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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冷箭興師會群豪

    忘憂谷中,古木參天,四周奇花異草叢生,本是人間樂土。然而,象齒焚身,為了一代武林怪傑太叔梵離留下來的下半卷“一品殿堂劍譜”,公子爺劉復北率眾殺入谷中,已把這座幽谷染滿血腥,情況甚是可怖!馬小雄、阿玫為了找尋木小邪的大刀,終於找到忘憂谷所在,卻在谷中遇上武當派的樸赤道人。狹路相逢,馬小雄被逼與這惡道人展開激戰。在東蛇島,樸赤道人曾經把馬小雄、阿玫逼得連大氣也透不過來,如今相隔不久,竟在異地重逢,在樸赤道人眼中,怎麼說也不會把這少年放在眼內。馬小雄為解救阿玫被襲之危,匆匆以海蛇傳授之“不敗神拳”撲殺道人,竟是一招五式,分擊樸赤道人的額、顎、頸、胸、背五個部位,拳勢之疾迅,大出樸赤道人意料。但樸赤道人自恃內力修為遠勝對方,在連閃四拳之後,竟強行運勁凝聚於背上,硬吃馬小雄一拳!在道人心中,怎麼說也不相信這少年的拳力,可以傷害得了自己。若以東蛇島八大門派聯袂捉拿海蛇那一天,以馬小雄當時的功力,確然殺傷力有限,但到了這一天,境況已是不可同日而語。樸赤道人一時託大,背上硬吃馬小雄這一拳,他怎樣也料不到,這一拳勁道之強橫,竟遠遠在他想象之外。只聽見“蓬”然一聲悶響,馬小雄這一拳,直把樸赤道人震得五內血氣翻湧,更是嘴噴鮮血,眼前陣陣發黑。樸赤道人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同時更感羞憤之極。在他心中,原本以為可以在忘憂谷口把這一對少年男女玩弄於股掌之間,豈料不到一個照面之間,反而給馬小雄一拳擊至當場吐血,實在是難以忍受的奇恥大辱。馬小雄能夠一拳把樸赤道人震傷,也是大為詫異。他可不知道,當日在東蛇島之上,曾經喝下“寒潭千年金角蛟”的鮮血,非但能保百毒不侵,更能令他功力大增。其實,當時水老妖已把此事向馬小雄告知,但他與義父分手在即,早已心亂如麻,水老妖這些話,他竟是才聽了便已忘得乾乾淨淨。直至此際,他一拳擊傷樸赤道人,但腦海仍然未曾想起這一層重大關節,還只當是樸赤道人的武功,也不見得高明到什麼地方去。樸赤道人一時託大,吃了一個啞巴虧,登時目中殺機大盛,將長劍掣在手中,咒罵道:“狗養的雜種,竟敢消遣道爺,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心中急怒已極,劍勢一展,竟是歹毒無倫地刺向馬小雄咽喉。馬小雄手無寸鐵,自是難以和對方展開對攻,一時只得踉蹌後退,但樸赤道人給他一拳擊傷,已是立意把這少年一劍戮殺,方能洩心頭之恨。阿玫見形勢危急,早已拔劍在手,便要上前跟樸赤道人拼命。她的劍法,乃東蛇島主水老妖親自傳授。水老妖曾道:“把這套劍法練得到家了,一招便是千千萬萬招,千千萬萬招也如同只有一招,這道理就和返璞歸真一樣。但無論是一招也好,千千萬萬招也好,只要劍法練得到家,達到了忘我、無我、非我境界,敵人的武功再厲害,遇上這種劍法,也只會是白費力氣,難以傷害使劍者分毫,以是命名為‘白費力氣劍法’。”水老妖之言,本是句句屑實。可是,要把這一套“白費力氣劍法”練得爐火純青境界,卻又是談何容易?以她目前的道行,一招便是一招,兩招便是兩招,什麼返璞歸真、忘我、無我、非我,對她來說,簡直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以劍比劍,以她目前的道行,自是大大不如樸赤道人。雙方劍鋒每一交擊,阿玫整個身子便如同斷線風箏一般,給對方劍刃上傳來的巨大力量震得倒飛開去。樸赤道人殺紅了眼,手捏劍訣,劍招一轉,竟又再向馬小雄咽喉直刺。這一次,馬小雄再也沒法閃退,只好咬牙反撲,渾身彎腰,一招地堂腿疾掃道人左足。