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打開父親的藥袋,只剩下一天的分量了,看來今天得去醫院一趟。
將餐盤收進廚房,就見尤母下樓來,見了千羽便説:“你怎麼又這麼早起,早餐就由我做就行了。”
“沒關係尤媽媽,反正我除了唸書又沒別的事。”雖然她在笑,但明顯的笑得很無力。
“怎麼這麼説呢?課業上沒問題嗎?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培易這孩子這麼久都不回家,就不知在忙什麼,要不也可以教教你,”尤母其實是想念兒子的。
“少爺有自己的事要忙,我真的沒關係。”何止尤母想他,她不也一樣,甚至懷疑他不回來是因為那晚的爭執。
“或許吧!你尤伯伯昨天出差去了,我們一起吃早餐吧!”尤母拉着她一塊兒坐下,“對了,你爸呢?”
“他剛吃了早餐離開,説要去買花苗,還説早上的花市比較好挑。”見爸身體已完全康復,千羽終於放下心。
“他還真是,不過照顧花的本事他比誰都好。”尤母笑笑。
“是呀!對了尤媽媽,等一下我要去幫我爸拿藥,你可需要什麼?要不要我買回來?”千羽問道。
“家裏不缺什麼,倒是你回國後都沒買什麼東西,該給自己買些衣服、鞋子。”尤母説着便掏出一些錢。
“不必了,我爸有給我。”
“你爸是你爸,別跟我客氣。”
“尤媽媽,我真的有錢,如果需要一定不會跟你客氣的。”她甜甜一笑。
“好,那就不勉強你了。”尤母發現她的勘脾氣跟林叔真像,拿起刀叉吃了口早餐,“嗯……你的手藝愈來愈好了。”
“謝謝尤媽媽的誇獎。”這番話聽在耳裏,一掃她的煩憂。
“你也快吃吧!吃完後早點去醫院。”
“是的,尤媽媽。”千羽吃過早餐後,便搶下尤母手中的碗盤,“我來洗就好,你不是還要去慈善機構嗎?”
“對,我差點忘了,那我去準備了。”
看着尤媽媽開心的離開,千羽也跟着笑了,她迅速將碗盤洗好,便前往醫院拿藥。
以前她沒發現,但今天她卻注意到在途中居然路經“喬亞大學”,她心想尤培易現在就在裏面嗎?這陣子他到底在忙什麼?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公車已經到站,她下車走了一段路來到醫院。
好巧不巧的,她才剛走進去,就看見田世箴,而他也看見了她。
“林小姐,真巧,我們又碰面了。”他毫不考慮的喊出她的姓,可見已將她記在心底。
千羽有點尷尬,想了半天才想到對方的姓,“嗯……田醫生嗎?真的好巧。”
“你怎麼會來醫院,該不會是你父親……”
“不是,我是來為我爸拿藥的。”
“哦……這麼吧!我剛好沒事,陪你去拿藥。”其實今天他休假,正打算出去買點東西。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去。”她不想再麻煩他。
“我正閒着呢!你看來對醫院不太熱,我帶你去會快一點。”田世箴看見她可比中樂透還要開心,又怎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那就麻煩你。”她笑得好難為情,因為又多了一個人知道她是個路痴。
“這又沒什麼;我很開心可以幫你的忙。”見她露出詫異的表情,他趕緊掩下心慌,隨即又問:“掛號了沒?”
“還沒有。”
“拿藥也得掛號,過去吧!”
在田世箴的帶路下,千羽果然省下許多瞎摸的時間。
拿到藥後,千羽連聲答謝道:“真謝謝你,如果不是遇到你,是不可能這麼快的。”
“不必客氣,這真的沒什麼。”
田世箴才剛説完,遠遠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嗨,你不是田學長嗎?”
聞聲,千羽轉過頭,意外的看見尤培易,同時間他也看見了她。整個人明顯的一震!
“是你,尤培易,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原來他們兩人就讀同一所高中,田世箴是大他兩屆的學長。
“是呀!好像有兩年沒見了。”尤培易説話的對象是他,目光卻直瞟向千羽。
“沒錯,聽説你在唸喬亞大學,不錯喔!”
“那有什麼好的?像你再熬個幾年就是大醫生了。”尤培易看看他,“怎麼沒有穿醫師袍呢?”
“我今天正好休假。”
“原來是這樣。”尤培易這才佯裝看見她,“咦?千羽,你怎麼也在這裏?”
