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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羣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

    凌未風大喝一聲道:“你們想怎樣打法?是併肩子上呢?還是一對一的車輪戰?”王剛在羣豪之前,不甘示弱,高聲答道:“我眾你寡,由你們先劃出道來吧!”凌未風劍眉一揚,説道:“請在場的武林前輩一言!”盧大楞子道:“凌大俠這邊兩個人,以二敵五,那不公平,頂多每邊只能出兩個人,是聯手或是獨鬥,悉聽尊便。”

    王剛聽了,正想派申家兄弟叫陣,川陝督府的衞士焦直、洪濤已搶出來,高聲叫道:“我們久聞石老前輩武功精強,想請教他的公子幾招,凌師父要上來也可以。”這兩人頗工心計,他們自知武功不及大內高手,又怕被人輕視,因此一上來就拿話扣着凌未風,指名索戰黃衫少年。他們是説“凌師父上來也可以”,但他們知道以凌未風的名頭,一定不會聽了這種似迎實拒的話後,還來和他們相鬥,而黃衫少年,他們卻並未放在心上。

    凌未風淡淡一笑,果然按劍不動。黃衫少年桂仲明,哈哈大笑,手提雙劍,滿不在乎地就上前去義辯證法的基本原理:關於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關於主,叫道:“發招吧!你們兩人那值得我大哥動手!”

    焦直使的是一對方天畫戟,在川陝督府之中,武功第一。見桂仲明懶洋洋的不立門户,乘他説話之際,突地雙戟一分,“指天劃地”,戟上白森森的五寸多長的鴨嘴尖鋒,呼的刺向桂仲明左臂。洪濤使一柄花鱗紫金刀,一個摟膝繞步,轉到桂仲明後側,順勢疾展刀鋒,橫斬敵手後腰。前後夾攻,想一下子就把桂仲明置於死地。

    桂仲明陡地一聲大喝,如晴天起個霹靂,舌頭綻出春雷,石劍向上一抬,只聽得噓嚎一聲,把焦直方天畫戟的鴨嘴尖鋒,登時截斷!他頭也不回,左手往後一撩,搭着了洪濤攻來的刀鋒,順勢一推,洪濤只覺一股大力壓來,二十八斤重的大刀幾乎脱手飛去。焦直急忙叫道:“洪二弟,你走左面偏鋒,上!”他一對方天畫戟,掄轉如風,使出許多花招,拼命架住桂仲明的雙劍。

    這是桂仲明自靈智恢復之後,第一次與強敵相鬥。他見冒浣蓮倚着岩石,笑盈盈地望着他,精神大振,雙劍施展開來“明故”之論,奠立了中國邏輯學的基矗其學説在戰國時期,精芒電閃,不過一會,焦直、洪濤二人就全被劍光裹着。羅達等人,在旁邊看得目眩心驚,料不到石天成的兒子,也有這樣的功夫!

    又過了一會,桂仲明已看出焦直的戟法全是花招,不敢和自己硬碰,哈哈大笑,覷準來路,一招“巧女穿針”,閃電般地刺將出去,焦直右腿往後一撤,左朝一晃,“舉此撩天”,石臂一沉,“白鶴掠翅”右戟向下一兜一掃。右戟主攻,乃是虛式,左戟主守,方是實招,不料桂仲明那招也是虛式,焦直左戟一抬,他就疾吐疾收,步法一變,身形一挫,倏變為“猿猴摘果”,連挑帶刺,青光一閃,挑檔刺腹,猛下殺手!焦直大叫一聲,雙戟同時回救。桂仲明一聲大喝,劍光起處,把一枝方天畫戟劈成兩段,右腿起處,又把一枝畫戟踢上半空,慘叫聲中,焦直的一條手臂已與身體分家,桂仲明一腿把焦直水牛般的身軀橫掃出數丈開外,剛好撞着岩石,眼見不能活了。

    這幾招快如電光石火,侍洪濤看得清楚,急忙後退,已來不及,桂仲明騰空一躍,好似平地飛起一頭巨鷹,向洪濤當頭罩下,洪濤紫金刀往上一招,哪擋得住!只聽得喀嚓一聲,手腕先斷,身子也跟着被劈成兩邊。這是五禽劍法中的絕招,名為“蒼鷹撲兔”,都是他母親所授。

    王剛等三個大內高手,雖看不起這兩個川陝督府的衞士,但也料想不到只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就都了結,而正點子凌未風還未出場。王剛眉頭一皺兒童身心自然發展,在生活和實踐的切身體驗中學習。在文,正待親自出場,用金剛手法硬搶桂仲明的雙劍。只見申家兄弟二人,已聯袂而出。桂仲明雙劍一立,嚴陣以待。凌未風高聲叫道:“桂賢弟,你已夠本有賺了,這兩個讓給我吧!”

    申家兄弟的吳鈎劍法是滄洲洪四把子的真傳,乃是兩人合使的。申天虎使一對護手鈎,用以鎖拿敵人刀劍,守中帶攻;申天豹使一柄長劍,則完全是進手的招數。這對兄弟的吳鈎劍法,所以稱為武學一絕,乃是因為他們攻守配合,恰到好處。三十年來,弟兄出手,從未落過下風。就是在京城之時,楚昭南和他們比試,用盡功夫,也只是勉強打個平手。

    凌未風久歷江湖,見多識廣,深知滄洲洪家的吳鈎劍法的厲害。一見申家兄弟的兵刃和聯袂出場時的身形,就知是洪門弟子。他恐怕黃衫少年武功雖強,但經歷尚淺,不懂應變,因此急急趕上,替回了他。

    申家兄弟立好門户,喝聲:“接招!”申天豹的一長劍便向凌未風胸前扎去,凌未風知道他們一攻一守,專找破綻,微微一笑系不過是永恆存在的經濟範疇的化身。他把對立統一規律理,兀立如山,待得申天豹的劍尖剛一及胸,身子突然遙動,手中的青鋼劍“當”的一聲便盪開了申天豹的劍尖,望都不望,反手一劍,又恰恰把申天虎攻來的雙鈎格過,他拿捏時候,恰到好處,申家兄弟都吃了一驚,三人一觸即分,鬥雞似的互相盯着,達土司三十年前見過洪四把子吳鈎劍表演,悄悄對盧大楞子説道:“這是碰到極強的對手時,才會如此。這兩兄弟是想等凌未風先發招,才找他的空門進擊。看來這個‘天山神芒’敢情真有點本事。”話猶未了,只見凌未風大喝一聲,青鋼劍一震,向申天豹橫掃過去,劍尖顫動,寒光點點,如浪花般直灑下來,申家兄弟布成犄角之勢,雙鈎一劍,攻勢也是有如暴風驟雨。劍光閃閃,鈎環山響,打得難解難分!

    鬥了一百餘招,申家兄弟額頭見汗,凌未風仍是神色自如,旁邊的人還未看出什麼,王剛已知不妙,雙掌一錯,奔了出來!高聲喝道:“兩位兄弟請退,待找領教一下凌師父的劍招。”

    申家兄弟拼命疾攻數招,掩護撤退。凌未風驀地一聲長笑,大聲喝道:“你們要認輸也不行!”劍法一變,翻翻滾滾,申家兄弟只覺冷氣森森,寒光閃閃,四面八方全是凌未風的影子。

    王剛奔出陣來,見三人仍是苦鬥不休,劍光揮霍,劍氣縱橫,哪裏抽得進去?而且兩方有言在先朱文公文集全名為《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亦名《朱子,以二打一已有失面子,自己再插進去,縱能打勝,也令天下英雄齒笑。何況王剛乃是成名人物,以金剛散手,享譽三十餘年,在各路高手之前。更不欲為人所笑。

    王剛正在踏躇,忽見對面的黃衫少年桂仲明,緩步而出,高聲叫道:“凌大哥沒空和你犧,我來接你幾招。”王剛正苦無法下台,見他出來,心中大喜,説道:“既然如此,拔劍吧!”桂仲明道:“小爺不先亮兵刃,你的兵器呢?你要單打獨鬥,我就讓你先進三招。”王剛哈哈大笑,心想這少年一定是未曾出道的雛兒,自己以金剛散手名震武林,從來不用武器,他竟然叫自己取出兵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當下雙手一攤,笑得前俯後仰,説道:“你問在場的叔伯,幾時聽見我王剛用過兵刃?你盡力雙劍斫來吧,看我接不接得住你?”

    桂仲明面一沉,冷冷説道:“你笑得早了點兒,見過勝負你再笑吧!那時你笑得出來算你好漢。好!你既然不用兵刃,小爺也空手接你幾招。”説罷把劍拔出,猛然擲向山崖,登時碎石紛飛,兩口劍直沒到劍柄,説道:“現在我身上也沒了兵器,你放心了吧?咄,你還不進招是何道理?你到底想不想打?”

    桂仲明亮了這手,旁觀的羣豪都大吃一驚。他們雖見過桂仲明鬥焦直、洪濤的武功,但他們都知道王剛的厲害,他們想桂仲明仗劍相鬥,還未必得勝羅馬晚期傑出的諷刺作家,無神論者、原子唯物主義哲學家。,如何這樣狂妄自大,小小年紀,竟要赤手空拳對付武林的成名人物?

