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兒?”
當仇瑚找到她時,已看見她手提着包袱,慢慢地摸向大門,準備離開。
“我……很抱歉……我留下來只會為你們添麻煩,所以只好回去找爹商量,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逃避責任的。”兒哽着聲説道。
離開他並非她所願,況且她也捨不得,只是他的無情傷了她的心,説什麼她也無法厚臉皮的待下來。
“你為什麼不早説?”仇瑚抓住她的肩,神色急燥。
“説……説什麼?”她努力張大眼想看清他臉上的神情。
“説你到後院的目的。”
“我説了,是你不相信。”她別開臉逃避他犀利的追問。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你遺漏了最重要的一點!”他攫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他,即便她看不清楚,他也要讓她明白他心底的慚愧與懊惱。
兒迷惘地看着他,卻沒再説半句話。
“為什麼不告訴我因為那兒的模樣像野店,所以你才想將那兒打掃乾淨?”仇瑚一寸一寸地壓低臉龐,好讓她看清楚他臉上的懺悔。
“我想説,可……可你卻不給我機會……”她聽得懂他言語中的梗塞,那嗓音觸動了她的心絃。
“原諒我,兒。”他上前抱緊她,心脈間有着一種無法化解的奇異感受。
他是怎麼了?!為何會出現一種不捨的心理?這完全背離了當初他請她住在這兒的目的,他原是想守緊她,怕等到他需要她解困時找不着她。可她現在要走了,他腦子裏想的不是她這一走他將會死於非命,而是怕她眼睛不好,這一走將會發生危險。
“是我的錯,我不該擅自作主的。”兒伸手摸着他的唇,“你真的不怪我嗎?我把你的地方燒成這樣。”
“沒關係,東西燒燬了可以重建,若你離開我了,我才會懊悔終生。”他深情的吻住了她,敏鋭的舌尖挑進她口中,一寸寸地撩撥吸吮,甚至按捺不住地將她抵在一旁石柱上,壓着她的嬌軀,大掌放肆地摸索着。
“不……這……”兒不安地蠕動着身子,陽光刺着她虛弱的眼瞳,現在可是大白天呀!
仇瑚仿若能意會她心底的矜持,於是放開了她。這幾天他忍得好辛苦,他是獸不是人,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酷刑啊!
“兒,你真是位善良的姑娘。”他深吸了口氣,撫觸她姣好的容顏。
“你沒怪我,你才是個大好人。”兒低着頭,直覺過意不去,若非她的大意,後園也不會燒得面目全非。
“你再這麼説,我可是會慚愧而死。”他温柔地對着她笑。“剛剛是我太兇了,一定嚇着了你。”
“我……”她是當真嚇壞了,只要一思及他剛剛的樣子,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她仍是餘悸猶存。
“留下,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他緊抓住她的手,神情誠摯的説。
“不,我還是得走。”經過這次意外,她想通了,留在這兒只是徒增旁人的負擔,不管自己再怎麼努力,還是會做錯事,如果害的只是自己那也算了,可她……她差點兒燒了這裏呀,
“為什麼?難道我這麼懇求你還不夠?”他心擰了起來。
“不是的。”聽出他話語裏的急促,她也急了,可這要她怎麼説呢?
“還是……你仍恨着我,不肯原諒我?”
“不是……”她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心裏十分倉皇,“你聽説過一句話嗎?當一個人最憤怒時,所説出的氣話就是最真切的話了。”
“胡説!”仇瑚狂暴的吼道:“無稽之談。”
兒嚇得肩膀一縮,“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他緊扣住她的肩,“答應我別走!”
