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時,山野又恢復原來的寂靜,此刻,除了春風拂枝低鳴,一切都是死沉沉的,正如躺在盆地裏那些屍體一樣。
仲玉呆望着滿地上正腐爛的死屍,心中浮起費解的疑問,這是用什麼武功打傷,竟自如此奇形怪狀……而鬼頭十八屯,集聚數十高手,來這譎秘的地方,卻是為何?看這恐怖的結局,必是一個舉世奇人的傑作,但又是誰?……難道現在江湖之中,真還有比恩師武功更高的前輩!思此,心下電轉,鬼頭十八屯,既是發動許多高手,出現此地,想必這鬼地方,定有什麼出奇的事,我不免闖他一闖,然後再去連環峯。
於是,騰身一縱,躍出盆地,接着,飛掠疾提,巡向畫着五個骷髏頭的石門撲去。
忽然,對面林中,有一個蒼老的聲音,發話道:“同仇兄,連環峯的位置,不是欲仙幽苑,紅柳深苑成鼎足之勢麼,你為何徑往這方向走……”
仲玉倏聞有人尋來,而且也是要找連環峯,這倒是同道奇遇,卻不知是何來路,迅即閃身,貼立一棵大樹旁邊,矚目注視發話的方向。
這時,聞到另外一個聲音,接道:“仕倫兄就是如此性急,你抬頭看看太陽,這不正當東南方向,大約尚有百來裏地,就是連環峯了!”語音甫落,已自樹叢中,走出四個肩插長劍,身穿灰袍的老人。
仲玉抬眼打量,心中猛地一驚,暗道:“其中那白髮紅臉的老頭,可不是在桃花源,救走玉面神童文子正,什麼同門師叔,為何也到此來了?而其他三人,莫非都是潛山石府的魔頭……看來黔北地方,倒將要發生什麼事了……”
原來,這四個灰衣人,正是潛山石府的四進土,其中白髮紅臉的老者,即是絕天神魔的師弟,赤面修羅孫同仇。
那蓬頭黑麪,手裏託着兩個子母鐵彈,是曾經揚名河北的黑道魁首,名叫喜怒無常狄仕倫。
其中頭挽高髻,黃臉蒼須的老頭,是武當山逐出門牆的叛徒,真虛羽士桂承模。
而那濃眉怪眼,頜下長滿虯鬚,乃是淞花江上的綠林梟雄,村野山夫公克己。
此刻仲玉只屏息躲在一邊,靜靜地看着他們。
只見四人邊走邊打量四周環境,炯目閃耀間,露出悛然不耐的神色,突然,真虛羽士桂承模,用手一指盆地,驚道:“奇怪,前面草地上,似躺着許多人。”
説着,身軀輕起,雙肩連晃,領先向盆地躍去,隨之,三條灰影疾似電射,嗚嗚嗚地向盆猛撲。
四人躍至盆地邊緣,炯目射電,一掃遍地橫躺直摔得死屍,忽地,又同時暴起身形,如同四隻巨鳥,紛向屍骨羣中落下。
旋又步履如風,竟自踏死屍而行,仔細探視死屍身上的傷痕,隨之,個個面露驚奇悸怖之色,集在一處,便紛紛談論起來,“由這些胸襟上繡着的野人頭,斷知全是天殘魔君,鬼頭十八屯的人。”
看這一羣人的服飾,想必都是一二流的高手,竟全被震碎心臟,糜爛五官而死,這倒是很離奇,什麼人會有如此怪異的武功?從這些死狀,和臉上的傷痕看來,斷然是一種不常見的絕技,但卻又不是,“彈指封穴”或“玄陰鐵掌”一類的武技。
沉默了一會,赤面修羅孫同仇,凝思有頃,説道:“我倒記起這是什麼絕技來了。”
遂向地上死屍看了一眼,接道:“這好象是武林已絕跡數十年,所傳説的奇技,九天妙音和糜孔陰飆……”
“九天妙音。”
“糜孔陰飆。”
狄、公二人顯然有點不相信,敢情他們對武林數十年前的事,其師門壓根兒沒提過。
真虛羽土桂承模,也是一震,點頭兩下,説道:“九天妙音和糜孔陰飆,這兩種武技之名,倒曾聽家師提及,但同仇兄何以識得,可否見告?”