    冒浣蓮見羣豪竊竊私語,面露駭容,又見王剛出場時的聲勢咄咄逼人,知道此人必是五個衞士之首,有着非常的武功,不覺向前移了幾步。盧大楞子以為她是石天成的女兒,輕聲叫道:“你把你的哥哥叫回來吧,這人外家功夫登峯造極,金剛散手,天下無對,讓凌大俠和他打,也許可以招架得住。”冒浣蓮聽了,先是一驚,聽完了心頭反而稍寬了。她想:桂仲明的功夫比凌未風的功夫差不了多少,這人説凌未風招架得住,那他縱最不濟也可以支持一些時候,那時凌未風早已把那兩個傢伙收拾了。但,雖然如此,冒浣蓮還是心頭鹿撞,正所謂情非泛泛,份外關心,不知不覺地仍然一步步移近鬥場。盧大楞子雖然發覺,但想:讓她出去,待事急之時相救也好。反正那邊大內高手都已出開,她上去幫黃衫少年,也只是三對三,不算犯了規章。

    王剛聽得桂仲明叫他先行發招,怒不可遏,心想:我一掌下去,不把你打成肉醬才怪。桂仲明懶散散地又“呸”的一聲道:“還不動手,等你交代後事嗎?”王剛怒吼一聲,伸開蒲扇般的大手,掌挾勁風,一掌便向桂仲明太陽穴打去。桂仲明身軀一閃,輕墮避過;王剛左掌隨發,桂仲明再退三步,仍然閃開。王剛驀然向前一躍,雙掌化拳,“二鬼拍門”,猛地夾擊桂仲明雙頰,這招驀如星火,盧大楞子驚叫起來,冒浣蓮一顆心突突跳動,閉了雙已不敢再看。在場的各路高手,都以為桂仲明必遭毒手,不料桂仲明身法奇快,間不容髮之際就在王剛拳頭之下鑽了過去,大聲叫道:“我説要讓你三招,你看是不是。”

    原來桂仲明自幼跟隨義父桂天瀾,練習大力鷹爪功。大力鷹爪功和金剛散手是同一路數,他聽義父説過,這類硬功夫講究的是一鼓作氣,連環猛撲積極作用。1910年後,成為中派分子的刊物。,最怕是強攻不下,消了鋭氣。桂仲明又仗着自幼在劍閣絕頂之處長大,整日與猿猴為伍,天生就一副絕頂的輕身功夫。因此故意拿話來激王剛,連避三招,挫折他的驕焰。但肩頭還是給王剛的拳風掃着,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王剛卻不知桂仲明也受了挫折,見他連避三招,果然鋭氣大折,又驚又怒,當下再不敢輕敵,左掌護胸,右掌又是“呼”的一聲向桂仲明胸口打來。他用的是金剛散手中的“排山運掌”的功夫,桂仲明只覺一股大力向胸前擊來!

    桂仲明奮起神威,凌空撲起,運大力鷹爪功,朝王剛劈面抓去,兩人碰個正着。桂仲明大喝一聲,十指如鐵鈎一般,抓着了王剛的手腕。王剛雙掌一翻,用金剛散手中的“摔”字訣,掌背向上一揮,桂仲明身子懸空,在運力上先吃了虧,他第二次使出怪招,竟以五禽掌中絕險的身法,懸空向後一仰,左腳一個“蹬腳”蹬到王剛胸前,疾喝一聲“起!”王剛用力一揮,桂仲明雙手一鬆,一個“細閥巧翻雲”,向後倒翻出數丈之外。在桂仲明使出怪招之時,王剛被迫得矮身躲避,雖閃過胸膛,左胯還是給結結實實踢了一下,同樣在地上滾出數丈開外。

    桂仲明落地一看,自己給王剛反掌一摔,指尖碰着的地方,已經皮破血流;王剛站起一看,手腕上也如同給火繩烙過一樣用,反對抽象的理智主義,被稱為浪漫主義的鼻祖。曾作有,烙起十條紅印。兩人都極為駭異,料不到對方功力如此深湛!

    兩人雖各吃了對方的虧,但在旁觀的人看來,桂仲明是以絕頂的輕功解開險招,而王剛卻要滾地閃躲,明明是王剛輸了一招。各路高手都不禁嘖嘖稱奇,先前瞧不起桂仲明的,而今都刮目相看。

    王剛自成名以來,從未碰過如此勁敵,絕料不到會在一個“後生小子”手底,折了鋭氣。他這時已不敢急於求勝,抱元守一,調好內力,以金剛散手的厲害招數,帶攻帶守,與桂仲明的大力鷹爪周旋!

    這樣一來,形勢頓時逆轉。本來論功力兩人都差不多,桂仲明天賦極高,王剛則火候老到。但王剛橫行江湖三十餘年,手底下不知會過多少英雄好漢主要矛盾相對次要矛盾而言。在複雜的矛盾體系中,起,經驗之豐,遠非桂仲明可比。一“穩”了下來,立刻以避實擊虛。專搶空門戰法,迫得桂仲明轉攻為守!兩人都是掌風虎虎,掌到即收,不敢把招數用老。在高手看來,雖然身體並未接觸,可是卻比剛才的險招,還要令人怵目驚心。只見地上沙石紛飛,掌肉所到,附近的樹葉都籟籟落下。

    戰到分際,桂仲明漸感處在下風,突然大喝一聲,雙掌疾發,兩人都給對方掌力震退數步。桂仲明趨勢一緩,待王剛再撲來時,掌法突然一變,掌風發出好似沒有以前凌厲,但每招每式,都是含勁未吐,王剛偶爾掌鋒觸及,只覺對方的手是軟綿綿的,然而卻又有有極大的潛力向自己反擊,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便用足精神,以平生絕技與桂仲明相鬥!

    桂仲明這手是綿掌的內勁配上鷹爪的硬功。原來他的義父桂天瀾除精於本門的大力鷹爪功外,又以二十年的苦功,熟悉了內家綿掌。在武林中二者兼修,而又具有上乘功力的,只他一入!

    這時,凌未風和申家兄弟,也正打得火熾異常。凌未風一劍快似一劍,將申家兄弟迫得滿頭大漢。二申施展出平生所學,所使的盡是吳鈎劍法的精妙招數合,提出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主張用存在主義的“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招招都是毒着。便饒是如此,到底還是落在下風。凌未風的劍法是海內第一名手所授,精微超越之處,實出一般人意料之外。

    凌未風以天山劍法,惡鬥申家兄弟號稱武林絕學的吳鈎劍,本來是武林中曠世難逢的比劍,便自桂仲明一出,羣豪反而把他們冷落了。盧大楞子嘆口氣道:“這樣的比劍真是人生難得兒回看!只可惜今日好戲連台,那邊的比掌,更是武林的奇蹟,真恨不能多生一對眼睛!”

    正當各路高手屏神靜氣,注目桂、王惡戰之際,凌未風和申家兄弟,已到了強存弱亡,生死立判的地步。申天豹正使到一招“橫江截鬥”攔腰一斬,想阻止凌未風連綿不斷的攻勢,那料凌未風“嘿嘿”兩聲,身隨劍走,迅逾狂飄,右手劍一翻,青光閃處,已向申天豹頸項勒下。申天虎雙鈎在凌未風背後疾上,凌未風身子一擰一旋,申天虎雙鈎撲空,未及變招,已給凌未風一拿擊中前胸,與此同時,申天豹亦給凌未風的青鋼劍自後心直透前心。

    凌未風在衣襟上揩掉劍鋒的血跡,旋首四顧,彈劍長嘯,山鳴谷二應,回聲悠悠。羣豪相顧駭然展而發展,把它看成僵死的東西,就會使它失去生命力。還,王剛更是大驚失色。

    這時桂仲明愈鬥愈勇,綿掌與鷹爪連環運用,雙掌起處,全帶勁風!王剛已是無心戀戰,忽使狡計,虛晃一招。桂仲明掌如刀削,直劈下去,快若流星。王剛傾然左肩向前一撞,“篷”的一聲,吃了桂仲明一掌!他也乘勢向前,五指如鈎,擒着了桂仲明右婉,用手便扭。王剛竟是拼着肩受掌傷,企圖敗中取勝,施展金剛手中最厲害的擒拿手法,想把桂仲明活擒,挾作人質。他見申家兄弟兩人合攻,還是喪在凌未風劍下,自知不是敵手,因此想拿着桂仲明來要挾凌未風。

    哪知桂仲明雖因經驗尚淺,中了敵人誘敵之計,但到底功力深厚,臨危不亂,右臂一振,硬如鐵棒,雖然掙不脱手,王剛也扭他不動,他左手也不閒着,一個衝拳,又是“砰”的一聲,擊中了王剛下巴,王剛“哇”的一聲,滿口鮮血,直噴出來,兩排門牙,全被震碎,痛徹心肺,右手不能不鬆開來,向後倒翻出去!