每每聽她要離開,他的心底就沉甸甸的,無論她是不是他的“解藥”,他只曉得他已為她着迷了。
“這……”兒無措了。
“嗯?”他渴望的看着她。
“好,我不走,我要等着親眼看見你。”她笑眯了一雙迷濛大眼,臉上的潮紅説明了她心底的羞赧。
“對,這才是我的好兒。”他將她輕攬人懷,如釋重負的笑着。
***
經過數天的藥物治療,兒的視力已漸漸清明,而且在最後的階段康復神速,才短短幾日,她已能將眼前物完全看得清楚了。
如今她終於可看得清晰,而她第一個想看的當然是仇瑚。她要仔仔細細地將他的模樣深鐫在心中,永永遠遠放在心底最深處……
一想到這兒,她便迫不及待地想去找仇瑚,讓他也能為她高興。可當她才將房門打開,卻瞧見玉珠站在外頭!
“你要去哪兒?”玉珠對着她皺眉,直覺她今天的眼神不一樣了。
“玉珠?”兒對着她笑,原來玉珠長得是這般嬌媚。
“莫非……莫非你的眼睛真的好了?”玉珠詫異地問,雖然花芸對她的眼睛充滿信心,可經過這麼久,她的進度一直維持在那兒,她還以為那花芸説了大話。
“對,我的眼睛真的好了。”兒開心地握住玉珠的手,“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看見就看見,幹嘛這麼動手動腳的?”玉珠不屑地甩開她的手。
“玉珠……”兒徵仲地望着她。她怎麼了?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玉珠突然説道。
“呃……我不去,我想去見仇瑚。”兒現在哪兒也不想去,只想去見他。
“你真要去見公子?”玉珠發出一聲嗤笑。
“對,有什麼不對嗎?”兒擰起眉,直覺玉珠這抹笑容別具深意。
“我勸你別去。”玉珠雙手環胸,嬌媚地對兒一笑,“你以為咱們公子真適合你嗎?雖然我不知他為何要留你住下,可我保證那絕不會是愛……”
如果仇瑚真的愛上這個“人”,現在又怎會和“紅族”的狐公主小霞關在書房裏?!他們在裏面做什麼,任何人都猜得出來。”
“啊?”兒小臉一白。
“我坦白告訴你吧!我們公子可不是普通人,你絕對不適合他。”玉珠已決定要斷了她的念頭,畢竟她敵手太多,滅一個算一個。
“不是普通人?”兒被她弄糊塗了。
“你不信?所以我要你跟我來。”玉珠拉住她的手,直往屋外走去。
望着這條路,兒漸漸慌了,這不是要往前幾天被她不小心燒燬的後園的路嗎?難道玉珠要讓她看看被她毀壞的一切,好自責在心?
“我不去了,我……我知道我的一時之念害了大家,可求求你,別逼我過去好嗎?”她的眼睛剛復元,無法承受看到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劇,她怕自己會受不了……
“放心,我不會這麼狠的,你跟我來,保證讓你眼睛一亮。”玉珠雙眼半眯,射出一道不懷好意的詭火。
“什麼?”兒茫然了。
“跟我走就是了。”
在玉珠的強行拉扯下,兒只好跟着她走,可一到了後園,她果真如玉珠所説,難以置信地張大了眸子。
這……這裏就是那天被她燒得慘不忍睹的地方嗎?
可是,這裏不但不帶半點燒焦的痕跡,而且周遭綠意盎然、花兒含笑,這絕對不是三兩天就能復原的!
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會變得如此詭譎?讓她摸不透,也看不清呢?
“玉珠,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了?”兒慌張地抓住她的手,已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這種事。
“我不是早對你説了?我們公子不是平常人,所以才能巧指一變,將這片被火吞噬的殘破景象一下就恢復如初。”玉珠抿起嘴角,笑看着她的一臉蒼茫。
“變……究竟怎麼變……”兒完全亂了。
“當然是用法術了。”
“他會法術!”兒更是一頭霧水了。
“你不信嗎?不信可以去問他,他現在正在書房。”玉珠的表情夾着一抹陰冷的寒光。
“他現在在書房嗎?”兒聞言開心了起來,可轉念一想,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居然會法術?