赤面修羅孫同仇,滿面凝重之氣,道:“只因本門有一師叔,當年死於這兩種武技之下,同時也曾聽家師談到,只有九天妙音,才具有蝕侵心臟的效能,而且是借諸七情發聲,使人聞之頓即心臟震跳,以至於碎裂而死……”
仲玉在暗中聽到,心道:“這種九天妙音,有如此功能,如果身具這種不要動武的奇技,與人對敵豈不方便……但恩師卻有沒提過這怪異的武技……倒是這紅臉老者,見聞都非常豐富……”
這時又聞孫同仇接道:“而那糜孔陰飆,更特具蝕人七孔的奇功,只要那種陰飆功道,迎面拂過,人的七孔便迅速起紅色水泡隨之腐爛至死,這種功夫如練到至高修為,只消一拂之力,即可奪命追魂。
襯野山夫公克己,怪眼-翻,嘆道:“我要是具有此種絕藝,當可領袖中原武林了。”
言上大有遺憾自己出生太晚,而又未投得名師之意。
真虛羽士桂承模笑道:“克己兄偌大年紀,仍是貪心不足,想這種絕技,都是玄門內力的至高修為,豈是你我能覬覦得到的,曾聞家師説過,這兩種絕技,是四十年前,五方煞神中的獨眼煞神章宣健,和冷麪鬼母衞含英的獨門絕技。”
喜怒無常狄仕倫,接道:“除了這種絕學之外,現在武林之中,恐怕再沒有第二種絕技了。”
赤面修羅孫同仇,接道:“怎地會沒有?除了九天妙音,糜孔陰飆之外,尚有追魂蘭花拂,和桃花鐵印,共稱為武林四大禁藝,但是禁歸禁,還不是照常使用江湖,不過今天這場結局,倒是近三十年來,第一次見到,説不定傳言中,早已逝世的章衞二煞,已有傳人重新出現江湖了……”
説此,沉吟了一下,又道:“如此一來,再加上萬形客的傳人,所使用的追魂蘭花拂和雲霄女魔的桃花鐵印四種絕藝同時出現,我們潛山石府雄踞武林的前途倒是值得考慮……”
真虛羽士桂承模,頓即驚道:“怎麼萬形客已有傳人出現?雲霄女魔也再度重履江湖?……”
修羅孫同仇,接道:“的確如此,萬形客的傳人,在桃花源我曾見過一面,至於雲霄女魔,其行蹤傳説不一,有説現在洞庭君山扶風洞,有説現在隱居武陵桃花源……”
山野村夫公克己,冷哼一聲道:“你們如何盡長他人之鋭滅自己的威風,既是四絕已同時出現江湖,我們不如準備在先,施以個個擊破,用最陰毒的手段,一個一個除掉,待返潛山之時,便往桃花源採探一下,若遇見那女魔,殺她個五馬分屍……”
這莽山夫一席狂言,孫、桂、狄並沒有反應意見,倒是把仲玉氣得心底直冒火,暗道:我娘與你們有何深仇大恨?竟想毒意暗算,好,既是挾路相逢,我便要試試你們這四個老鬼,到底有多大道行……
這時,潛山四進士突地身起驚雲,正向石門這邊疾撲而來,並聽赤面修羅孫同仇,説道:“這石門裏面,必定隱居有人,也許即是鬼頭十八屯,眾高手遭到慘局的原因……”
説話中,四人已撲至距離石門五丈之地。
突然,仲玉一聲長笑,身軀微晃,巧如輕煙,捷似星火,“呼”地一聲落在四人身前。
四人在此逗留了半天,哪裏知道有人隱在暗處,正闖撲之中,突地,長笑驟發,同時眼前黑影上閃即斂,已站定一個青衫背劍,玉面朱唇的美少年,卻是風儀絕俗,神態傲然。
四人電目射芒,朝仲玉上下,不停地打量,而露驚奇之色……
少頃,赤面修羅孫同仇走出三步,鼻中冷哼一聲,道:“桃花源傷我師侄之事,正要找你算帳,不想今天卻在此地相逢……”