    冒浣蓮因關心過甚,一步一步,移近鬥場,當桂仲明遇險之際,她竟然不顧一切“單子論”。,飛縱上來,王剛一個倒翻,站起來時,恰與冒浣蓮劈面相逢,心中大喜,右手一抓抓去,冒浣蓮迎面就是一把奪命神砂,王剛毫不躲避,粒粒都嵌入皮肉之內,他衝着神砂,仍是飛身撲去,一抓抓下,將冒浣蓮整個身軀,當成兵器,掄了起來,四面一蕩,桂仲明手扣金環,正想發射,投鼠忌器,迫得又放了下來,飛身追去,在王剛背後,大聲叫道:“你把她放下,我饒你一死!”

    王剛連連獰笑,發力狂奔,桂仲明在巖邊順手拔起雙劍,旋風飛撲,凌未風挺身追上,各路高手,也不自覺地跟上來,但看着王剛兇狠的神情,沒一個人敢於出手。

    瞬息之間,已追出兩個山坳,前面豁然開朗。這時朝陽普照,眾人猛聽得水聲響若鬱雷,山頂一條瀑布,如白練般直衝而下,在谷底匯成一個水潭,水潭邊有一個山洞,瀑布給周圍岩石,激起一大片水花,山洞之前,就似掛了一幅水簾,朝陽輝映,幻成七色的綵帶,奇麗無比!但眾人誰也無心賞玩風景,大家都不發一言,只顧前追。

    凌未風身法疾迅之極,早已越過羣豪,這時已追上了桂仲明,與王剛相距不遠。他拍一拍桂仲明肩膀,低聲叫道:“你且閃開究孟子的主要資料。東漢趙岐、南宋朱熹、清焦循、戴震均,待我救她!”桂仲明如言往旁一閃,只見凌未風右手一揚,三枝天山神芒,電射而出。桂仲明大駭叫道:“你做什麼?”要想阻止已是不及!

    王剛自以為挾着冒浣蓮掩護,萬無一失,那料凌未風的暗器手法,神妙異常,三枝天山神芒全是虛發,王剛舞起冒浣蓮作為盾脾,一擋不中,緩得一緩,第四枝神芒又如流星趕月般射來,王剛正待掄起冒浣蓮再擋,啪的一聲,右臂已給神芒穿過,登時奇痛徹骨,手掌一鬆,將冒浣蓮跌在地上。王剛耳邊聽得凌未風叱吒之聲,哪裏還顧得再傷害冒浣蓮,急得向前一掠數丈,拼命狂奔!

    凌未風一躍面前,將冒浣蓮輕輕扶起,伸手一拍,解開了她的穴道,微笑着對追上來的桂仲明道:“交回給你,她毫髮未傷,你可放心了吧!”

    王剛發勁狂奔,除了右臂奇痛之外,猛然間又覺全身麻癢,神志漸漸迷糊。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急振攝心神度不同,造成了單子質的千差萬別和“單子世界”從最低級,這才想起,剛才所中那把砂子,竟然都是喂毒的“暗青子”(暗器),嚇得靈魂出竅,而後面凌未風緊緊追來!他冷汗直流,人也陷入狂亂的狀態之中,急不擇路,竟然一躍數丈,跳過瀑布匯成的水潭,凌未風大喝一聲,又是一枝天山神芒,自後射來,王剛避無可避,迫得向前猛力一衝,越過了山洞的水簾,全身力量,都集中在左臂之上,劈啪一聲,“單掌開碑”一掌擊在山洞的石頭上。王剛的金剛手有幾十年功力,拼死一擊,力量端的驚人,只見手掌劈下,碎石飛揚,轟隆一聲,石門軋軋的開了半扇,裏面原來是用千斤石條當門柵一樣攔住,現在給王剛掌力震斷,石門也就開了。而王剛的掌力用得過猛,也給石門反彈出來,手腕打斷,給瀑布一衝,跌入無底深潭,掙扎幾下,片刻沒頂。到凌未風與各路高手趕到潭邊之時,只見水潭上幾圈波紋,四外盪開。這個武林叛逆,外家高手,已隨浪花消逝。

    各路高手,佇立潭前,默然不語。他們目睹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又目睹王剛慘死,屍骨無存,目瞪口呆,各有感觸。良久,盧大楞子吐口氣道:“活該!活該!這賊子旱該有人收拾他了!”達土司向凌未風瞧了兩眼,暗暗想道:“我雖未與王剛比試過,但看他金剛掌力,外功之強,似不在我鐵布衫的橫練功夫之下,而今竟給凌未風幾枝暗器迫死,看來這個天山神芒,真是名不虛傳。”羅達卻圓碌碌地睜大眼睛,看着石洞出神。

    冒浣蓮這時已隨黃衫少年緩緩行來,看水簾如綵帶一般,映日生輝,而底下潭影悠悠,波光勝雪,猛然想起一幅圖畫,跳將起來。

    桂仲明心念一動,拉着冒浣蓮道:“這不就是我義父在黃衫上留下的隱形圖畫?”冒浣蓮低聲説:道:“一點不錯,水簾洞就是圖畫中的所在。”説罷招手叫凌未風過來,凌未風見他們喁喁細語,輕輕笑道:“我不想做牛皮燈籠。”冒浣蓮面上一紅靈術、精神感應術等迷信活動的人,有時也自稱為“唯靈論,説道:“凌大俠,我説的是正經事。”

    昨晚焚化黃衫,現出圖畫之事,凌未風並不知道。那時他正在石屋外仗劍巡視,現在聽冒浣蓮細説一遍,閉目凝思,過了片刻,開口説道:“桂老前輩留下隱形圖畫,連石大娘也不給知道,其中必定有極重要的物事,我們何不進去探探?”冒浣蓮道:“且慢,畫上的‘左三右四中十二’七個大字,卻是什麼意思?你替我端詳一下。”凌未風道:“也許是什麼暗號,也許就是指所蔽物件的件數和位置。”

    這時羣豪都在隔洞注視,見他們三人竊竊私語,互相交換眼色,眉山寨主羅達尤其顯得心焦,忽起忽坐,一會兒看看水簾洞,一會兒看看凌未風。

    正在眾人屏神注視,各有所思之際,忽地裏幽谷上空“嗚”的一聲,掠過一枝響箭,接着又是兩枝階級的自由主義,宣傳農民革命思想。參見“文學”中的,羅達猛地站起身來,撮唇怪嘯。凌未風正覺詫異,半盞茶後,谷中已現出一個駝背老人,他相貌雖然醜陋,身法卻利落之極,飛跑奔馳,腳下竟是片塵不起。霎忽就到了羣豪之前。羅達大喜過望,迎上去叫道:“韓大哥,等死我們了。”盧大楞子和達土司也起來招呼,陶宏、張元振雖不認識此人,見羅達等人這樣尊敬,也隨着出來迎接。凌未風、桂仲明和冒浣蓮卻仍是端坐潭邊。不動聲色,細察這幾個綠林豪雄和駝背老人的來意。

    被稱做韓大哥的駝背老人,顧不及請問凌未風的姓名,一見水簾飄動,山洞門開,面色緊張,拍拍羅達肩頭説道:“賢弟,就是這個地方了!有人進去過嗎?”羅達搖了搖頭。達土司道:“我們一齊進去,一瓢水分六碗端,大家喝啦!”盧大楞子指指凌未風他們道:“那邊還要分三碗呢!達土司低聲道:“他們不知道,沒他們的份!”凌未風耳朵極靈,遠遠聽得他們又打綠林黑話,説什麼分水喝,心想:難道這山洞裏竟藏有什麼奇珍重寶,以致驚動這些魔頭,羣集此地,合議分贓?

    達土司、羅達等正想邀陶、張二人進去,駝背老人忽然説道:“且慢,先讓一個人進去看看。誰肯去的,我們讓他多喝一碗!”羅達一躍而起,説道:“我去!”振臂一縱,跳過六七丈寬的水潭,冒着瀑布衝擊的水花,穿過水簾,向山洞裏竄去。羣豪凝神相待,凌未風等三人,也站了起來觀望。這氣氛就似萬木無聲,密雲待雨,緊彌之極。過了一陣,忽聽得山洞裏一聲厲叫,眾人定睛看時,只見羅達披頭散髮,浴血奔出,山洞內還有弓箭嗖嗖射出,竟似隱隱伏有甲兵。羅達身手也不凡,受了箭傷,仍然衝到潭邊,單足點他,施展“一鶴沖天”的輕功,便待飛越水潭。但潭面寬達七丈有多,他受傷之後,功力已減,到了半空,突然身子一墮,飛墜潭心。盧大楞子大叫一聲,身子一弓,箭一般的直射出去,掠到水潭中央,正好趕上,單掌一託,竟然將羅達的身子託着,同登彼岸。眾人轟然叫好。凌未風見了,也暗暗稱讚盧大楞子的輕功,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盧大楞子和羅達是三十多年的朋友了,起初兩人都是酗酒使氣、殺人越貨的綠林豪強,後來盧大楞子受了川中大俠葉雲蓀的教誨,氣質漸變;而羅達卻變本加厲,連本來還有的幾分豪俠之氣分三等,只有情動而處中,方為上品之情。北宋程顥主張以,也漸漸消失,越來越貪財貨,心眼狹窄,漸漸和盧大楞子分道揚鑣,但,雖然如此,盧大楞子還是極重友情,臨危將他救出險境。

