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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鑄錯難翻悲失足 懺情何不早回頭

    原來任紅綃控制不了自己心情的激動,一踏進房間,見着她們,眼淚就不禁簌簌而下。

    奚玉瑾大吃一驚,笑道:“是那百合龍涎香找不着嗎?找不着也就算了。”當然她知道絕不會是這樣的小事情,但也只能這樣試探問她。

    任紅綃搖了搖頭,説道:“不是的。但我也不知要怎樣説才好。”

    宮錦雲替她抹了眼淚。笑道:“什麼事這樣傷心,好妹子,那你就先歇一歇,定下心來再説吧。”

    任紅綃道:“不,不,不能耽擱了。宮姐姐,你快走!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奚玉瑾、宮錦雲又驚又喜,她們正不知道如何才能勸得動任紅綃幫忙她們的,想不到任紅綃一回來就説出這個話。

    宮錦雲喜道:“實不相瞞,我早就想走的。但……”

    任紅綃道:“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送你走,奚姐姐,你……”

    奚玉瑾一咬牙齦,説道:“我和你們一起走。”

    任紅綃道:“對,你的丈夫……好啦,好啦,不説了,快走吧。”

    奚玉瑾心頭一震,“啊,聽她這麼説,大概她已經知道龍生的事?”

    三人悄悄從園子逃走,到了山上,宮錦雲道:“好妹子,多謝你了,你回去吧。”

    任紅綃道:“我不回去了。”

    奚玉瑾道:“你爹不怪責你嗎?”

    任紅綃道;“我不理他怪不怪責,我也不要再見他了。”

    宮錦雲大驚道:“為什麼?”

    任紅綃道:“公孫璞就在這座樹林子裏,他們要去害他,咱們可得趕快找着公孫璞!”她沒有説“他們”是誰,不過宮錦雲和奚玉瑾亦已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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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璞在密林深處生起一堆野火,等到三更過後,未見辛龍生來到,正自心焦,只聽得樹葉抄沙作響,辛龍生走出來笑道:“公孫大哥,小弟給你報喜來啦!”

    公孫璞道:“你見着宮姑娘了?有辦法救她嗎?”

    辛龍生道:“她已經出來了!”

    公孫璞歡喜得跳了起來,連忙問道:“她在哪裏?”

    辛龍生笑道:“瞧你喜歡得這麼樣,不用心急,你就可以見着她了。我告訴你吧。玉瑾和她約好,三更時候出來,在林子西面一條山澗旁邊等你。玉瑾叫我來通知你的。”

    辛龍生還怕公孫璞不信,接着解釋道:“宮姑娘和內子同室,這是我和她們預先約好的。但我可不方便和她們一同出來,只有各走各的。”

    公孫璞聽説宮錦雲已經脱險,等着和他見面,心中大喜過望,哪裏還會仔細推敲這些細節,忙道:“辛兄,多謝你了,那就趕快走吧,麻煩你給我帶路。”

    辛龍生暗呼得計,説道:“你瞧那邊不是有一片松林嗎?松林裏有個草坪,她們就在那裏,咱們抄個捷徑,從這邊走。”

    公孫璞恨不得插翼飛去,不知不覺走在前頭。但辛龍生也是有意落在他的後面。

    不知不覺走到一處險地,那是懸崖旁邊的一條羊腸小道,山石止長滿苔蘚,懸巖下是石筍嶙峋的幽谷。

    辛龍生走近懸崖,心頭不禁砰砰亂跳,耳邊響起完顏豪剛才對他説的話:“到了懸崖旁邊,你跟在他的背後,出其不意的一掌將他推下去,那就更利落乾淨,比點他的穴道述更省事了!”

    他畢竟曾經在文逸凡門下多年,良知未曾盡泯,越走近心跳越劇烈,想道:“我用這樣的手段害了他,太狠毒了吧?”但隨即又想:“完顏豪和任天吾是串通了的,且莫説完顏豪對我會有好處,若不依從他的説話,只怕任天吾也不能放過我。唉,我如今已是騎上虎肯,不幹也不行了!”

