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往後推移幾天——
在廉煒霆認真防堵,以及海憐認命安分之下,她終於不再嘗試找麻煩——呃,幫忙下,日子也總算獲得安寧與平靜。
不過這日,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這天中午,她看見廉煒霆從冷凍庫裏取出相同的微波調理包,一陣欲嘔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她實在快要崩潰了。
一連吃了好幾天的微波快餐餐,她都快吐了。
「呃,廉大哥……」
她終於忍不住,鼓起勇氣叫住他。
「什麼事?」廉煒霆停住腳步,轉過頭問。
「呃……我……我們……」好難開口。
「我們怎麼樣?」他眼神和煦地看着她。
「我們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怎樣?」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吃這種快餐意大利麪了!」她鼓起勇氣,飛快地把話説完。
「啊?」廉煒霆先是錯愕,然後立刻明白她是吃怕了,問題是——
「可是我不太會烹飪,煮出來的東西妳大概也不會想吃。」他煩惱地道。
他不是不知道她對這些微波食品毫無胃口,但是他的廚藝實在不行,只好餐餐熱這些微波食品給她吃。
不可口,總比被他的菜毒死來得好。
見他那般為難,讓她很不好意思,正當海憐想着該如何解釋時,聽見他又問:
「還是我帶妳上街去吃好嗎?」
「不用啦,如果你放心的話,我可以親自下廚——」
她話還沒説完,他立刻露出警戒的表情。
「妳要下廚?!」
「呃,我也不敢確定,但是我腦中浮現好幾道菜的作法,感覺很熟悉,想煮來嚐嚐看……我保證不會再惹禍,我會小心一點的。」她急忙保證。
她有種莫名的自信,她煮出來的東西,絕對比他的微波食品好吃多了。
但廉煒霆怎麼敢再相信她?她的破壞力是那麼地強,而且「前科紀錄」是如此輝煌……
「拜託你!」她以泫然欲泣的哀怨表情,祈求地望着他,讓他又沒轍了。
「好吧——」
「你答應了?太好了!謝謝你!」她驚喜地跳起來大叫。
「等等,我還有話沒説完!妳想下廚可以,但是得讓我在一旁幫忙才行。」他急忙下了但書。
説幫忙是好聽,其實是監視,他總不能讓朋友的別墅被她給燒了。
「好啊,你肯幫忙當然更好囉!」她開心地笑着道。
「還有一點,就是冰箱裏沒什麼菜,只有一些耐放的食材而已。」廉煒霆先提醒她,免得她到頭來還是失望。
「真的嗎?我去看看。」
她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仔細檢查。
「嗯,有奶油、洋葱、雞蛋、培根、鮮奶……也有起司、乾的意大利麪,以及麪粉,這樣就足夠了!」她站起身,點點頭表示。
「真的嗎?」廉煒霆狐疑地瞧着那寥寥無幾的幾樣早餐剩餘的材料,這樣能弄出什麼名堂來?
正當他還在懷疑時,她已將食材一樣樣從冰箱裏取出,放在流理台上,準備大顯身手。
「呃,妳真的沒問題嗎?妳想煮什麼菜?」
廉煒霆還是很懷疑,別説她搞砸過一堆家事,光是她喪失了記憶這點,就讓他替朋友的廚房捏把冷汗。
她真的還記得做菜的方法嗎?
