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又是一個人笑道:“儀醪樓的藏酒上百年的少説也有十幾缸,你喝是喝不完的,我倒是怕你這樣鯨吞牛飲的喝法,嘗不出美灑的滋味,那就未免太殺風景了吧。”
谷嘯風一聽得這二個人説話的聲音不覺變了面色。忽聽得“當”的一聲,宮錦雲的酒杯跌在地上,碎成片片。看來她比谷嘯風還更吃驚。説時遲,那時快,這三個人已經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原來這三個人一個是宮錦雲的父親黑風島主,一個是東海盜魁喬拓疆,還有一個則是喬拓疆的副手鍾無霸。喬、鍾二人是三個月前在苗疆和谷嘯風交過手的。谷嘯風大吃一驚,心裏想道:“怎的他們也這樣快逃出苗疆來到了禹城,糟糕,一個黑風島主已足夠我們應付,加上這兩個惡賊,今天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鍾無霸一眼認出了谷嘯風,哈哈笑道:“原來你這小子也在這裏,老子正要找你!”邁開大步,走近他們這張桌子,張開蒲扇殷的大手,一抓就向谷嘯風抓下。
谷嘯風端坐不功,拿起一雙筷子對着鍾無霸掌心的“勞宮穴”。鍾無霸—縮手變抓為劈,掌鋒斜掃,谷嘯風的筷子跟着變招點他的脈門。他是用筷子使出絕妙的七修劍法,一時間鍾無霸倒是不敢硬抓。
宮錦雲笑道:“你們是老朋友,相請不如偶遇,何不坐下來吃點東西?”挾了個肉丸子,筷子一送,卜的一聲,肉丸塞進鍾無霸的口中。鍾無霸的武功本是比宮錦雲高得多的。只因全神對付谷嘯風的點穴劍法,冷不防就着了宮錦雲的道兒,氣得哇哇大叫。
黑風島主和宮錦雲打了一個照面,不覺“咦”了一聲,睜大了眼睛。要知宮錦雲女扮男裝,雖然喬裝得妙,卻總是瞞不過父親的眼睛。
喬拓疆看見鍾無霸吃了虧,本來就要過去幫他的,忽然發現黑風島主臉色有異,他是個機靈的人,知道其中定有蹊蹺,怔了一怔,便即止步。
黑風島主喝道:“錦兒,不可頑皮無禮!”
宮錦雲道:“爹爹,這個野人欺侮我的朋友,又欺侮我,你還罵我!”
鍾無霸這才知道宮錦雲竟是黑風島主的女兒,不禁也是大吃一驚,連忙退開了。
黑風島主喝道:“錦兒,不可胡鬧,過這邊來。” 宮錦雲是知父親是想要把她拉開便即動手,倏地就抽出短劍,對準自己的胸口。黑風島主大驚道:“你幹什麼?快快放下!”
宮錦雲道:“為朋友不辭兩脅插刀,這是武林古訓。我和他們是有福同享,有禍同當!”
黑風島主道:“你就只知道有朋友,不知道有爹爹了?”
宮錦雲道:“女兒不敢和爹爹作對,唯有出此下策。爹爹,你欺侮我的朋友,我只好死在你的面前。”
黑風島土知道女兒倔強的脾氣,倒是有幾分顧忌,當下皺起眉頭説道:“有話大可好好商量,無須尋死覓活。”
宮錦雲叫道:“爹,你別過來!你再上一步,那就是要迫女兒尋死了。”
黑風島主無可奈何,只得在鄰近的桌子坐了下來,説道:“好,你跟我回去,我撒手不管這裏的事情。”
宮錦雲道:“爹,你投降韃子,我可不能跟韃子混在一起。”
黑風島主變了面色,斥道;“胡説八道,你簡直是目無尊長了。”
宮錦雲道:“忠孝不能兩全,爹,你殺了我吧!”
黑風島土眼珠一轉,説道:“我不是要你跟我去和林,也不是去大都,咱們是一同回家。從今之後,咱們父女相依,我也不再踏出黑風島半步。這樣説你可以滿意了吧?”
宮錦雲道:“爹爹此話當真?”
黑風島卞道:“我怎會騙你。”
宮錦雲道:“好,那你先走,你到百里之外的大渡口等我。”
黑風島主道:“你要是不來呢?”