    公孫璞發覺自己走得太快,一面放慢腳步,一面説道:“苔深路滑,辛兄小心!”正要等他上來,扶他過去,辛龍生已是到了他的背後,説道:“多謝吾兄關心,山路小弟是走慣了的。兄台不用為小弟擔憂。”口中説話,中指突然伸出,一下於就點了公孫璞背心的“風府穴”。這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武功平常的人,給點着這個穴道立即氣絕而亡。武功高明之士,不死也得全身麻軟,難以動彈。

    公孫璞身形連晃,好像風中之燭,搖搖欲墜,但卻並沒有跌下懸崖。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一時間他還未清楚發生的是什麼事情,驟吃一驚之下,回過頭來,茫然問道:“辛兄,你幹什麼?”

    原來辛龍生到了最後關頭,究竟狠不起心腸將他推下去,是以只是點了他的穴道。他料想以公孫璞的武功,這一下點穴不至於就要了他的性命,但卻可以輕易的制伏他了。他是這樣想的:“寧可讓給完顏豪殺他,我的罪過也小一點。”但他出指之際,心跳得十分厲害,指頭也就不禁微微顫抖。穴道是點個正着了,可並沒有收預期的效果!公孫璞只是晃了幾晃,就站穩了。

    公孫璞回頭來,茫然問道:“辛兄,你幹什麼?”

    話猶未了,只聽得一個人玲冷説道:“對啦,這句話我也正想問你,辛龍生,你幹什麼?幹嘛不將他殺了?”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埋伏在懸崖上方的完顏豪。

    完顏豪一躍而下,手上拿着一柄明晃晃的短劍。口中説話,手上的短劍已是倏地向公孫璞胸口刺來。

    公孫璞呆了一呆,完顏豪的話他是聽得清清楚楚了,一時間他還未敢相信這是事實。“什麼,辛龍生竟要殺我?”心念末已,只覺冷氣沁肌,胸口颼颼颯的好似有點疼痛。原來完顏豪那柄短劍已是劃破他的衣裳,在他的胸口劃開—道傷口了!

    幸而武功高明之士驟然碰到生命的危險,禦敵乃是出於本能。就在完顏豪的短劍正要刺進去的時候,公孫璞一個吞胸吸腹,腳步不動,身軀已是挪後一寸,立即使出近身搏鬥的小擒拿手法,左掌拍出,右手三指,疾扣完顏豪持劍的手腕。

    完顏豪也是矯捷非常,一劍未能刺着要害,已是料到對方必然如此反擊,劍鋒一轉,側刺公孫璞脅下的愈氣穴。但公孫璞那一掌他卻是無法躲閃,只能出發掌硬接一招。

    雙抓相交,“乓”的一聲,公孫璞連退三步,身形搖搖晃晃,一足已是踏出懸崖。完顏豪亦是退出兩步,虎口一陣痠麻。他沒有給抓着脈門,但卻給對方的指尖觸着。

    完顏豪又驚又喜,驚的是公孫璞被辛龍生點了穴道,居然還有如此功力;喜的是他的功力畢竟也減了幾分。

    完顏豪一聲長嘯叫道:“任老先生。快來!”回過頭來,又喝道:“辛龍生,你還不快上!”

    公孫璞撐開玄鐵寶傘,剛好迎上完顏豪撲過來的一招“白虹貫日”,短劍刺在傘上,只聽得“當”的一聲,火花四濺!完顏豪這柄短劍乃是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的寶劍,但碰着了玄鐵寶傘,卻也損了一個缺口。公孫璞揮舞玄鐵寶傘,逐步離開懸崖。

    説時遲,那時快,辛龍生拔劍出鞘,亦已來到。公孫璞驚駭之極,叫道:“辛龍生,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完顏豪冷笑道:“他當然知道,否則豈能與我聯手殺你。咄,動手呀,還不動手?”

