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貝曉陽已經二十六歲了。
愈加成熟漂亮的她,也愈懂得花錢讓自己過好一點。
每個禮拜跳兩次韻律舞,不但能紆解工作壓力,還能保持完美的身材。每個禮拜上美容中心做一次SPA,做做臉部和全身的按摩以及去角質。
每季固定採買新衣,再加上兩個姊姊經常送她名貴的衣物,她已經是公司裏眾所皆知「最會穿衣服的女人」。
令她不平衡的是,「最會穿衣服的男人」這個封號是落在何熙煒身上。好像無論她到哪裏、做什麼事,他一定都在她身旁五步之內,永遠擺脱不掉似的。
她從無奈變得無力,最後是徹底認命。
人説烈女最怕郎來纏,更何況他又是那麼奸詐狡檜的人,想要鬥過他,似乎愈來愈難了。
最近這陣子,公司在職務的調配上做了很大變動,讓貝曉陽措手不及。何熙煒從企劃部課長升為副總,而她則從董事長特助轉任副總特助。她——被命運推得離他更近!
她曾經禮貌地詢問何父轉調她的原因,他只笑着説她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而他愚昧的兒子才剛升為副總,有很多地方需要她協助,所以才派她過去輔佐。
問題是,任何一個認識何熙煒的人,都不會認為他愚昧!
她也曾委婉地請求何父別調她過去,改派資深秘書或是其他單位的主管協助,但何父都認為不安,堅稱只有她才能幫助他兒子,甚至不惜低聲下氣地拜託。
貝曉陽深知自己不是什麼偉大的人物,哪有資格讓身為大老闆的何父如此做?人家看重她、尊重她,她該心存感激,哪能得寸進尺、恃寵而驕啊?
所以即使再不情願,她還是乖乖接受何父的安排,轉調到何熙煒身旁,協助他慢慢將業務推上軌道。
其實跟何熙煒相處並非真的讓她那麼痛苦,他對她的好她也愈來愈明白。她之所以百般排斥抗拒與他相處,只是不願受他吸引,像撲火的飛蛾,傻傻地陷入愛的漩渦裏。
他們的身分天差地遠,不可能得到大家的認同,何父何母對她雖好,但若是被他們發現,她這個「狐狸精」竟然「勾搭」上他們的兒子,不氣得立即將她解僱、並且嚴格禁止他們碰面才怪。
她已經習慣何熙煒在她身邊,也不希望何父何母討厭她,昕以她竭力抗拒逐漸失控的感覺,不讓自己愛上他。
如果她縱容自己與他發展下去,那麼那份愛將會成為史上最具破壞力的武器,她與何熙煒多年來半友半敵的關係,還有與何家二老的親密感情,都將毀於一旦。
她不想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只能儘量閃躲了。
「為什麼我非得參加這場宴會不可?」
貝曉陽端着粉紅色的雞尾酒嘀咕,不耐煩地遠眺在人羣中左右逢源、廣受歡迎的何熙煒。
幾個禮拜前,她妥協答應轉調到副總辦公室,協助剛任副總的何熙煒處理繁雜事務、替他安排行程、幫他打公文報告、陪他開會、做會議記錄,身兼特助與秘書的工作,除此之外,還陪他應酬!
她實在不懂,公司有公關部門,裏頭多的是美麗迷人的公關小姐,再不然秘書室的女秘書們也可以啊,為什麼這份工作會落到她頭上呢?
噢!她想起來了,這也是何父的請託——
「拜託你啦,曉陽!熙煒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口才木訥、不會説話,我怕他出席重要場合怯場,或是口拙壞了大事,所以才希望你陪他參加宴會應酬,暗中幫幫他。」
他口才木訥?他不會説話?哈!貝曉陽忍不住低笑嘲諷。如果何熙煒那傢伙「不會説話」,那全台灣的人不都是啞巴?而他如果會「怯場」,那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應該躲進地洞當地鼠才對!
總之,她始終有種怪怪的感覺,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何父「騙」來的。
當何父開始拜託她陪他「不會説話又怯場」的兒子參加應酬時,還喃喃自語被她聽到。記得當時他説什麼——
反正將來總要習慣,現在早點適應比較好?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貝曉陽始終不明白。
何熙煒剛進門沒多久就被急欲和他攀談的男女賓客困住,他知道曉陽不喜歡-這種「渾水」,所以讓她先去喝點東西。他心不在焉地和賓客談話,不時悄悄追逐她的身影。
老天,她今天真美!
