,虎口已是滲出血絲,叫道:“小紅,你別闖進陣來,快到武家報信去吧,咱們邵家,好歹也得留下一個人。”他已深知這個六合陣的厲害,多了高小紅—個人,亦是無濟於事。不如讓她到武家報信,還可以保全她的性命。武玄感是武家莊的少莊主,倘若和自己一同喪在這六合陣中,她的父親武莊主武延春自是要為兒子報仇。
可是他話猶未了,高小紅已是闖進陣中來了。是喬拓疆有意放開門户,讓她進來的。
高小紅披頭散髮,手使一柄薄刃柳葉刀,闖進陣來,立即就向喬拓疆殺去,厲聲叫道:“我和你作個了斷,邵家父子可是與你無冤無仇!”
喬拓疆哈哈笑道:“你當我不知道嗎?你這兒子是姓石的,不是姓邵的,他是石一瓢的兒子。你這媳婦又是楊大慶的女兒,怎能説是與我姓喬的無關?嘿嘿,哈哈,高小紅,你也委實是工於心計啊!你以為你撫養了這個兒子,就可以獨佔寶圖了嗎?”
邵湘華只知道自己本來姓石,卻不知道自己的家世,更不知父親何以和喬拓疆結怨的經過。聽了這話,隱隱猜想到,自己的父親必定是和自己現在的這個義母相識,而且必然是與此事有關的了。
邵元化聽了此話,也是不覺心中一動,頗為難過,想道:“我和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卻原來她還有着重大的秘密瞞着我!但只不知他們所説的寶圖是什麼?”
劉氏夫人枴杖一頓,説道:“小紅,你進了邵家的門,就是邵家的人。咱們今日生則同生,死則問死,説什麼獨自了斷!”可是六合陣越收越緊,她要衝過去助高小紅抵禦喬拓疆,卻給鍾無霸的銅人擋住。
喬拓疆哈哈一笑,説道:“小紅,你要如何與我作個了斷?”
高小紅揮刀急斫,喝道:“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喬拓疆笑道:“你的功夫比起二十年前是高明瞭許多,可是要和我拼命,那還差老大一截呢!嘿嘿,你處心積慮了二十年,那寶圖想必是早已到手了?你拿出來給我,或許我可以如你所願,饒了邵家父子。”
邵元化大怒道:“誰要你饒!”
高小紅道:“寶圖沒有,要命就有一條!但你要命可也只能要我的性命!”
喬拓疆冷笑:“嘿嘿,想不到你竟甘心把一朵鮮花插在牛糞卜,這糟老頭兒把你當作小老婆,你居然還肯為他求情!可惜這卻由不得你了!”
邵元化氣得七竅生煙,喝道:“住口!”喬拓疆笑道:“你還要和我動手嗎?那也行呀,不過你也不必這樣心急,待我收拾了這個小賤人,自然會來收拾你。”把手一揮,倒轉陣法,將邵元化與高小紅隔開。邵元化久戰之下,又已受傷,給他手下的兩個頭目絆住,竟是衝不過去。轉眼間,這六合陣的包圍圈越縮越小,又再把他們困入核心了。
高小紅披頭散髮,更不打話,便和喬拓疆動起手來。喬拓疆連使三記極為凌厲的大擒拿手法,拿她不住,亦是不禁微微一凜,心道:“她怎的會使出明霞島的武功,我倒是不可輕敵了。”
高小紅一個移形換位,倏地欺身直進,柳葉刀刺敵小腹,這一刀端的是奇詭莫測,只聽得“嗤”的一聲,喬拓疆的腰帶竟然給她割斷。可惜她不懂六合陣陣法轉換的奧秘,步法未能配合得宜,第二刀剛要跟着再刺,喬拓疆的位置已經變了。喬拓疆反手一揮,“錚”的一聲,高小紅那柄柳葉刀給他彈得反斫回來,險些傷了自身。
厲賽英不由得也暗暗叫了一聲可惜,心裏想道:“她用的柳葉刀,使的卻是五行劍法,看來她一定是爹爹和我説過的那個我從未見過面的師姐無疑了。”
原來厲賽英雖然是在激戰之中,仍是一直在留意高氏夫人的武功路數。這次她已是看得更清楚!高氏夫人縱然故意加以變化,但本派的武功根底,卻是掩飾不住,依然給她看了出來。
邵元化鬥得筋疲力竭,又氣又惱,哇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喬拓疆哈哈笑道:“邵元化,我説你是糟老頭兒,沒有説錯你吧。嘿嘿,不用我來收拾你,你連我的手下也打不過。焦老三,看在他小老婆替他求情的份上,你就別殺他吧。”那姓焦的道:“是不是隻許傷他,不許殺他?”
