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芸才剛回到連府,便察覺出氣氛不對。
當她找到了宛兒,竟發覺她一個人坐在庭院的小亭子內,趴在桌上噘着小嘴偷偷哭泣着。
她心下一驚,趕緊加快腳步趨向前。
“宛兒,你怎麼了?”捧起她的小臉,花芸擔憂地望着她。
“爹爹他……爹爹他又將那個春雪兒給帶回來了,還將她留在府裏住。”她鼓起腮幫子,小臉上有着掩不住的憤怒,“我最討厭那個壞女人,她每次一來就會霸佔爹爹,連我要找爹,她都不讓我見他,芸姨,你幫我趕她走好嗎?”
“哦!”花芸皺起眉頭,“能不能告訴阿姨,那個春雪兒住哪兒呢?”
“他們就住在後苑裏,有時候爹一去那兒就好些日子不會回房,我想去找爹,林管家又不敢帶我去,好討人厭。”她氣得跺了下小腳。
花芸聽在耳裏,不禁也跟着心煩意亂了。自己的季哥哥摟着別的女人親熱,甚至於住在一塊兒不回房,她心底又何嘗好受呢?
可此刻的她又有什麼資格評論他的是非?只能説時不予我,上天實在是對她開了一個大玩笑啊!
想着想着,她的鼻頭不禁泛紅,心痛也隨之加重。而且,她更不明白的是,他明明知道宛兒身體不適,為何就不能撥空陪陪她,硬要搞些風花雪月的事?
難道男人都是這樣的嗎?
“芸阿姨,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宛兒抓住她的手,靠在她胸前,“我好喜歡你,你做我娘好嗎?”
聞言,花芸大吃一驚,她目光灼熱地望着倚在胸前的小腦袋,“我可以疼你,當永遠愛你的阿姨,可當娘……”
她的眉頭忽地一皺,因為發覺宛兒的小腦袋居然愈來愈沉。
“宛兒……宛兒……”花芸趕緊掬起她的下顎,望着她那張泛白的臉蛋,一雙小手直抵着心窩,已是呼吸困難。
“阿姨……我胸痛。”宛兒想哭卻哭不出來了。
“不!”花芸立刻抱起她往自己房間衝,而後將她平放在牀上,找來醫袋,拿出幾根細針,灸進幾處重要的穴位。
花芸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見她的喘息似乎緩了下來,這才稍稍放心了。
“宛兒,好些了沒?”看宛兒張開了眼,花芸輕聲探問。
“嗯!我好多了……”她彎唇笑了起來。
“那就好。”花芸終於鬆了口氣,“真是嚇死我了。”
“阿姨,是你救了我,你是位大夫啊?”呼吸正常之後,小丫頭的話也多了,笑容也變得更加燦爛。
“對,我是個大夫。”花芸頓時熱淚盈眶。
“你好棒喔!阿姨。”宛兒仰慕的眼光充滿敬意。
“好了,別盡顧着説話,睡一會兒吧!這樣身體才會快些好。”花芸輕柔地撫弄着她的臉頰。
“好,我是想睡了。”宛兒疲倦地揉揉眼睛。
“我會陪着你,放心地睡吧!”
花芸輕聲唱着搖籃曲,直到宛兒睡着了,她卻是愈想愈生氣,終於忍不住衝出房門,直接找上了林管家。
“林管家,請問後苑怎麼走?”好不容易在偏廳遇見他,花芸立刻趨上前問。
“什麼?後苑!”林管家似乎有點躊躇,“花芸姑娘,你是要……”
“我要去找你們家少爺。”她直言不諱。
“可是……”
“他不肯讓外人打擾他嗎?”冷着臉,她對連凱的做法愈來愈不滿,“難道宛兒也是外人?”
“小小姐?小小姐怎麼了?”他暗吃一驚。
“她胸疼的毛病又發作了,所以我要找他好好談談。”
“可是,我……”林管家摳着後腦勺,陷入兩難中。
説了必定會惹少爺生氣:可不説,小小姐若發生什麼事,要有誰來承擔後果呀?