今天她穿着他堅持買下的靛紫色晚禮服,這件禮服很神奇,隨着布料角度的不同,會出現淺紫、粉紫、深紫、紫藍等不同的顏色,搭配簡單卻能勾勒出身材的設計,由纖細玲瓏的她來穿,真是太適合了。
而她不喜歡每次陪他來應酬都請化妝師,認為那樣太花錢,所以她特地去學化宴會妝的技巧,在滿廳濃妝豔抹、爭奇鬥豔的名媛仕女當中,髮型簡單盤起、妝容清新大方的她,看起來特別與眾不同。
他欣賞的眼,痴戀地捕捉她啜飲雞尾酒時皺眉吐舌、俏麗可愛的表情。
就在這時,他發現有名外型出色的男子走向貝曉陽,安裝在他身上長達十二年的「情敵雷達探測器」立即發出嗶嗶嗶的警告聲。
他眯起眼,密切觀察着。
「嗨!」張仲達以最俊帥的姿態走到貝曉陽身旁,故作瀟灑地一揚頭,甩起落在額前的挑染金髮。
「你好!」貝曉陽不知道此人是誰,根據商場應對守則,不是敵人就是朋友,因此絕不能怠慢。只是——
他身上的古龍水可不可以不要噴得這麼濃?他一靠近,她就好想打噴嚏喔。
「美麗的小姐,請問你貴姓?」張仲達沒發現自己身上的人工香氣引起美人反感,還一逕靠近。
「我姓貝。」貝曉陽忍不住稍微把頭別開,免得自己窒息而死。
這隻雄孔雀,到底噴了幾噸的古龍水?
「貝小姐,我叫張仲達,家父是亨達實業的董事長。」這是他搭訕美女的固有開場白,十個女人聽了,有八個會眼睛一亮,
哼哼,聽明白了嗎?他可是小開耶!
「噢。」那又如何?貝曉陽實在很想這麼問他,但是礙於禮貌,還是忍住了。
「我一直在注意你,説你是今晚最美麗的女人,實在當之無愧!你宛如一朵嬌媚的紫色桔梗,參雜在俗豔的人紅牡丹之中,讓人看一眼就無法忘懷。」張仲達一副吟遊詩人歌詠公主美貌的姿態,流利地説着誇張的讚美詞。
「是嗎?謝謝!」貝曉陽淡淡地點點頭,隨即轉頭搜尋何熙煒。
他跑去哪裏了?要是他敢把她一個人拋在這裏,自己偷偷帶着妖嬈美女溜走,她-定會找人劈了他!
她淡漠的致謝和毫無喜悦的神情讓張仲達明顯一愣。怎麼她的反應和其他女人差這麼多?
他知道自己長得帥、家裏又有錢,正是會讓一般女性尖叫痴迷的多金王子型帥哥,女人看到他,哪個不露出羞澀又做作的笑容?
如果他再對她們説出剛才那段讚美,她們鐵定樂得暈陶陶,若是他再送幾樣珠寶當誘餌,很快就能得到一個香豔旖旎的夜晚為回報。
可是這女人對他自豪的外表和甜言蜜語,竟然像看到路邊猛嘖門水的推銷員一樣冷冷淡淡的,沒什麼喜悦的表情。
他摸着自己細嫩的臉皮,心底大受打擊,懷疑是不是最近自己縱慾過度,提早出現疲態?
他當然不知道,貝曉陽遠從國三開始,就被一個比他帥氣十倍、多金一百倍的傢伙纏上了,所以她對於這種世家公子,早就免疫了!
像他這種小ㄎㄚ的「病毒」,跟何熙煒相比真是差遠了!
「貝小姐,這間飯店有個很棒的空中花園,在這浪漫的夜晚,我有榮幸邀請你一同觀景賞月嗎?」張仲達懶得拐彎抹角,直接點明想與她私下相處的企圖。
「抱歉!我還在工作,恐怕沒辦法走開。失陪了!」貝曉陽最後一次朝他點頭致意,隨即轉身離開。
傲慢自負的張仲達哪能容女孩子拒絕他?他恨恨地咬緊牙根,怒視着貝曉陽翩然走遠的窈窕身影,對自己發誓:非將她弄到手不可!
