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來?忠福一愣。
忠福尖聲怪喝:“快放火箭!”
此刻,羣窯突然再次旋轉,十輛裝着火藥的車子失去了目標。
旋轉停頓。
磚窯之間,橫七豎八地躺着十餘具白帶營射手的屍體。
朱厚德和邱丹蘭從磚窯間,躍下窯頂,向眾人打了個拱手,對卜善慈道:“卜老,你來得正是時候,這救命之恩日後當報。”
宋志傲這位鐵血旗旗主,大概是因失去了宋孝忠的原因,一反往日沉靜之態,泛紅的兩眼勾勾地瞪着忠福,握劍的手指在急劇地顫抖。
忠福眼裏露出驚恐之色,喃喃地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火藥為什麼沒炸?你為什麼知……道迷宮機關消息?”
卜善慈肅容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凡能棄暗投明者,卜某保其性命不受傷害。”
忠福身子動了動,眼珠一轉。
宋志傲冷聲道:“你還思活命嗎?”
驀地,一條人影像蒼鷹從坪外掠來。
“俠”字還未出口,楊谷瓊的劍突然出手,在忠福的頸脖上削了個弧形,忠福的人頭隨着一腔激噴的血柱飛上了天空。
呂懷良臉色變得蒼白。
霍夢燕瞧着呂懷良,心中有幾分奇怪,她不明白呂懷良臉色為什麼會這麼蒼白。
“冬!”忠福的人頭墜落在地上,滾到數丈之外的大窯洞旁。
楊谷瓊手腕往回一縮,刀光壓在了人頭上。
楊谷瓊劍橫胸前,道:“千面郎君,你也在此,好極了。”
徐大川沒理睬他,收回刀,從腰間取下個石灰皮囊打開,抓起忠福血淋淋的人頭,在石灰裏這麼一攪拌,便塞進了囊中。
説罷,他大步踏過楊谷瓊身旁,往窯坪外走去。
楊谷瓊緊盯着徐大川的背影消失在廢窯羣裏之後,才問卜善慈:“為什麼讓他帶走忠福的人頭?”
卜善慈正色道:“徐大川在復出江湖之前,已被秘密召入皇宮,官復大內副統領之職。
楊谷瓊抿起了嘴,臉色有幾分難看。
廖天奎和關世傑大聲吆喝着:“唷,原來是這樣!”
楊谷瓊因忠福是被他殺,不得不答話道:“凡大行宮裏的人,誰都沒見過那位白髮老頭宮主的真實面孔,留着他也沒用。”
楊谷瓊嘴唇扯動了一下,沒再出聲。
雲圓道長也咬緊了嘴唇。
姚雲瑜搶口道:“還怎麼辦?乾脆炸了它以絕後患。”
他的話音剛落,楊谷瓊便已帶人拖來車上的火藥,動手準備。
眾人對楊谷瓊雷厲風行的行動,出色的組織能力,表示了高度的讚揚。
有一個新的疑問在困繞着他:“徐大川為什麼要那麼急急地從楊谷瓊手中,奪走忠福的人頭?”
他敢斷定其中的蹊蹺,不會很簡單。
雲圓道長坦然地道:“我對不起豔豔,現在沒有人再能拿她來威脅我了。你公開我們的關係吧,我很樂意你這麼做。”
“胡説八道!”關世傑首先發出反應,“你想高攀雲圓道長也用不着這種手段。”
邱丹蘭道:“這是真的。”
邱丹蘭和朱厚德同時嚷開了聲:“他是楊豔豔的父親!”
雲圓道長道:“他倆沒有説假話,我確是楊豔豔的父親。”
眾人頓住腳步,愣傻了眼。
岳陽樓聳立在西門城頭。它是三層三檐的純木結構建築,樓的左右各有一座亭閣,組成一個品字形,周圍綠樹環繞。
遠在東漢時,岳陽樓地就建立了巴丘邸閣,他為囤積糧草之地。
樓前的空坪上,幾十個木匠正在忙着搭賽刀會的平台。
然而,官府批文很快地就下來了,其它交涉也順利過關。
卜善慈慈善堂的勢力與影響,由此也可見一斑。
負責建台的是慈善堂的崔管家
崔管家正在坪場上忙首着指揮這,指揮那的,忙個不停。
天空飄來一片烏雲,坪場上光線頓時一暗。
這時,湖邊有人在高喊:“江豬拜風羅,趕快落帆歸港!”
