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二十來歲的少年,衣着華麗,像是貴公子模樣;另一個卻是身材魁偉的壯漢,大概是他的跟班打手之類。這壯漢一進來就嚷道:“讓開,讓開,我們公子爺要烤火!”此時外面的雨勢已經小了,他們也持有雨傘,不過由於是從大雨中走來,還是給淋得像個落湯雞模樣。
辛龍生吃了一驚,原來這個“貴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南宋的宰相韓侂冑的第二個兒子韓希舜,那個壯漢則是相府的教師爺史宏。
安陀生怒道:“你懂不懂禮貌?這火是我們生的,你要烤火,該向我們請求。大呼小叫的,你當是在你的公子爺家裏,可以隨意呼喝下人麼?’
史宏哼了一聲説道:“我們公子爺和你一起烤火,這是抬舉了你,你識不識抬舉?真是斗膽,還敢要我們的公子爺向你求情。”
安陀生冷笑道:“他是你的公子爺,可不是我們的公子爺,我們用不着巴結他,説話客氣一點,或許我看在你們給淋得這樣可憐的份上,説不定會答應你家公子爺的請求。”
藥幫眾人給史宏的説話激怒,有的冷笑,有的斥責,都是不值他的所為。只有辛龍生和車淇默不作聲。
辛龍生去年曾代表他的師父,和韓侂冑商量義軍與朝廷合作抗金之事,是以他和韓希舜不但相識,而且是曾經在他的“相府”住過的。
韓希舜的目光從安陀生身上移到辛龍生身上,只覺此人似曾相識。但因辛龍生面貌已變,一時間卻是想不起來。
有個腳伕伸開雙腳,搓搓腳板,故意把僅有的一點空隙都佔住了,説道:“哪裏闖來的一條蠻牛,我們可以讓給懂禮貌的人,可不能和蠻牛擠在一起!”
史宏大怒道:“什麼,你説我是蠻牛?”一掌就向那腳伕推去。
安陀生伸手一格,説道:“要打架麼?”雙掌一交,相持不下。不過安陀生是坐在地上招架的,顯然是他的功力比史宏要勝一籌了。
辛龍生心裏想道:“原來這位安老闆果然不是常人。”要知以史宏的本領而論,也算得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了,安陀生的本領比他更高,當然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辛龍生忽道:“出門人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們客氣一些,安老闆自會給你們方便。”一面説話,一面和車淇站了起來,跟着説道:“我讓地方給你們烤火,不要吵了。”
原來辛龍生是不願意安陀生和韓希舜動武。史宏不足懼,韓希舜的武功卻是曾得丐俠張大顛的真傳的,通曉“驚神指法”,辛龍生自問也未必勝得了他。安陀生單打獨鬥,可以勝得史宏,決計不是韓希舜的對手。要是當真打起來的話,安陀生不敵,勢必要把辛龍生捲入漩渦,辛龍生卻不想在韓希舜面前暴露身份。是以他趕忙作個和事佬,免得安陀生先吃眼前虧。
韓希舜看了辛龍生一眼,哈哈一笑道:“這位兄台説得對。史宏,你説話太不客氣,是該向這位老闆賠個不是。老闆,你貴姓大名,請你們擠緊—些,讓我們也烤個火好嗎?”
安陀生道:“你早説這兩句話不就成了。我姓安,做藥材生意的。來烤火吧。”當下勸止手下夥計的喧譁,叫他們騰出地方。那腳伕哼了一聲説道:“我是看在老闆和這位辛大哥的面上讓你。別以為我是怕你了。”史宏滿肚皮的氣,但因少主人吩咐,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向安陀生賠了個罪,不睬那個腳伕,心裏想道:“奇怪,二公子這次怎的如此怕事,幾個粗人,也要對他們這樣客氣。”
韓希舜聽那腳伕叫出“辛大哥”三個字,不由得心中一動,又朝着辛龍生望了望,想道:“他也姓辛,倒是有點和文逸凡那個掌門弟子有些相似。但辛龍生聽説早已死了,該不會是他吧?辛龍生是個美少年。即使死而復生,也不該是這副醜陋模樣。”
辛龍生也是滿腹狐疑,心裏想道:“韓希舜是相府的二公子,他來金國做什麼?”
