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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兩派大難

    伍大智道:“蘇老兒和他老婆都受了傷。俺們這兩天躲在離這兒還不算遠的山洞裏,一直沒有東西吃。他們倆好像不用吃飯似的,俺可挨不住,所以出來找些吃的。那些人好不講理,俺明明説好是先借來吃的,又不是不還給他們,哪知這裏的人恁的小氣?竟一路追過來。呸!他奶奶的!要不是俺也受了傷,早把這羣狗崽子們甩得遠遠的了。”一副忿然受屈的樣子。其間他又打了幾個飽嗝,三人為弄明原委,只能強自忍受。

    何曉芸聽説師父受了傷,急道:“師父她老人家受了甚麼傷?”伍大智搔了搔頭,道:“這個俺可不大清楚。不過聽蘇老兒説,打中他老婆的那玩意兒有毒。這兩天他們兩人一直粘在一起,一會兒我摸摸你的腳,一會兒我碰碰你的手,好不親熱,倒叫俺有些不好意思!”説着“哈哈”直笑,隨之又是一個飽嗝脱口而出。

    三人心中瞭然,知道必是蘇硯運功為妻子驅毒時被伍大智看到,他不懂武功,因而不明就理,現在卻來胡言亂語。

    凌峯道:“師父他們現在身在何處?伍大哥快些帶我們去罷?”他才吃飽飯,實不願動彈,但見三人均有此意,只得道:“去可是去,俺受了傷,可走不快。

    何曉芸問道:“你傷在哪裏?”他道:“那天先是一把刀子插在俺的腿上,後來不知甚麼東西在俺的屁股上狠狠地劃了一下,可疼死俺了。你們要不信,俺脱下褲子讓你們看看。”説着竟真要動手脱褲子。何曉芸滿臉緋紅,輕啐一聲,趕忙避到一邊。凌峯急攔道:“伍大哥説受了傷便受了傷,絕無假話,我們當然信了,不必看了。”喬慕龍強忍笑意,道:“既然這位伍大哥身體不便,在下就給你僱一頂轎子罷?你坐在裏面帶路,咱們一起去找\-絕峯二仙\-兩位老前輩。意下若何?”伍大智笑得合不攏嘴,伴着嗝聲讚道:“還是你這公子曉事,會疼人。”三人心下暗笑。

    喬慕龍結過賬,給了小二幾錢銀子,吩咐他去僱一頂轎子。少時轎子已在外面停好。四人走出酒樓,轎伕一看,只道是何曉芸來坐,心頭暗喜,慶幸接了一趟省力的買賣。哪知一腳跨上的卻是四人中身材最為魁梧彪壯的人,心裏叫苦不迭,後悔早知若是這麼個龐然大物,事先應該多要幾個錢,否則太也吃虧,但事已至此,他們只能自認倒黴。四人一用力,將轎子抬起,慢慢地行進。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們服侍主顧盡心盡力,抬得甚是平穩,殊不知實是內中的人太沉重,四人有些吃不消,想走也走不快。

    伍大智幾時坐過轎子,一上去就極是好奇,這兒摸摸,那兒看看,還不時地撩開轎簾,得意非常地看着凌峯三人,道:“真是舒服極了,小姑娘還不來試試?包你滿意。”何曉芸臉一紅,搖頭道:“還是伍大哥一個人坐罷?”他也不再相讓,自顧在裏面享受。

    他久未進食,忽然狼吞虎嚥地吃了這麼多東西,餘嗝哪能即時便止?一路上只要他一打嗝,轎身都是一顫,顛簸起伏加劇,沉重的轎杆壓得四個轎伕肩膀生疼,心裏叫苦連天。

    直行近十里,伍大智突然叫道:“停,就是這兒。”轎伕如逢大赦,趕緊停下腳步,穩穩地放下轎子。他跨步從裏面出來,指着一堆樹枝雜草道:“就是這兒了。”上前撥開雜物,果然現出一個可容一人進出的洞口,三人急跟了進去。那四個轎伕摸了摸紅腫生疼的肩頭,搖頭苦笑,心道:“這年頭掙點兒銀子真不容易呀!”抬起轎子快步走了。實是怕伍大智回去時還要坐轎子,自己可決計吃不消了,寧可少掙點兒銀子,也不願再活受罪。