説着,掉頭向狄、桂、公三人,介紹道:“這便是萬形客的傳人……老夫四人乃本門石府四進士,今日你如能僥倖活命,可哭訴令師,竟往潛山石府論理……”
桂、狄、公三人,一聽眼前少年,即是武林奇人萬形客的徒弟,頓時暗地驚訝不迭,不僅驚訝,而且直在讚美,驚訝的是,這少年竟與文子正,長得一模一樣,乍見之下,很難分得出。而讚美的是,他不但勝過文子正,風儀奇勝,而且神光內劍,英華隱射,顯見武學超凡,確是人中祥能,美質良才。
仲玉察出赤面修羅孫同仇言下之意,似乎已註定今日不死也得必傷的結果,當即冷笑一聲,朗目凌光暴射,橫掃四人一眼,道:“文仲玉今日何幸,能會名揚華北的潛山四魔,真是生平快事,不過,此番相逢,卻與家師無關,只是個人恩怨,現在你們先説説,與我娘究有何深怨過節。”
四人聞言,心下猛地一驚,這小娃兒竟還是雲霄女魔的兒子?此刻糾葛倒是越纏越緊了,但一見仲玉,那神狂言倨傲的神態,也不由個個氣住上衝。
尤其山野村夫公克己生性暴燥,聞言如同火燒心肺,當即怪眼連翻,雙肩一提,欺出四步,朗聲説道:“娃兒,你要知道麼!便説與你聽,第一,你那魔娘曾傷過本府弟子,血債深結。第二,適才你稱我們為四魔,當然,我們既便是魔,在水火情勢之下,男魔不容女魔,這是一定的道理……”
仲玉何如能聽這種話,當即一聲大喝,叱道:“老賊,大言不慚,我倒要試試你們的道行。”
説着,“嗆啷”一聲,已自拔出長劍,橫於胸前,又道:“你們是輪流來,還是一起上?”
話未了,喜怒無常狄仕倫,暴喝一聲,子母鐵彈往懷中一操,迅速取下長劍,身形動處,灰影一閃,已欺至仲玉身前,怒道:“小娃兒,不知天高地厚,待狄老爺替令師教訓你……”
語音未落,左足欺進半步,沉腕掣劍,一招“平沙落雁”直指仲玉將台穴。
仲玉輕晃堅肩,滑步飄身,隨之反手掠劍,式演“觀音折枝”,銀虹閃處,竟向對方長劍蕩去,同時,口中説道:“十招之內,必叫你長劍脱飛。”
喜怒無常狄仕倫,名列潛山石府,四進士之一,江湖上的各頭也不小,怎受得了仲玉那種藐視人的話,當下冷哼一聲,見對方反臂掣劍蕩來,也不撤招,頓即力沉右臂,順勢向仲玉劍身磕去。
跟着“鐺”的一聲脆響,火花四射,兩人互被震退兩步,都感到手臂一陣痠麻,但明是勢均力敵,五分軒輊,其實已強弱立判,因為仲玉是反臂撿劍,出手代式,而仕倫則已提勁集力,勢佔優先,當然旁觀者或當局者心中,都是雪亮的,那還不知道誰弱誰強。
尤其喜怒無常狄仕倫,成名已二十年,攻勢磕制,原想給仲玉一個下馬威,誰知竟落得個勢均力敵,頓時火上加油,臉上無光,氣惱之下,迅速展開本身絕學,力聚劍端,抖起萬點銀虹,直朝仲玉當頭罩下。
仲玉一見對方,劍氣如瑞雪舞空,吐勁臨頭而來,於是也不敢大意,同時早先誇口在先,十招之內脱飛對方兵刃,當下更是謹慎萬分,也即展開本門奇學——“屠龍劍瀧”,同時腳踩“反八封遊身術”,錯招異式,身劍並用,直向對方劍光中,步步欺進。
這下兩人都拚出全力,各展所,因為,一個生怕制服不了小輩,顏面人掛不住,一個則唯恐十招之內敗不了對方,覆水難收。
是以,全施出惡招毒式,詭式異招,緊鬥在一起。