    公孫璞道:“你既然知道他是什麼人,你是文大俠的掌門弟子,為何與金國的貝子聯手害我性命?”

    辛龍生唰的一劍刺出,説道:“你的岳父囚禁我的姑姑,你知不知道?”他抓着這個藉口,似乎“理直氣壯”了些,可也不敢面對公孫璞的目光。

    公孫璞道:“即使真有此事,黑風島主囚了你的姑姑,那又與我何關?”

    辛龍生道:“你是他的女婿,怎説無關?”公孫璞大怒道:“虧你是文火俠的掌門弟子,如此糊塗!無論如何,你怎能害我性命,何況是和敵人聯手?”

    完顏豪哈哈笑道:“你怎知我們是敵人,我們早已是好朋友。”

    辛龍生道:“現在不是講理的時候,公孫璞,我不殺你,已經是很對得住你啦!”

    公孫璞到底是個忠厚的人,聽他這麼説,想道:“不錯,他剛才在我背後偷施暗算,本來是可以把我推下懸崖的。”雖然還未明白辛龍生何故要和完顏豪串通了來謀害他,但對辛龍生的恨意已是減了幾分,説道:“那你要將我怎樣?”

    辛龍生道:“我要把你拿去交換我的姑姑!”避開公孫璞的目光,一面進扣,一面又和完顏豪説道:“完顏公子,依我之見,還是將他生擒的好。你怕他泄漏秘密,大可廢了他的武功,讓他在黑牢裏過這一生。”

    完顏豪冷笑道:“怕他泄漏秘密的是你不是我!”

    辛龍生冷汗涔涔而下,想道:“不錯,這件事情給師父知道,縱然我沒有殺公孫璞,師父只怕也是難以饒我性命!”

    完顏豪道:“你想我不泄漏秘密,那就要看你是不是真心幫我了。”

    辛龍生咬一咬牙,説道:“完顏公子,我當然幫你。但請你答應饒他性命,就照剛才的辦法好不好?”

    完顏豪不見任天吾來到,心裏也有點着慌,説道:“好,看在你給他求情的份上,我就照你的辦法做吧。公孫璞,你聽見了沒有,我們可以饒你性命,你還不束手就擒?”

    公孫璞喝道:“有本領你們儘管將我殺了,公孫璞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能向你們這些無恥小人求饒!”

    完顏豪冷笑道:“辛龍生,你聽見沒有?哈哈,無恥小人,你也在內呢!你不殺他,那你就讓他殺吧!”

    辛龍生心中混亂之極,聽了完顏豪的話,把心一橫,果然就狠狠的向公孫璞殺去!

    公孫璞的“風府穴”剛剛給他點着,雖然仗着精純的內功,穴道未給封閉,多少卻也受了影響,而完顏豪和辛龍生二人的本領又不過是比他稍遜一籌而已,即使他沒給點着穴道,以一敵二,時間一久,也是必將落敗無疑,何況現在未能施展原來所有的功力。三十多招過後,公孫璞給他們迫得步步後退,不知不覺又到了懸崖旁邊了。公孫璞使了千斤墜的重身法,雙足牢牢釘在地上,咬牙苦鬥。

    懸崖搏鬥,兇險非常。完顏豪和辛龍生是面向着懸崖攻來,可進可退;公孫璞則是腳踏懸崖,背心朝外,不能再退半步!此時他只要稍微氣餒,一給擠下懸崖,就必將是粉身碎骨無疑。

    俗語説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公孫璞剛給點着了“風府穴”,雖然仗着精純的內功,穴道不致被封,但氣血也還未曾調勻。鬥了一會,不覺氣力漸漸不加,汗癱如雨,頭頂已冒出熱騰騰的白氣。

