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黑衣人早已守在山下,嚴密監視白眉山上的一切,等着青虹定期將山上的消息,用飛鴿傳遞給他們。官兵之所以知道上山的正確道路,也是青虹在上山那日故意拖延,沿路做上記號,把他們引上山的。
“什麼?原來都是她!”祁吳憤怒的眼,如刀刃般直射向青虹。
“沒錯,通風報信給官府的奸細,就是她。”
直到現在,沐澐仍很難相信,青虹就是背叛他們的奸細,她是從小跟在她身邊伺候的婢女啊,而她竟連青虹會武功都不知道!
多麼荒謬離譜!而這一切,必定都是她外公董合的安排。
外公怎麼可能如此?
每每閉上眼睛,沐澐都覺得像一場惡夢。那個面目慈祥,親切和藹的老人,竟如此心機歹毒。這不可能是真的!
但她知道,確實就是他!也唯有他,才有辦法在宮裏動手腳,而不被人發現。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竟連一個從小伺候她的婢女,都是外公事先安插的人馬,皇宮裏究竟還有多少人是外公的眼線?
“原來青虹是董合安插在你身邊的人馬!”
祁昊得知詳情,更加感到震驚。
看來那隻老狐狸,遠比他想的還要奸險可怕!
但現下他沒心思去想董合的事,因為眼前就有個棘手的麻煩。
“青虹,你想怎麼樣?”
祁昊警戒地把沐澐護在身後,擺出迎戰的姿勢。
但青虹始終靜止未動,非常詭異地沉默着。
她定定凝睇沐澐半晌,眼中流露出情感掙扎,片刻後突然轉身背對他們。“你們走吧!”
“你為什麼要放我們走?是不是又在打什麼害人的鬼主意?”祁昊眯起眼,揣測這是什麼陰謀。
青虹撇嘴冷笑,反駁道:“現在你們有如籠中之鳥,要捉你們有什麼難?我如要害你們,根本不必費心思設下陷阱,我
説要讓你們走,就是真的要放你們走,你們大可不必懷疑!”
“可是青虹,為什麼?”沐澐忍不住輕聲開口詢問。
她有太多疑問想問。她為什麼要背叛她?她是受誰指使成為內應?她又為什麼要捉了她,又放走他們?到底為什麼?
青虹神色複雜地望着沐澐,神情猶豫,像是不確定該不該説,片刻後才道:“你是位好公主,也是個好主子,這些年
來,你對我一直很好,對你,我心裏充滿感激,我不願傷害你,猶豫很久,還是決定偷偷放你走。”
“青虹!”
沐澐好高興,她就知道青虹絕不是冷血無情的人。
“我從來不想傷害你,但我沒有辦法。那個人捉了我的家人,逼我為他賣命。如果我乖乖聽話,家人就能有好日子過
,但要是我不聽話,他們就會連命都沒有,所以,我不能不從。很多事,我是身不由己!”青虹低泣着,説出了自己的痛苦。
“青虹脅迫你的人,是我外公嗎?”沐澐難過極了,她外公究竟要傷害多少人?
青虹不肯回答,只是道:“公主,您別問了,快走吧!再不走,其他人就要來了。”
“青虹,謝謝你!你自己也要當心。”沐澐真心地叮濘。
青虹咬着唇,不自在地別開頭,不再説話。
“走吧!”
祁昊拉着沐澐正準備離開,只可惜太遲了,他們己經被人發現。
“這裏有刺客,他想截走公主!幾名黑衣人拿着刀劍衝過來,凌厲地展開攻擊。
青虹忽然竄出,拔劍與他們對抗。
“青虹!”沐澐驚喊。
“快走!”青虹一面與那些黑衣人對打,一面大喊。
“走!”祁吳當機立斷,迅速將沐澐帶離。
“可是青虹……”
“她還能撐一會兒,我先把你帶到安全之地,再回來救她!”
祁昊不由分説,拉着沐澐就走,他必須先保護沐澐的安危。
他們走後,幾名黑衣人合力攻擊青虹。
“你這叛徒!今日我們就殺了你,再向主子邀功!”