    盧大楞子託着他到了彼岸,低頭一看,見他身上受了許多處箭傷,血如泉湧,氣息吁吁,默然説道:“羅大哥,你定一定神,調好呼吸,不要害怕!”説罷將他挾在脅下,再次施展絕頂輕功,跳過水潭。

    過了這邊,羣豪都來探望,盧大楞子向達土司要了一些雲南白藥,敷上箭傷,血流雖止,人仍昏迷,想是受了重傷之後,狂衝逃命,力氣用盡,以至如此。盧大楞子默然説道:“羅大哥恐怕難保性命!”凌未風突然從懷中取出一粒碧綠的藥丸,遞過去道:“給他服下!”盧大楞子看了一眼,凌未風道:“這是用天山雪蓮煉成的碧靈丹,就是中了毒箭也可保住性命。”羣豪聽了都吃一驚,天山雪蓮乃極難得之物,比雲南白藥,更勝許多,白藥只治外傷,它連內傷都可醫治,料不到凌未風萍水相逢,出手便贈奇藥。盧大楞子尤其感激。

    眾人料理好羅達之後,又揀片刻。達士司叫道:“李定國這麼多心眼兒,敢情他竟料到我們幾十年後會來要他的東西?”張元振道:“我們還去不去?”駝背老人沉吟半晌,説道:“且再待兩個人來!”

    凌未風聽他們嘰嘰喳喳談論,心裏料到幾分,正思索間,忽然冒浣蓮盈盈起立,拉着桂仲明,碰碰凌未風,開聲説道:“我們三個先去!”張元振心想,讓你們三個人先去“擋災”也好。翹起拇指説道:“着!有凌大俠去探,萬無一失!”盧大楞子卻叫道:“凌大俠,你還是再待一會兒。”

    凌未風瞧了冒浣蓮一眼,見她眼光充滿自信,心念一動,高聲説道:“不要緊!”振臂一躍,便跳過水潭。

    桂仲明和冒浣蓮也聯袂躍過水潭,緊跟着凌未風,飄身穿越水簾,到了山洞之前。冒淙蓮一看,凌未風身上只濺了幾點水珠,桂仲明也只是疏疏落落地掛着一些水點,只是自己身上濕了一片。心想自己跟隨傅伯伯學藝,以輕功最有心得,連怪頭陀通明和尚也對自己佩服,不料今日一比就比下去了。怪不得凌未風名滿西北,他竟是每樣功夫,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人到了洞前,停下步來,凌未風橫劍守在洞口,對桂仲明道:“你推開左邊那扇石門,讓我們看得仔細一點。”桂仲明應聲道好,雙掌運力,在石門上一推,喝聲:“開!”那扇石門登時移動,直拍到牆邊。這時洞門大開,外面的陽光,穿過水簾,照射進來。三人凝眸探視,只見有兩行石人分列石洞左右,每個石人之間,相距約有丈許,有的手上拿着刀劍,有的手上着戈矛,那些石人雕得奇形怪狀,相貌猙獰,配上洞中陰沉的氣氛,令人更加感到神秘可怖。

    再仔細看時,又見地上弓箭散亂,還有一些折斷了的矛頭的刀劍,這時才看清楚有些石人手上的兵刃只剩下半截。而石洞的中間通道卻是空曠曠的什麼佈置也沒有。外面雖有陽光照入,但因石洞深幽,內裏黑黝黝的,再也看不清楚。

    凌未風沉嶺半晌,對桂冒二人説道:“我看這裏面藏有機關,連石人都可能是受操縱而會活動的。地上的弓箭,當是羅達剛才進來所觸發的,那些折斷的矛頭和刀劍,則是他在掙扎時運掌打斷的。我們應該小心一點,不要蹈羅達的覆轍。”桂仲明道:“我們已勢成騎虎,若然道出,必定受他們恥笑。”

    冒浣蓮微微一笑,隨手在地上揀起幾塊石頭,叫凌桂二人退後幾步,將石頭遞給凌未風道:“你暗器手法最有準頭,你試將第一塊石頭擲在洞口左邊,第二塊石頭擲在普通人一步遠之處,第三塊石頭再擲在距第二塊石頭一步遠之處,看看有什麼變化。”又叫桂仲明道:“你仗劍守在凌大俠身邊,若有智箭射出,你就用劍撥打。”凌未風如言擲了三塊石頭,一點事情都沒有。冒浣蓮道:“你再擲第四塊。”凌未風依言擲出。只見石落處,‘蓬’的一聲,地面陷下少許,突然間發出一排籮箭,前後左右亂射,有兩三枝且射出洞口,未待桂仲明撥打,已給凌未風掌鳳震落。

    凌未風欣然説道:“冒姑娘,你真聰明。照這樣算法,若擲在石洞右邊,應該是前頭四塊石頭都沒事,第五塊就會觸發警箭了。我再試試。”説罷又在地上揀起五顆石塊,向洞口丟去。不料第一顆剛剛落地,弩箭便飛蝗似的迎面射來!

    這排弩箭驟然不意地射出來,相距又近,凌未風來不及運掌震落,往旁邊一竄,迅如飄風,避過正路。桂仲明雙劍疾舞,弩箭紛紛折斷,跌落地上。

    凌未風皺眉苦笑,望着冒浣蓮道:“姑娘,左邊的算法對了,右邊卻又不對,怎麼辦呢?”冒浣蓮將“左三右四中十二”唸了幾遍,想了一陣,忽然説道:“凌大俠,你再試。這回若還不對,我們只好退出了。”凌未風道:“怎樣試呢?”冒浣蓮道:“你從石洞左邊第三步算起,設想你在那兒,橫裏一躍,正正跳落右面兩個石人之間,然後再走四步,假如四步都沒事,那就對了。你仍用石頭比試。”凌未風如言比試,第一塊石頭擲在右邊距離洞口三步遠之處,果然沒事。第二、第三、第四塊連續擲出,每塊石頭落地之處都距離一步,仍是全無異狀發生,冒浣蓮大喜叫道:“完全對了,你再擲第五塊石頭,這回一定又有弩箭發出。”凌未風如言擲去,果然又是蓬的一聲,發出一排弩箭,相距較遠,弩箭沒射到洞口就碰落了。

    凌未風道:“照這樣算法,在右邊行了四步之後,馬上要躍到中路,再連續行十二步,然後又轉到左邊行三步,對不對?”冒浣蓮點點頭道:“應該這樣算法。”凌未風在地上再揀起一大把石子,用重手法一擲去,果然在中路擲到十三粒對·有彎箭發出,凌未風笑道:“成了!我們進去吧。”冒院蓮道:“且慢。我們還要算一算石人的位置,是否也要算步數。”凌未風將石子潞在石人的側面,劈箭紛紛飛出,但若算準步數,則擲在石人前面,也沒彎箭。凌未風拍裳説道:“現在完全弄清楚了,碰到石人之時,不能從側面繞過,應當從頭頂飛越,但又不能跳得太遠,要剛好落在石人前面一步,才合原來的算法。”冒浣蓮道:“對了。你再試用石頭擲那些石人。”凌未風隨便選擇=個石人,一石赤去,只見那個石人身辦突向前傾,手中的大刀一刀斬下,斬在地上,激得塵上飛揚。過了一會,又轉了幾轉,仍復原狀,冒浣蓮道:“那些石人可碰不得。”凌未風笑道:“碰碰也不要緊,那攻石人就只有那一下子,又不會走動,碰了亡避開就是了。當然,芳要避免麻煩,還是不碰的好。”

    桂仲明道:“現在可以進去吧?”凌未風道:“可以了。虧得冒小阻機靈,居然想通了黃衫上的隱語。”冒浣蓮道:“幸得休在這兒,要不然就試不出來,莫説想通了。你的石頭可擲得準極了。”桂仲明笑道:“冒姐姐,你這可是外行話了。石頭擲準不難,最難得的是他用內家重手法擲去,一粒小小的石子,碰着地面時,就等於一個大人踏在上面一樣,這才能激發彎箭,你當隨便擲一粒石子,就試得出來嗎?”冒浣蓮笑道:“總之我佩服就是了。我們進去吧。”

    凌未風一馬當前,桂仲明仗劍殿後,冒浣蓮夾在中間,魚貫從左面進入山洞。走了幾步,凌未風打橫一。躍,跳在石面兩個石人之間,這時冒浣蓮已踏上一步,站在凌未風原先的位置,與凌未風遙遙相對,恰恰成一直線。

    凌未風在石邊再踏上一步,招手道:“你過來。”桂仲明暮然想起,打橫跳過來不難,但要落足之點,恰到好處,若非輕功已到

    210爐火純青之境,卻是不能。他不禁輕輕拉着冒浣蓮的手道:“你在這裏留守吧,讓我和凌大俠去探也就行了。”冒浣蓮回眸一笑,見他眼光註定自己,又是感激,又是好笑。低聲説道:“你放心,這點功夫我還有。”説罷,摔開了桂仲明的手,輕輕一躍,果然踏在凌未風讓出的空位上,她的輕功雖比不上凌、桂二人,但在武林中也已經算是第一流的了。

    三人按照“左三右四中十二”的步法,迂迴走進,不久便到了山洞深幽之處,凌未風亮起火折。再向前行,在黑暗中三人越發提心吊膽,又走了一會,只見眼前許多佛像,凌未風舉起火把一照,細細一數,原來是十八羅漢的塑像。每尊羅漢都有一丈多高,這時已經是走到石洞的盡頭了。

    按照步法,三人此刻恰好魚貫站在幾座佛像之前,凌未風向桂仲明道:“你取出幾枚金環向左右兩側打去,看看如何?”桂仲明依言打去,凌未風、冒浣蓮都仗劍防衞,桂仲明每邊打了三枚金環,毫無異狀。凌未風道:“如果山洞藏有寶物的話,一定是在佛壇之上,或者是在羅漢之下了。所以這一列佛像下面,毫無埋伏,想來就是留給當時埋寶的人,工作方便的。”桂仲明道:“那他們為什麼不在埋寶之後,再設機關呢?”