剎時,只劍虹交射,寒芒互天,宛如數十條銀龍,在空中糾纏飛舞,而一片白森森的光之中,疾閃着兩條人影,倏分倏合,直看得人眼花瞭亂。
這時,站在一旁的三老,也俱是凝霜於面,提神戒備,六隻精光閃爍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虎眈眈地注視兩條飄飛的人影,每個人的瞼上露出不同的神色,有的驚疑,有的呆凝。只有赤面修羅孫同仇,卻是長眉雙皺,而浮憂色。
少頃,已是五六招過去,寒凌凌的劍氣,越發沉密,越發尖鋭呼呼地風迸出陣陣殺伐之聲,使得四周樹木落葉,花草低頭,而人影似已籠罩在整個光幕中,了無蹤跡。
激烈的拚鬥,雖才不過六七招,可是喜怒無常狄仕倫,到底技不如人,已然汗流夾背,那鬚髮猥張的形狀,顯見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的惡鬥中,儘管毒招連環遞出,仍不能滲入對方的劍影,當然佔不上便宜,但是,他為職自己聲譽,仍猛提真力,急運功勁,振臂揮劍,着着猛攻。
而仲玉看着七招又快過去了,這下心中可急如火燒,要是十招之內敗不了人家,不但自己為頰面丟盡,既是乃師的面子,也因而蒙羞,於是,竟自歹招百出,不惜耗費真力,身劍合一,硬向對方兵刃上猛遞。
站着觀戰的三人,眼睛注視地場中,心下正暗自預料這場結果,萬一喜怒無常有失,將如何速手製服這小娃兒,以免被傳揚開去,四進士的名頭,將無顏再嘯傲江湖。
同時,每個人也在暗自佩服仲玉的武功,竟與他的人品一樣,超凡絕俗。果然,萬形客不愧名列五奇之首,調教出來的弟子,端的出類拔萃……
此刻,倏聞仲玉一聲清嘯,振劍式演“春風拂柳”,虛架對方一招“開雲見月”,隨之,身形猛起,拔高一丈,迅又翻身橫卧,劍吐凌芒,一式“普降甘霖”,身劍側瀉,直向對方當頭罩下。
喜怒無常狄仕倫,倏見鍾玉身形凌空,疾變捷演,忽又身劍臨頭襲到,當即挫步側身,掣劍化式“風搖柳浪”疾削對方右腕。
仲玉這一招“普降甘霖”,原是虛式,饒他狄仕倫經驗老到,卻不知威震武林的屠龍劍法,既是平常招式之中,也隱含着無窮變化。
只見仲玉凌空身軀,倏地一沉,同時撤招之中,已然飄落地面,待狄仕倫尚未變招回式,仲玉長劍已點到對方胸前。
狄仕倫估不到仲玉身劍變化恁地快捷,驚覺劍鋒襲體,急切裏,回劍護胸,已稍慢一寸。
頓時,仲玉力緊右臂,猛地往上一撩,同時一聲大喝:“撤手”。
接着,只聞“當”地一聲,和“嘶”地一聲響過,夥仕倫頓被逼退數步,而一柄長劍則已飛墜兩丈開外,堪至胸前也被割破一塊,滿面羞憤怔立當地,而其他三人,已同時暴起身形,紛紛躍近一丈,含怒於面,憤然而立。
這如同電光石火般地變化,頓使激烈搏鬥之後的現場,蹄於一種緊張的沉靜中,五雙寒芒暴射的眼睛,正噴射陰毒的怒火,針鋒相對的注視……
在這種強敵環視的情形下,而仲玉劍抱劍傲然洲停,但面上已披滿微粒汗珠,可見適才一番搏鬥,確已消耗不少真力,然而,他沒在意身體的疲勞,同時對眼前的情勢,也不會警覺,對他在如何惡劣。俄頃,冷哼一聲,道:“老賊,怎麼佯,長劍不要了麼?快拾起來!我還要為家母雪辱,找你們四魔算帳呢!”