    洞內甚是潮濕,漆黑一片,目難視物。伍大智叫道:“蘇老兒,你徒弟來了,還不快出來?”叫了幾遍無人應聲。凌峯轉身出去,到外面點着一些幹樹枝,拿進來照得四下通亮。

    這裏不過斗室大小,眼前丈外坐着兩人,正是蘇硯和呂翠英。他們閉目凝神,似是於四人的到來毫不知曉,蘇硯單掌貼在妻子的腳心處,看樣子正在運功驅毒。凌峯三人自然知道其中關鍵,不敢打擾,拉着伍大智回到洞外。

    四人在外面靜靜相候。何曉芸既見到了師父,心裏猶如一塊兒石頭落了地,遂問起當日在飛龍幫中的遭遇。伍大智道:“那天分開走以後,我們走進一間滿是紅衣人的屋子裏,他們也不問個清楚便將刀子、剪子、石頭子兒一股腦兒地扔過來。俺又不是神仙會騰雲駕霧,當然躲不過,一不留神就被一把刀子插在腿上,蘇老兒的老婆也被甚麼東西打中了腿,蘇老兒夾起俺們倆人便向外衝,也不知哪個挨千刀害了豬瘟的,對準俺的屁股就是一下。他孃的,疼死俺了。”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屁股,猶覺疼痛未消。

    凌峯道:“然後你們下山就躲在這山洞裏,一直沒有出來?”他搖頭道:“哪有那麼爽快?蘇老兒夾着俺們跑下來,後面似是還有一個人追來,不過他哪兒是老蘇的對手?三兩下便被打跑了。後來俺們才來到這破山洞裏。一連幾天沒吃沒喝,蘇老兒只顧着他老婆,俺可挨不住餓,只好一個人出來尋些吃的。不過俺可是有情有義,原打算自己吃飽後再給他們帶回來些,不像他似的只會顧着老婆。”言下為自己不曾實現的英雄行徑大感自豪。

    這時洞裏傳出一人的呵斥聲:“他孃的,渾小子又在人背後説長道短。”正是蘇硯的聲音。聽他竟也學會了一句“他孃的”,凌峯與何曉芸暗自好笑。伍大智吐了吐舌頭,也不與他爭辯。

    蘇硯夫婦走得出洞來。師徒乍一相逢,何曉芸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師父”,撲到呂翠英的懷裏,道:“弟子一直掛念着您老人家。”動情之下,熱淚盈眶。

    呂翠英輕撫其秀髮,道:“師父何嘗不想念你呀?”何曉芸與她相處數年,情逾母女,如今雖僅分開幾日,卻無時不心念相牽。驟然重逢,恍若隔世,忍不住淚水直淌下來。在場眾人皆受感動,連渾不曉事的伍大智都覺得心裏不大對勁兒,一時説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止住泣聲,站在師父身邊,凌峯和喬慕龍趕忙上前參見二人。蘇硯道:“怎麼不見笛兒和月兒?他們沒逃出來麼?”極是關切。

    凌峯便將日前在飛龍幫中大戰玄武堂,方笛夜探鐵牢等事情簡略地説了。只是事先經過何曉芸提點,隱下受傷和療傷的事情未説。

    聽過之後,夫妻二人自放下心來。呂翠英對何曉芸道:“當初\-泰山飛鷹\-從咱孃兒倆眼皮底下溜走,如今終於還是被你斃於掌下,真是報應不爽。”蘇硯接着道:“曉芸才出江湖便為父母報了大仇,真是可喜可賀!咱們的徒弟就是不同凡響!哈哈!哈哈1”呂翠英一撇嘴,道:“往日你只知到處誇耀笛兒,現在見曉芸大顯神威,又來討這便宜。枉你年逾古稀,好不識羞!”蘇硯微怒道:“她雖是你的弟子,我可也是她的師伯,又是無極門的掌門人,她如何不是我的弟子?真是好沒道理。”見他們爭吵,何曉芸等人習以為常,倒不覺如何,喬慕龍則甚覺尷尬,當下打斷他們的話頭,打躬道:“家父久仰兩位前輩的大名,一直無緣得見,此次諸位既相約我們喬家,便請兩位前輩稍移玉步,一併前往。家父能得仰兩位風範,定然欣喜不已。前輩意下如何?”蘇硯搖頭道:“既然笛兒他們俱都平安無恙,我們也不必去喬家了。”呂翠英怒道:“你沒聽説武當派的幾個牛鼻子尚被關在飛龍幫?若不把他們救出來,誰能替笛兒、月兒洗脱殺害武當掌門的冤屈?你真是越老越糊塗,盡説些廢話。”蘇硯明知她説得有理,嘴上絕不肯認輸,強硬道:“幾個臭道士還不是武當派的人?他們豈會反過來幫笛兒、月兒説話?我看你才是越老越糊塗,盡説些廢話呢!”伍大智自從見到蘇硯,喉嚨早已發癢,急欲與之爭辯幾句而後快,此刻更不猶豫,道:“蘇老兒不願意走就自管留下來喝西北風,俺們可要去吃大魚大肉了。”也不顧忌甚麼男女之嫌,拉着呂翠英便走。她叫道:“曉芸,峯兒,咱們走,別管他。”二人無奈,只得緊隨其後。