“你們認識?”田世箴驚疑地問。
“她就住在我們家後面。”尤培易簡單地解釋。
不過他的説明倒是讓千羽感激在心,畢竟他沒説:她是我們家管家的女兒。
“這麼巧,看來今天巧合的事真不少。”田世箴笑説:“上次她替她爸爸辦理出院時,我們無意中認識的,本以為再也見不到面,沒想到她今天來替她爸拿藥,又讓我碰見。”
“那表示你們很有緣喔!”尤培易笑了笑,轉向千羽問道:“林叔好些沒?”
“呃……好多了,不過藥還是得繼續吃一陣子。”她的眸光也控制不住地,瞬也不瞬的膠着在他臉上。
“那就好。”尤培易又對田世箴説:“我剛剛替一位同學向你們院長拿資料,正要回去。”
“這麼快,咱們好久不見,一起聊聊吧!”田世箴遂道。
“不了,你有朋友在,我們改天再聊了。”尤培易朝他們點點頭便離開了。
走出醫院,仰首看着頭頂刺眼的陽光,他不禁深深嘆口氣。
有十多天沒見到面了,難道她都沒有話要對他説?想念爸媽的時候他可以打電話回去,而他卻連她的手機號碼都不知道,可就算知道,他能打嗎?
算了,沒必要再為那個八字犯衝的丫頭煩心,他還是回家看看爸媽吧!
尤培易才坐進車裏,就聽見後頭傳來千羽的聲音,“少爺……”
“你怎麼過來了?”他意外地望着她。
“你要回家嗎?我跟你一起回去。”她剛剛隨便找了個理由走開,就是有話想對他説。
“你不是有約?”尤培易表情一如方才的冷峻。
“誰有約?只是碰巧遇到認識的人。”她仍站在車邊,“你不讓我搭便車嗎?
小氣鬼,那就算了。”
見她就要往回走,尤培易立刻叫住她,“我又沒説什麼,上車吧!”
“謝謝少爺。”她勾唇一笑、坐了進去,直望着他,“別跟我鬧彆扭了,回家一趟好不好?”
“我現在正準備回去了。”他打好方向盤,直往家的方向行駛,“不過我先説好,我並沒有跟你鬧彆扭。”
“是是是,你是少爺,我不配讓你跟我鬧彆扭。”她對他做了個鬼臉,但這一回眸,她的目光便不自覺地凝在他的五官上,久久無法拉回眼神。
尤培易轉首瞅了她一眼,發現她盯視的眼神,“幹嘛這麼看着我,我臉上有什麼嗎?”
“我哪有看你?你美得咧!”她偷偷一笑,看着前方,“尤媽媽好想好想你,如果你再不回去,我一定會殺去喬亞把你抓回家裏。”
“殺去喬亞?”他蹙起眉,嘖嘖兩聲,“粗魯就是粗魯,連這種話都説得出來。”
“對,我是粗魯,那又如何?你可以不理我,只是不要不回家就行了。”她嘆口氣,“尤媽媽的思念都表現在臉上,連我看了都不忍心。”
“那你呢?”他回頭望她一眼。
“我?我怎麼了?”
“你是不是也想着我?”他勾起嘴角。
她吃了一驚,連忙轉回頭,“你又在自戀了,不過……我是有點想你,想着你是不是因為我才不回來。”
“哈……我看自戀的是你,一下子説我喜歡你,一下子又説我是因為你才不回去,你的公主病還真是不輕。”尤培易故意大笑。
“喂,雖然你是少爺,也不用這樣吧?笑得這麼誇張。”她噘起小嘴,心底滿是不悦。
想念他這麼多個日子,好不容易見了面,他卻連一句好話都沒有,真氣人!
“可是我見了你就想笑,我想笑就笑,你管不着吧?”他勾睨着她的小臉。
“對,我是女僕,活該讓你笑。”他還真是本性難移。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來電的竟是田世箴,因為剛剛她急着離開,而他大膽的開口跟她要了手機號碼,她也只好給了。
“田醫生,有事嗎?”她疑惑地問道。
“有件事剛剛一直想對你説卻找不到機會.,晚上一起去看電影,好嗎?”田世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提出邀約。
“看電影!”千羽低喊了聲。
“對,願意嗎?”他很客氣地問:“我知道有點唐突,時間也很緊迫,沒能給你考慮的機會,但是我一一”
“好,我也沒事,就一起去看電影吧!”她偷瞧了身邊的尤培易一眼,沒想到她接獲他學長的電話,他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還真讓她覺得心酸哪!
“那麼今晚八點在影城門口見,就這樣,再見。”
千羽才切斷手機,尤培易便開口,“這麼快,才認識幾天就要去約會了?”