“林管家!”見他躊躇了好久,花芸無奈地深吸口氣,“好,你不説也行,那我自己去找好了。”
丟下這句話,她便猛地回身,林管家見狀,立刻拔聲喊道:“等等啊!花芸姑娘,我告訴你好了。”
“那你快告訴我。”花芸這才微微一笑。
“你從後門出去,往右一拐,就會看見一處花園,後苑就是那兒了。”林管家伸手比了比。
“謝謝你,林管家。”她對他頷了首,快步朝後苑走去。
一到了那兒,她這才發現這兒的花園真是漂亮,可見他在這裏的建築與設計上耗費不少心力了。
唉——光他這奢華的個性,又跟她心目中的季哥哥差異甚遠呀!
往裏頭再繼續走,竟發現迎面來了個嬌豔的女人。那女人一瞧見花芸,便凝起了眉頭,“你是誰?怎麼可以私闖我的地方?”
見到她,花芸的心坎也隨之一沉,心底已有了瞭然,她……她就是宛兒口裏的春雪兒?
“很抱歉,我是來找連凱的。”雙手抵着心窩,她儘量讓自己説起話來能夠平穩一些。
“哦……找凱呀!”春雪兒勾勒着嘴角,眯眼看着她,“你是誰?找他做什麼?沒重要的事別來打擾。”
“他女兒發病了,那算不算重要的事?”花芸着實對她的態度極為不滿。
“他女兒?”春雪兒嗤鼻道:“哼!成天有人伺候着,會有什麼事?你少多事,快滾——”
“你怎麼可以這麼説?宛兒的病發作了,差點兒出事,這怎麼能説沒事呢?”她真不明白這女人到底懷着什麼心態?“宛兒不是別人,而是連凱的女兒呀!”
“宛兒是宛兒,關我什麼事,你別-嗦,再不走,小心我趕你出去。”春雪兒仿似潑婦罵街。
“你……”
“什麼事,不過睡個午覺,那麼吵!”説着,連凱已出現在她們兩人身旁,倚在花欄旁,慵懶地説。
“宛兒她——”
花芸想説什麼,卻被春雪兒給插了話,“這女人無理取鬧,這是我的地方,她硬是賴着不走。”
“我才不想來你這裏,只是我找不到他!”被逼急了,花芸居然流出了淚。
“別哭了。”他眉頭一揚,勾唇肆笑着,“是不是宛兒又告我狀了?唉……小女孩的話,就別放心上了。”
“不是宛兒説了什麼,而是她病情發作,我趕來這兒是希望你去看看她,關心她一下。”望着春雪兒的紅唇一撇、含着冷笑的模樣,花芸心頭更痛了,“我言盡於此,去不去就隨你了,以後我也不會再跨進這裏一步!”説完,她便將頭一轉,毫不遲疑地離開了。
“喂——”
連凱伸手想喊住她,卻被春雪兒給攔了下來,“那女人就會説話嚇唬你,想想宛兒已多久沒發病了,你可別上當。”
“別這麼説,我還是得去看看。”他撥開她的手。
“不要嘛!你答應過人家,睡醒後還要再給人家一回的……”春雪兒抓住他的胳臂,徐徐往下滑,經過他的腰際,而後往他胯下一抓。
“別急,下回來再補你嘛!”拍拍她的臉頰,連凱也跟着離開了這兒。
“凱……”
春雪兒氣得一跺腳,咬了咬下唇,心忖,如果這個女人還要這麼纏着連凱,她定要豁出去,與她力爭到底!
※※※※
當連凱跟着花芸來到宛兒房裏,就見宛兒又抓着胸口,不停地在牀上翻滾着。
“糟了!”花芸臉色瞬變,趕忙對連凱説道:“快,你將我的醫袋拿來!”
“醫袋?”連凱愣了下。
“就在我牀邊。”她用下顎點了點牀邊那隻灰色袋子,“快點!”