青虹咬着牙,奮力對抗數人,但畢竟以寡敵眾,她漸漸無法招架,那些無眼的刀劍,一刀一刀朝她砍下,在她身上刻下傷痕。
她身上的傷痕愈來愈多,也愈來愈虛弱,最後,終於無力抵抗。
當那致命的一刀朝她襲來時,她悽苦地一笑,閉上眼,等待死亡的來臨。
忽然,一道身影飛來,負傷的身軀握着劍擋在她前頭,吃力地替她格開那些攻擊。
青虹睜開眼,訝然發現竟是張世龍。
“你……你為什麼”
“我來救你。”身上還帶着傷的張世龍咧嘴對她一笑。
“你這笨蛋!”青虹眼眶紅了,又是感動,又是生氣地大罵:“我背叛了你,你不知道嗎?你為什麼還要來救我?”
“因為我喜歡你!”
此言一出,青虹立即滿臉通紅,但還是氣他太傻。
“我想殺了你啊!你做什麼救一個傷害你的人?”
“不!你並不想殺我,如果你真心要殺我,我不會現在還活着,你那一刀若再劃深一點,我便當場沒命,但你沒有那麼做。”
“那是我……我一時心軟!”青虹不肯承認自己手下留情。
“因為愛我,所以你才會心軟。”張世龍直接點明事實。
青虹聽得又是一陣面紅耳赤。
但其他黑衣人可沒心清聽他們肉麻兮兮的情話。
“好了,少在那裏肉麻當有趣!你這笨蛋送上門正好,送你們一起下地獄!”
“哈哈!誰送誰下地獄,還不曉得呢!”
塗大柱帶着十幾名弟兄,抽着大刀來救人了。
“兄弟們,上啊!”
他一聲令下,白眉山寨的弟兄們全像蝗蟲一樣湧了上去。
他們這些土匪別的本事沒有,就是逞兇鬥狠一流,要論起打架鬥毆,誰比得過他們?當他們拚起命來那股狠勁,只怕連閻王見了都會畏懼。
原本佔盡上風的黑衣人,這會兒成了勢單力孤的一方,他們被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
“哈哈三原來你們的功夫不過如此阿!”
正當白眉山寨的弟兄們得意洋洋之際,忽然一大羣官兵衝了進來。
“白眉山寨的餘孽全在這兒,把他們通通抓起來!”
“哇!官兵怎麼來了?”塗大柱錯愕地大叫。
“管他們怎麼來的,快跑啊!”有人拉了他一把,先逃再説。
張世龍見苗頭不對,也趕緊扶着青虹快跑。
情況瞬間大逆轉,原本佔盡上風的白眉山寨弟兄們,這會兒又成了跑給貓追的耗子,正是所謂的“官兵捉強盜”。
官兵一擁而上,在四處佈下天羅地網,他們被逼入絕境,眼看着己無路可跑。
就連祁昊與沐澐,也被逼到牆角。
“祁昊,現在該怎麼辦?”沐澐-躲在祁昊懷中,感到萬分害怕。
萬一他們都被抓走呢?這些官兵會不會傷害祁昊?
“別怕,有我在,哪怕是我死,也不會讓你受到一點點傷害。”祁昊牢牢將沐澐護在身後,怒瞪着那些持刀劍圍住他們的官兵。
“來人,把這些賊子全給我抓起來!”對方的領頭一聲令下,官兵們立刻衝了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外頭忽然又衝進來一批士兵,團團包圍那羣官兵,解救了白眉山寨的人。
“啊?”現在是怎麼回事?
白眉山寨的弟兄們的嘴全張得像碗那麼大,由幹情況太過複雜,大家全都傻眼了。
“兵部尚書張予善大人到!”
一名身穿朝服、一臉正氣的老者排開士兵,走到前面來,對大家説:“白眉山寨的各位壯士們,切莫驚慌,現下不會再有人驚擾各位了!”
“這些兵為什麼要救我們啊?”有人悄聲問。
“誰知道?”就連祁昊也是一頭霧水。
一名身穿陳舊袈裟的老和尚,站在張予善身旁,不發一語,別有玄機地掛着微笑。
“園方大師!”沐澐一眼就認出他來。
“沐澐那老禿驢是誰?]祁昊馬上追問。
那傢伙的笑,瞧起來就很詭異}
“祁昊!”沐澐倒抽一口氣,差點被自己的唾沫嗆住。“不可無禮!這位是從中土來的圓方大師,日前在感通寺掛單,父皇會為我們指婚,便是受圓方大師所指點。”
“是嗎?”聽到是他成就了他與沐澐的婚事,祁昊對他的印象好多了,立即上前抱拳致意。
“大師,在下祁昊,方才失禮了!”