宮錦佔道:“只要爹爹説話算數,女兒自也不會欺騙爹爹。”
黑風島主道:“好,我相信你,我這就走!”説到一個“走”字,突然把手一揚,只聽得“叮”的一聲,宮錦雲指着胸口的那把短劍,已是給他飛出的一枝筷子打落。原來他乃是假意答允女兒的條件,好鬆懈宮錦雲對他的防範的。
這下變出意外,谷嘯風還來不及拔劍出鞘,説時遲,那時快,黑風島主已是一躍而起,把女兒拉過去了。他一拉開了女兒,便即喝道:“動手!”
喬拓疆哈哈笑道:“谷嘯風,看你這小子還往哪裏跑?”谷嘯風把桌子一掀,喬拓疆一掌劈去,一張堅實紅木做的八仙桌登時碎成八塊,木片紛飛,杯盤碗碟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酒樓的夥計都嚇得鑽進了櫃枱底下。谷嘯風、韓佩瑛雙劍出鞘,立即和喬拓疆惡鬥起來。
谷、韓二人雙戰喬拓疆,另一邊任紅綃和鍾無霸也交上了手。
宮錦雲又是傷心,又是氣憤,叫道:“做父親的都欺騙女兒,女兒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當下濁氣一湧,便要自斷經脈而亡。
黑風島主説道:“你現在尋死,那是死不成了。乖乖聽我的話。我會叫你稱心如意的。嗯,錦兒,我知道你喜歡公孫璞,是麼?我替你把他找回來,完成你們小倆口子的心願。”
自斷經脈,需有深厚的內功,宮錦雲的功力本就不足自斷經脈,何況還有黑風島主手掌按着她的背心,阻撓她的運功?當然是難以如願了。她自斷經脈不成,卻弄得胸口一陣劇痛,汗下如雨。
黑風島主柔聲説道:“你何苦如此?他們縱然是你朋友,總比不得公孫璞是你心上人吧?爹爹已經答允如你心願,又不插手為難你的朋友,咱們父女還不可以和解麼?”宮錦雲忍着疼痛,一聲不響。
不過黑風島主這番説話也還是有點效力,他一提起了公孫璞,就叫宮錦雲情不自禁的想道:“不錯,為了璞哥,我可還應該再活下去。”幸虧她打消了自盡的念頭,否則縱然死不去,但繼續運功逢斷經脈,身體也還是多少要受損傷的。
黑風島主知道女兒的功力不足以自斷經脈,但也不敢就將女兒放開。他把眼一看,只見谷嘯風、韓佩瑛雙劍合璧,恰恰和喬拓疆打成平手,任紅綃單獨與鍾無霸交手,卻不免甚處下風。黑風島主吁了口氣,心裏想道:“看情形的確是用不着我插手了。”不料多看了片刻,不由得忽地一驚。
鍾無霸招熟力沉,着着進攻,把任紅綃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但任紅綃身法比他輕靈得多,仗着輕靈的身法,東竄西閃,鍾無霸一時之間,倒也難奈她何。此時酒樓上的桌椅十九已被踢翻,有了這許多障礙,鍾無霸更難捉住她了。
黑風島主看出任紅綃的家數,吃了一驚,叫道:“鍾兄手下留情,這女娃子是任天吾的女兒!”
鍾無霸正自焦躁,要施殺手,聽了黑風島主的話,説道:“好,我不殺她便是!”騰的飛起一腳,把一張翻倒地上的桌子踢下樓梯,意欲在掃除障礙之後,才好把任紅綃活擒。
忽聽得轟隆一聲,那張桌子滾下樓梯,突然給一個正好走上來的少年,用一柄雨傘一挑,就把這張桌子挑開,不但桃開,而且還在桌子的中心穿了一個大窿。在少年的後面,跟着走上來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老頭。
宮錦雲喜從天降,失聲叫道:“璞哥!”原來走在前面的這個少年正是公孫璞,後面的這個老者則是明霞島主厲擒龍。
在禹城碰見黑風島主不足為奇,因為公孫璞早已知道黑風島主是來了禹城的,但同時見着了宮錦雲,卻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了。
公孫璞見這情形,又驚又喜,呆了一呆,説道:“雲妹放心,你爹不會難為咱們的。”宮錦雲道:“好,那你暫且不用管他,去幫一幫任姐姐吧。”
黑風島主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老朋友來了。厲兄,什麼風把你吹來的?”他外表強作鎮定,內心實是惴惴不安。
厲擒龍冷冷説道:“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了什麼來的,我的女兒呢?”
黑風島主道:“啊!你是要找令嬡?”