“哦!”他立刻將醫袋拿了過來。
花芸從袋子裏拿出一塊棉布,打開后里頭插着各種大大小小的細針。看着她抽出其中幾支針,對準穴位插進宛兒的皮膚,接着又為她把了脈,並喚來林管家,拿着她所寫的藥方抓藥去。
直到宛兒沉沉睡去,花芸才伸手抹了抹額上的汗水,長吁了口氣。
“沒想到你居然會醫術。”他眯起眸,再看看宛兒那張沉睡的小臉,“看來,我留你下來是留對了。”
“我不需要你來奉承。”瞪了他一眼,她為宛兒蓋上被子,“我們出去吧!別吵她睡覺。”
“可是宛兒她……”連凱仍不放心地蹙起眉。
“她沒事了,藥抓回來後記得讓她按時吃藥,這樣病再次發作的機率會大大降低。”她回頭對上他的眼,“我不是你在玩女人的時候替你照顧宛兒的代替品,她真正需要的關心該是你給的。”
“你又要説教了。”他輕輕搖頭。
“算了,不説了。”
花芸迅速轉身走出屋外,連凱也快步跟了出來。
“剛剛那個女人是……”他支吾了一會兒,卻沒了下文。
“不用跟我解釋。”
説她不在意是騙人的,可她現在心情異常的沉重,心中的苦澀緊緊地綁縛着自己,讓她好難受。
連凱走到她面前,掬起她的臉蛋,“先不談別的,關於宛兒的病,我真的要對你道聲謝了。”
見他的態度轉為正經,她也不好再執著於自己生氣的理由上,“不用客氣。”
“還生我的氣嗎?”他吁嘆了口氣,眼神轉為迷惘,“我妻子過世七年,而我又是一個需要女人的正常男人,娶妻容易,可真要找一個對宛兒好的可不簡單。”
“你不用替自己找理由。”抓住他的手指,她實在很不喜歡他動不動就碰她的輕浮舉動。
“真是個小器鬼。”
花芸就是討厭他老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明明是他做錯事,弄到最後卻變成是她吹毛求疵。
他可知道,當她目睹他與其他女人關係甚密時,她心底有多痛苦?多沉痛?
等待那麼久,無奈等到的居然只是他的“無情”而已。
“等一下宛兒就會醒來了,希望你能多陪陪她。”説了這句話後,她便打算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兒?”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其實她並不是累,只是不知用什麼樣的心態面對他。
“你的房間被宛兒睡了去,我看,你就在另一間房休息吧!”連凱大膽地握住她的手,狀似懇切地説。
看着他握着自己的大手,她的心漸漸熱了起來,想當初季哥哥也是這麼握着她在草原中奔跑,追逐着紙鳶、布球……
“瞧你又想哭了,我可不想讓你來我這兒老是被我弄哭。來,去睡一覺,心情就會好了。”
連凱這般温柔的言語仿似蠱毒般的一寸寸融化花芸的心,讓她有種回到過去的恍惚,於是她倚着他的肩,緩緩跟着他到另一間屋子。
直到進了屋,他扶着她的肩壓她坐上牀榻時,她才驀然驚醒。
“呃……你可以出去了。”他就坐在她身側,用一種魔魅的眼神望着自己,讓她的心沒來由的一撞。
“別這樣嘛!”連凱如火般的瞳心直瞅着她的容顏,一步步地靠近她。
“你要做什麼?”在他惡意的欺近下,花芸渾身燃起了一絲絲的熾熱感。
“我知道你喜歡我,終有一天,我會戰勝‘季哥哥’在你心底的地位。”他帶着笑緩緩説道。
“你別這樣,我想……”
“噓……好久沒喝點兒小酒了,陪我喝一些。”説着,他竟然走到屋外擊了兩下掌,一個丫鬟走了過來,恭敬地對他屈膝行禮。