「我也不知道,我記不得名稱了。」海憐苦着小臉,認真地回答。「不過,我還記得怎麼做,你放心吧!」她拍拍胸脯,回以燦爛一笑。
她笑得頗有自信,他卻是冷汗直流。
放心?他能放心嗎?或許他該先去把滅火器拿來準備好才對……
然而,當她拿起菜刀的那一刻,他就完全改觀了。
因為她的刀法實在了得,只見她把剝皮後的洋葱放在砧板上,接着菜刀一握,便開始咚咚咚地快速切了起來,那利落的手法,讓他瞪大眼瞧呆了。
「厲害!」
她先燒鍋開水煮意大利麪,然後切碎洋葱、將培根切段,接着用奶油熱油鍋,炒香洋葱與培根,廚房裏頓時瀰漫着誘人的香氣。
這時面也煮得差不多了,硬度剛剛好,她檢查後滿意地將撈起的面迅速倒入鍋子裏,快速拌炒。接着加入鮮奶、麪粉調出的白醬,並在適當的時機放入打散的雞蛋、切碎的起司,讓白醬的色澤呈現奶油黃,最後調味再灑上一點胡椒鹽,就大功告成了。
從頭到尾,她不但沒有出錯,而且手腳熟練利落,廉煒霆準備好的滅火器,絲毫沒有用武的餘地。
「煮好囉!」
當兩盤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意大利麪上桌時,廉煒霆只能用「歎為觀止」四個字來形容她在廚房的功力。
瞧瞧那炒得略焦的培根和黏稠誘人的起司白醬……
只不過——看是可以看,但是味道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來,嚐嚐看。」海憐笑吟吟地將叉子遞過來,廉煒霆膽顫心驚地接了過來,睜大眼瞪着面前那盤香噴噴、熱騰騰的麪條。
真……真的能吃嗎?
或許只是好看,其實根本不能吃呢!廉煒霆心底懷疑着,還是不敢相信她的手藝。
「唔,很好吃呢!就跟我想象中的味道一樣。」而這時,海憐早已迫不及待品嚐起自己的手藝。
瞧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心想應該真的沒問題,於是鼓起勇氣,顫巍巍地拿起叉子,捲起一小口面放進嘴裏。
然而才一嘗,他立即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着那盤意大利麪。
「好吃!」
沒想到幾樣材料,居然能做出如此甘醇濃郁的意大利麪。雞蛋與起司的味道是如此濃郁,洋葱的甘甜也嘗得出來,還有又酥又香的培根……
他連吃了好幾口,突然擊掌大叫:「我知道了!妳從前一定是個廚師,所以才有這樣的好手藝。」
而廚師向來都很大牌,只須做菜不須洗碗,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她手藝很好,卻不會洗碗這件事。
「但我感覺好像不是……」她苦笑着搖頭。
這兩天,偶爾在睡夢之間,她隱隱感覺到幾個畫面閃過腦海。
她看見自己穿着絢爛奪目的華麗禮服,由好幾個男人簇擁着,走向燈光閃耀的舞台,舞台底下是瘋狂的尖叫聲……
難道,她以前是在歌舞秀場作秀的歌舞女郎?
這樣的推測,讓她不敢把自己夢中所見的景象告訴他,怕他輕蔑她。
而且,那也未必是真的,説不定真的只是個夢而已!
在胡思亂想之間,她吃完了面,而他已吃光自己那盤意大利麪,她立即起身想幫他收拾。
「我來洗——」
「不行!」
廉煒霆驚叫着按住自己的盤子,看見她露出熟悉的哀怨神情,知道自己又無意間傷了她的心,才又結結巴巴地連忙解釋。「呃……我的意思是説,我來洗就好,妳煮菜我洗盤子,這是很公平的。」
「是嗎?」她很懷疑,他剛才的表情才不是那麼説的。
「是……是啊。」他咧開一嘴大白牙,心虛地用力點頭。
反正他就是否認、否認,否認到底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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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的午後,是廉煒霆與海憐最享受的時光。
別墅四周的蓊鬱樹林,遮蔽了南台灣的炎炎烈日,涼爽的海風陣陣襲來,消解了不少暑氣,但也教人昏昏欲睡。
廉煒霆悠閒地躺在掛在兩棵椰子樹間的吊牀裏,手裏抓着一本看到一半的書,但眼睛卻沒盯在書頁上,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旁邊吊牀裏,不斷打瞌睡的海憐。
她原本也在看書,閒來無事的午後,他們總是這樣窩在樹下的吊牀裏,吹吹海風、看看書,這是他們一天之中最平靜的時光。
可是大概是太舒服了,看沒幾頁,她居然打起瞌睡來,小腦袋瓜朝地面點啊點的,有時候會突然清醒,愛睏的眼睛茫然看着四周,但沒多久又開始打瞌睡,那模樣像只愛睏的小貓,教人憐惜又好笑。
真想拿相機拍下這可愛的模樣!