馬小雄的地堂腿,卻是惡婆婆端木滅在東蛇島海邊所傳授。端木滅身材細小,臨陣對敵短兵相接,要是有一手高明的地堂腿法,往往能在於鈞一發危急之際大佔便宜。其時,馬小雄身高與她相若。因此,她把地堂腿功夫悉心傳授,並曾告訴他:“別小覷這種腿功,乾媽最少有三次在危急之際,全憑這種功夫救命!”此際,馬小雄的形勢,已是危如累卵,急忙之下,也只好先把地堂腿一腿掃了出去再說。樸赤道人給馬小雄在背上重重打了一拳,對這少年的武功不無忌憚,他這一劍,已給馬小雄閃過,可不能再給對方一腿踢中自己的左足。他變招甚快,劍尖一點,刺向一株巨樹樹杆,借勢身形躍起,堪堪避開馬小雄這一記地堂腿。樸赤道人在半空中身子斜轉,左手倏地暴伸,一掌疾拍馬小雄頭頂。馬小雄下盤功夫招式用老,再無絲毫閃避餘地,只好右掌翻起,接了樸赤道人這一掌。兩掌相交,馬小雄但覺胸口塞悶,險些整個人癱瘓在地上。馬小雄雖有巨蛟血的補助,內力大為精進,但他本身的內功,絕對難以跟樸赤道人數十載修為相比,一經硬碰,畢竟還是道人大佔上風。樸赤道人嘿嘿冷笑,他居高臨下,猛地裡風聲響動,長劍又再斬向馬小雄的頭頂。這一劍霸氣森然,疾如星火,馬小雄已成強弩之末,再也無法招架,卻在這生死頃俄一剎那,驀地一團黑影從左方有如巨大肉球般直滾過來。這團肉球,可不是貼著地面滾至,而是離地三尺,怪異莫名地在半空中滾動。樸赤道人急切間連看也看不清楚對方是什麼來路,已給這團肉球重重的撞擊身軀,登時向後直飛出去!但樸赤道人才給撞得直飛出去,那團肉球又已伸出了一支手,把他在半空中一手抓住。那一團肉球,毫無疑問是一個人,照這個人的身形看來,大概身高不滿五尺,但他這一伸手,手臂卻比尋常人還要長了一倍,當真是匪夷所思,世間罕見。也就在這一瞬間,馬小雄已看清楚了這一個肉球的廬山真面貌,來者正是那個禿頂老人。只見他伸出五指,狠狠地抓住樸赤道人的右臂,隨即“喀勒”一聲,把樸赤道人的右臂硬生生扯脫下來。這一著,已不再大出人意料之外,馬小雄和阿玫,在不久之前便曾目睹過這等血淋淋的場面,當時,給禿頂老人扯脫右臂的,是丐幫的傳功長老。此際,禿頂老人扯脫樸赤道人的右臂,也是如同摘下一根枯枝一般,看來完全不費吹灰之力。樸赤道人右臂給齊肩扯脫,立時鮮血狂噴,禿頂老人“哇”的一聲大叫:“只是扯斷一支手便流這許多血,往下去怎麼辦?”這兩句話,便和他對付傳功長老的時候所說的一模一樣。當時,禿頂老人話猶未了,又是“喀勒”一聲,傳功長老的左臂也給扯脫下來。但這一次,情況卻不一樣,那是因為馬小雄急急叫道:“前輩手下留人!”只要他這一下叫喊之聲稍遲一剎那,樸赤道人另一條胳臂已然不保。再然後,便是右腿、左腿統統都給禿頂老人一一摘掉下來。禿頂老人乍聞馬小雄的叫聲,果然並未立刻把樸赤道人的其餘三肢扯脫,只是兩眼一翻,目注著馬小雄道:“小夥子,你也要來試試扯掉別人手手腳腳的滋味嗎?很好,快快過來,你要是力氣不夠,先練一練怎樣把這臭道士的手指扯掉,也是相當過癮的!”馬小雄搖了搖頭,道:“晚輩只是懇請前輩放他一馬,就此算了!”禿頂老人眉頭大皺,道:“這臭道士並不是個好人,你維護他作甚?”馬小雄嘆了一口氣,道:“武當派有一位何五衝老道士,跟晚輩很談得來,要是把這位武當派的道士手手腳腳統統扯脫下來,恐怕在老道士面前,不怎麼好講話。”禿頂老人道:“既然不好講,大可以什麼都不說!”伸手便要把樸赤道人的左臂也扯脫下來。忽聽一人沉聲說道:“老太叔要做的事,誰敢阻擋?快扯!快扯!”只見這人一頭銀髮,臉上疤痕滿布,赫然正是一代狂俠喬飲。禿頂老人一見喬飲,立即把樸赤道人一手摔開,便如同拋掉了一塊爛布。禿頂老人走到喬飲面前,伸手在他的臉上不住的撫摸,良久才道:“這些疤痕,怎麼如此熟悉?是誰在你臉上留下來的?”喬飲大聲道:“這種陳年舊事,我早已忘掉,正如老太叔已忘記自己曾經是個怎樣的人一樣!”禿頂老人喃喃道:“老太叔?誰是他媽的老太叔?”喬飲道:“對了,誰是他媽的老太叔?我不是,你也不是,但還有誰會是?”