“你的口氣還真酸,不希望我去嗎?”千羽的唇角彎起漂亮的弧度,故意鬧他玩。
“我怎會不希望你去,你呀!釣個醫生當金龜婿才是正確的選擇,好好加油吧!”他的口氣還真是酸透了,只是他自己沒察覺罷了。
“你放心,我會的,等我這個女僕變身成醫生娘,到時多威風呀!”她刻意表現出得意的姿態。
“好,未來的醫生娘,你就好好的作你的美夢吧!”他猛地踩下油門,車子倏然往前直衝。
“你開這麼快乾嘛?”她擰起眉頭。
“想早點回去見我媽。”他的臉板起,車愈開愈快。
見他如此,千羽也不好再説什麼。
當他們一回到家,尤母見到兒子,立刻上前抱住他,“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久沒回來?”
“因為課業忙,考試也很多。”
“那有沒有好好吃飯呀?晚上有沒有蓋被子?”
他笑望着母親,“媽,我又不是小孩子,會照顧自己,何況現在天氣都快熱死了,還要蓋什麼被子呢?”
“説得也是,瞧我一看見你回來就開心得語無倫次了。”
“尤媽媽,你就陪少爺好好聊聊,剩下的工作讓我來。”看見尤母的笑容,千羽也會心一笑。
“現在很熱,晚點吧!”
“沒關係,我知道尤媽媽看見雜草不趕緊除掉會很難受的,爸又不在,讓我來。”千羽笑着接過她手裏的工具,戴上斗笠後便到庭院裏修剪花草。
此時已近正午,尤培易看她頂着豔陽做事,忍不住問道:“媽,你平常都挑這時候整理花草嗎?”
“當然不是。”她笑了笑,“平常有林叔幫忙,但他出門去了,我湊巧看見庭院都長了雜草,才忍不住想整理一下。”
“原來是這樣。”
“進屋吧!媽打了果汁呢!”
尤培易跟着步進屋裏,還不時回頭看看蹲在花圃旁的千羽。這丫頭瘋了嗎?待在大太陽下肯定會中暑,她以為她像林叔一樣,早巳養成這樣的習慣,不怕烈日了?
才不過半個多小時,千羽已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眼前一片昏暗,看來她真的中暑了。
“真沒用,還自告奮勇的跟爸説會幫他做事,真是説了大話。”她一邊收拾工具,一邊自言自語着。
才進廳裏,尤母就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對勁,“千羽,你怎麼了?臉色好差!培易,快去倒杯茶,還有把我房間的涼油拿來。”
“好,我馬上去。”尤培易急促的上樓,不一會兒就將涼油拿來,又去倒了杯温水過來,“媽,她沒事吧?要不要送醫院?”
“中暑不是什麼大毛病,只要讓身子降温就行了,冷氣開強一點。”尤母替千羽抹了涼油後,又為她楊褐風。
“尤媽媽,我好多了,沒事了。”千羽虛弱地笑了笑。
“你這孩子真傻,幹嘛逞能。”
“説得是,她一身傲骨,自喻是梅花,可以愈冷愈開花,卻不知道遇熱就枯萎了。”尤培易忍不住想罵罵她。
“你胡説什麼,安慰的話部不會説嗎?”尤母睨他一眼。
“我真的沒事了,只要休息一下就好。”她可不希望壞了他們之間愉悦的氣氛。
“那就去睡一下吧!午餐我來做就行,我想培易也想嚐嚐媽媽做的菜,你説對吧?”尤母笑望兒子一眼。
“好,那我先去睡一下。”
“我陪你去。”尤培易不放心讓她獨自走回去。
“對,讓培易陪你走回去。”尤母説完,尤培易就陪着千羽走到後面的屋子。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直到屋門外。
“少爺,你可以回去了。”打開門,千羽對他説道:“真的很謝謝你。”
“幹嘛對我這麼客氣?這段日子我光聽你説“謝謝”,聽得我耳朵都長繭了。”這丫頭一會兒傲氣,一會兒柔弱,攪得他心頭一陣亂。
“不是對你客氣,而是真的謝謝你……我進去了。”千羽強忍着太陽穴頻頻抽痛,眼眶含着淚。
“好,我先回去,午餐再來叫你。”
“不用了,我吃不下。”她搖搖頭。
“那你晚上還要去赴約嗎?如果不去就打通電話給田學長。”看她這副樣子還怎麼看電影呀!
“不,我要去,本來就想報答他,他幫了我很多忙,如果爽約就很不好意思了。”請他看場電影並不為過。
“只是為了報答?”他擰起眉,“報答有很多種,電影可以以後再看。”
“我已經決定了。”千羽執意的原因之一是他一直阻止,讓她心底起了絲貪念,或許他的阻止是表示對她有感覺,不想要她去赴約……“算了,想去就去,隨便你了。”不知怎麼,他老是輕易被她激怒,明知沒什麼好氣的,但他就是受不了。
“你又生氣了?”她眉頭緊蹙。
“我才沒這麼容易生氣,你好好休息吧!”不放心地又看她一眼後,他才離開。
千羽看着他的背影,揉了揉太陽穴後才進入房間。
少爺……為什麼愈是與你接近,我就愈無法對你徹底死心呢?