這個念頭一浮上,廉煒霆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怎麼會想拍她呢?他從來沒有替人拍照的想法呀!
他連忙甩去這種荒謬的念頭,仰頭望望天際。太陽已經躲進雲層後頭,所以今天不是很熱,是很適合散步的日子。
再看看身旁已經呼嚕熟睡的海憐,他勾起嘴角,伸手搖搖她。
「醒來了,小貓兒,我們去散步。」
「唔……」
海憐擰起眉頭,抗拒醒來。「我好睏,怡慧,再讓我睡一下……」
怡慧?廉煒霆愣了愣,詫異地看着她。
她在叫誰的名字?她想起什麼了嗎?
心想或許她已經快想起來,他連忙跳下吊牀,來到她身旁加重力道搖晃她。
「海憐,妳醒醒!海憐?」
「唔……嗯?」海憐覺得一陣天搖地動,茫茫然睜開眼睛,看見廉煒霆站在她面前,她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廉大哥。」
他被她絕美的笑容震懾了下,不過隨即想起更重要的事。
「海憐,我問妳,怡慧是誰?」
「怡慧?」海憐茫然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啊!」隨後,她還天真地反問他。「她是誰?」
「剛才妳睡着了,我聽到妳喊這個名字。」他急促地道。
「咦,有嗎?」
見海憐比他還詫異,廉煒霆知道她只是無意識喊出這個名字,事實上什麼都沒想起。
他喪氣地搖搖頭道:「沒事,或許是我聽錯了。」
「是嗎?」她納悶地看着他。
「對了!我想問妳,妳要不要去散步?」他轉移話題。
「散步?好啊,我要去!」她一聽精神立刻來了,立刻翻身爬下吊牀。
「我去替妳拿頂帽子,然後就可以出發了。」
他笑着走進屋裏,替她取出一頂草帽,雖然太陽被雲層遮蔽,但是紫外線的威力不可小覷,她的肌膚白嫩細緻,若是被曬傷了,他可比誰都心疼。
除了草帽,他也順道替自己拿了相機,它彷佛已經融入他體內,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他外出時總習慣帶着它,否則就像少了什麼。
準備妥當,他們先往山的方向走,沿着山上小路,慢慢地往前走。
「小心點。」
山徑不難走,但是早上剛下過一場陣雨,沾水的野草有點濕滑,海憐並不習慣走這種小路,因此走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但廉煒霆就不同了,他是大地的男兒,早已習慣遊走于山林原野間,這樣的路況對他而言是小CASE,走得不費吹灰之力。
只見胸前揹着沉重相機的他邁開大步,輕鬆地走着,雙眼不斷梭巡四周,像以前在野地裏尋找難得的鏡頭一樣,從容自在。
他竟忘了,自己後頭還跟着個嬌弱小人兒,正吃力地跟着他。
海憐加快步伐,努力想跟上廉煒霆的腳步,一個不留神,腳下滑了一跤,重心不穩的身軀往前趴倒,她立即發出驚恐的尖叫。
「啊!」
聽到海憐的尖叫聲,廉煒霆才猛然想起她在身後,第一時間敏捷地轉身,飛快拉住她的手臂,在她倒向地面之前救了她。
「謝……謝謝你。」海憐險些跌跤,抱着他的手臂還心有餘悸,話都差點説不出來。
「抱歉,我忘了妳跟在後頭,我應該更留意妳的。」他自責地道。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啦。」她不怪他,只是稍微鎮定之後發現自己還像抱着浮木一樣緊抱着他的手臂,她頓時害羞地放開來。「對、對不起。」
「不要緊。」廉煒霆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臂。
她那軟嫩嫩的小手一放開,他頓時有種莫名的空虛,好想她就這麼抱着自己的手臂,永遠不放……
天!他在想什麼?此刻太陽不大,卻也把他的腦袋曬昏了嗎?
他佯裝若無其事地道:「我們繼續走吧!這回妳走前面,萬一又跌倒,我可以在後頭擋着妳。」
他的善意,卻讓她覺得好糗。
「這次我會小心一點,不會再跌倒了。」她哪有那麼容易跌倒?討厭!