貝曉陽在擠滿賓客的宴會廳裏繞了一圈,然後百無聊賴地望望何熙煒,他還被一大羣人纏住,看來一時半刻脱不了身,
她待在這裏悶得很,廳裏有人抽煙,再加上擠了一大堆人,空氣非常不好,而且剛才她被張仲達的古龍水味燻得難受極了,現在還覺得反胃,好想偷溜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剛才張仲達説這裏有空中花園?她倒滿想瞧瞧的!
回頭看看何熙煒,他正相一名粉腮羞紅的美女説話,她心口一酸,扭頭拉住一位服務生,問明空中花園的方向之後,沒有告訴何熙煒一聲就獨自離開。
一直暗中監視她的張仲達見她單獨離開,立即拋下正在搭訕的另一名女孩,悄悄尾隨她而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不知道還有一個人,也一直默默注意貝曉陽。
何熙煒早就發現曉陽獨自走向空中花園的方向,但那時正好有人拉着他説話,他不便突兀離開,而且他想她八成想出去透透氣,就沒有阻止她。
沒想到她剛離開沒多久,他就發現先前和她搭訕那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鬼祟地尾隨在她之後,也走向空中花園。
他以為他們兩人約好了,故意一前一後離開,掩人耳目,溜到空中花園私會。
這樣的想法幾乎讓他抓狂,妒火中燒,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
「抱歉!我似乎在這裏耽擱太久了,目前我有件急事必須立刻處理,以後有機會再陪各位聊吧!」
他堅定地排開眾人,筆直朝走道那瑞的空中花園走去。他縮緊下顎,大掌緊握成筆,憤怒地在心中警告:
最好別被我發現你們有親密接觸,否則:
我不敢保證明天早上,那傢伙還能有一口整齊的矛齒迎接朝陽!
貝曉陽一推開通往空中花園的玻璃門,冰涼鮮甜的冷空氣立即迎面襲來。
「哇!」她閉上眼,伸個懶腰舒暢地深呼吸,將塞滿肺葉的髒空氣全吐出來,再貪婪地吸入新鮮的空氣。
重複幾次換氣動作後,她感覺滿心的煩躁消退了,這才悠閒走入打着柔和燈光的空中花園,信步閒逛着,不時停下腳步,欣賞小巧可愛的綠色庭園。
她沒發現有人也悄悄來到這座空中花園,繞了一圈之後,她找了張寬大的石椅坐下,仰頭望着依稀可見的點點星光,
「貝小姐?」當張仲達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時,把她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在這裏?你跟蹤我?!」貝曉陽很不高興,這人聽不懂拒絕嗎?
「我看你一個人在這裏,應該很寂寞,所以出來陪你。」
張仲達不請自來一屁股坐下,魔手立即伸過來。「你穿這麼單薄會冷吧?來,我抱抱你就不冷……」
「夠了!請你放尊重一點!」貝曉陽冷着臉猛然起身,轉身正想離開,不料張仲達色膽包天,竟從背後一把抱住她,反身將她壓在石椅上。
「你這不識好歹的賤貨以為自己有多清高?我想玩你是看得起你,你少給臉不要臉!」
説完他立即俯身壓向她的唇,魔爪也粗魯地隔着她的禮服上下其手。
「不要!救命……唔……」貝曉陽拚命轉頭躲他噁心的唇,兩隻小手則奮死抵抗邪惡的魔爪。
她沒想到男人的力氣這麼大,這張仲達看起來明明就是隻會安逸享樂、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絝子弟,怎麼他的蠻力這麼大,她用雙手雙腳都擋不住他色慾燻心的攻擊?