叩叩叩一一陣陣敲門聲驚醒丁熟睡中的千羽。
她緩緩坐了起來,奇怪的是頭疼並沒有因為睡了長長的一覺而好轉,反而更加劇烈。
“吃飯了,女僕,睡了這麼久,很舒服吧!”是尤培易的聲音。
“是少爺嗎?我來了。”千羽爬起牀,踩着搖晃的腳步將門打開,“已經這麼晚了嗎?”
“對,六點了,快去吃飯吧!”尤培易看着她的臉色,忍不住皺起眉,“你怎麼了?沒有好些嗎?”
“我好多了。”她説謊,躺了這麼久還沒起色,豈不是很丟臉嗎?
“真的?”他怎麼看都覺得她不對勁。
“是真的。”她勉強笑着説:“真不好意思讓你和尤媽媽擔心了。”
“這倒沒什麼,不過你的臉色真的不太好。”他先步出外面,“你換好衣服就出來吧!”
“好。”
千羽先進入浴室洗臉,然後打開衣櫥找衣服,她沒忘記晚上的約會,如果穿着太普通,會不會不夠禮貌呢?
為此,她挑了件洋裝,又把頭髮綁成公主頭,想想回到台灣之後,總是一副牛仔褲和T恤的簡便穿着,這還是她第一次特別為自己打扮。
打扮好之後,她打開房門出來。
尤培易看着她的裝扮,眉頭倏然一皺,“你這是什麼穿着?”
“洋裝呀!買來後才穿過一次,好看嗎?”她露出笑容。
“還有,頭髮又是怎麼回事?自然鬈還不綁起來,活像米粉一樣。”沒想到以前都綁馬尾的她,不但放下還紮了公主頭,居然……居然很有女人味!
“會嗎?我刻意拉直很多耶!把頭髮放下而已,應該比較有女人味吧?”她突然想到什麼,回房間拿出唇蜜,“我忘了該上一點唇蜜,總不能蒼白着一張臉去赴約吧!”
“承認自己臉色差,幹嘛還堅持赴約?”他不能理解。
“我沒事,吃過飯後臉色就會轉好的。”她露出一排貝齒。
“既然堅持這麼做,就隨便你了。”他收回黏在她身上的視線。
老天,難道女人一經打扮,都會變了一個人嗎?變得既柔媚又美麗,只要是男人都會被吸引?
待千羽一進入飯廳,尤母也讚賞不已,“天,好漂亮呀!只是怎麼沒化妝呢?”
“我等一下只要加點唇蜜就行了。”
尤母也知道她待會兒要去約會,“要去約會不上點淡妝不行的,吃完飯後來我房裏,我為你化點妝。”尤母指着餐桌,“快坐下吃吧!好久沒為人打扮,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用過餐後,尤母立刻將她拉進房間。
“媽一一”尤培易忍不住闖進母親房裏,“不要這麼麻煩,她不過是第一次約會,幹嘛弄得花枝招展的。”
“什麼花枝招展,一定是柔美合宜,符合她的年齡。”
尤母下愧是化妝高手,説話的同時已三兩下為千羽化好妝。
“尤媽媽,真的好漂亮,謝謝你。”看見鏡中美美的自己,千羽的頭疼似乎緩解了不少。
“你喜歡我就很高興了,一定要讓他的視線離下開你。”尤母這番話倒是令千羽一陣尷尬。尤媽媽見自己要去與別人約會,是這麼盡其所能的幫忙,看樣子她真的拿她當女兒看待。
只是,如果她知道她喜歡她的兒子,又會怎麼想呢?
“時間差不多了,我出門了。”千羽轉身往外走去,連看尤培易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剛剛把她説得這麼差,在他眼裏或許她無論怎麼妝扮都沒用吧?
直到走出屋外,躲過他的視線,千羽才鬆了一口氣。
目送千羽離開後,尤培易突然道:“不行,我得送她過去。”
“培易?”尤母喊住他,“千羽要去約會,你去當什麼電燈泡?”
“我不是要當電燈泡,只是送她過去而已。”她的臉色和神情不太好,他不放心讓她獨自前往。
見兒子急切的模樣,尤母臉上不禁出現一絲擔憂,“這孩子該不會……那可不行哪!”
記得上午他也是跟千羽一塊兒回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樣,説什麼她都得阻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