「我還是走在後面會安心一點。」他堅持墊後。
好吧,他堅持,海憐也隨他了,乖乖走在前頭,讓他在後頭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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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了小小的山坡,眼前一片平坦,翠綠的草地芳草綿延,不遠處的藍色海洋迷濛美麗,幾户矮平房座落在前方,頗有遺世獨立的荒涼感。
廉煒霆的職業病發作,立刻舉起相機開始捕捉鏡頭。
海憐站着東張西望眺望了會,看見屋旁一座矮矮的瓜棚,突然眼睛一亮。
「欸,那是南瓜嗎?」
她快步奔上前去,站在瓜棚前左望右瞧,幾顆小巧可愛的南瓜懸掛在瓜棚下,像極了元宵節的燈籠。
「真的是南瓜耶!」她開心地露出笑顏。
「妳看到什麼了?」廉煒霆走過來,跟着低下頭一看,頓時瞭然。「原來是南瓜。」
小南瓜玲瓏可愛,他立刻舉起鏡頭,又拍了幾張照片。
但海憐卻有不同的想法。
「這些南瓜一定很好吃喔?」她對着可愛的南瓜流口水。
「啊?」廉煒霆愕然轉頭看着她。
海憐這才發現自己不自覺露出饞相,頓時羞窘得捂住臉。
「哈哈哈!」他忍不住放聲大笑。「海憐,妳真的好可愛。」
她羞赧地嚷道:「討厭,你別笑啦!」
「可是真的很好笑……」
「誰在那裏?」一位胖胖的婦人聽到嘻笑聲走出屋外,看見他們驚訝地問:「你們是誰?」
「不好意思!大嬸,妳這南瓜看起來很好吃,可以賣給我們一、兩顆嗎?」廉煒霆拉開嗓門喊道。
「欸,等等!我又沒説要買——」海憐連忙阻止,但婦人已經聽見了。
「蝦密?你們想買南瓜?」正朝他們走來的婦人愣了愣,隨即放聲大笑。「傻瓜!那些南瓜太小還不能吃啦,我屋裏有別的品種、成熟的,我去拿出來給你們。」
胖婦人轉身走回屋內,沒一會兒搬出兩顆籃球大的南瓜出來。
海憐和廉煒霆一見到那兩顆大南瓜,不禁當場愣住,尤其是廉煒霆更是變了臉色——
不會吧!這麼大的南瓜,還兩顆,我怎麼搬得回去?
「噗噗……嘻嘻嘻。」而海憐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誰教他要亂説,這下踢到鐵板了吧?看他怎麼把那兩顆大南瓜搬回家!
廉煒霆先白了那個沒良心的偷笑人兒一眼,才對歐巴桑説:
「不好意思,兩顆真的太多,我只要買一顆就好了。」
「好啊,那就買一顆也行,我算你一百塊就好。」歐巴桑也很豪爽,當下就把大的那一顆遞給他,並且只意思性地收了一百元。
「謝謝您,真的很便宜。」廉煒霆付了一百元給她,歐巴桑接過來,不經意瞄見海憐,愣了下,突然問:「先生,這是你女朋友嗎?」
「不是的!她是……」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海憐的身分。
但歐巴桑關心的不是她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另一件事。「她長得好像明星喔。」
「她是像明星一樣漂亮沒有錯。」廉煒霆看着海憐,認同地點點頭。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她很像一個明星啦,但是名字厚……名字我一下子想不起來……是叫做……」
見歐巴桑快想破頭還是想不起來的煩惱樣子,廉煒霆與海憐對望一眼,覺得好笑又不忍心看老人家這麼傷腦筋。
「大嬸妳別想了,我們明白妳的意思。」他連忙説。
總之就是海憐漂亮得像明星,至於像哪一個明星,其實並不重要。
「大嬸,我們還要去其它地方,先走了。再見!」
在他們拎着大南瓜離開之後,不死心的歐巴桑還在拼命地想。
「那好像不是明星,而是一個模特兒欸……」
歐巴桑望着他們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