“你可以不相信我説的話,但不能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信不信由你,我今天也只是心血來潮,突然想告訴你這些,你記得也好,忘了也罷,可千萬別告訴我們公子是我説的。”玉珠對她露出裝模作樣的笑容之後,便回身離開了後院。
兒站在原地怔愣了好一陣子,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前往書房,準備向仇瑚探問個究竟。
坦白説,自她到這兒住下後,總覺得這裏存有太多的謎,讓她一時之間難以消化,而今天,就在她眼睛復元的同一日,她想要解開這個謎……她不想再迷迷糊糊的過日子了。
***
兒在既忐忑必又興奮的心情下終於來到了仇瑚的書房外,她很高興自己終於能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的容貌,求證一下過去她的想像和真實到底有多少差異,但是心底害怕的卻是有關後院那些難以理解的現象。
玉珠説他會法術!這究竟是真是假?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正當她要舉手敲門之際,突然聽到裏頭説話的聲音。
“瑚,你真不愧是咱們的領導,我們底下的女人哪個不是被你弄得心癢難耐、服服貼貼的?”紅族公主小霞笑意盎然地倚在他懷裏,臉上掛着是做愛後的歡快表情。
“你這是在褒我,還是在偷偷吃味啊?”仇瑚輕擰了下她的鼻尖,笑得瀟灑恣意。
“真有你的,我們那一點心思你總能抓得住,瞞都瞞不過。”小霞吸着紅煙肩的唇,直往他身上磨蹭。
“我要是不懂你們那些心思,還能當你們的領導嗎?”他低首嚐了下她的小嘴,今兒個他又在他的風流史上多填下一筆了。
“瑚,聽説你的女人很多,大部分都是藍族的,難道我們紅族的就比不上他們藍族嗎?”小霞一逮到機會就開始計較了起來。
“天地良心,我對你們各族一樣公平,這話是誰説的?”仇瑚以一根手指勾起她的小臉,笑容詭邪的欺近她。
女人為他爭風吃醋可是他最有成就感的事,所以面對這種狀況他一點也不嫌煩,反而得意得很。
“可我聽玉珠説,你在這兒藏了個女人,那你怎麼交代?”
小霞打鐵趁熱地繼續問下去,卻見仇瑚臉色一變,眉頭急速地攏起。
“這是我的事,你也管太寬了吧?”別人如何爭風吃醋、夾酸帶嗆都沒關係,可一牽扯到兒,他便忍不住光火。
“瑚,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小霞小嘴嘟得高高的,聲音有些哽咽。
仇瑚無奈地一嘆,雖然他脾氣不好,可最怕女人在他面前撒嬌耍賴的,小霞的眼淚攻勢對他而言還真是奏效了。
他趕緊將她摟進懷裏,笑着勸道:“你何必跟她計較呢?我留她在這兒完全是因為有她的用處,那不是喜歡……”
仇瑚拉長尾音,曖昧地笑着安慰,可此話一出,立即將站在門外帶着歡喜心情的兒的心打入了谷底!她傻傻地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只是漸漸地垮下雙肩,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有用?到底有什麼用呢?”小霞不死心的追問。
“反正留她下來就是有我的用途,你就別問這麼多行嗎?”
仇瑚抱緊她,指尖逗弄着她的小嘴,此時書房大門突然被推開,只見兒淚眼婆娑地站在外頭,一雙水霧大眼正瞪視着他。
“告訴我,你留我下來的真正目的?”她的嗓音嘶啞。
仇瑚立即推開小霞,冷眼注視着兒,“你在那兒站多久了?”
不對,通常只要有人的氣味一接近他,他必然間得出來,可為何兒站得那麼近,他連一點感覺也沒有呢?該不會是他的劫數已到,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站了好一會兒了,聽見了你們所有的談話,這樣就夠了。”串串淚珠沿着她的面頰滑落。哀莫大於心死,這可一點也沒錯啊!