禿頂老人想了大半天,最後搖了搖頭:“誰也不是老太叔,天下間也許從來沒有老太叔這麼一號人物!”喬飲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他不說話,禿頂老人卻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不是嵩山少林寺?既是少林寺,怎麼連一個和尚都瞧不見,卻殺出一個可惡的道士?”這時,樸赤道人已在重傷之下暈迷過去。喬飲道:“這裡是武當山,給你扯掉一條胳臂的,便是武當派的牛鼻子。”禿頂老人乾咳兩聲,道:“你這個人,說話毫不實在,他媽的很靠不住……”喬飲嘆了口氣,道:“天下間又有什麼人是靠得住的?”禿頂老人怒道:“胡說!我曾經有一個女徒兒,她叫喬鏡花,我總是喜歡叫她小花花……這個小花花嘛,便是天下間最靠得住的人。”喬飲凝視著禿頂老人的臉,半晌才道:“你還會認得小花花嗎?”禿頂老人想了一想,道:“當然記得,她比我老了三百五十歲,鼻子長得像是天竺振奮象,一對美麗的腳長滿了金毛,就像是獅子一樣!”禿頂老人正在憶述小花花的容貌,他口中的小花花,便是喬鏡花,也正是喬飲的女兒,但小花花的模樣,他根本早巳完全忘掉。喬鏡花早已來了。這裡畢竟是忘憂谷,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的師父已經死了,但他仍然活著,但卻什麼都不再記得,只是還記著喬鏡花、小花花的名字。喬鏡花強忍淚水,來到了禿頂老人面前,她道:“師父,還認得我嗎?我便是喬鏡花,小花花……”禿頂老人比她矮了一截,他昂起臉看了她大半天,忽然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你便是喬鏡花,小花花,你是天下第一淫婦,恃著背上有一對翅膀,到處飛來飛去,看見男人便撲下去……哈哈……哈哈哈……”喬鏡花知道師父瘋了,但師父罵她是個淫婦,卻又不像是“無心之失”。她想起了曲鴻山,也想起了才死了不久的師兄孔有恨……禿頂老人並非等閒之人,他是玉洞峰天工堡主,名震天下凡數十載的一代劍道大宗師——太叔梵離!太叔梵離仍然活著,但他什麼都不再記得,天天胡胡混混地過日子。他本是劍道高手,但在瘋了之後,他不再用劍,卻喜歡把敵人的四肢一一扯脫下來。喬飲臉上每一道疤痕,都是太叔梵離賜贈,但他已忘掉了自己在劍法上的驚人造詣。他如今殺人,總是很有次序地,先把“敵人”的右臂“喀勒”一聲扯脫,“敵人”吃痛,自然厲聲慘叫,老太叔也定必如此這般叫嚷:“只是扯斷一支手便流這許多血,往下去怎麼辦?”老太叔已忘掉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偏偏這句話,他還是記得十分清楚的。這時,樸赤道人又已在重傷昏迷之後悠悠轉醒,喬鏡花上前瞧了他一眼,冷冷說道:“忘憂谷與武當山相隔遙遙千里,你擅入本谷,可知該當何罪?”樸赤道人慘遭重創,已如載敗公雞,除了垂頭喪氣俯首認輸之外,再也沒有平時武當派道爺的半點威風。他慘笑一聲,道:“貧道無話可說……”喬鏡花冷笑道:“什麼叫無話可說?你私自潛入本谷,究竟有什麼樣的圖謀?”樸赤道人咳嗽兩聲,道:“貧道……懷疑海世空潛逃至此,因而擅闖貴谷,可恨命不逢時,竟在貴谷遇上了天下間屈指可數的絕世高手,貧道又還有什麼話好說!……”喬鏡花道:“海世空便是真的到了忘憂谷,他也是本谷的貴賓,你要見他,最少也待本谷婢僕通傳,要是本谷主准許你見他,而海大俠又願意見你的話,你才有資格進入本谷!”樸赤道人面無血色,嘶聲道;“貧道今天是裁定的了,你要剮要殺,儘管出手,可不能藉著貧道的錯失,羞辱武當派的威名!”這幾句話,倒是擲地有聲,氣概不凡。但他失血極多,原本已瘦削的臉龐,看來更是雙頰深陷,在不說話的時候,直與死人無異。喬鏡花嘆了口氣,道:“念在這位小兄弟跟武當派的何五衝道長頗有淵源,既然他君子不念舊惡,曾央求老太叔饒你一命,我也不能讓你死在本谷,這裡有一瓶金創藥,你拿去之後速速離去!”