    喬慕龍想不到自己的幾句話竟惹出麻煩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怔了半晌,對蘇硯抱拳道:“前輩還是請罷!”蘇硯原想找個台階下,聞言瞪了他一眼,道:“請便請,誰還會怕你不成?”邁步行去。喬慕龍又是一怔,接着喟然一笑,快步跟上眾人。

    行間,何曉芸問起師父的傷勢,呂翠英想自己出道以來未逢敵手,這一次竟然被暗器打中受傷,甚覺恥辱,只説傷勢已愈,身體無礙,便不再言。何曉芸和凌峯看她氣色紅潤,知其此言非虛,自然放下心來,不再追問。

    到了喬家,喬萬通聽聞“絕峯二仙”到來,快步迎出。喬慕龍道:“爹,這兩位就是江湖人稱\-絕峯二仙\-的兩位前輩。”他抱拳一揖,道:“在下喬萬通,久仰二位前輩大名,今日有緣得見,三生有幸。”呂翠英略謙道:“喬先生客氣了。我們也久仰\-太湖及時雨\-的威名,當真是如雷貫耳。”他笑道:“這是江湖朋友的抬愛,喬某愧不敢當。”喬慕龍又為他引見伍大智,喬萬通道:“伍兄弟身材不凡,武功也是另有一功罷?”伍大智道:“俺可不會武功。”喬慕龍朝父親點點頭,意示果真如此,喬萬通道:“伍兄弟為人爽直,令人佩服。”伍大智自出孃胎還是頭一次聽人説佩服自己,心懷大暢,忍不住哈哈大笑。

    喬萬通道:“諸位裏面請。”蘇硯一路上一直為剛才的事惱火,到了喬家也是一言不發,面色木然,現下卻是當先邁步進去,毫不客氣。呂翠英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也猶如未見,依然我行我素。

    看他旁若無人的樣子,喬萬通以為自己有甚失禮之處,搶上前便要致歉。喬慕龍知道其中緣由,忙輕輕地擺擺手,他忙止步,目帶疑問。喬慕龍從他身邊過時,低聲道:“夫妻吵架,與您無關。”他便即瞭然,急行幾步,在頭前帶路。

    到了中廳,眾人落座。喬萬通道:“今日兩位前輩光臨寒舍,有甚不周之處,還望海涵。”抱拳一揖。

    呂翠英道:“大家都是武林同道,喬先生不必客氣。”蘇硯冷冷道:“喬先生倒是落得清閒,卻叫我的兩個弟子去跑腿,真是打得好算盤呀!”眾人一怔。喬萬通笑道:“蘇老爺子莫要誤會。在下曾帶領羣雄討伐少林,可惜至今真兇未現,在下實不宜於少林高僧相見,否則斷然不敢勞煩方少俠和凌姑娘。”蘇硯無言以對,“哼”了一聲,不再説話。

    呂翠英道:“聽小徒説現在飛龍幫裏還關押着武當派的三個牛鼻子,他們對笛兒和月兒已冰釋前嫌,須得趕快把他們救出來,方可還兩個孩子清白。要是飛龍幫先下手把他們殺了,可大大的不妥。”凌峯忙道:“師父明鑑,喬前輩正是要等您和師伯來到之後便即動手。”蘇硯又接口道:“那倒是,少了我們\-絕峯二仙\-,你們哪有本事去救人?”眾人一驚,聽他言中之意竟欲向喬萬通挑舋。其實他與喬萬通素未謀面,只是因為剛才被妻子奚落了一頓,心情惡劣,以致口沒遮攔,抓住話柄便譏諷幾句,權作發泄怒火,根本不管對象是誰。