    完顏豪道:“公孫璞,我已經答應了辛少俠饒你性命,你何苦如此不知好歹,還要拼命?拼你是決計拼不過我們的了,只有平白送掉你這條小命!”心裏則在想道:“奇怪,為什麼任天吾還不來呢?這小子情急拼命,莫要給他當真反齧,拼個兩敗俱傷,殺了他自己也要多少吃虧了。”

    公孫璞“呸”了一聲,咬牙苦鬥,卻不説話,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能死,我死了更沒人救宮姑娘了。”他以堅強意志竭力支持,雙足牢牢釘在地上,仗着有聲鐵寶傘護身,一時之間,完顏豪、辛龍生二人竟也不能迫他再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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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紅綃前面帶路,宮錦雲和奚玉瑾跟在她的後面,果然沒人發覺,風不吹草不動的出乎她們意料之外的順利就逃出了任家。

    逃出了任家之後,最緊要的事情當然是馬上去救公孫璞了。

    任紅綃説道:“我聽得他們説,公孫大哥是和辛龍生約好了在這座林子會面的。啊,你瞧,那裏似有火光。”

    她們跑到公孫璞原來所在的地方,公孫璞早已走了。宮錦雲又是吃驚,又是着急,心裏想道:“待搜遍這座樹林,璞哥只怕已遭他們毒手。”

    奚玉瑾側耳一聽,説道:“你們隨我來,那邊似乎有金鐵交鳴的聲音,敢情他們已是在那邊動手。”原來她是自小練過梅花針暗器的,聽覺特別靈敏。

    果然走了一會,金鐵交嗚之聲聽得越發清楚,宮錦雲大喜道:“不錯,這是兵器打在玄鐵寶傘上的聲音。”

    她們正在向上攀登,忽聽得一個人説道:“綃兒,這麼晚了,你還和客人出來作什麼?”黯談的月光之下,山坡上出現一條黑影,正擋住她們的去路!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任天吾!這剎那問,她們的吃驚可就不用提了。

    任紅綃定了定神,叫道:“爹爹,他們要害公孫璞,你知道麼?”

    仟天吾道:“他們是誰?”

    任紅綃咬了咬牙,説道:“完顏豪和辛龍生!”

    任天吾吃了一驚,心道:“原來她已經知道完顏豪是誰了。”卻裝作不知,説道:“完顏豪又是誰?”

    任紅綃道:“就是顏豪呀,他是金國的貝子呢。爹爹,你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

    任天吾哈哈一笑,説道:“哪有此事?你別聽人閒話!”

    任紅綃頓足道:“是我親耳聽見他自己説的!”

    奚玉瑾心念一動,想道:“任天吾這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便即説道:“任老伯,你讓我們上去看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宮錦雲道:“是呀,任老伯,你不聽見上面有人廝殺的聲音嗎?”

    任天吾又是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哈哈,説道:“綃兒,顏公子對你這麼好,你連他也不相信了麼?奚姑娘,你也真是,什麼人都可以懷疑,卻怎可懷疑自己的丈夫!好,你們先回去,別鬧出笑話來。山上發生什麼事情,我會給你們去看。”口中説話,一步步的走近她們。

    奚玉瑾、宮錦雲變了面色,心知若是不聽任天吾的話,任天吾定要用武力攔阻,兩人俱是想道:“打是打不過他的,但卻怎能就此回去,説不得也只好和他拼一拼了!”

    心念未已,忽聽得任天吾失聲叫道:“綃兒,你幹什麼?”任紅綃道:“爹爹,你不讓我們過去,我馬上死在你的面前!”

    奚玉瑾回頭一看,只見任紅綃手裏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尖正對着自己的喉嚨!

    宮錦雲叫道:“唉,任姐姐,你可不能為我這樣!”奚玉瑾輕輕的拉她一下,示意叫她不必阻止。

    任天吾本來準備走近她們,一抓就把女兒先抓着的,想不到任紅綃竟然先發制人,刀尖已在對着喉嚨,用自己的生命來威脅父親了。任天吾知道女兒的性子,只怕動一動她就當真自戕,饒是他本領再高,也不敢去槍女兒的匕首,當下只好説道:“對啦,有話慢慢好説。你這樣做,你的宮姐姐心裏也是難安,快把匕首放下來吧!”