史宏見韓希舜目不轉睛的朝着辛龍生望去,辛龍生是和車淇擠靠在—起的,他只道韓希舜是看上了這個美貌的小姑娘。當下就道:“喂,姓辛的,這位姑娘是你的妹子嗎?你們是幹什麼的?”
辛龍生道:“我是無業遊民。”卻不答他另一個問題。
史宏哈哈笑道:“哦,原來你是沒事幹的窮酸,這個容易,我們公子爺可以賞給你一口飯吃,你和你的妹子從今天起就跟了我們公子吧。看在你妹子長得這麼標緻的份上……”
活未説完,安陀生已是喝道:“姓史的,你莫胡説八道,人家是夫妻。”
史宏道:“哦,是夫妻嗎?唉,這可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車淇目露怒氣,就想出手懲戒史宏,辛龍生悄悄將她按住。但安陀生卻是忍不住了。
安陀生斥道:“你嘴裏放乾淨些,這位辛大哥是我的朋友,你再胡説八道,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史宏道:“我也沒有説他什麼,他生來貌醜,我説的不過事實而已。要你多管閒事?”
安陀生喝道:“閉嘴!”
史宏冷冷説道:“你不客氣又怎麼樣,是不是要和我再打一架?”
車淇在辛龍生耳邊輕聲説道:“辛大哥,你能夠忍受,我可不能忍受了。”
辛龍生忽道:“安老闆你別動氣,你替我打抱不平,我是十分感激你的。不過這位史先生説的可也是實話,小弟生來貌醜,這也是沒法的事。”
史宏哈哈笑道:“你瞧,這小子自己承認我説得對了。嘿,嘿,好小子呀好小子,瞧不出你倒很是識趣,你和這位小娘子跟了我們吧,我一定設法提拔你。”
辛龍生道:“好,那我先多謝你了。”他是坐在史宏對面的,當下微一欠身,抱拳一揖。
史宏笑道:“別客氣,別客氣,瞧你娘子的……”話猶未了,忽地咕咚一聲,向後便倒,跌了一個仰八叉,前足踢進火堆之中,燒得他哇哇大叫。
原來辛龍生用的是“童子拜觀音”的招式,不過他以施禮為名,招式又加以變化。史宏哪知他有這本領,根本就未提防。辛龍生的掌力隔着火堆,剛好震麻了他膝蓋的“環跳穴”。
辛龍生顯露了這手功夫,韓希舜不禁吃了一驚。安陀生則是又驚又喜,心裏想道:“這姓辛的果然是個武學高手,看來他好像還是正派中人呢。此去金雞嶺,沿途只怕險難尚多,難得和他同路,交上了這位朋友,説不定對我會有幫助。”
安陀生笑道:“姓史的,你口齒輕薄,活該遭此報應。起來吧,別弄熄了這堆火。”
史宏爬了起來,想要發作,韓希舜白他一眼,説道:“你就會給我丟臉,別胡鬧了。”
韓希舜教訓了史宏之後,跟着説道:“辛大哥,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原來你是位大有本領的人物,小弟失散了。”
辛龍生淡淡説道:“韓公子,你説什麼,我可不懂。”
韓希舜道:“辛大哥倘不嫌棄,咱們交個朋友。”伸出手來,便與辛龍生握手。
辛龍生道:“我是個窮小子,可不敢高攀。”他情知躲避不開,話是這樣説,手卻伸了出來,只能和韓希舜較量一下了。
雙手相握,雙方都是不由得心頭一凜。辛龍生想道:“這小子的功力倒是比以前精純多了。”
原來韓希舜雖然行為不正,卻是名門弟子,練的是正宗內功。自從那次他用詭計囚禁公孫璞,接連和公孫璞比了幾天功夫,又偷得了公孫璞所學的一些上乘武學之後,內功更是與日俱增。
但韓希舜卻是要比辛龍生還更吃驚:“這小子的內功好生怪異,不知是哪一門派的?”原來辛龍生怕他看出底細,用的是車衞所授的內功心法。他這正邪合一的內功施展出來,韓希舜自是捉摸不透。