這時——
「你們在做什麼?!」熟悉的暴喝傳來,平常她聽得嫌膩的聲音,這會兒卻有如仙樂般悦耳。
「何熙煒!」她趕緊大聲喊他的名字,希望他來救她。
「什麼?」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正在逞兇的張仲達錯愕地呆住,忘了自己還趴在貝曉陽身上。
何熙煒妒恨得發狂,上前用力一踹,就將張仲達踢飛出去。
「噢——喔——」張仲達就像-顆足球,被他踹得往後飛出去,腰臀着地,摔得悽慘無比。「痛啊……」
張仲達撫着受到嚴重撞擊的腰桿,痛得眼淚狂飆,連站都站不起來。
貝曉陽飛快爬起來,抓緊被他扯壞的領口,氣憤地瞪着不斷哀號的張仲達。
活該!她在心裏痛快地大罵。
「你跟我來!」何熙煒沒有問明事情來龍去脈,直接像匹馬似的拖着她,搭另一座電梯來到地下室,迅速開車離開飯店。
他緊握着方向盤,兩手因憤怒而顫抖。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神貫注在駕駛上,別説開口,連轉頭看看坐在身側的貝曉陽都沒有。
驚嚇逐漸退去後,貝曉陽開始發覺何熙煒不對勁。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擰成一團的眉頭和緊抿的唇辦,都説明了他在生氣——非常非常生氣!
他們兩人脾氣都拗,以前學生時代就經常爭執,但是無論吵得多厲害,他也從來沒有氣得不跟她説話、甚至不看她的紀錄,可見他真的氣壞了!
但那也不是她的錯啊!她怎麼知道那個色胚這麼大膽,竟然在幾百個人聚集的宴會廳外襲擊她?
「何熙煒……」
她想向他解釋自己的無辜,沒想到才一開口,就被何熙煒的冷言冷語堵住。
「我正在開車,請你不要跟我説話!」
「你——」這下她也生氣了,用力哼了聲,把頭扭向一邊,寧願看窗外也不想再自討沒趣。
什麼嘛!他吃了炸藥嗎?如果他不想救她就直説嘛,何必擺張臭臉給人看?
貝曉陽癟起小嘴,突然感到委屈。遇到這種事也不是她願意的,他知道她多害怕嗎?他不但不安慰她,居然還冷冰冰地對她,太令人失望了!
他將她載回她的公寓樓下,車剛停好,她立即開門下車,二話不説扭頭就走。
「等等!」何熙煒鎖好車門立即跟上去,拉住她的手肘,語氣僵硬地説:「我也一起上去。」
「你來做什麼?我正在走路,不想開口説話,請回去!」貝曉陽甩開他的手,拿他剛才的冷言冷語回堵他。
「可是現在我想説話!聽着,我們必須好好談一談-」何熙煒抓緊她的手臂,態度相當強硬。
「很抱歉,我不想聽!請、你、放、手!」無論她怎麼扭動自己的手,就是掙不開。「你放開啦——」
他們正好經過管理員前面,管理員看見他們拉拉扯扯,於是關心地問:「小倆口鬧脾氣啦?」
貝曉陽趕緊澄清:「才不是!我們才不是——」他們才不是男女朋友!
「呵呵,沒關係啦!像我和老婆都老夫老妻了,還是難免鬥嘴吵架,更何況你們年輕人呢?其實情侶就和夫妻一樣,只要多多體諒、好好溝通,沒什麼不能解決的。」
「我們真的不是-」貝曉陽翻翻白眼,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説不清!
好像無論她怎麼解釋都沒有用,管理員一口咬定他倆是情侶。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金玉良言,以後我們一定會好好溝通的。」何熙煒頻頻點頭,以萬分受教的的姿態聆聽老先生的建言。
「你——」貝曉陽當場傻眼,他不但沒有幫忙解釋,還故意誤導管理員,讓他相信他們是一對戀人。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愈描愈黑嘛!——」
「走吧!別打擾管理員先生上班了。」
貝曉陽話還沒説完,就被何熙煒拉進電梯。
電梯門一關上,貝曉陽又開始嘔氣,轉身不理他。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很孩子氣,但她就是忍不住在他面前大發嬌嗔。
她納悶地在心裏嘀咕:奇怪!平常她根本不是這種愛發脾氣的人——
在兩個姊姊眼裏,她從小就獨立早熟,任何事都不需要她們操心。而在師長的心目中,她一直都是表現優異、應對得體的好學生。至於在同學及同儕面前,她雖不是親切和善的好同學,至少獨善其身,從來不曾在背後道人長短,更不曾當面對人惡言相向。
只有對何熙煒,她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她很容易表現出任性不講理的一面,好像基因裏所有的惡劣因子,只會在他面前發作似的?