厲擒龍哼了一聲,説道:“明人面前不説假話,小女和奚公子給你捉了去,你在我的面前還裝蒜嗎?”
黑風島主笑道:“厲兄不用惱怒,有話好好商量。”
鍾無霸把任紅綃逼到牆根,正在一抓抓下,想要把她擄為人質。公孫璞把玄鐵寶傘倏地伸出,喝道:“休得逞兇!”
鍾無霸不知公孫璞的厲害,哪裏將他這把黑黝黝的毫不起眼的雨傘放在心上,一抓抓去,正好抓着玄鐵寶傘。
鍾無霸的外功差不多已練到登峯造極境界,但畢竟還是血肉之軀,怎能和玄鐵寶傘硬碰,一碰之下,虎口登時震裂,痛徹心肺。他大吼一聲,忙把玄鐵寶傘放開。
公孫璞笑道:“你不服氣,我空手和你打過。”玄鐵寶傘一拋,拋給任紅綃拿去防身。
鍾無霸好像受了傷的猛獸,狂叫大吼,便撲過去。公孫璞使出了“大衍八式”中的天罡掌,劃了一道弧形,緩緩拍出。雙掌相交,兩股剛猛的力道碰在一起,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樓板給鍾無霸踩裂了一個大窟窿,他那水牛般的身軀登時陷入窟窿,一時之間,還未能跌下。
公孫璞一抓抓着他的頭皮,硬生生的將他拉了起來,信手點了他的穴道,扔過一邊。鍾無霸要抓任紅綃作為人質,不料自己反而變成人質了。
黑風島主叫道:“大家且慢動手!”喬拓疆退過一邊,谷嘯風、韓佩瑛上前和公孫璞相見。
厲擒龍道:“好,你要如何與我商量?”
黑風島主道:“咱們是老朋友了,是不是?”
厲擒龍冷笑道:“你把我的女兒捉了去,天下有這樣對待老朋友的嗎?”
黑風島主笑道:“厲兄放心。不錯,令嬡和令婿是在我的手裏,但我看在老朋友的份止,可沒有損傷他們的分毫。厲兄,你意欲如何,請儘管明白見告吧。”
厲擒龍道:“這還用得着問嗎,把我的女兒女婿放回來!”
黑風島主笑道:“厲兄,你應該知道黑道上的規矩,咱們老朋友是一回事……”
厲擒龍喝道:“我還沒有説完呢,我要你把他們放回來。還要你把女兒留下!”
黑風島主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哈哈,説道:“你得回女兒。卻要我失掉女兒,這個交易未免令我太過吃虧了吧?”
宮錦雲道:“爹,你剛才不是許下諾言的麼,你讓我跟了璞哥,我還是認你做爹爹的,你並沒有失掉了女兒啊!”
黑風島主搖了搖頭,説道:“真是女生外嚮,令我好不灰心。”
公孫璞道:“雲妹別急,我們和令尊一定會商量出一個結果來的。”
黑風島主笑道:“對啦,還是你的璞哥比你明白事理。説句公道話,這個交易,實在是令我太吃虧了。”
厲擒龍道:“我不和你算帳已經好了,你還説是你吃虧?”
黑風島主道:“按照黑道的規矩,把失物歸還原主,失主多少也得付點彩頭。如今是什麼也沒得到,反要賠了女兒,太過蝕本的生意我不能做!”
厲擒龍假意沉吟片刻,説道:“本來做女兒的在家從父,山嫁從夫,令嬡早已許配給公孫璞,你不能留着她一輩子不嫁,她要從夫,那是名正言順之事。這件事和你我之間的糾紛也沒牽連。不過,我做好人就做到底,你既然把女兒當作買賣,那我就替公孫璞作主,送給你一件你夢寐以求的禮物,當作聘禮,也當作我給你的‘彩頭’。這樣,這樁買賣總可以成交了吧?”
黑風島主心頭怦然一跳,連忙問道:“你準備替公孫璞送給我什麼聘禮?”
厲擒龍拿出那本毒功秘笈一揚,説道;“這是我從西門牧野手中奪來的,本來這也是令婿家傳之物,如今拿來作他的聘禮,豈非正是最好不過?”
黑風島主道:“我怎知是真是假?”