“來壺玫瑰釀。”他説道。
“是。”
丫鬟一離開,花芸立即上前拉住他,“誰要陪你喝酒了?我現在想休息,再説,宛兒她……”
“宛兒有林管家照顧,煎了藥他會喂她喝,我想不會有事的。”連凱一點也不在意她正在發怒。
“你不可以這麼説!”她覺得好害怕,為何他是這種不負責任的父親?難怪宛兒小小年紀就鬱鬱寡歡的。
“別這樣,要不……我答應你,待會兒喝了酒就去陪她,嗯?”他眼底閃爍不詭的星芒。
這時丫鬟送來玫瑰釀,連凱接過手,便示意丫鬟離開,然後將裝着酒壺的玉盤置於圓几上。
“你做什麼?我可不喝。”花芸轉過頭,對他有着滿懷的不諒解。
“小酌一些,沒問題的。”他從玉盤上取來酒壺與兩隻杯子,徐徐將它們斟滿。
“我看你還是自己喝吧!我不奉陪了。”她想出房,卻被他的一隻壯臂給擋了下來。
“做什麼?”她掙扎地想抽回手。
“不想喝沒關係,陪陪我嘛!”説着,他便用力握住她的玉腕,執著酒杯將她帶上牀。
“你別碰我!”她氣悶地對着他吼道。
“別這麼愛生氣,這樣的女人沒人疼喔!”他狂肆地一笑,隨即將杯中的酒液豪氣地往喉頭一倒。
他五官深沉,刻劃着某種霸氣與狂熱。在花芸恍神地往着他之際,他竟然俯頭貼上她的檀口中,將酒液緩緩灌進她口中。
天,這是什麼?怎麼那麼難喝!甚至比仇瑚哥給她喝的還要烈上百倍!
“唔……”花芸痛苦地皺起眉頭。
“怎麼?好喝吧?”邪惡的連凱終於離開她的唇,意猶未盡地舔了下自己的唇瓣。
“咳……你這是什麼酒?好……好難喝……”她邊咳邊順着自己的胸口,沒想到他那一口的量還真多!
“這可是道地的玫瑰釀,香醇怡人,哪會難喝呢?”他的黑眸閃亮如黑曜石,直放射出魅惑的顏色。
“我所知道的玫瑰釀應該非常爽口才是,為何會這麼烈……”
糟了,她已覺得腦子發眩,連視線也變得模糊了。
“你所説的只是普通的玫瑰釀,而我手上的玫瑰釀,可是放在地窖近二十年的烈釀呀!”
這些年來他靠着這東西不知迷醉了多少女人,它可是他的寶貝呢!
“難怪……”她根本不會喝酒,這東西簡直要她的命!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卻一直沒機會,”連凱看着她醺紅的俏臉,“你身上為何總會有股迷人的花香呢?”
她身上特有的氣息混合着酒味,還真是令他心生嚮往,而且,她這味道不同於一般女人身上的人造香味。
“我……”花芸撫着額頭,力持鎮定,她不能睡,絕不能睡呀!
“芸芸、芸芸……”見她就快不行了,連凱的嘴角不禁浮上一層邪氣的笑痕。
“別碰我,我要去看宛兒。”雙掌觸上他的胸膛,她拼命地想起身,可他卻乘機抓住她的小手,將她的身子拉貼近他。
“呃——你這個混帳,走開!”她直揉着發疼的太陽穴。
“忘了嗎?我是你的季哥哥呀!”他放柔聲調,有意無意地誘惑着她,大手攬上她的身子,不詭地揉弄着。
“不……不可以,我的季哥哥不會這麼對我,不會的……”她突地使出所有力量推開他,而後搖搖晃晃地往屋外走。
連凱並未阻止,只是眯着眼,看着她那顛簸的步伐。
她告訴自己,她得離開,一定得離開!這個男人太恐怖了。
可當她走着走着,腦子卻愈來愈沉,鼻間盡是讓她受不了的酒味,直到了門際,手才扶上門閂,她卻一個支撐不住,身子驀然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