崔總管頂着風搶行幾步,到坪外。
“嗤”地聲響,黑色東西噴出兩尺高的水柱,隨即沉入水中。須臾,又在另一端水面出現。
江豬、本名河豚,形狀與白鰭有些相似,但全身卻是呈褐黑色,嘴小,眼睛小得幾乎辯不出,無鼻,頭頂有一個氣孔,尾長,鰭寬,每隻大紅重十公斤左右。
當它衝出水面時,頭一昂一氽,形如小黑豬跪拜,故被人稱為“江豬”。
崔管家臉色陰沉,上咬住了下唇。
這是棵連理樹,
兩株高大的紅木棉連理,合成一株,在昏昏的月光下,就像是情人在擁抱着一樣。
她想起了丁不一和沈素貞、白如水,蘇小玉、江春花,還有丁非凡。
這些人都是她的仇敵,她不覺咬緊了銀牙,便澄澈如水的眸子裏卻沒了往日冷酷的仇意。
丁不一若真是自己的親爹,那麼……
十多年來,支撐她活下來的力量,便是她心中復仇的意念。
多少寂寞,多少焦慮,多少等待,一旦相遇,卻原來是這般的一團謎!
她原本想去尋找宮主,但她走不開,她需要照料任焉夢。
不要嫁,也要一輩子照料他,她自問自答。
她抿唇綻出一個淺笑,清麗的臉上是一片堅定,其中還帶有一絲羞澀。
武正君走到牀邊,看了正瞪眼瞧着天花板的任焉夢一眼,然後聳聳肩道:“狼崽,對不起,老夫已經盡力了。”
徐天良籲口氣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命中註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段一指挺起雞胸,瞪圓獨眼:“人已到了這種地步,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還不行?”
段一指抿了好一陣嘴,才道:“老夫已和卜老商量過了,打算把痴兒送到冰窯,然後再用老夫的‘和神丸’替他治療。”
徐天良問道:“這裏有冰窯嗎?”
段一指巴噠了一下嘴道:“據説,痴兒從小就被那個白髮老頭關在一個冰窯裏,睡的是冰牀,如果把他送到冰窯裏,治療也許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何仙姑道:“段老頭,你可有把握?”
段一指翹着嘴:“這……”
徐天良與錢小晴對視了一眼道:“這樣,就試一試吧。”
卜善慈道:“老夫這就派人把痴兒送到地下室裏去,並請徐天良夫婦去寺下室照料,因為地下室太冷,沒有精深內功的人是無法久持的。”
餘雙仁沉凝片刻,默然地點點頭。
地下室裏仍只有三盞油燈,燈光陰森而灰暗。
室中多了一張石牀,牀旁兩張石板凳。
任焉夢被攙扶到石牀上躺下,痴呆的目光變得明亮,繼而泛出一片夢幻之光。
段一指道:“你不是説這辦法有三成把握?”
巫若蘭道:“你當我真有三成把握?我只不過是在為你撐面子而已。”
段一指推開徐天良,搶了過去:“娘?誰是你娘?”
任焉夢上眼裏閃着光:“瘋婆……很醜的瘋婆。”
段一指拍着手道:“瞧,我這法了已有效了!”
“哎,”段一指得意地晃着頭道,“就這兩句痴話,説明他已有了思維,老夫這‘歸本還原’之療法,準成!”
卜善慈道:“段神醫,明天中午慈善堂便可以把‘和神丸’製出來。”
卜善慈和段一指夫婦離開了地下室。
室門關上,室內的氣温變得更低。
片刻,有絲絲刺骨的冷風,從藏冰蠶的暗櫃石縫裏透出。
徐天良趕緊走到她身旁,把她從石凳上拉起,兩人盤膝坐在地上對掌運功。
卜善慈回到自己的後院小房。
楚天琪放下茶盅,抬起頭,神色間有股説不出的憤恨,手指也在發抖:“你説的沒錯。”
楚天琪肅容道:“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卜善慈似是為難地:“這……”
“好吧。”卜善慈輕嘆氣道,“不過,在未找到大行宮宮主之前,我不想打草驚蛇,同時我也想讓此事到最後的證實。”
楚天琪道:“果不出卜老所料,他是血魔歐陽晉的孫子歐陽映雪。”
卜善慈點點頭:“可找到他的隱身之外?”