韓希舜正要使出“驚神指法”,忽覺對方一股內力震來,震得他胸口發熱。韓希舜大吃一驚,只怕時間久了,會給他這怪異的內功所傷,只好連忙鬆手。
安陀生在一旁也是不由得暗暗吃驚,他初時只道韓希舜是個紈袴子弟,史宏是保護他的打手,此時方始知道,這個“貴公子”模樣的人,本領原來比史宏高得多,史宏只是聽他使喚的下人而已。
韓希舜滿腔狐疑,捉摸不透,正要説話,再套車龍生的口風,忽聽得外面有人哈哈大笑,聲到人到,笑聲初起之時好似還在半里路之外,轉眼間已是有兩個人踏進這個大木棚來了。
闖進來的這兩個人,一個是身材高大的粗豪漢子,一個是短小精悍的漢子,一高一矮,腰間掛的都是一把式樣相同的長刀。矮子掛的長刀,尖端觸地,鏗鏗作響。
那粗豪大漢哈哈笑道:“咱們可找對地方了,又有地方避雨,又有生好的火可以烤肉來吃。”那矮子笑道:“是呀,還有許多朋友在這裏,不愁寂寞了。”
粗豪漢子—面説話,一面脱下身披的鬥逢,用力一抖,水珠四濺,濺得圍着火堆烤火的一班人臉上都着了水珠。
藥幫的夥計瞪起眼睛,安陀生搖首示意,暗示他們別忙發作。
那矮子大聲説道:“好朋友,你們怎麼不招呼客人呀,也該讓讓我們烤火了!”口中説話,大踏步走上前來,忽地一腳踢翻一個藥簍。
這藥簍本來是放在一邊並非擋路的,是以一看就知他是故意踢翻這個簍。
那矮子罵道,“豈有此理,什麼勞什子放在這裏,害得老子幾乎跌了一跤!”拿下連鞘的長刀,一刀就插下去。”
藥簍踢翻,大包小包的藥已經滾了出來,再給他這長刀一插,包的是什麼藥材也都暴露出來了。這人的刀法也的確算得是罕見的快刀,他只是這麼一插一撩,藥簍裏凡是用厚紙包裹的藥材,都給他的快刀割開。不用紙包的藥材,當然更是滾了滿地。
這短小精悍的漢子看着那滾了滿地的藥材,哈哈笑道:“當歸、黨蔘、何首烏、麝香、阿膠、鹿茸、犀角、海狗腎、黃苗、蘇合香、五靈脂……嘿嘿,哈哈,貴重的藥材倒是不少呢!”麝香、蘇合香之類的粉狀藥材,包裹割開之後,撒在地上,和潮濕的泥土混在一起,已是不能複用。藥幫的夥計又是心痛,又是惱怒。
安陀生打個手勢,叫手下沉着應付,不可起鬨。隨即站了起來,喝道:“兩位朋友,意欲何為?”
那粗豪大漢笑道:“安老闆,你也是老江湖了,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們已經跟蹤了你兩天,還用得着問嗎?”
安陀生哼了一聲,説道:“這麼説,你們是衝着安某而來的!那就劃出道兒來吧,何必糟塌我的藥材。”
那粗豪大漢説道:“不用着忙,咱們可以慢慢商量。你運的這批藥材,我們也用得着,看在你安老闆的面子,我賣你一個交情,只要一半。好,你們現在就出來整理—下,把各種藥材平均分為兩半,我信得過你們。待到天明,料想也可分配好了。安老闆,你再撥一半夥計給我們搬運。”
安陀生冷笑道:“你倒想得好美!”
那短小精悍的漢子遭:“怎麼樣,你是嫌我們要得多麼?我們開的‘價錢’已是格外克己了。”
那粗豪大漢説道:“明天一早,我們就要登程。安老闆,你少説廢話,快快督促你的夥汁按照我們的吩咐分好藥材,也好讓我們烤火。”
安陀生面色一沉,亢聲説道:“你們才是説的廢話!”
那粗豪大漢道:“安老闆,你是想四六分帳還是三七分帳,還有兩個時辰方才天亮,咱們可以商量商量。”
安陀生沉聲説道:“用不着等到明天,你們給我滾出去!”
那短小精悍的漢子笑道:“我們既然來了,可就沒有這麼容易走了!嘿嘿,照你這麼説,你是毫無商量餘地了?”
安陀生道:“不錯。你們不肯走,那就按規矩辦事吧!”
那粗豪大漢道:“好,你説你要怎辦?”
安陀生道:“你是想要羣毆還是想要單打獨鬥?”