厲擒龍道:“曾經令婿鑑定,決不會假。”
公孫璞道:“不錯,我已經詳閲過了,書中的註釋,的確是家父手書。”
厲擒龍繼續説道:“這本桑家秘笈,一方面是我當作替公孫璞送給你的聘禮,一方面也是替我自己還你的人情。我欠了你一筆人情,你如今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我也不追究你了。你所要的東西我交了給你,從今之後,咱們誰也不再欠誰。”
黑風島主知道厲擒龍説一不二,暗自想道:“只要他不向我報復,我也用不着把他的女兒留作人質了。雖然這宗交易,是有點便宜了公孫璞這個小子,但我得到這本秘笈,同樣也是有了便宜。”於足説道:“好,我都依你,你把秘笈給我,我把你的女兒還你,咱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公孫璞忙道:“錦雲呢?”
黑風島主哈哈笑道:“我收了你的聘禮,女兒還能不給你麼?”當下把手放開,笑道:“錦兒,你用不着尋死覓活了,你去跟你的璞哥吧。”
宮錦雲緊緊握着公孫璞的手,不禁喜極而泣。他們二人經過許多磨難,終於得到團圓,也顧不得有人在旁,便依偎在一起了。
但黑風島主一和對方和解,喬拓疆卻是不由得大起恐慌了。要知厲擒龍剛才説的所欠黑風島主那筆人情,就是由於喬拓疆侵入厲擒龍的明霞島,黑風島主充作魯仲連而得來的。如今黑風島主與厲擒龍已經和解,厲擒龍重提舊事,豈非就是要對付我?
喬拓疆大起恐慌,説道:“黑風島主,咱們是合夥人,你做的這宗生意,我也該沾點光吧?”
黑風島主道:“厲兄,令嬡想要歸來,恐怕還得借重這位喬兄。請你給我幾分薄面,過去的事,大家都不必計較了。”
厲擒龍怒道:“什麼,你又要節外生枝嗎?”
黑風島主説道:“實不相瞞,令嬡是我付託給喬兄的一位朋友管的,我只能請他陪同令嬡回來。”原來黑風島主説的這位朋友就是史天澤。喬拓疆、鍾無霸和史天澤乃是一夥,他們逃出苗疆之後,想藉黑風島主之力,多搭上一條完顏長之的路子,因而才互相結納的。
依理推測,黑風島主也不會把人質留在長鯨幫,定是付託可靠的自己人看管。厲擒龍料想他説的乃是實情,便道:“好,今天我不和他們計較,但他們倘若仍是怙惡不悛,日後碰上了我,我還是不能放過他們。”
喬拓疆吃了顆定心丸,説道:“好,就這樣吧!”走過去便想解開鍾無霸的穴道和他同走。
厲擒龍喝道:“且慢!”喬拓疆道:“怎麼?”厲擒龍道:“枉你是黑道上的一個人物,難道還不知道江湖上的規矩?我們的人來了,才能交換!”
公孫璞笑道:“喬舵主,你不用擔心,我是用獨門手法點了你這位兄弟的穴道。這種手法,決不會傷他身體,只不過多挨一個時辰,他大概就要少一年功力而已,算不了什麼。”
鍾無霸練的是以力服人的外功,耗了一年功力,本領就要大打折扣。喬拓疆為了保全他的得力助手,非得急急趕路不可。當下恨恨的盯了公孫壤一眼,連忙走下儀醪樓。宮錦雲笑道:“喬舵主,你慢慢走啊!”
喬拓疆走了之後,厲擒龍笑道:“宮兄,咱們老朋友現在可以敍敍啦。”
谷嘯風招手叫那店小二過來,説道:“打壞了你們許多東西,實在不好意思,這錠金子給你當作賠償,不知夠不夠用。”
這店小二是剛剛從櫃枱下鑽出來的,餘悸猶存,説什麼也不敢要。黑風島主淡淡説道:“這位谷少爺賞給你的,你就收下吧。”店小二看他一眼,這才敢抖抖索索地收下了谷嘯風給他的金子。厲擒龍看在眼裏,心中已是猜着幾分,想道:“看這情形,黑風島主想必已經到了長鯨幫好幾天了,這店小二也知道他是黃河五大幫會的貴客啦。”
宮錦雲笑道:“下次我們一定不會在你這裏打架了。麻煩你給我們收拾收拾,另外備辦一席酒菜。”
不一會兒,打掃乾淨,只是樓板當中的那個大窟窿—時間無法修補。店小二給他們擺了一張靠窗的桌子,端來酒菜,重整杯盤。
厲擒龍舉杯説道:“宮兄,咱們先乾一杯。請問是什麼風把你吹到禹城來的?”