卜善慈沉吟着道:“這麼説來是沒有什麼辦法了?如果我們能在賽刀會前找到他,就能先發制人,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楚天琪頓了頓道:“也許還有辦法。”
卜善慈睜大了眼道:“楊玉和宋豔紅也出山了?”
卜善慈顯得有幾分激動:“有你爹孃出現,歐陽雪就決無藏身之處。”
卜善慈留楚天琪,在小客房,談天文地理,談詩詞書畫,談藥道、酒道、茶道、一直談到東方露出曙光。
在另一進院房裏,丁不一與餘雙仁談了一個通宵。
一夜間,任焉夢的病竟好了許多。
殘冬過去,江南已出現了幾分春色。
高五尺,三丈見方的平台,四周掛着慈善堂的彩旗,正中掛着十大門派的旗號,兩側兩個對應的小平台,彩簾斜掛,十分豔目。
這賽刀會彩台在岳陽樓的烘托下,顯得更是生氣勃勃,光彩異常。
在段一指、徐天良、錢小晴和卜善慈的精心料理下,任焉夢在“冰窯”中身體恢復得很快,痴病也好了很多。
餘雙仁對任焉夢的感情變化,表示出極大的不安。
這一個多月來,雲圓道長、丁不一和楊谷瓊,及十大門派的人都在拼命地搜尋大行宮宮主歐陽映雪,但都找不到。
誰也料不到這個血魔的復仇者,在三月三日的約會上,會幹出什麼事來?
歐陽映雪躲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絕對想不到,做夢也不會想到。
小喬墓,又叫二喬墓。墓向南,距岳陽樓只有三百米遠。
林蔭中墓墳聳立,墓頂兩顆女貞迎風擺動,墓前石碑高約一米,上書:“小喬之墓”四個正楷字。
在小喬墓南側不遠,有座雜草掩蓋的野墳,墳前一塊斷碑已辯不出墓主的姓名。
這是座很小的早被遺忘了的野墳!
為了絕對保守秘密,以防走露風聲,來此捉拿歐陽映雪的只有極少幾個人,徐天良、錢小晴、楚天琪、丁不一、卜善慈和楊谷瓊。
人雖只有六人,但再加上墓外接應的楊玉夫婦,要對付歐陽映雪該是綽綽有餘,所以這次行動連紅黑雙魔廖天奎和關世傑、呂懷良、丁非凡等人沒有告之。
楊谷瓊未加思索,立即躍身而入。
六人動作不僅快,而且腳下還悄然無聲。
行不到三丈遠,眼前射來一絲光亮,順着光亮看去,是從墓室裏射出來的。
徐天良搶在楊谷瓊之前,到了墓室門邊。
楊玉消息沒錯,墓穴裏確實只有歐陽映雪一人。
楊谷瓊不敢動,其它的人都沒有動,誰都相信徐天良能勝得了歐陽映雪。
墓穴震撼,碎石飛揚,靈柩變成了碎片。
徐天良身子竟倒飛出墓室外。
錢小晴扶住了徐天良。
歐陽映雪畢竟不是三人聯手的對手。
歐陽映雪瞪圓着眼,滿臉驚愕的表情,顯然他沒有想到,他會在此遭到襲擊。
從後壁方向上看,不用説這兩條暗道是通向三百米外的岳陽樓坪。
火藥桶裏的裝滿的火藥,能幹什麼也不言而喻。
好毒狠的大行宮宮主!
楚天琪走在最後,步履有些沉重。
當六人走出小喬墓地時,楚天琪回頭向墓地裏看了一眼。
楊玉望着楚天琪消失的背影,憂心地道:“不知琪兒能否挺得住?”
如泣如訴的笛聲,悠悠飄上天空。
一曲未盡,楊玉已垂下手中笛,喃喃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悠悠的笛聲,還在小喬墓地裏久久地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