她反覆地想,怎麼想答案都無解。
她想這大概只能印證一件事-
他們果然是天生的宿敵!
一踏進自己的公寓,貝曉陽立刻拋下皮包,穿過客廳到廚房找飲料喝。
她最近沒去採買,冰箱裏連礦泉水都沒有,只有製冰盒裏還有冰塊。
真是糟糕透頂,她快渴死了!
她的視線不經意掃過一旁的酒架,發現上頭躺着幾瓶細長的加拿大冰酒,那是二姊和二姊夫上回去加拿大旅遊時,從尼加拉湖區帶回來給她的特產。
她向來不太喝酒類飲料,因此一直把它們當成裝飾品,連開都沒開過,但是今晚,她想自己會需要它,
她需要酒精來增強她的勇氣,幫助她對抗惹她傷心生氣的大壞蛋。
「你到底要説什麼?」
她用托盤裝着冰塊和香檳杯,再將冰酒抱在胸前走回客廳,找了張沙發坐下,逕自轉開瓶塞,將淡黃色的酒倒入杯裏。
「你怎麼又喝酒?不要喝了!剛才在宴會上還沒喝夠?」何熙煒見了立即皺眉制止,怕她等會兒醉得不像話。
「我很早就想説了,你未免管得太多了,請你以後少干涉我!」貝曉陽放下酒瓶,端起涼涼的冰酒淺嘗一口,立即露出笑容。「好甜喔,真好喝。」
原來冰酒根本不是酒,就像果汁和氣泡飲料一樣好喝嘛!
「別喝太多,冰酒雖然順口,但是後勁可不弱,你不要因為好喝就像汽水一樣猛灌,還是會醉的。」
「騙人!這麼好喝的東西,根本不算是酒,又怎會喝醉呢?」貝曉陽不理他,一口氣喝光剩餘的半杯酒,又倒了一杯。
「拜託你別像老太婆一樣嘮叨,快説你想説什麼?趕快説完趕快離開,我累了一晚,現在很困了。」她用手掩着小嘴,打了個不怎麼秀氣的呵欠。
憶起自己想問的事,何熙煒臉色立即變得陰鬱,他沉默地起身走到窗前,背對着她好一會兒,才悶悶地間:「你真的喜歡那痞子?」
貝曉陽吞下嘴裏的酒,莫名其妙地蹙着眉問:「哪個痞子?」
她唯-認識的痞子就是他啊,還有哪個人也能稱為痞子?
「張仲達!」何熙煒恨恨地咬牙,腦子裏自虐地不斷重播張仲達將她壓在長椅上的畫面。
「噢!你是説那個大色狼?」光聽到他的名字,就讓貝曉陽覺得噁心想吐。
「大色狼?」何熙煒迅速轉身。「這麼説你不喜歡他羅?」
「我喜歡他?咳咳!」他害她差點被酒嗆死!貝曉陽拚命咳出走錯路的酒,整張臉紅得像關公。
「我怎麼可能喜歡他?!」好不容易壓抑想咳嗽的感覺,貝曉陽立即氣嘟嘟地跳起來大嚷:「有沒有搞錯,他非禮我耶!」
「他非禮你?」何熙煒瞪大眼,顯然極為震驚,像被定格似的呆立許久,才小心翼翼地低聲求證:「你是説,你不是心甘情願——」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心甘情願了?」貝曉陽氣得渾身發抖,原來他以為她是水性楊花的浪女,隨便就跟初次見面的男人在户外苟合!
看出她氣炸了,又喜又慌的何熙煒趕緊解釋:「不是啦!我不是故意懷疑你,是因為我看到他和你説話,沒多久你就悄悄到花園裏去,而他也跟過去,我才以為你們是約好的……」
而他看到他們躺在石椅上糾纏在一起,嫉妒就讓他差點氣爆血管,立刻衝上去一腳踹開張仲達,然後拉走曉陽——
天哪!他不知道她差點被凌辱,如果他當時知曉這件事,可能會再補上一腳,把那渾蛋從露台踢到一樓!