那粗豪大漢道:“動手之前,咱們可得説個明白。”目光橫掃眾人,忽地哈哈笑道:“怪不得你安老闆有恃無恐,原來你已邀了高手助拳。咦,這位不是史宏史大哥嗎?”
史宏説道:“巴老大,原來你還認得我。可是你誤會了T,史某縱然不材,也還不至於當藥材商人的夥計。”
那粗豪大漢道:“不錯,自從那年一別之後,我聽説你已得遇貴人,用不着乾沒本錢的生意了。史老哥,這些年你在哪裏發財呀?”
史宏説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這位韓公子就是我的少主人。嘿嘿,這位安大老闆可還不配做我們公子的朋友。”
安陀生哼了一聲,説道:“姓安的雖是江湖上的無名小卒,也還不屑於和鷹爪交朋友呢。你們是老相識,要聯手和我們羣毆嘛,那也可以。”
韓希舜輕搖摺扇,淡淡説道:“你們鬧你們的,你以為我也會跟着你們鬧嗎?”神氣傲岸,顯然是對這種讓湖上的紛爭意殊不屑。
史宏笑道:“安老闆,你別擔心,我們公子爺不會插手的。當然我也是兩不相幫的了。巴老大,韓老二,憑你們兩位的本領,收拾一個小小的藥幫綽綽有餘,料想也不會怪我袖手旁觀吧?”
那粗豪漢子哈哈笑道:“你不趨這趟渾水,我已領情,我知道你的公子爺看不上我們這樁小買賣。不過對你史老哥我們總還要盡一份心意的,待會兒你抽一成彩頭。”
安陀生聽史宏説出這兩個強盜的姓氏,瞿然一省,想道:“原來是黑道上以快刀馳名的巴天福和韓天壽。”原來那粗豪漢子名叫巴天福,短小精悍的漢子名叫韓天壽,兩人是同門師兄弟,合夥在黑道上乾沒本錢的買賣也有十多年了,在黑道上名頭很不小。不過安陀生卻從沒會過。
韓天壽目光移到辛龍生身上,説道:“這位朋友呢?”
辛龍生正要説話,安陀生卻已搶先答道:“人家夫妻是避雨來的,別把他們牽扯進去。”
巴天福道:“好,不管你們有多少人,都是我們兩人接下!你安老闆若是要想單打獨鬥,那也可以!”
安陀生道:“很好,你説話可得算數,我與你一決雌雄!”
巴天福笑道:“安老闆,你若輸了給我,這批藥材,我就不止只要一半啦!”
安陀生怒道:“我若輸了給你,藥材你都取去,另外奉送你我的一顆頭顱!你若輸了給我呢?”
巴天福道:“你説吧!”
安陀生道:“我也不要你的人頭,你們兩人給我滾出去!”
巴滅福道:“好,就這樣,二弟,你監視這批人!”
韓天壽道:“我會的了。只要他們不動手,我就不動手。”
安陀生喝道:‘話已經説清楚了,來吧!”巴天福道:“安老闆的七十二把擒拿手我是久仰的了,很好,我就來領教你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看刀!”説到一個“刀”宇,呼的一刀就劈過去。
巴天福的快刀果然名不虛傳,頓時間在木棚裏站立觀戰的十幾個人,都覺得刀光耀眼,掌影飛舞。木棚當中雖然只有兩個人交手,但重重疊疊的人影,卻似走馬燈一樣此去彼來,把眾人看得眼花繚亂!
安陀生沉着應付,在刀光繚繞之中穿來竄去,巴天福一欺到他的身前數尺之地,他立即便是一抓抓向對方要害,每一招“擒拿手”都是狠辣之極的分筋錯骨手法,巴天福一口氣斫了六六三十六刀,竟然都是斫他不着。好幾次還險而給他抓着。
辛龍生松子口氣,心裏想道:“目前是這姓巴的攻得狠些,但久戰下去,他一定不是安老闆的對手。”
巴天福料不到安陀生的空手入白刃功夫竟是如此的沉穩狠辣兼而有之,不禁暗暗後悔:“早知如此,我不該答應和他單打獨鬥。”原來他在開始之時,自以為有刀在手,是一定能勝安陀生的一雙肉掌的。由於他看出了辛龍生是把“硬手”,雖説安陀生有言在先,不把辛龍生牽扯進去,但辛龍生並未表明態度,説是決不插手。故此他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這才答應和安陀生單打獨鬥的。
辛龍生看得出來的,巴天福的師弟韓天壽自然也是看得出來了,心裏想道:“我若等待師兄顯露敗象之時才去幫他,面子上甚不好看。”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忽地又是一腳踢翻一個藥簍。
那個藥幫的腳伕罵道:“臭賊,你是不是存心搗亂!再掏亂,老子可不和你客氣!”韓天壽喝道:“臭小子,我又沒有踢你,你膽敢罵我!”