    任紅綃道:“你和我一起回去,回到家裏,我就把匕首放下來!”

    任天吾道:“好,那麼你們和我一同回去。”

    任紅綃道:“不,我跟你回去,你讓她們走!”她知道自己若是不應允回家,爹爹定必阻攔。為了要讓宮錦雲去救公孫璞,只好用這個條件和父親交換。

    任天吾猶疑不決,暗自思量:“她們已經知道了完顏豪的秘密,放走她們,以後我還如何能夠在俠義道中混得下去?”接着想道:“這丫頭向來任性,我不答應她只恐怕當真做了出來。唉,怪只怪她娘死得太早,我寵壞了她。嗯,不如先且騙她回家再説。以完顏豪和辛龍生的本領,二人聯手,應該可以收拾得了公孫璞這小子。回家之後,待我把這丫頭哄得服帖了,也還可以出來。”

    心念未已,忽聽得奚玉瑾、宮錦雲不約而同的失聲驚叫,只見任紅綃倒躍出三丈開外,白色的衣裳上一片鮮紅!

    看見這個情形,奚、宮二人固然吃驚,做父親的任天吾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叫道:“我答應你啦,別幹傻事,快把刀子放下!”

    原來任紅綃猜着父親的心思,突然把匕首在胸脯劃開一道傷門,鮮血汩汩流出。她之所以要在自殘之際躍開數步,那是為了不讓奚玉瑾和宮錦雲阻攔。

    奚、宮二人失聲驚呼,忙向任紅綃跑去。任天吾比她們更快,飛身一掠,搶到了女兒身旁,扶住女兒,出指點了她傷口附近的穴道。這是一種“封穴止血”的急救方法。

    奚玉瑾與宮錦雲面面相覷,想不到任紅綃竟是如此烈性。宮錦雲熱淚盈眶,説道:“任姐姐,你為我這樣,我真不知道怎樣感謝你才好!”

    仟天吾怒目而視,揮手説道:“你們走吧,別在這兒貓哭老鼠假慈悲了!”任紅綃櫻唇微動,吐出微弱的聲音,説道:“對,你們快走吧,公孫大哥正在等着你們呢,爹,你別這樣胡罵她們,她們對女兒是真正的好,女兒是甘心情願為她們這樣做的。爹,你要怪也只能怪我。”

    任紅綃傷口劇痛,心裏卻是十分快樂。她知道父親非給她救治不可,在她的生命危險未過之前,父親是絕不敢離開她去害公孫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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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璞和完顏豪、辛龍生在懸崖搏鬥,不知不覺已是將近半個時辰了。公孫璞仗着寶傘護身,可也已經鬥得筋疲力竭,有如強弩之末了。

    完顏豪哈哈笑道:“公孫璞,你不行啦,趁早投降,我還可以饒你性命!”他鬥了將近半個時辰,亦是感到胸中氣血翻湧,只怕殺了公孫璞,自己也得大病一場。

    公孫璞不敢分神説話,咬牙苦鬥。激戰中有一招使得力不從心,現出破綻,辛龍生此時亦已是鬥得失了理智,他的家傳劍法以奇詭狠辣見長,一見有隙可乘,唰的一劍便刺進去,也顧不得是否會傷了公孫凌的性命了。

    這一劍剛好刺着公孫璞的虎口,完顏豪順勢摺扇一敲,打在他受傷的手臂上。噹的一聲,玄鐵寶傘墜地!

    完顏豪大喜,腳尖一勾,便要把寶傘踢起,搶到手中。公孫璞卻比他還快半步,一腳踏着了玄鐵寶傘,長拳搗出,他受傷之後,更是勢如瘋虎!