「哼,我明白了!原來你心裏是這麼看我的,你把我當成不甘寂寞的浪女,才會看男人和我説話,就認為我勾引他!」貝曉陽雙眸冒火,賭氣地倒了一杯酒,一口氣喝個精光。
「我沒有這麼想!」
何熙煒趕快喊冤,他承認自己的結論下得衝動了點,但也是因為太在乎她啊,若非關係到她,他絕對可以理智分析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明明就有……噢……」她捂着額際低聲呻吟。
剛才腦子突然抽痛一下,她想一定是太生氣了,因為現在她的頭好昏喔,半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她搖搖晃晃地起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我要睡了,你請吧!」
「曉陽——」
「你回去啦!」貝曉陽還沒原諒他,一想到他的誤解就生氣。
她開始發脾氣,強忍着腦袋昏疼的不適,伸出虛軟無力的小手,拚命把他推向大門。
「曉陽,你醉了。」何熙煒抓住她柔軟的手,知道她已經醉了。
髮絲凌亂、眼神迷濛、雙頰紅豔似火,微醺的她別有一番慵懶的迷人風情。
「胡説,我才沒有呢!」
證據一:喝醉的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醉了。
「你有!你連走路都走不穩了。而且你沒發現自己推了半天,我還站在這裏動也不動嗎?」他無奈又憐惜地瞅着她,可憐她推得滿頭大汗呢!
「是嗎?」貝曉陽眯着眼,不斷打量周遭的景物。
看起來好像沒動,不過那些東西實在轉得太厲害了,她根本看不清楚,
「那不是我的問題啊,是那些東西自己亂跑!」
證據二:只有喝醉的人和神經病,才會胡言亂語。
「你真的醉了,我扶你回房吧!」何熙煒像對待一個蠻不講理的孩子,用滿滿的愛心誘哄着。
「不、要!」剛才吵着要睡的人,這會兒開始跳起舞來,胡亂轉着圈圈,精神亢奮起來。「你叫我睡,我偏偏不睡!我為什麼要乖乖聽你的話?」
她雖然醉了,但是腦海深處還記着他相漂亮女人有説有笑的畫面,想到那些她更不舒服了,所以故意跟他唱反調。
「曉陽,別跳了!你會跌倒的——」何熙煒想阻止她,沒想到她拗得很,一下就溜開了,還頑皮地朝他吐舌頭,扮了個大鬼臉。
「你!」何熙煒又好氣又好笑又疼惜,沒想到她喝醉的模樣這麼可愛。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然後低下頭,温柔地捕捉她的唇。
他早就想這麼做了!打從好久好久以前……
原本吵鬧的貝曉陽突然安靜下來,傻愣愣地睜着大眼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吃她的嘴,又像是被這陌生的感覺懾住,半句話也説不出來。
何熙煒深情但不狂浪地吻了她許久,終於稍微感到饜足,才強迫自己離開。不料貝曉陽立刻皺着小臉,發出抗議的呻吟,按着他的後腦勺,不肯讓他走。
她伸出粉舌輕觸他略寬的唇,然後頑皮地舔吮,還咯咯笑着。
原本就在火線上的何熙煒怎禁得住這樣的挑逗?他收緊剛鬆開的手,再度襲上她的唇,毫不客氣將她壓進沙發裏。
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立即就徹底失控了,兩人之間激盪的火花像是一把燎原野火,扛烈地燃燒着。
他們熱情無比地吻着對方,忙亂的兩隻大手和兩隻小手在對方身上胡亂點火,眼看着火勢一發不可收拾,何熙煒才忍痛抽身離開。
她還沒完全準備好把自己交給他,他不能在她昏醉時佔她便宜,否則等她清醒之後,絕對恨死他了!
這回貝曉陽沒有抗議,她實在困極了,長長的睫毛覆住迷濛的大眼,上下掀了幾遍,接着便完全閉上,歪頭沉沉陷入夢鄉。
竟然在點火之後就這麼睡着了!何熙煒無奈地嘆息,彎腰抱起她,走進她的房間,替她脱去鞋子,幫她調整好姿勢,然後温柔蓋好被子。
他忍不住打了個大哈欠,折騰一晚,他也累了。
明早還有會議要開,他也懶得再開車回家睡,脱下西裝外套,借用貝曉陽的浴室衝了個澡,便穿着內褲溜上她的雙人牀。
舒服地躺平之後,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挪進自己懷裏,緊緊地抱着,這才滿足地閉眼跟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