那腳伕罵道:“誰叫你老是掏亂,罵你又怎麼樣?”
韓天壽“呸”的一口唾液就吐過去,喝道:“你這臭腳伕好大的膽子!閉上你的鳥嘴,老子非教訓你不可!”
那腳伕避開正面,但饒是他閃得快,衣裳已給唾液沾上。腳伕大怒,抄起扁擔,喝道:“不錯,是要教訓教訓你這小子才成!”扭扁一起,迎頭就打。
韓天壽叫道:“這是你們先動手,可怪我不得!”原來他是有心挑釁,才好羣毆的。喝罵聲中,刀光疾閃,只聽得“當”的一聲,那腳伕的扁擔給斫了一截。説時遲,那裏快,韓天壽一個“盤龍繞步”,轉過刀鋒,已是朝着安陀生劈下來了。
安陀生在雙刀夾擊之下,登時險象環生,藥幫的夥計抄起傢伙,爭着加入戰團。
巴天福哈哈笑道:“我不怕你們人多,來吧!來吧!”本來是他們有意造成羣毆的,説來倒好似變成了他們“有理”了。安陀生無暇和他們分辯,雙掌一伸一縮,在間不容髮之際,化解了對方三招極為凌厲的攻勢。
但藥幫的夥計可沒有這樣本領了。巴韓二人雙刀合璧,只魁刀光霍霍展開,藥幫夥計立足不穩,紛紛後退,有兩個腳伕中了—刀,幸而只是輕傷。那個和韓天壽吵架的腳伕,倒是勇猛得很,拼着受傷,兀是不肯後退。
韓天壽冷笑道:“好呀,你這臭腳伕要搶先去見閻王,我就成全你吧!”喇喇唰連環三刀,把這腳伕的扁擔又斫了一截,刀光籠罩之下,眼看這腳伕就要性命不保。
安陀生一招“龍頂奪珠”,雙指朝巴天福面門一戳,這招來得狠辣之極,巴天福若是一刀硬劈過去,可以將他斫得重傷,但兩隻眼珠只怕也要給他挖去。巴天福如何敢冒這個大險,當下霍的一個“鳳點頭”,只好先閃後攻,安陀生搶先一步,一招將他迫退,已是閃電般的欺到韓天壽身前,韓天壽回刀護身,防他突襲,不得已放鬆了那個腳伕。
安陀生以聲東擊西的戰術替那腳伕解圍之後,叫道:“你們挑了藥材快走,我來對付這兩個強盜!”
藥幫的夥計如何肯棄他而去?那腳伕大聲説道:“安大哥,咱們生則同生,死則同死,恕我不聽你的命令了!”安陀生頓足道:“唉,你們真是糊塗……”話猶未了,巴天福的鋼刀又已從他背後斫來了。
安陀生情知手下義氣深重,不肯舍他不顧。激鬥中,他沒法和手下説明其中利害,只好狠咬牙根,和對方拼死惡鬥。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一見那個夥計碰上險招,立即撲去解教。仗着人多,暫時還勉強可以抵敵得住。
原來巴天福與韓天壽乃是同門的師兄弟,一個使左手刀,一個使右手刀,練成了一套“雙刀合璧”的快刀本領,兩人聯手之時,威力可增三倍。
安陀生若是單打獨鬥,可以勝得他們,在“雙刀合璧”之下卻是難以抵敵了,他又要分神照顧手下,形勢越來越是惡劣。
史宏哈哈大笑,説道:“我這一成彩頭是抽定的了。”韓希舜輕搖摺扇,意殊不屑的淡淡説道:“打得倒還熱鬧,可也沒有什麼好看。”
辛龍生心裏想道:“再不出手,只怕安老闆的手下定有死傷。我一插手,這韓希舜恐怕也非插手不可。論形勢還是敵強我弱。不過救死要緊,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正當辛龍生想要出手之時,忽聽得蹄聲得得,在木棚前面戛然而止。此時大雨早已停了,聽得出來的乃是三騎快馬。 辛龍生想道:“來的不知是什麼人,如果是這位安老闆的朋友,那就好了。”
心念未已,只見那三個人已經踏進木棚,辛龍生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是兩個蒙古武士和一個金國軍官。
那金國軍官喝道:“都給我住手。”雙方激斗方酣,一時間哪裏喝阻得住?