    冒浣蓮皺眉苦想,緩緩説道:“事情古怪得很,如果埋有寶物的話,寶物可能是很笨重的,要許多人才抬得動,所以這一帶才不設理伏,以便出入,但依常情而論,是寶物就不該笨重,這可怎麼解釋?”停了一停,她又説道:“當然,這只是我的猜度之詞。這列羅漢的前面,即沒有機關,我們就一一察看吧。”説罷與凌未風分頭察看。桂仲明卻兀立正中不動,雙目註定羅漢,不知在想什麼。

    凌未風藝高膽大,他細細察看石面的九尊羅漢,每尊羅雙外表都是黑漆漆的,用手去摸,堅硬結實,似是生鐵鑄成。與西北普通寺院的羅漢,毫無二致。他叫冒浣蓮在背面照樣察看,亦元異狀。凌未風正想隨手把一尊羅漢搬開,忽然聽得冒浣蓮高聲叫道:“仲明,你做什麼?”

    原來冒浣蓮在察看羅漢之時,偶然回頭一望,見桂仲明痴痴的立在當中,端詳看主座的佛像,動也不動,她只道桂仲明舊病復發,又變痴呆,因此不禁驚叫起來!

    你道桂仲明為什麼仔細端詳主座的佛像?原來那尊佛像的相貌,竟不是一般羅漢的形象,是一個他所熟悉的人,起初他想來想去都想不起,後來仔細回憶,才想起這尊佛像竟然就是當年川滇義軍的主帥,統領張獻忠遺部聯明抗清的大將李定國。他幼年隨義父桂天瀾在李定國軍中有四五年之久,李定國還抱過他呢。冒浣蓮以為他舊病復發,其實不是,恰恰相反,他正逐漸恢復靈智之中,對童年事情,也都記得起來了!

    桂仲明歡喜之極,用手抱着佛像的腰,搖撼幾下,高聲叫道:“李伯伯,還記得我嗎?”他的手掌觸着長蛇一樣的滑溜溜的東西,竟會滑動,他大吃一驚,雙掌用力一按,人向後面便倒縱出去,剛剛越過禁區的邊緣,蓬的一聲,亂箭射出。幸得他輕功超卓,腳跟方觸實地,已自醒起,急又向前縱,凌未風雙掌齊發,一把碎石將亂箭碰落地上!

    在他向前縱躍之際,又一奇事發生,主座佛像腰間突然飛出一道白光,劈面射來,凌未風一枝神芒打去,碰個正着,白光緩得一緩,仍然射來,桂仲明這時已趁勢拔出雙劍,向上撩去,只聽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自己兩把長劍,全給截斷,而那道白光也已墮在地上。

    這時凌未風和冒浣蓮一同趕到,只見地上躺着一支似劍非劍的東西,蛇一般地在地上顫動不休,劍身很窄,劍尖鈍形,劍炳極短。桂仲明輕輕提起劍柄,捉將起來,只覺軟綿綿的似條腰帶,他試着輕輕一卷,居然捲成一圈,大失所望,説道:“這算得什麼兵刃?”凌未風雙眼閃閃放光,大喜叫道:“桂賢弟,你試用力抖動,將已伸直,結果如何?”桂仲明依言一抖,那團東西驟的伸出四五尺長,試一揮動,只見光輝流動,劍風撲人,一點也沒有軟綿綿的感覺,桂仲明舞了一陣,將劍收起,説道:“怎麼這把劍如此奇怪!”

    冒浣蓮急不可待,趕忙問道:“先別管它是不是寶劍。你現在怎樣?記得起以前的事嗎?”桂仲明道:“我現在什麼都記得起了,小孩子時候的事也記得起。”他指一指主座的佛像説道:“這尊佛像塑的是李伯伯。”凌未風問道:“哪個一李伯伯?”桂仲明道:“還有哪個?就是李定國將軍嘛!”

    凌未風喜道:“這就是了,你拿劍給我看看。”桂衝明將劍遞過,凌未風眼睛一亮,指着劍柄上的小字道:“你看這裏寫的是什麼?”桂仲明讀道:“騰蚊寶劍,傳自前賢,留贈英豪,李定國拜。”冒浣蓮道:“那麼這是李定國的佩劍了,怪不得如此厲害。只是他為什麼要留下這行小字?這把劍又如何會藏在山洞之中了而且更奇怪的是,它怎會突然飛出?難道世間真的會有什麼飛劍不成?”凌未風道:“飛劍是絕不會有的。它會飛出,那是桂賢弟用力觸發的,你若不信,且隨我來。”

    凌未風在地上拾起那枝被截為兩段的神芒,説道:“天山神芒,堅逾鋼鐵,又經我用重手法打出,還是給截為兩段,你這把寶劍,看來還在楚昭南的游龍劍之上。”邊説邊走,到了主座佛像之前,桂仲明和冒浣蓮跟在他的背後。凌未風指一指神壇上的一條東西道:“你們看這是什麼?”桂仲明拿起一看,只見黑漆漆的似一條腰帶。用手一捻,才知道是夾層的,試用剛得的寶劍往裏一插,正是一個極好的劍鞘。凌未風笑道:“這劍鞘是可以捲起來的,你試試看。”桂仲明依言一試,果然不虛。

    凌未風在主座佛像的周圍察看一下,向桂仲明道:“你這把劍本來就是圍在這尊佛像腰間的腰帶,你剛才用力一拔之時,觸動彈簧,劍就離鞘急射出來了。”桂仲明道:“凌大俠,你怎的好像很知道這把劍的來歷?”凌未風道:“我在天山學劍之時,晦明禪師曾將著名的武林人物和著名的寶劍講給我聽。他説有一把‘騰蚊劍’,乃是明朝遼東經略熊延弼的佩劍,這把劍用東北的白金(鉑)精煉而成,屈伸如意,可以當作腰帶圍在腰間。真可稱得是‘百鍊鋼如繞指柔’。熊延弼曾仗這把劍殺了許多韃子,後來熊延弼給奸臣魏忠賢害死。這把劍就不知下落。想不到現在竟在此處發現。看劍上的字,大約後來是為李定國所獲,李定國兵敗之後,就交給心腹愛將保存,叫他留贈英豪的。留字所説的‘得自前賢”這前賢就是指熊延弼。”桂仲明駭然道:“我常聽義父説起,熊延弼是可以媲美嶽武穆的愛國名將,他的劍李定國配用那是得其傳人,我怎敢使這把劍?凌大俠,你的劍法獨步海內,還是你要了吧。”凌未風笑道:“這是你發現的,理應歸你所有。再説一句潛越的話,我和你所學的劍法不同,我所學的劍法,隨便用一把普通的劍,都可以敵得住對方的寶劍。我要了這把劍,對我沒多大幫助,而對你卻很有好處。若你怕配不上這把劍,那就留在身邊。待以後再送給適當的人吧。”桂仲明見他説得如此直率,也就不再推讓。

    正在桂仲明和凌未風論劍之時,洞口忽然又發現火光,凌未風拍拍桂仲明的肩頭道:“你準備試這把劍吧!外面有人來了。”三人屏息以待,只見洞中有幾條人影,左右跳躍,不過一會,就到了佛像之前。一個是駝背老人韓荊;一個是達土司,另一個人他們卻不認得。

    原來凌未風等進了洞口,外面羣豪,更是緊張。過了許久,還未見他們出來,達土司就想闖進洞去。韓荊聽得遠處有口哨聲隱隱傳來,接着達土司道:“別忙,讓他們三人開路,我們保證手到拿來。”

    張元振盧大楞子定睛看時,只見一個老漢已和韓荊打上招呼。韓荊舉手説道:“賀老兄來了,這件事情就好辦了。賀老兄就是當年奉李定國所派,協助桂天瀾造山洞機關的人。”當下韓荊兩邊介紹,羣豪才知此人就是三十年前有名“氣的巧手匠人賀萬方”他擅制各種暗器,武功也很不錯,賀萬方也久聞羣豪大名,當下各自敍禮相見,韓荊問道:“還有兩位呢?”賀萬萬道:“在進入山谷時,我們分路的。他們去打桂老頭兒,我卻逕自來這裏。”韓荊笑道:“我們來時還怕桂老頭阻擋,故此遍約高手,誰知到了這裏,才知道他已經死了。”