“駙馬不必客氣,老袖只是做該做之事。如同你們,也正做你們該做之事。”圓方大師依然啥着那抹淡然的微笑,好像從不生氣,也從不停止微笑,那雙透着深意的眼眸,就像能看透一切似的,教祁昊沒來由地頭皮發麻。
“敢問大師,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沐澐實在不解。
究竟哪些人是幫他們的?又有哪些人要對付他們?她已經完全被搞糊塗了。
“蝗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只是趁勢之利,圖些便宜罷了。”圓方大師依然微笑着。
“可是那些黑衣人……”
“你放心,等會兒自然會有人來收抬他們。”
“什麼?”沐澐還是不懂。
這時,外頭忽然一陣喧譁,又有人領着另一隊人馬到來,捉拿黑衣人。
當沐澐看見領頭之人,真的是訝異得説不出話來。
“外——外公?-”
“沐澐,你受驚了。”董合快步走了進來,慈眉善日的他一身深藍錦袍,精細華麗的儒袍,更襯得他氣度儒雅。
他膚色白皙,平整的臉上甚少皺紋,讓人瞧不出己經年屆七十了。
他慈祥地對沐澐笑着,眼中寫滿擔憂。
“外公得知你遭人綁架,驚慌得坐不住,立即帶人趕來,如今已查出幕後的主使便是監察御史陳再琿,陳再琿以及這一幫鷹犬爪牙,如今都己被捕,將會打入大牢嚴加拷問,你可以安心了。”
譁,好個陰狠的角色!
知曉內情的人,莫不為董合的狠毒狡詐搖頭嘆息,自嘆弗如。
他早在沐澐年幼時,便在她身邊埋下暗樁,以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在她離宮後又派人跟蹤,好暗加陷害。因為擔憂祁昊可能隨她回宮,阻擾他登上皇位,所以他策動官府挑了白眉山寨,並且擄走沐澐,好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
不料事蹟敗露,沐澐被祁昊等人救出,又引來圓方大師與保皇派的大臣,他為了不讓自己的陰謀被揭穿,便將一切全推給走狗陳再琿,撇得一乾二淨。
陳再琿懦弱怕事,豈會是主謀呢?他不過是董合的代罪羔羊罷了!
“我打賭那陳再琿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祁昊附在沐澐耳邊悄聲説道。
依董合的心狠手辣,豈會留着活口到明日?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些當初為他賣命的人,如今就快沒命了。
望着外公的笑容,沐澐心底剋制不住地陣陣發寒。
那張慈祥的面孔之下,居然有着如此狠毒之心,連她這個親外孫女也不放過,他真是……太可怕了!
沐澐將臉埋進祁昊懷裏,不敢也不願看向他。
董閤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卻笑得更加和藹可親。
“呵呵!沐澐,看來你十分中意你父皇所指的附馬,不如由外公為你做主,早日完婚,廣邀各國王公貴族前來慶祝,擺上千桌酒席大宴賓客,大家熱鬧熱鬧。”
他想挾着主婚之恩,好好地掌控這對夫妻。
怎知祁昊心直口決,當下就不耐煩地擺擺手。“不必了不必了!我是個粗人,不看重那一套,再説沐澐她爹還躺在牀上病重着呢!誰有心清慶祝?找個日子祭告祖先,擺個幾桌酒席,拜堂完婚便行了。”
“你—”董合沒想到他不但不賞臉,還當場讓他下不了台,霎時氣得臉色漲成豬肝紅。
但他仍僵笑着道:“駙馬此言差矣!沐澐貴為大理的長公主,大婚之事豈能隨便?要是傳揚出去,人家還當我這外孫女是什麼失貞敗德之女呢!”
聽到這句刻薄的話,沐澐立即白了小臉,但她仍是鼓起勇氣,望着那位她曾敬愛有加的老人,堅定地説:“外公,沐澐認為附馬説得沒錯。如今父皇病重,沐澐也無心思慶賀,沐澐覺得祭告祖先,拜堂完婚,己算隆重,外公的盛情,沐澐只能推卻了。”
“是嗎?”董合心裏氣炸了,臉上卻還是掛着笑。“那倒算是外公多事了?也好,既然你們都己決定,外公就不再插手了,希望你們的婚事平、安、順、利。”
説完,他衣袖一甩,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