那軍官冷笑道:“你們亂打一場,我可沒有興致看你們打架。好,勸你們不聽,只好給你們一點苦頭嚐嚐了!”
冷笑聲中,陡然間一道銀虹橫空卷出,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巴天福、韓天壽的兩口鋼刀斷為四截,安陀生的衣袖給削去—幅,腳伕的扁扭也短了一半。其他給打斷的兵器或落在地上,不計其數!
這軍官只以一招“橫雲斷峯”的劍法,就把雙方的兵器或是削斷或是打落,眾人都是驚愕不已,不罷手也只得罷手了。
辛龍生也是不禁吃了一驚。想道:“我曾聽得師父説過,完顏長之手下有個劍術大名家,名叫金光燦,莫非就是此人?”果然便聽得一個蒙古武士笑道:“金大人,你的龍形一字劍當真是名不虛傳。”
金光燦笑道:“這些人不值得你們兩位動手打發,只好我來獻醜了。”説罷回過頭來喝道:“你們站好,聽我問話,”
辛龍生不願暴露身份,心裏想道:“這兩個蒙古武士的本領不知如何,但金光燦加上了韓希舜,我和淇妹已經不是他們對手。”無可奈何,只奸站了起來。史宏跟着也站起來。只有韓希舜仍然是大馬金刀的坐着烤火。
金光燦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話猶未了,韓希舜打開那把描金扇子,撥了兩撥,傲然説道:“你是御林軍的軍官吧,想必認得這把扇子?”
金光燦吃了一驚,説道:“原來你是我們小王爺的朋友,失敬了。”原來這把扇子是完顏豪送給韓希舜的,上面有完顏豪的題字,金光燦認得完顏豪的筆跡。
韓希舜大模大樣地説道:“不知不罪,我不阻礙你的公事,你盤問他們吧。”
那兩個蒙古武士忽地邁步上前,一個盯着韓希舜,一個盯着史宏。盯着韓希舜的那個武士説道:“哦,你是完顏豪的朋友,從哪裏來的?”韓希舜道:“從江南來的。”那武士道:“從江南來的?你姓甚名誰?”
金光燦連忙向韓希舜遞一個眼色,搶着替他答道;“他姓金,是奉了我們小王爺之命,到江南打探敵情的,並非宋國人。”韓希舜瞿然一省,登時省起不該向這蒙古武士吐露真言。辛龍生一時間卻是想不明白,倒給他們弄得胡塗了,不解這金光燦何以要為韓希舜遮瞞身份。
那蒙古武士已然起疑,説道:“你剛才還不隊識他,怎麼又知道他是姓金了?”
金光燦道:“我聽得小王爺説過這一同事,他拿出這把扇子,我就知道他是誰了。”
那蒙古武士道:“他姓金?不對吧!”突然一抓抓着韓希舜的手腕。
韓希舜驟吃一驚,他是身有上乘武功的人,突然受人襲擊,本能的就使出了看家本領反抗。手腕一縮,右掌平伸,中、食二指反點那個蒙古武士的虎口。那蒙古武士一甩手腕,韓希舜踉踉蹌蹌的倒退三步,不過卻是掙脱對方的掌握了。只聽得“乓”的一聲,史宏卻是跌了一個仰八叉。原來他要上來幫他的少主人,卻給另一個蒙古武士摔倒了。
盯着韓希舜的那個蒙古武士哈哈笑道:“你姓韓,你是韓侂冑的兒子,是不是?”韓希舜連忙説道:“不是,不是。我委實是——”話猶未了,那蒙古武士突然使出摔角絕技,一個“肩車式”把韓希舜扯上他的肩頭,就向後摔。正是:
權臣公子遭凌辱,忍向胡奴遞降章。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