瞧他這回氣,簡直狂傲到極點,漫説這潛山石府的四進士,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高手,既是一個無名小卒,對他這種言態,委實受不了。
因之,當他的話還沒説完,孫同仇,桂承模,公克己三人,已紛紛一步一步,向他走近,而每個人俱是眼透兇光,面藏殺機,其態勢之緊張,又將是一場血戰的潛機。但仲玉似渾如不覺,不僅不慎於戒備,應付危機,而且連正眼也不向他們瞟一下,的確也顧得太自負了。
而喜怒無常狄仕倫,此刻,正悶不吭地,朝落劍處慢慢走去,看樣子卻頤得出奇的大主。
但還未走過去兩丈,倏地急驟扭身,一聲大喝:“小子休狂,老爺賞給你兩顆點心。”
喝聲中,兜手一揚,已打出兩顆子母鐵彈,疾化烏影,夾着呼呼勁風,直向仲玉當胸射到。
仲玉陡見烏影飛來,心中暗笑:老傢伙技竅無用了!當即冷哦一聲,同時,閃身橫挪“碰”地一聲,第一顆已擦臂擊過,迅即長劍一封指向前面第二顆鐵彈磕去。
小狂物哪裏知道,喜怒無常夥仕倫的子母鐵彈,是大山冰河底,寒鋼母所鑄,功能襲金斷卡,洞石穿巖,乃目下江湖中,有名的怪毒暗器之一,豈可用普通長劍去碰的?但,他到底去碰了,劍瞻相擊,只見銀虹疾閃,烏影互天,“卡嗆”聲中,火花爆射,仲卡的長劍,頓即斷飛十截。
這一下,仲玉被五雷轟頂似的,楞楞的立着,臉上佈滿悲憤,和重重殺氣,星有淚火交即,怔怔地瞧着手中大半截長劍,好像頓時着了魔,呆昏了。
仲玉反常的現象-露,孫、狄、桂、公四個老傢伙,也弄得莫明其妙,不知仲玉為何在斷劍,而出現如此神態,即像傷心又像恨,宛似感慨又兼愁,莫非他那柄劍上面,牽連什麼復難的問題。若然,大風暴之前,必有一股奇寂的時間,於是,一個抱劍着勢暗自留神戒備,但很奇怪,他們卻按兵不動,似乎也已忘了,他們準備採取個個擊破的行動,只虎眈眈地瞧着,仲玉那種痴呆的樣子。
此刻仲玉確是既傷心又憤恨,自出道以來,短短的六個月,僅兩次用劍,不是被削斷,便是被擊斷,雖然並不是自己武功小的疏忽,可是在江湖上,被判斷兵刃,是一件很難看的事,因是應該抱怨師門,沒有一柄奇刃寶劍,傳賜下來,但為什麼自己曾經常遇着呢?”
前幾天在桃花源,已被玉面神童文子正,削斷了乃師賜與的兵刃,羞憤擾存,如今,又把鄢鄉紋婚盟交換信物的長劍,給擊斷了,心中怎不憤恨若痴。
尤其,這幾日,由於對繡紋在“欲仙幽苑”產生蒙羞的誤會,致令她負氣而去,心下正懊喪不已,尚好有她一柄長劍在身,睹物思人,也可作深心的憾悔,可是,一柄完美的長劍,只剩下半截,由之,傷心與怒火的交織之下,竟睚楞然木立。
少頃,他徐徐抬起頭來,怒目一掃四人,咬牙恨道:“今日我與你們誓不兩立!”
語畢,身形飄如驚動,斷劍猛翻,灑出朵朵殘虹,“呼”地人影一閃,宛如黑煙疾繞,接着“嗆,嗆,嗆,嗆”,連聲四響,已與四進士的長劍,各磕掠了一下。
其快捷的程度,當今是神乎其技,僅這單身挑戰的雄心,和身劍合一的輕功,也不禁使得四進士,心中暗佩萬分。
但是潛山石府四進士,在江湖下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雖然心中對仲玉讚佩不迭,可是總不能以長者身份,猛然間,便被這小傢伙,在各人兵刃上,挑戰式的磕了一下,這簡直是莫大的侮辱,於是,“當,當”,聲中,身形已自紛紛移動。
而仲玉未得四人身形散開,黑影閃處,斷劍化式“枉風暴雨”,頓時匹練橫空,宛如羣星動盪,疾朝四老臨頭罩下。
同時發話道:“今番四老一少,奇逢勝會,不傷不休,不死不散!”