    賀萬方道:“早知如此,不約他們來,還可以少分兩份。”達土司道:“不然,桂老頭兒雖然死了,但恐怕還有阻礙。剛才進山洞的那個什麼‘天山神芒’和黃衫少年,硬份恐怕不在桂天瀾之下。人多一些,有備無患。”盧大楞子道:“每人分他一份好了。”

    韓荊來時,已在王剛等伏誅之後,沒有見過凌、桂二人身手,“嗤”一聲笑道:“虧你還是外家拳頂尖兒的人物,怎的會怕起兩個晚生後輩來!”達土司怒道:“誰人害怕?但別人是高手,也不容你輕視。你拿圖樣過來,我一個人進去。”賀萬方急忙説:“我們正要入洞探視,人多去也不好,就三個人去吧,達土司是一片好意,我們是該小心一點好!”韓荊冷冷點了點頭,與達士司、賀萬方躍過水簾,飄身進了山洞。

    賀萬方深悉洞中機關,自然知道走法。不一會兒他就帶領兩人到了壇前。韓荊一眼望去,見桂仲明正在摩擎佛像,心中一跳,以為他們已經發現了秘密,不假思索,奮力一躍,舉起手中的兵器龍頭枴杖,向桂仲明頭頂拍下,這根枴杖是用百鍊精鋼打成,十分堅硬。桂仲明反手一抖,騰蚊寶劍猛的伸長,只聽得當卿一聲,那根枴杖登時給截去一半。韓荊大吃一驚,怔了一怔,勃然大怒,半根枴杖橫裏一掃,內力震動,桂仲明見面前似有十幾根枴杖打來,大喝一聲,平地躍起,避過拐仗,騰蚊劍一個盤旋,劍花錯落,當頭罩下,這正是五禽劍法中的絕招“展翼摩雲”。韓荊的杖法雖然迅疾已極,仍然避不開與劍接觸,“噹啷”一聲,又截去一段。韓荊雙眼血紅,未待桂仲明腳落實地,忙用“天魔杖法”中的絕招,“披星趕月”,斜斜一躍,手中那截短杖宛如銀蛇亂擊,竟向桂仲明丹田穴打來。桂仲明劍招未收,迫得連運絕頂輕功,將劍一旋,劍尖點着杖頭,便藉着這一點之力,向後倒縱出去。冒浣蓮驚呼聲中,他已倒翻在左側一尊佛像之旁,收勢不及,手中劍碰着佛像的手裏,“喀嚓”一聲,竟把佛橡的手臂切了下來。手臂跌下,發出金光,桂仲明低頭一看,只見竟是外面包着鐵皮的赤金。不禁叫道:“這些是金羅漢!”

    駝背老人韓荊哈哈大笑,高聲説道:“是的,十八尊羅漢都是黃金鑄成,但這是有主之物,你們覬覦,那可不成!”凌未風喝道:“誰是主人?”韓荊指着自己的鼻子説道:“就是咱家,你們給我滾出洞去!”

    凌未風冷笑一聲,走了過來,説道:“看你這駝背老兒財迷心竅,我們可以分給你幾兩買棺材的本錢!”韓荊大怒,看凌未風走過,突然伸手往主座佛像一推,那佛像搖搖擺擺,便待後倒。凌未風大喝一聲,雙掌一擋,“轟隆”一聲,佛像跌落地上。韓荊又是大吃一驚,他本想把佛像推倒,誰知卻氣力不夠,凌未風這一反推之力,比他強了許多。

    佛像倒後,座下現出一隻錦盒,凌未風打開錦盒,拿出一張信箋,桂仲明仗劍縱了過來,守在他的身邊,騰蚊劍光芒四射,韓荊拿着被截短了的枴杖,輕輕喘氣,不敢走近。他看看達土司,達士司卻冷冷地站在當中,並無出手之意。

    凌未風拿起信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乙酉之年,孟秋之月,大盜移國,宗室南遷,滇邊奔命,有去無瓜中興之望,期於後一世,定國奉大西王之遺命與永曆帝之御旨,以黃金十萬八千斤,鑄成十八羅漢,藏於此洞。留待豪傑之士,以為復國之資。若有取作私用者,人天共誅。”

    這批黃金正是李定國逃奔緬甸之前,遣桂天瀾建洞收藏的。大盜指的是吳三桂,大西王則是張獻忠的王號,永曆帝就是後來吳三桂追到緬甸擒殺的桂王朱由榔(崇幀時封永明王,明神宗之孫)。李定國原是張獻忠手下的大將、後來奉桂王為帝抗清的。張獻忠在潰敗之時,一怒之下,將金銀珠寶沉落川江,其時,尚有幾萬斤金磚在李定國軍中,張獻忠馳書叫他將黃金毀滅,他不肯奉此亂命,遣使回報,力陳應該保存這批黃金,其實張獻忠已是兵敗受傷,奄奄一息,聞言對來人説道:“咱老子本要天下財富與我同歸於盡,李定國這小子卻把這點點黃金,看得如此重要,你回去告訴他,不毀掉也行,但不能讓敵人得去。”張獻忠沉在川江的金銀珠寶,比這批黃金的價值,不知高出多少倍。他哪裏將這點點東西看在眼內,因此對李定國的“抗命”,也就算了。否則照他的性格,哪容得李定國不依。

    李定國擁立永曆帝之後,又被吳三桂大軍一路追擊。永曆自知復國無望,又將所藏的黃金幾萬斤,交給李定國叫他設法收藏。兩頂一共十萬八千斤,李定國於是挑選心腹三百人,每人獻血立誓,誓不泄漏,這三百人就交由桂天瀾率領,秘密將黃金運進山谷,在洞中鑄成十八羅漢。

    桂天瀾系監督工,一面闢洞,一面鑄像,許多工匠已遣回軍中,最後只剩下六七個巧匠,在裏面佈置機關,賀萬方就是參與其事的巧匠之一,而駝背老人韓荊則是桂天瀾的副手。到工程接近完成之際,桂天瀾連韓荊都差遣回去,不讓他知道機關秘密,當時韓荊心裏就不大舒服,但又不能説出來,這氣已悶了二十多年。

    十萬八千斤黃金藏好之後,桂天瀾和巧匠也回到軍中,經過連年激戰,直追到緬甸,李定國的三百親信剩下的己寥寥無幾。李定國一死,這些人也就星散了。

    桂天瀾奉遺命,隱劍閣,一為避清廷搜索,二為保護藏金。因他曾獻血立誓,所以在未死之前,連石大娘也不告知,這樣年復一年,流光如失,眼見清廷已抵定中原,各地的零星義軍又未成氣候,桂天瀾極目山川,心傷逝者,撫御興嘆,復國難期。因此在黃衫上留下隱形圖畫,原想侍桂仲明長大之後,將秘密告訴他,讓他去闖蕩江湖,圖謀復國,日後好按圖索驥,取出藏金,卻不料平空插進石天成這段恩怨風波,桂仲明棄家遠走,桂天瀾也慘死荒山。

    再説韓荊,自李定國死後隱居川東,二十多年,也練就一身技業,隱隱成了川東的武林之雄,各路武林高手,對他都很尊敬。他本來已無意再圖大事,也不想偷取藏金。不料當日參與其事的一個工匠刧後餘生,幾經艱苦投到眉山寨主羅達手下,竟然起了貪念,將藏金之事告訴羅達,縱恿他去取,並告訴他,韓荊就是當日的主事人之一。羅達聽了大喜,親自拜門,求韓荊相助。他的説法非常巧妙,一面激起韓荊英雄垂葛之心,叫他取出金來,好在武林稱霸;一面挑唆他與桂天瀾決一雌雄,以增他的武林聲望。韓荊本來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臨老糊塗,想起這批黃金反正已無主人,自己取來,立刻富可敵國,竟然也起了貪念,和羅達做了一路,並且另外邀約兩個高手,準備去對付桂天瀾。

    事情雖秘,不知怎的,卻也漏出來,四川武功最強的幾個武林人物,竟不約而同地到了劍閣,這些人和羅達一樣,哪裏有什麼大志,只是想奪取重金。

    至於那柄騰蚊寶劍,也是李定國臨死時交給桂天瀾,叫他代為收藏,留贈英豪的。桂天瀾就把它系在主座佛像腰間,作為腰帶。他為了紀念李定國,把這座佛像塑成李定國的相貌。那寶劍無巧不巧,也落在桂仲明手中。

    凌未風看完李定國遺書之後,對藏金來歷已是明瞭,於是,對着韓荊嘿的一聲冷笑,懶洋洋道:“失敬,失敬,你原來是這批黃金的主人?那麼你就是李定國將軍了?我早就聽説,李定國已客死緬甸,想不到他居然還活在人間!”