喬拓疆道:“不錯!”那姓焦的道:“好,那我下手就輕一點好了!”邵元化氣上加氣,不禁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身子搖搖欲墜。
邵湘華兄妹拼命擠到父親身旁,與他聯手禦敵,自是險象環生。
此時六合陣的威力,已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喬拓疆知道對方唯一稍微懂得這個陣法的是厲賽英,時不時親自騰出手來對付她。高小紅的招數雖極精妙,功力畢竟與喬拓疆相差尚遠,自顧不暇。無法幫得上厲賽英的忙。倒是由於喬拓疆在十招之內要騰出一兩招去對付厲賽英,可以讓她鬆一口氣。
但也不過是勉強支持而已,邵家這邊,敗勢已成,縱有一二人能夠支持,也是無可挽救的了。
激戰中只聽得“叮”的一聲,厲賽英頭上插的一支玉釵,給側面襲來的一支判官筆撓落。奚玉帆大驚之下,飛身來救。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個喬裝趕車的漢子乘這時機,舞動煙桿,杯口般粗大的煙鍋朝着他的後腦砸下。
這漢子那日敗在奚玉帆劍下,此時抓着了機會,恨不得把他的腦蓋砸爛,是以這重重的一擊竟是使盡了全力。
眼看奚玉帆性命不保,忽聽得“叮”的一聲,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一顆小小的石子,恰好打着煙鍋,那漢子陡然覺得虎口一震,煙桿脱手飛去。
那漢子大怒喝道:“是誰偷施暗算?”只見一個黑衣婦人,約莫五十歲左右年紀,拿着一根青竹杖,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突然間就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了。
這婦人冷冷説道:“不錯,我是暗算,但那日我也曾暗中救了你,今日我從你的手中救出奚公子,這才算公道呀!”
那日這漢子和那姓焦的頭目,在山路上碰上奚玉帆和厲賽英,本來是跑不掉的,也是正到了緊急的關頭,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一口銀針,輕輕的刺了厲賽英一下,厲賽英一跤滑倒,這才給他們逃脱的。
此時經這婦人一説,他們才知道原來是她。 那漢子惶惑之極,説道:“你是何人,你究竟是幫誰的?”
那婦人冷笑道:“我準也不幫,但這件事我卻不能不管。哼,喬拓疆,你手下認不得我也還罷了,你好歹也算得是個人物,竟也認不得我嗎?快快把你這小孩子玩的陣法收了,退出邵家莊去。過後我自會來找你説話。”
喬拓疆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見這婦人出手,便知她的武功深不可測,自忖也是沒有把握勝她,心裏驚疑不定:“她是誰呢?”
喬拓疆一時不敢作答,他的副手鍾無霸乃是一個莽夫,卻已按捺不住,喝道:“你這妖婦能有多大的本領,竟敢説我們的六合陣乃是兒戲?你敢闖進來嗎?”
那黑衣婦人道:“有何不敢?這區區的六合陣在我眼中實是兒戲不如!”話猶未了,身形一掠,已是進了陣來。把守門户的兩個頭目,別説阻攔,連她的衣角都沒沾着。
鍾無霸大喝一聲,提起獨腳銅人,就向黑衣婦人的天靈蓋磕下去。黑衣婦人喝道:“去!”青竹杖輕輕一撥,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原來鍾無霸的銅人,不但給她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撥開,而且恰恰撞着了另兩個同伴從左右兩側攻向那個婦人的兵器,一刀一劍都給銅人撞得飛上了半空。鍾無霸虎口一麻,獨腳銅人跟着也跌落地上了。正是:
一根青竹杖,四兩撥千斤。
敢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