    喬萬通素聞“絕峯二仙”的脾氣古怪,也不計較,反而笑道:“前輩説得是。我喬家原本勢單力孤,縱是加上凌賢侄與何姑娘,亦無必勝的把握。\-絕峯二仙\-武功絕世,若得以相助,大事可成矣。”聽他一番話甚是謙遜,對自己又甚是恭敬,蘇硯怒火立消,將不快之事拋之腦後,面現得色。餘人見蘇硯兩次開口説話均甚無禮,而喬萬通絲毫不以為意,泰然處之,不由得暗贊其胸襟廣博。

    喬慕龍對父親道:“孩兒以為,要救人便當從速,免得夜長夢多。”他頷首道:“既然咱們現在人手已齊,倒也不忙上山,大家先休息一夜,明日再去救人不遲。兩位前輩意下如何?”蘇硯夫妻對望一眼,均自點了點頭。呂翠英念及丈夫連日為自己運功驅毒,真氣不足,須得用些時間恢復元氣。蘇硯則顧着妻子傷勢初愈,不便動武。

    喬萬通見他們均無異議,便道:“既然如此,咱們就明晚動手。現在時候不早了,大家隨我到後堂用膳罷。”伍大智低聲問旁邊的凌峯,甚麼叫用膳?凌峯告訴他就是吃飯。他大笑道:“要是再不吃飯,只聽你們嘮叨個沒完,快把俺憋死了。”眾人大笑。

    何曉芸甚是好奇,問道:“你不是正午時分才吃過那麼多東西?怎麼又餓了?”他道:“那有甚麼希奇?蘇老兒幾天不曾管俺飯吃,只顧着他老婆。中午吃的東西不過是充了前幾天的肚皮,今天的飯卻還沒有吃呢!”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蘇硯聽他説自己只顧着老婆,頗有些赧然。

    呂翠英心中甚是得意,嘴上卻對伍大智斥道:“誰要你來多嘴?”他哈哈一笑,道:“好男不跟女鬥,俺可懶得和你廢話。”大家笑着走向後堂。

    次日白天眾人養精蓄鋭。晚上近亥時,喬萬通拿來幾套夜行衣,叫大家換上。蘇硯大為不悦,道:“救人便救人,穿這勞什子幹麼?若是被熟人看到,豈不遭人恥笑,壞了\-絕峯二仙\-的名頭?”呂翠英亦道:“我們\-絕峯二仙\-要救甚麼人還有救不出來的?你們要穿就穿,我們不敢苟同。”喬萬通正自彷徨,伍大智過來道:“你們愛穿不穿,俺可要先來一件試試。”説着拿起一件。喬萬通忙攔道:“不敢勞動伍兄弟大駕,你還是坐陣於此,也好叫我等去得安心。”他知道其不會武功,去了不僅毫無益處,還要分心照顧他,甚是累贅,因此不欲讓其前去。

    他道:“那可不成,這裏是你的家,叫我坐陣幹嘛?那天在山上不知誰的刀子扎中了俺,今兒俺説甚麼也得上山,找出那龜兒子,紮上他三百刀,讓他知道爺爺的厲害。”見他執意不肯留下,喬萬通看着蘇硯躊躇道:“蘇老爺子,這個……”蘇硯道:“這還不簡單。”一指戳在伍大智的身上,他立時全身一陣痠麻,雙腿一軟,倒在地上,嘴和手腳雖都不能動,卻雙目圓睜地瞪着蘇硯,似有千言萬語要罵將出來。

    喬萬通命下人把他抬到後院廂房安置好,又勸蘇硯夫婦穿上夜行衣,無奈終是不肯,只索作罷。遂將幾件夜行衣放到一邊,也不叫其他人換了。既是幾人同去,他夫妻二人不肯穿,別人換上也沒有多大用處,倒也省了這一番工夫。

    隨後喬家父子、蘇硯夫婦、凌峯、何曉芸六人催馬疾行,趕赴飛龍幫。此時正是萬籟俱寂之際,飛馳的馬蹄聲格外清脆響亮,不知擾了多少人的好夢。

    到山腳下勒馬停進,把繩拴好,改為徒步上山。快接近關口時,凌峯道:“前面有人把守,大家小心。”眾人朝前望去,果見有火光晃動。蘇硯不耐煩道:“過去一股腦兒殺了便是,怕他作甚?”縱身欲上前。喬萬通忙攔道:“魯莽行事不免打草驚蛇,非但救不到人,咱們也危險得緊。還望老爺子斟酌?”呂翠英低聲責怪丈夫道:“老東西好生糊塗,渾不曉事。”蘇硯怒道:“不是我糊塗,是你們膽子太小了。”此言甫畢,已躍出三四丈遠。幾人大急,顧不得許多,忙施展輕功跟上。