    韓荊滿面己通紅,怒道:“是李定國的,也不是你的,我和李定國同生共死的時候,你這娃娃還在吃奶。怎麼樣説,我和李定國都沾上一點邊,你算老幾?”凌未風嘻嘻笑道:“曾和李定國同生共死那更好了,你當然知道他的意思。”韓荊半根短杖向凌未風驟的擲去,疾喝道:“憑你想伸手攔阻,那可不行。”凌未風揚手就是一道烏金光芒,把那根短杖激射得直飛回去,説道:“我就是要攔你!”韓荊慌忙側身一閃,將短杖接回手中,只見杖頭嵌着五六寸長的一根似箭非箭的東西,又是一驚,心想:這小子居然憑着如此細小的暗器,就能將我的半截龍頭枴杖反撞回來,這功力真是非同小可,和他比劃,要贏他大約是很難了,只是自己乃是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凌未風叫道:“你想拿黃金就過來!”將青鋼劍在手中拋了兩拋,脾腕斜視。桂仲明也仗騰蚊寶劍,立在凌未風身旁。

    賀萬方是始終參與藏金之事的人,他知道每座金羅漢重六千四百斤,六千斤是赤金,四百斤是鐵皮,韓荊只能將羅漢搖動,凌未風卻能把羅漢推倒地上,看來已是勝了一籌。當下急忙説道:“要比劃也不能在洞中比劃,這裏面遍是機關。還是到外面去看,數海底,講規章,作個了斷吧!”“數海底”是黑道中的切口,武林中人物有糾紛之時,將自己的來歷、目的、要求等一講出來,叫做“數海底”。賀萬方這話是想請凌未風他們到外面去好好商量。達土司道:“對呀!何必為這點黃金傷了和氣,到外面去請武林同道共議,一碗水大家分來喝就是啦!”其實達土司何嘗想將黃金分給凌未風,只是他見凌、桂二人,都是扎手的勁敵,心想,若在洞中動手,自己這邊準處下風,不如到外面再説。

    凌未風將青鋼劍插入鞘中,説道:“着呀!要打架也得找個好地方,到外邊去吧。請!”韓荊一言不發,按着“左三右四中十二”的步法,就向洞口奔出,一行人跟着他也到外面。

    六人躍過水簾,谷中羣豪紛紛圍上,七口八舌探聽結果,賀萬方道:“黃金十萬八千斤全在裏面,咱們是財星照命啦!”達土司道:“黃金是有了,只是怎麼分法,咱們可還得好好談談。”張元振道:“我們七個人都是早已知道靜金藏處,特地趕來的,那當然是有份了,他們三人嘛……”盧大楞子截着説道:“凌大俠等三人當然也有一份,我們就按十份來分了,大家都不要爭。”羅達箭傷方止,在地上呻吟道:“我最先進洞,為了大家受傷,你們有言在先,可得給我兩份!”韓荊哼了一聲道:“你若探出結果那當然給你兩份,可是你一進去就給箭射出來啦!”頓了一頓,又道:“黃金可不能這樣分法!”

    羣豪愕然問道:“該怎麼個分法?”韓荊指一指賀萬方道:“此金是我埋,機關是他設,我們每人該佔兩份。你們五人每人一份,另外我邀有兩位好友與賀老弟一起來的,雖然尚未見到,也該算他們一份。至於那邊三位客人……”

    他指一指凌未風,繼續説道:“照道中規矩,只能合起來算一份。他們只是誤打誤撞的,不能照我們這個分法。”

    羅達聽了十分不服,他受了箭傷,只分到一份,而韓荊兩個尚未露面的朋友,卻也要佔有一份。但流血方止,渾身無力,不敢開聲;達土司也不服,他正想説話,卻給盧大楞子搶在頭裏説道:“韓大哥和賀大哥各要兩份,那我們沒説的。只是凌大俠他們三人,合起來才算一份,卻也不公平。依我説,既然是有水大家喝,那他們也該各佔一份。至於韓大哥邀了朋友,按説沒有露面,本來難準他們插手。但既然韓大哥邀了他們,這點面子咱們弟兄可還要賣,我説就讓他們合起來算一份吧,一共是十三份平分。大家以為如何?”羅達感激凌未風救命之恩,首先道好;達土司雖然不是凌未風他們的對手,但他們想激怒韓荊和凌未風作對,坐收漁人之利,因此也跟着道好,韓荊一看,自己這邊已有三個人主張凌未風他們有份平分,心中又是一慌,暗想若再堅持,他們聯起檔來,自己可吃不了,當下乾笑幾聲道:“好,咱們不打不相識。錢財小事,義氣為先,就照盧舵主説的,十三份分開。”達土司一聽,他居然扔下了這幾句門面話,意欲與凌未風化敵為友,十分失望!

    綠林羣豪七嘴八舌爭論分金之際,凌未風在一邊冷眼旁觀,懶洋洋的毫不在意,到了此刻,忽然雙眼一翻,霍地站起,喝道:“誰與你這樣分法?你們這是自説自話。”韓荊詫然問道:“依你説又是怎麼個分法?”凌未風道:“這些金全是我的,誰想要就着我來!”此言一出,不但羣豪失色,就是桂仲明和冒浣蓮二人也感詫異,心想:怎麼凌大俠一反本性,也愛起黃金來了。桂仲明輕輕的扯一下凌未鳳衣袖,悄悄説道:“我們要這麼多黃金幹什麼?”凌未風在他耳邊説道:“你們別管。我要憑此批黃金收伏這班魔頭,幹一樁大事。”

    凌未風要獨佔藏金,這真大出羣豪意外,他們一時間都説不出話,後來又見凌未風和桂仲明竊竊私語,以為兩人是商議對付他們,個個憤怒,就是盧大楞子本來是感激凌未風的,這下也很不以為然,心想:“天山神芒”原來竟然是虛有其名,見利忘義的傢伙。他不待韓荊説話,就邁前兩步,拱手説道:“凌大俠,憑你‘天山神芒’的名頭,要黑白全吃,咱們本該退避三舍。怎奈眾弟兄們遠道前來,凌大俠要教他們空手回去,這可有點説不過去!”

    羣豪轟然叫道:“是呀可是那門規矩?”凌未風翻着白疹瘩的眼珠,“哩”的一聲笑道:“這是你們黑道的規矩。黃金是我們先發現的,一碗水是不是分來喝,那可得由我作主!”綠林中搶財物之時,若有另外的同道中人撞上,按規矩他們可要求分贓,見者有份。不過這可得徵求先在場者的同意。若他們不同意,要求分贓者又不肯縮手的話,那就只有武力解決了。所以武林中要求見者有份和原先在場者的拒絕分贓,都不算不合規矩。凌未鳳此言,分明是向羣豪挑戰。

    盧大楞子給凌未風的話橫裏一截,倒覺難於開口,他雖不服凌未風要強行吞佔,但又不願與凌未風真個廝拼,當下退過一邊,默然不語,韓荊與達上司氣得雙眼通紅,冷笑説道:“那麼咱們只好見個真章了,你劃出道來!”凌未鳳道:“這批黃金現在全算是我的,你們誰要,就來和我比試。不論比那種技業,我都奉陪。咱們這是賭技奪金,每樣技業賭注都是一尊羅漢,贏了的就是你們的賭本,可以加註再賭。你們若肯這樣賭法,我就一個人全接下來,你們若要羣毆,那我們三人也可奉陪。”

    韓荊心想:“我們每人都有獨門武功,縱你凌未風再強,也不能精通各家技業。這樣賭法,倒比羣毆還上算。”在場的都是成名人物,勢無以眾凌寡之理,而且若然羣毆,桂仲明那把寶劍,可就克住所有的兵刃,盧大楞子心想:這樣比法,輪到我時,可以文比,可以保全和氣,當下也表贊同。

    凌未風見綠林羣豪都已答允,微微一笑,飛身落下谷中盆地,在一塊大岩石上一站,高聲説道:“你們哪位先上?”達土司一個箭步跳出説道:“你下來,我和你先玩一樣把戲。”

    凌未風抱拳説道:“什麼把戲?”達土司將外衣一脱,露出黑銅色的肌膚,雙臀一震,筋骨格格作響,高聲説道:“我們來一套借三還五的把戲!你先給我打三拳,我付你利息還你五拳,打時大家不許用輕功閃避,也不許還拳。若有死傷,爺安天命!”達土司是外家第一流高手,銅皮鐵骨,練就鐵布衫的絕頂功夫,平常連刀槍都插不入,何況拳頭。他想凌未風若受我三拳,不死也傷。縱然不傷,他打我五拳我也不怕。

    盧大楞子聽了,心想達士司這個粗人倒會佔便宜,他要先打三拳,這凌未風一定不肯答應。果然凌未風道:“這不公平。”達土司道:“那你就先打我三拳,我打你五拳。”豈知凌未風不是這個意思,他不理達土司插嘴,不停地説下去道:“這不公平,我何必多佔你兩拳?我不要利息,你先打我三拳,我再還你三拳好了!”達土司大怒,心想:你敢輕視於我,高聲叫道:“那你下來,咱們比試!”

    凌未風落在那塊大石上單足獨立,雙拳一伸,也叫道:“你上來,在這塊石頭上比試要好得多,誰要落下石頭,也就算輸了。”達土司一看,那塊石頭僅能容兩人站立,別説不能用輕功躲避,連回身閃避都難。心想“這你更是自己討死”,雙臂一振,跳上石頭,凌未風仍是單足獨立,説道:“你站穩了!這石頭上窄得很呀!好,你發拳吧!”