“你聽我説,兒——”仇瑚跨近一步,她卻倒退一步,小腦袋拚命搖晃着!就是不肯相信他。
“瑚,她就是你養在這裏的女人啊?模樣倒還是不錯,只是太寒酸了些,真是小家子氣。”小霞摟住仇瑚的腰,一臉不屑地看着兒。
“小霞!你太多事了,我有話要和她説,你別跟來。”説着仇瑚已將兒拉出書房,來到後方一處假山假水之間。
“你的眼睛好了?”他這才注意到兒從頭到尾都冷冷地瞪着他,眼神不再飄忽不定,而且還充滿了恨意。
“沒錯,我的眼睛已經完全康復,現在能將你看得很仔細、很仔細……”兒的目光充滿哀悽,直望着仇瑚那張俊美得令她心痛的臉。
“真的,你已經完全看得清楚了?”仇瑚揚起眉睫,露出興奮的表情。
兒卻直搖頭,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的滑落。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最想見的男人竟會給她這麼一個意外。
“能不能告訴我,我對你究竟有什麼用處?”她淚眼汪汪地瞅着他,不停泛出的淚水像似永無止盡般的狂流。
仇瑚抓住她的雙肩,“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但你得給我一個辯解的機會。”
不知怎麼的,他明明可以實話實説,可是一對上她那雙水靈大眼,他居然怎麼也説不出來。
“好,那我給你機會,你説啊!”兒眨着一雙大眼看着他。可過了許久,她仍得不到他半絲回應,最後,她靜靜地閉上眼,悲傷地説道:“算了,你不説也罷,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肯不肯放我走?”
“我不放。”
“你留我有何用?”她望着他,他和她想像中的一般亮眼、不凡,卻離她好遠好遠。
“給我時間,我會告訴你的。”他拉住她的手,心底暗想着……只剩下五天了。他突然覺得這五天是這麼短,短得連握住她手的機會都沒有。
“那我能不能知道你和屋裏的女人……”她帶着一抹淺淺的苦笑,“告訴我,你是不是和她……”
“兒!”
“有沒有?”她不給他轉移話題的機會。
“我是男人,我有需要。”仇瑚低沉的嗓音讓人忍不住心中一麻。
“對,有需要就可左擁右抱,可知在園裏尚有朵不起眼的菟絲花?”兒不帶情緒的美眸靜靜回睇他。
“我沒忘記你,只是……”只是他不能……不能動她啊!他本是狐身,乃為獸,慾望極強,他忍得不動她,她怎能如此怪他?!
“不用解釋,你我根本沒任何關係。”她垂下螓首,語調是悲傷的。
“你真是倔強!”
“我想家,也想爹,不願再留下了。”她回開眼,不去看他眸中着急的神色,那會讓她心軟。
“那我派人接你爹過來。”他想都沒想便説。
兒搖搖頭!忽地抬頭看着他,“你……你究竟是誰?”
“我?”仇瑚一震。
“我去後園看過了。”一雙似水秋瞳直凝着他的眼,不容他問躲逃避。
“你去後園了?”他的雙目緊眯,已知事態嚴重。
“對,我去過後園,那兒居然一如往昔,”兒咄咄逼問,直想找出癥結。“才數天工夫,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派大批人手趕工,好讓它儘快迴歸原貌。”他的目光鋭利,已不再閃躲。
“可為何……”為何玉珠説他會法術呢?!
兒並沒將這句話問出口,她噤住聲,心想不該把玉珠牽扯進去。
“嗯?”仇瑚雙眉一挑,掬起她的下巴,“告訴我,是不是有人在你耳朵旁嘴碎?”
“呃……沒、沒有。”
“別瞞我,你的眼睛騙不了人。失明時就讓人一目瞭然,何況是現在雙眼分明呢?”仇瑚直覺有異,一定是有什麼人提醒她,故意讓她對他起疑心。
“我不知道!”淚霧迷離了她的眼,隨即伸手推開他,快步離開他的視線。可她依然能聽見仇瑚拉開嗓門,在她背後呼喊,“沒經過我的同意,你不準走,聽見沒?”
為什麼他要限制她?而她又有什麼地方能讓他利用呢?!她不明白……當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