    在關口處只有十幾個人把守,他們突見一條人影躥上來,大叫道:“甚麼人?”他們餘音未歇,蘇硯已如飛箭一般欺至,不等他們舉起刀劍,步法一錯,使出“神龍九現”的輕功,倏間人影恍惚,出腿無形,“砰砰”之聲不斷,扼守關口的眾人未及叫出聲了,已自斃命。

    喬萬通、呂翠英等人與蘇硯相距不過五六丈遠,但等他們飛身而至,把守的那些人已盡皆倒地身亡,其間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喬慕龍忍不住讚道:“前輩的武功真是出神入化,人所難測!”蘇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那也算不得甚麼。”呂翠英在旁邊冷笑一聲,他權作沒聽見。

    喬萬通叮囑道:“裏面一定戒備森嚴,大家須多加小心,切莫走散了。”眾人點頭稱是。蘇硯剛被喬慕龍稱讚武功好,心中歡喜,自也無異議。

    避開巡夜的人,穿過朱雀堂來到鐵牢前。牢門口有兩個拿鋼刀的人,忽見進來這麼多陌生人,大喝道:“來者何人?”凌峯和喬慕龍同時搶出,一招間便點中其穴道,身手甚乾淨利落。站定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瞥了一眼何曉芸,微有得色。

    蘇硯想起適才喬慕龍對自己的稱讚,遂也走到他身邊,拍着其肩膀道:“你的功夫也不錯呀!”算是以報還報。喬慕龍謙道:“前輩謬讚了。”又偷偷地看了何曉芸一眼,見她正全神貫注地盯着凌峯,頓生黯然,心下怏怏。

    呂翠英看凌峯站在一旁頗為尷尬,也上前道:“峯兒不愧是我的弟子,功夫着實不錯!”蘇硯“哼”了一聲,轉身要進鐵獄,回頭才看見牢房外的鐵門被上了鎖,無法進去,一怔之下,對着鐵鎖籌思辦法。

    喬慕龍在看守的兩人身上搜索片刻,終於摸出了鑰匙,上前把門打開。蘇硯當先進去。

    來到裏面,見真性三個人被關在鐵柵裏。呂翠英道:“你們三個牛……小道士果然還在。我等是來救你們的。”她本想説“牛鼻子”,又覺當面如此稱呼似有不妥,急改口叫“小道士”。

    真性喜道:“多謝前輩和各位。這位是……”看着喬萬通和喬慕龍甚是眼生,目帶疑問。

    喬萬通趕緊上前抱拳道:“在下喬萬通,這是犬子喬慕龍。得知幾位有難,特隨\-絕峯二仙\-兩位老前輩和凌賢侄、何姑娘前來相助道長脱困。”真性三人稽首道:“久仰喬先生大名,失敬,失敬。”呂翠英道:“閒話少説,先將他們救出去。”喬慕龍用得來的鑰匙一一試過,卻無法打開鐵柵門上的大銅鎖。

    真玉道:“公子的鑰匙可是從看守的那人身上得到的?”他道:“正是。”真玉道:“這些鑰匙不管用,能打開此門的鑰匙在燕難敵身上。除此以外,別無他法。”蘇硯看了看鐵柵,道:“當真別無他法?”伸手握住鐵柵,內力灌注雙臂,用力向外一分,那鐵柵卻絲毫不動。他再加幾分力道,亦復如是,不禁大急,連催三次內力,仍不奏效,只得知難而退,緩收內力,自言自語道:“看來當真別無他法了。”也不敢看別人,深怕遭人譏笑,暗自好生不解:“我這一分之力便是金錠也掰開了,怎麼絲毫奈何不得它?真是奇怪。”眾人見以他的內力尚不能破門而入,自己也就不必上前再試了。

    真性道:“前輩不必白費氣力了。這鐵柵系精鋼所鑄,寶刀寶劍都未必能見功,實是堅固之極。”蘇硯聞言心道:“原來如此,倒不是我的功力不濟,而是它太過堅硬。”念及此,怒道:“你既知道是精鋼所鑄,為何不早説出來?枉費我半天的氣力,真是豈有此理!”忿忿不已。