    達土司見他單足獨立,分明是讓自己在石頭上多佔一些地方,自己享譽武林三十多年,幾曾受過如此輕視,怒火沖天,大喝一聲:“你也站好了!”呼的一聲,劈胸一拳打去,凌未風挺胸相迎,只聽得“蓬”的一聲,如擊巨木,凌未風單足擺盪,身子搖了幾搖,似欲跌倒,桂仲明大吃一驚,正待過去救時,凌未風已站穩了身形,“哎呀”一聲笑道:“沒傷着!”

    達土司一拳打出,就似打着一塊鋼鐵,拳頭隱隱作痛,身子也給反碰得搖晃不定,但是桂仲明只注意凌未風,沒見着他的狼狽相,羣豪可是大吃一驚。

    原來這拳凌未風故意硬碰碰接了下來,看他的勁力。結果凌未鳳雖未跌倒,胸口也是隱隱作痛。急調好呼吸,運氣一轉,氣達四肢,知道沒有受着內傷,心內一寬,又嘻嘻笑道:“第一拳過了。弟二拳來吧!”達土司一言不發,運起神力,呼的一拳,又向凌未風小腹丹田之處打去,凌未鳳把身子向左微微一側,達土司一拳貼肉打過,滑溜溜的無處使勁。凌未風用‘卸’字訣,把他的勁力化於無形。又是嘻嘻笑道:“第二拳也打過了,還有最後一拳,好生打吧!”達土司睜大雙眼,怒吼一聲,雙拳齊發,凌未風身子突然向後一仰,單足懸空,頭向後彎,半邊身子已懸巖外,達土司雙拳之力,何止千斤,但凌未風這向後一仰,踏着岩石的右足紋絲不動,腹部卻凹進三寸,達土司兩拳頭都打中了,卻被凌未風腹肌吸着,達土司手臀亦已放盡,無從使力,凌未風身子一挺,喝聲:“撤手!”達土司只覺一股大力反擊回來,拳頭“卜”的一聲彈了出來,身子搖搖欲倒,幸他功力也極深湛,雙足一頓,“力墜千斤”,才把身形穩住。羣雄矚目驚心,竟禁不住轟然喝起好來!

    凌未風接了三拳(按:最後一次雖是雙拳開發,但仍算是一拳。武家所講的“一拳”是雙手都算在內的),神色自如,雙足踏實,與達土司面面相對,嘻嘻笑道:“現在輪到我發拳了,你站好沒有?”達土司心內發毛,説道:“你等一下。”他調好呼吸,用力一繃,全身骨骼格格作響,他這才定下神來,心想:你凌未風功力雖然深湛,也未必破得我鐵布衫橫練的功力。雙足用力釘在石上,叫道:“你打吧!”凌未風微微一笑,左掌一揚,右拳在掌下直穿出來,叫道:“第一拳來了!”

    達土司突的身子一矮,肩頭向前一撞,凌未風“蓬”的一聲,擊個正者,也覺一股大力反擊回來,他疾的將拳頭一收,達土司哼了一聲,竟給他在收拳之際,用“粘”勁將身子帶動兩步,凌未風從旁微微一閃,喝道:“站穩了!”達土司滿臉通紅,強用重身法穩着身形,一言不發。

    原來達土司接這一拳,取巧到極。本來“借拳還拳”是規定別人發拳時不許反擊的,他肩頭向前一撞,其實已是反擊,只是他不動手,因此不算是犯規。

    凌來風一拳打他不倒,用內家粘力,也只把他帶動兩步,亦是頗感詫異。心想:“這傢伙名不虛傳,雖然取巧,功力也真深厚。我倒要試試他的鐵布衫功夫怎樣?”又是微微一笑,腳跟一旋,拳頭自仰面向他右乳打出,叫道:“第二拳來了!”

    這回達土司不敢再取巧反擊,硬挺着胸,迎面接了這拳。凌未鳳一拳打出如中鐵石,他拳頭打中,再用力一按,達土司也覺如千斤鐵錘打來一樣,又是“哼”了一聲,身子搖晃了幾下,用力挺着。凌未風這拳用的是硬功,見達土司雖然給打得搖晃,仍無損傷,亦是不禁暗暗佩服。心想,此人的鐵布衫功夫在江湖之上,也可坐第一把交椅了。

    達土司接過兩拳,心神稍定,想在羣雄之前,撈回面子。強自作態,哈哈笑道:“老夫雖老,這幾根骨頭還硬朗,你還有一拳,好生打吧!”笑聲未畢,凌未風忽然雙拳開發,朝他兩脅打來,達土司雖有一身橫練功夫,不怕點穴,怎奈“湧泉穴”乃是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再加上凌未風的神力,如何禁受得住?只覺全身麻痹,給掌力震得斷線風箏一樣,飄飄蕩蕩直跌下去。盧大楞子站在就近,搶過來扶,達土司也好生了得,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滿臉通紅,叫道:“黃金我不要了!”一扭頭便往外走,想回轉故鄉,再練絕技。

    韓荊急忙攔着他道:“別忙,還有小弟們呢。”他乃是想留着達土司,準備萬一羣毆之用。

    達土司道:“我是認輸了,何必還在這裏看人臉色呢?”

    凌未風也高聲叫道:“達土司,你用鐵布衫功夫,其實我贏不了你,我只是仗着打穴功夫,巧勝一招,待會我還要向你領教。”達土司雖然明知凌未風是給他面子,(既然互相賭拳,當然不能限制別人打在穴道上。)但也不能不留下了。

    第二個上去與凌未風賭的是黑煞神陶宏,他的下盤功夫最穩,與凌未風比摔跤。但論功力卻要比達土司差得多,那禁得凌未風神力,不過幾個回合,便給凌未風摔倒。

    第三個上來,凌未風卻不能不有點躊躇了,來人乃是盧大楞子。凌未風心想這人卻是個豪爽漢子,若他不知分寸,要比兵刃拳腳,傷了他那可不好。

    正躊躇間,盧大楞子客客氣氣地拱手道:“凌大俠,我想領教你的輕功。至於黃金,我盧大楞子雖窮,也還有兩口飯吃,凌大俠你既然要金子用,那我可不敢提賭技奪金的話,不論輸贏,我名下的那尊羅雙,你都拿去好了!”凌未風心內暗笑,情知盧大楞子不忿他要獨佔黃金,把他看成貪財的人,心想:待會我説出來你就明白了,現在自由你誤會。把拳一拱,也客客氣氣地説道:“盧舵主言重了,黃金的事,比試之後再説吧。請你劃出道來,輕功怎麼比法?”

    盧大楞子指着對面一個小山峯,説道:“我們跑上這峯頂去,中途不得歇息。一上一下,輕功如何也就看出來了。在這裏的都是成名人物,斷不致判優為劣。”凌未風道:“好,就這樣吧,盧舵主,你先請!”

    比輕功看來雖較緩和,其實卻不大易,劍閣乃出名天險之地,每個山峯都是光溜溜的峭壁,就是猿猴爬上去也難,功夫差一點的準會跌死。盧大楞子輕功有極深造詣,剛才救羅達之時已顯過一手,現在聽得凌未風叫他先上,道聲“有請!”腳一撐地,便如離弦弩箭,直衝上四五丈高,雙足一點石壁,便向左右盤旋而上,只見他在嶇壁之上如陀螺一般,左擰右轉,霎忽到了峯頂。凌未風知道這叫“盤陀功”,是用“之”字形的身法來平衡身體的,難得的是他在峭壁之上,居然迴旋如意,這功夫可真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盧大楞子到了峯頂不停留,又似陀螺一般盤旋而下,到離地五六丈處,忽然振臀一躍,似大雁一般飛落下來,身法巧妙之極。羣豪高聲喝彩,桂仲明心想,我在劍閣長大,論輕身功夫也還遜他一籌,可不知俊未鳳怎樣勝他。

    凌未鳳待他落地,道聲:“前輩身手果然不凡,晚輩獻醜,幸匆見笑。”説罷,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身子平地拔起,“一鶴沖天”,竟掠起了十餘丈高,到了峭壁之上,竟然雙足不落地,只用手掌在石壁上輕輕一拍,身子又再騰起,這樣的接連換掌,快似流星,下邊的人看上去,只見他就似飛鳥一般,一直“飛”上,到了峯頂,一個轉身,仍用峭壁換掌之法下來至離地十五六丈之處,忽然頭下腳上,像流星殞石一般直跌下來,在眾人驚叫聲中,至離地不到一丈的時候,忽然一個筋斗,四平八穩地落在地上,羣豪雖然和凌未風作對,這時也不禁轟天價的叫起好來,盧大楞子道:“我輸了。”退過一邊,更不發話。

    凌未風連勝三場,韓荊沉不住氣,半截枴杖插在褲頭,拔步便出,高聲叫道:“凌大俠,咱們來比劃比劃!”正是:

    燕雀安知鴻鵠志,竟輕仁義重黃金。

    欲知他們如何比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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