黑風島主道:“我是偶然路過,慕儀醪樓之名,稍作逗留的。”
厲擒龍笑道:“當真只是偶然路過的嗎?我猜你是在等兩位朋友的吧?”
黑風島土道:“你怎麼知道?”
厲擒龍道:“你剛才門口聲聲説我是你的老朋友,老朋友面前何必還説假話?你説真話,我也可以告沂你一個消息。”
黑風島主情知瞞騙不過,説道:“你要我説什麼真話?”
厲擒龍道:“你來禹城,是為了拜會黃河五人幫會的幫主,商量某件‘大事’的吧?若是我猜得不錯,你們商談的地點,大概就是在長鯨幫在禹城的總舵了。是也不是?”
黑風島主變了面色,強笑説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厲兄,咱們的交易已是雙方滿意,你也允諾把恩怨一筆勾銷了。那你就不能節外牛枝啁。”
厲擒龍道:“你不必擔心,我並非要管你的閒事。但多蒙你以老朋友看待,我知道的事情可不能不告訴你,你説對嗎?”
黑風島主道;“你得到的是什麼消息,那就請説吧。”
厲擒龍道:“你等的那兩個朋友,一個是龍象法王的大弟子烏蒙,一個是西門牧野,是麼?”
公孫璞道:“厲伯伯,你説漏了兩個人,還有一個西門牧野的侄兒西門柱石,和一個完顏豪的隨從武士獨孤行。”
厲擒龍笑道:“這兩個是上不得枱盤的角色,咱們只説烏蒙和西門牧野。”
黑風島主道:“他們兩人怎麼樣了?”言下之意,已是默認厲擒龍所料不差。”
厲擒龍緩緩説道:“那你就不用等他們了,他們不會到禹城啦。”
黑風島主道:“為什麼?”
厲擒龍道:“烏蒙已給令婿打得重傷,縱然不致喪命,至少也得大病一場。至於西門牧野,你知道我給你的這本秘笈就是從他手上奪來的,如今我在禹城。你想他還敢來麼?”
黑風島主暗暗吃驚,勉強笑道:“厲兄,多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要知他奉了完顏長之之命,前來收服黃河五大幫會,雖然他自忖本領高強,畢竟也還是孤掌難鳴。西門牧野和烏蒙不能來到禹城和他會合,那就等於是折了他的兩條臂膊了。
厲擒龍道:“還有一個消息,似乎也應該告訴你。”
黑風島主膽戰心驚,説道:“啊,還有什麼消息?”
厲擒龍道:“你不想知道令婿是因何而來禹城的嗎?公孫賢侄,你自己和岳父説吧。”
公孫璞説道;“我是奉了柳盟主之命,特地來和黃河五大幫會定盟的。”黑風島主聽了,默然不語。
厲擒龍又道:“我奪了西門牧野的秘笈,他也真是聰明,一猜就猜對了我是要奪去送給你的。”
黑風島主和西門牧野各懷心病,此事也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不過黑風島主雖然有點患得患失,畢竟還是捨不得放棄這本毒功秘笈。他心裏惴惴不安,不自覺的連連喝酒。
厲擒龍道:“這酒好麼?”黑風島主道:“好極了,我從來沒有喝過這樣的好酒!”
厲擒龍微微一笑説道:“這酒是有名的‘拼命酒’,嘿嘿,為美酒拼命,那還值得,為韃子拼命,那就似乎划不來了。宮錦雲不知以為然否?”厲擒龍借酒諷人,促他悔悟,黑風島主聽了,不覺又是慚愧,又是有點感動。
宮錦雲忍不住説道:“爹,你在黑風島逍遙自在,有何不好,何苦去給人家賣命?爹,你別去大都,還是回家去吧!”黑風島主喝了滿滿的一杯“拼命酒”,放下酒杯,苦笑説道:“我還能和西門牧野、朱九穆等人混在—起嗎?你放心,我當然是回黑風島的了。”
宮錦雲大喜道:“爹,你若當真改過自新,我永遠做你的孝順女兒。”
説到這裏,只聽得有腳步聲走上樓梯,宮錦雲道:“咦,怎麼只是一個人?”她以為是喬拓疆獨自回來,正在擔心事情或有變卦,抬頭—看,卻原來來的是長鯨幫的幫主洪圻。
洪圻是聽説谷嘯風和韓佩瑛等人在儀醪樓喝酒,特地趕來和他們會面的。不料到來一看,卻見黑風島主也在座中,不覺大吃一驚。再一看,看見了公孫璞,這才稍稍放心。當下大着膽子走上前去,和眾人招呼。
谷嘯風道:“洪幫主,你來得正巧,我們正是要到貴幫的呢。”
洪圻道:“多謝你們遠道來探望我。”公孫璞笑道:“實不相瞞,我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洪圻連忙向他打個眼色,説道:“對啦,公孫少俠,你是我們黃河五個幫會的恩人,我們未能報答你的大恩,大家都在掛念你。難得你今日來到,有事沒事,都要請你到敝幫多住幾天的了。宮島主是前兩天來的,如今也是住在敝幫,你們正好作伴。”他説這話,用意當然是在向公孫璞暗示,叫他不要在黑風島主面前胡亂説話的了。
不料公孫璞卻是毫無顧忌,坦然説道:“洪幫主,我是奉了金雞嶺柳盟主之命,特地來拜會你的。説業真巧,在路上我又碰上了這位厲島主,這就作伴同來了。你和厲島主還沒見過吧?”