    真法被關數日,較之平日更為急躁,亦怒道:“是你自己要試的,誰又攔得了?”真性忙喝道:“師弟休得無理。”轉而對蘇硯道:“前輩教訓得是,貧道確有不到之處,請多見諒。”蘇硯也不想深究,揮揮手道:“算了,算了。”喬萬通道:“此刻最重要的是去找燕難敵把鑰匙偷來,先把道長救出來是正經。”呂翠英道:“聽説姓燕的劍法了得,還是我們\-絕峯二仙\-去罷?”喬萬通知他們武功絕頂,但怕二人會胡鬧誤事,攔道:“不敢勞煩兩位前輩,在下去一趟罷?”凌峯道:“燕難敵乃江湖劍道第一高手,喬前輩一人去只怕危險,還是多兩個人一起去罷?”真性道:“眾位的好意貧道等心領了。燕難敵武功絕倫,若要從他的身上拿走鑰匙實是千難萬難,諸位不必為貧道等甘冒大險。”稍頓道:“我武當將遭大難,幾位如能施之援手,感激不盡。我等雖死無憾。”喬萬通道:“道長只管放心,方賢侄和凌姑娘前兩日已快馬趕赴少林,相信兩派聯手,飛龍幫難有作為。現在救道長出來最是要緊。”三道心懷大慰,默默禱告,祈求武當派遇難呈祥。

    喬萬通又道:“何姑娘的武功內外兼修,深得兩位老前輩的真傳,不若屈駕陪喬某走一遭罷?”言語中既讚了何曉芸,又捧了蘇硯夫婦,大家也知她武功確實非同小可,自無異議。

    何曉芸道:“那咱們即刻便去。”喬萬通一點頭,道:“這裏交給幾位了,我們去去就回。”和她出了鐵牢。

    二人在路上抓住一飛龍幫的人,帶到僻靜處詢問燕難敵的所在,而後將其打暈,徑直去了。不消一刻就找到那裏,只見屋子裏燈光晃動,顯是他還沒有睡下。喬萬通道:“你在此留守,我先去試試,如果有甚意外,再大聲地叫你。”何曉芸點頭道:“前輩小心。”言罷,躲到一隱蔽的所在。

    喬萬通悄無聲息地來到燕難敵的窗外,看裏面似是隻有一個人,縱身躥入,隨之內中一人叫道:“甚麼人?”二人打在一起。

    何曉芸躲在遠處偷偷窺探。見屋裏兩人赤手空拳地鬥在一起,燭光被帶得忽明忽暗,打得甚是激烈。過不多久,一人低聲叫了聲“啊”,“撲通”倒在地上。慌亂中她哪裏分辨得出這人是不是喬萬通?情急之下,飛身而出。還未搶到屋門前,喬萬通已面帶喜色地躍了出來,對她道:“拿到了,走。”何曉芸看他安然無恙,又拿到了鑰匙,心下甚喜,隨其返回了鐵牢。

    眾人見他們頃刻即返,微有笑意,知道大功告成,盡皆大喜。喬萬通道:“虧得燕難敵酒醉酣然,身邊又沒有長劍,喬某才輕易得手,未費周章。”遂用得來的鑰匙打開鐵牢。真性三人得以死裏逃生,心知大恩不言謝,也不説甚麼客套話,只深深一揖。眾人情知此地不宜久留,更不多言,一路疾出,翻梁躍脊,下得山去。

    到了山腳下,呂翠英與何曉芸乘一匹馬;喬慕龍和凌峯騎一匹;真法、真玉同乘一匹;喬萬通、蘇硯、真性各騎一匹。夜幕中縱馬急催,飛馳而去。

    到了喬家已過四更天。眾人正要入內,真性抱拳道:“諸位明鑑,武當適逢大難,我等身為武當弟子,焉能安心於此?如今實不敢耽擱,就此告辭。救命大恩來日再報,後會有期。”喬萬通見他們去意極堅,知道確也不宜挽留,便道:“既然如此,喬某也不敢阻攔三位道長,但願重逢之時,武當已渡過劫難。這裏的馬匹道長只管騎去,咱們後會有期。”真性三人道:“各位保重。”翻身上馬。蘇硯突然縱前道:“要是再敢為難我的兩個徒兒,定然放你們不過。”真性道:“方少俠和凌姑娘義薄雲天,貧道等皆是明事理的人,決計不敢再對他們兩位無禮,前輩放心。諸位請了。”三道一抱拳,駕馬絕塵而去。蘇硯忽而想起甚麼,叫道:“別忘了叫笛兒他們小心點兒。”三人卻已去得遠了,未曾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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