四進上一見朵朵殘虹,龍光布幕的疾灑而下,當即各起身形,抖動長劍,人化灰影,劍吐寒芒,遞出不現招式,齊向仲玉掃到,有的揮劍削腕,有的斜劈單肩,有的反指下腑,則有的挺臂掣腹,真是精妙絕世,凌厲無倫。
並且各自回話道:“年紀輕勸的,怎地如此狂妄!……”
“滿遭損,謙受益,娃兒,你可聽到過這名言。”
“既是與潛山石府為敵,今天休想沾到便宜!”
“嘿……嘿……少時管教你血濺衣裳……”
“哈哈……”仲玉狂笑接道:“文仲玉一則為償還前怨,二則為母雪辱,雖傷不恨,雖死無憾……”
説話聲中身形巧似驚蝶,穿梭般地,在層層劍光之中,翩翩飛舞,而手中斷劍,則散出條條白色匹練,向周身凌芒疾迎。
四進土振劍飛虹,身起流雲,各自抖出奇招絕式,化成無數條銀虹,有如大雪密雨,把仲玉團團包在中央。
人影浮動,劍氣氤氲中,義發話道:“我們四進士,行走多年,從來沒有連手與人對過,今天倒是第一次,娃兒,你可是小心些……”
“今天看是勝不了你,潛山四進士,從此消跡江湖……但是,你如濺血此地,可得認命了!……”
仲玉只是冷哼連聲,遊身出招,並不答言,其實在這種情形之下,也再沒有容他回話的空暇,因為,四進士單憑各人的武功,已名噪江湖十餘年,一人應付四手,也不見得強弱立判,如今,單身力敵四人,而且手中又是一柄斷劍,安能有閃心磨牙齒?是以,益自慎守心神,護身運劍,施展出本身絕學,在-團光幕勁風之中,身隨劍走,飄舞不定。
當然,四進士也全使出了渾身解數,向仲玉着着猛攻,需知,他們也明知這小煞星,實非江湖上一股高手可比,數十年來,真還沒見過這樣出奇的人物,何況,對手不但是五奇之苜萬形客的弟子,武學當非凡俗,而且,還是名震武林的女魔頭雲霄的愛子,其身手自然已登峯造極,以故,全是拚力施為,恨不能把仲玉,立即分屍劍下。
剎時,只見灰影幢幢,銀虹交射之中,響起-片金器交鳴的聲音,遠遠看去,則根本分不出人影,仿是重重白森森的光幕,構成一個偌大半圓形的晶球,而晶球外面,則鋭起呼呼勁風,把四周的花草,卷得漫天亂飛。
仲玉這一番冒險的拚鬥實非與五洞觀音,黔北七怪拚鬥的那種情勢可比,也是他出道以來,首次全力拚出本身修為,但是,任他詭招異式疊出,竟未佔到絲絲上風,相反地俱在萬條銀蛇之中,漸漸處於被動,甚至有落於下風之勢。
到底人家四進士,在江湖上並非泛泛之輩,一個已是俱集數十年功力,全力施為,這番雄霸霸的威勢,饒他仲玉技承武林奇人,身懷蓋代絕藝,那些不吃力制?何況,他已然拚命的鬥過了一場。
果然,四十招過去,仲玉已是沐汗如雨,勁弱精疲。尤其,生性倨傲,一見勝不了對方,心急之下,更是意頌氣燥,如此一來,那些不被迫落於下風。
忽地,那銀虹構成的半圓晶球,驟起劇烈變化,幾道白色匹練,自球幕中爆出,同時兩條人影倏合倏分,隨之,二聲金囂交鳴,夾着一聲暴喝:“撒手。”
接着,凌空飛起一條人影,殞星墮丸般的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