    近身肉搏,雙方都是無從閃避。完顏豪身形一側,右肩接了一拳,卸去了公孫璞的幾分力道,仍是疼痛難當。公孫璞給他摺扇鋒利的邊緣又在手臂上割開一道傷口,雖然傷上加傷,卻是渾如未覺。

    完顏豪見他形同拼命,不禁膽怯,叫道:“辛大哥,快料理了他!”

    辛龍生重傷了公孫璞。正自有點悔意,但聽得完顏豪這麼一喝,不禁又糊塗起來,想道:“對,一不做二不休,我和他的仇已經是結定的了。今日若不殺他,我的性命不保,即使他不報仇,我的師父也要殺我。”心念一動,唰的一劍便向他的背心刺去!

    奚玉瑾和宮錦雲跑上山頭,剛好看見這一幕慘烈的廝殺。

    宮錦雲叫道:“公孫大哥,留心背後!”

    奚玉瑾尖聲叫道:“龍生,你怎麼可以這樣!”

    她們兩人突然出現,公孫璞和辛龍生都是不由得心情激動,但各自的感受卻是大不相同了。

    公孫璞最記掛的人是宮錦雲,一見宮錦雲來到,精神陡振,右臂揮拳與完顏豪搏鬥,左臂反手便是一掌。

    辛龍生看見妻子到來,心裏則是不由得又慌又亂。驚惶失措之下,這一劍雖然仍是糊里糊塗地刺了出去,卻差點兒,並沒刺着公孫璞。

    公孫璞那一掌也沒打着辛龍生,但辛龍生受他掌力一震,卻是不由自己的要向後退了。他心神慌亂,沒有看清地形,剛好是在懸崖旁邊向後踏步,一步踏空,登時跌下幽谷!

    奚玉瑾呆了一呆,張大了口,好半響才“啊呀”一聲,叫得出來,慌忙跑上去。要知她和辛龍生畢竟乃是夫妻,她固然不願意丈夫殺了公孫璞,更不忍見丈夫送了性命!

    完顏豪失了幫手,這一驚非同小可,哪裏還敢戀戰,慌忙拔步飛逃。

    公孫璞脈門被利劍割開,傷口不是很深,但鮮血還在流出。強敵一退,他已是支持不住,坐在地上。

    宮錦雲道:“璞哥,我來啦,咱們畢竟又見着了,你歡喜嗎?”柔聲撫慰,一面替他敷上了金創藥跟着包紮傷口。

    奚玉瑾站在懸崖上俯望幽谷,淚珠兒在眼眶中打滾,想哭卻是哭不出來。宮錦雲剛才看見辛龍生對公孫璞狙下殺手之時,本是恨不得把他殺掉的,但此際看見奚玉瑾如此傷心,卻是十分為她難過了,只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公孫璞站了起來,走到奚玉瑾身旁,低聲説道:“奚姑娘,我不敢求你饒恕,但我並不是有心傷害尊夫。”

    奚玉瑾道:“我知道,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應該求你饒恕的是我。”説了這幾句話,珠淚不禁奪眶而出,這才哭得出來。

    宮錦雲心裏想道:“你既然知道,何苦還要為一個不值得你傷心的人這樣傷心?”她哪知道奚玉瑾與其説是為丈夫的慘死傷心,毋寧説是更多的為自己傷心。她本是個要強好勝的人,只因一念之差,想做盟主夫人,落得如斯結果!當她説到“自作孽不可活”這句成語之時,固然是在責備丈夫,可也是在責備自己啊!

    宮錦雲把奚玉瑾從懸巖上拉下來,忽地心中一動,問公孫璞道:“辛、辛大哥跌下去的時候,你有沒有聽見他的叫聲?”