洪圻這才知道坐在黑風島主對面的這個老頭,竟是和黑風島主齊名的明霞島主厲擒龍,心中大喜,想道:“有這位厲島主和公孫少俠一起,那是是可以對付黑風島主了。”
厲擒龍笑道:“洪幫主,我是來搶你的客人的。宮島主是我的‘老朋友’,待會兒他就和我一起走的,恐怕是不能再回貴幫了。”洪圻聽了,越發暗暗歡喜,不過表面上卻不敢露出來。
當下洪圻連忙説道:“宮島主,我一點不知你要走得這樣匆忙,請容我借花獻佛,就借這一席酒給你餞行吧。”當下吩咐酒家重添酒菜。
黑風島主苦笑道:“我現在只等兩位朋友,他們一來我就要走了。你用不着費神了,這餞行酒不喝也罷。”
厲擒龍哈哈笑道:“一説曹操,曹操就到。宮兄,你不用等啦,他們來了。”黑風島主話猶未了,只見喬拓疆和奚玉帆、厲賽英二人已經上樓來了。
厲賽英叫道:“爹!”撲入父親懷中,説道:“爹,女兒受了壞人的欺侮,你都知道了麼?”説話之時,狠狠地盯了黑風島主一眼。厲擒龍笑道:“宮伯伯和你開開玩笑,你不要記恨。他已經答應把女兒留下來和你作伴啦。”
厲賽英何等聰明,一聽就懂,笑道:“原來你們是拿我和宮姐姐交換的,嘿嘿,這交易不壞,我用不着和宮伯伯算帳了。不過宮姐姐留下來不是和我作伴,是和公孫大哥作伴,那才是真的。”
公孫璞給鍾無霸解開穴道,冷冷説道:“好,交易清楚,你們可以走啦。”喬拓疆拉着鍾無霸灰溜溜地走下儀醪樓。
厲擒龍喝道:“且慢,我還有兩句活説。”
喬拓疆停下腳步,暗暗吃驚,顫聲説道:“厲島主有何吩咐?”
厲擒龍道:“你回去告訴史天澤,在這禹城,若是給我見着了他,我定要取他性命。你們兩人也是如此。”他早已猜着喬拓疆的那個朋友定然是史天澤無疑,於是索性給他點破。
喬拓疆道:“好,我們三人今日離開禹城就是,用不着厲島主掛心啦。”滿懷怨毒的眼光看了看厲擒龍,説完立即就走。
黑風島主跟着要走,宮錦雲道:“爹,女兒敬你一杯。”黑風島主從未見過女兒這樣孝順,喝了這一杯酒,心裏頗有甜絲絲的感覺,説道:“你跟你的公孫大哥,我很放心。”
任紅綃道:“宮伯伯,我也敬你一杯。”黑風島主鑑貌辨色,問道:“紅綃,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説?”任紅綃道:“是呀,我正想問一問宮伯伯,你可知道我爹的下落?”
黑風島主道:“我在大都見過你爹,他在完顏長之的王府。嘿嘿,我可以金盆洗手,他恐怕還不肯金盆洗手呢。”宮錦雲道:“爹,旁人的事,咱們不必管它。凡事但求自己問心無愧就行。”
黑風島主一聲長笑,説道;“你説得對,我走啦!”正是:
良言諫父心良苦,秘笈居奇有巧謀。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