    公孫璞瞿然一省,説道:“對啦,咱們下去看看,辛大哥內功深厚,説不定並沒喪命。”

    奚玉瑾哽咽説道:“他縱然還活在人間,我、我也不願……”不願什麼,她可是説不出來了。

    公孫璞道:“不,辛大哥也不能説是壞得不可收拾,他剛才本來可以把我推下懸崖的,但他可並沒有下此毒手。今日之事,不過是他的一念之差而巳。要是他受了傷,咱們將他救活,經過這次教訓,我相信他會變得好起來的。”

    奚玉瑾嘆道:“公孫大哥,像你這樣忠厚的人,真是世間少見。我,我……唉,那也好吧。我和他總算一場夫妻,他就是死了,我也應該收他骸骨。”

    公孫璞敷上了金創藥,氣力漸漸恢復了些,當下和宮錦雲手牽着手,慢慢走下去。

    奇怪得很,他們找遍了谷底的每個角落,卻沒發現辛龍生。

    公孫璞説道:“説不定他傷得不重,已經走了。”

    奚玉瑾搖了搖頭,説道:“除非他有你爺爺那樣絕世內功,否則從這樣高的懸崖上跌下去,豈有不死之理?我看他的屍骸只怕多半是給野獸吃了。”

    宮錦雲道:“我來了這裏半個月,可沒聽説山上有會吃人猛獸。”

    奚玉瑾悽然説道:“他縱然還活在人間,在我心上也是死了。公孫大哥、錦雲妹子,我求你們一件事情。”

    公孫璞道:“請説。”宮錦雲道:“你幫我們這樣大忙,我都未曾謝你呢。只要我做得到的事情,我都會答應你,何須用到一個‘求’字?”

    奚玉瑾抹去臉上的淚痕,説道:“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死了也是罪有應得。但我和他畢竟做了一場夫妻,請你們看在我的份上,給他一點面子,別要讓他死後受人唾罵。”

    公孫璞道:“啊,那你是要我們……”宮錦雲心思比他靈敏,已經懂得奚玉瑾的意思,不用再問,便即説道:“姐姐放心,我們不把今天的事情説出來就是。”奚玉瑾道:“説是可以説的,但請你們替他掩飾死因。”原來奚玉瑾是個要強好勝的女子,是以要為丈夫保全名譽,免得自己在他死後也還受到恥辱。公孫璞道:“我説他是給完顏豪暗算,跌下幽谷死的。”

    宮錦雲道:“對,這樣説最好。要是他還活在人間,更會受人敬重。”

    奚玉瑾苦笑道:“他哪還有不死之理?要是他還有一點生還之望,我也不敢求你們替他掩飾了。”

    宮錦雲黯然良久,心裏想道:“奚姐姐雖然用情不專,對辛龍生總是一個好妻子。他死後有知,亦應慚愧。”輕輕的握着奚玉瑾發抖的手掌,説道:“奚姐姐,咱們也該走啦,你上哪兒?”

    奚玉瑾只感一片茫然,低聲説道:“我不知道。”

    宮錦雲道:“奚姐姐,你何不和我們一同到金雞嶺去。”

    公孫璞道:“對,我,正是要到金雞嶺稟報軍情的。你和我們一道去,那是員好不過了。佩瑛姐姐也在金雞嶺上。”他是因為知道奚玉瑾和韓佩瑛是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才這樣説的。

    哪知他不提起韓佩瑛還好,提起了韓佩瑛,卻是不由得奚玉瑾又起傷心了。奚玉瑾想起了谷嘯風來,心中陣陣絞痛,想道:“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他們?”暗自嚥下眼淚,説道:“多謝你們的好意。但我想我還是先回家一趟的好。”

    宮錦雲知道她的心意,想道:“待她傷痛過後,慢慢再開解她吧。”於是説道:“那也好,你回家安靜一些時候,我們的事情辦完了就來看你。”

    走出谷口,三人分道揚鑣,公孫璞和宮錦雲並肩同行,看着奚玉瑾的背影彳亍獨行,想象得到她的心中悲痛,都是不禁暗暗為她嘆息。

    但有一件事情是大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正是:

    佳偶誰知成怨偶,鴛鴦折翼竟離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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