樸赤道人搖搖頭,道:“貧道傷勢雖然不輕,但武當派的金創藥,也不見得會治不好貧道……”語畢,咬緊牙關,腳步蹣跚地離開忘憂谷,他臂上傷口依然不住的在滴血,血滴在地上迤邐不絕,景象甚是恐怖。喬鏡花目注著樸赤道人的背影,嘆道:“武當高手,縱然一念之差誤入歪道,終究出於名門正派,自有一定的骨氣。”嘆喟之餘,回頭望向馬小雄,道:“你就是把大刀借給孔大夫的那個馬小雄嗎?”馬小雄點了點頭,道:“正是。”喬鏡花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這把刀既然是你的,我絕不會把它強行霸佔,只是,以你的武功,可以把木小邪的大刀好好保存下來嗎?”馬小雄聽了,不禁面露愁緒,沉吟不語。老太叔忽然瞪目向馬小雄凝視,道:“你有一把好刀,但卻護刀無力,此事只怕大大不妥。”馬小雄道:“但這大刀對我意義重大,絕不能在我手裡丟掉。”老太叔道:“放屁!聽那個女子說來,你分明已把大刀無緣無故的借了出去,要是借刀人有如劉備借荊州,一借便永不歸還,大刀已然在你手中丟掉!”阿玫忍不住叫道:“師弟是為了央求孔大夫為我治病,才把大刀借給孔大夫的,你們要是不相信,可以叫孔大夫出來問個明白。”喬鏡花黯然道:“不必了,其中情況,我早已明瞭,孔有恨是我的師兄,他借取大刀,也只是為了要討好我這個師妹,可是,他已經死,你們以後再也不要提起他的名字。”此言一出,馬小雄、阿玫都大為驚詫,想不到孔大夫在借刀之後,竟已身故,內裡情況如何,這一對少年男女自是無法得知。老太叔卻道:“大刀既是這小子的,便該立時原物奉還,我保證再也沒有人能動得了大刀分毫。”喬鏡花道:“師父,這刀……”老太叔兩眼一瞪,喝道:“誰是你的師父?我的門徒,練功夫不到一年,都已給我這個做師父的撕開五塊,統統拿去餵狗!”喬鏡花嘆了口氣,道:“你要我把大刀奉還,那是不成問題的。”輕輕拍了兩下手掌,只見阿婉已捧著木小邪的大刀,自梅林中緩緩地走了出來。喬鏡花親自把大刀還給馬小雄,道:“這把大刀,既然對你有極重大的意義。你以後便得小心把它保存下來!”馬小雄連連點頭稱是。老太師向馬小雄道:“江湖中壞人極多,以你的武功,怎麼說也保不住這把大刀,但只要你拜我為師,有了為師的保護,為師保證,天下間再也沒有任何人敢打這一把大刀的主意。”馬小雄立即搖搖頭,道:“我是東蛇島主水老妖的義子,他老人家已傳授我很多武功,再也不必另投明師,前輩的一番心意,晚輩心領便是。”老太叔冷笑一聲:“好啊!原來你這個小子的義父,便是東蛇島的水大掌門,難怪如此心高氣傲,目中無人。”馬小雄道:“晚輩做事,但求俯仰無愧於天地,這可不能算是傲慢囂張。”老太叔嘿嘿一笑,道:“好小子,竟然在我面前擺臭架子,準是他媽的活膩啦!”倏地閃電般轉到馬小雄背後,伸出五指狠狠地抓住他的右臂,只要聽見“喀勒”一聲,便會立時把這條右臂生生的扯脫下來。阿玫睹狀,大吃一驚,急急嘶叫:“手下留人!”老太叔瞪大一支左眼,卻把右眼緊緊閉上,怪聲道:“他斗膽不拜我為師,我要把他撕開五塊。”阿玫情急之下,只得順口說了一句:“你要是真的把他撕開,天下英雄都會罵你是個浪費了良材美玉的老混蛋!”老太叔怒道:“什麼老混蛋?我今年才十五歲,便是做了混蛋,也只不過是個小混蛋而已,你連這種事情都分不清楚,根本沒資格和我講話!”阿玫道:“你是老混蛋也好,小混蛋也好,就算是做混蛋的,也不能不講道理!”老太叔漲紅了臉,道:“我有什麼不講道理的地方,你且說出來讓大夥兒評評道理,要是你有半句話差錯,我不但把這小於撕開五塊,也要把你撕開五塊,總共是他媽的撕開十塊,要是撕少了一塊,我便連自己也撕開五塊,以謝天下!”說到這裡,大概是心中十分氣惱,抓住馬小雄右臂的手指陡地一緊,響起了一下輕微的“喀勒”之聲,眾人聽了,都是面色齊變。阿玫極是擔憂,但面上卻毫不示弱,大聲說道:“天下事情,都逃不過一個‘理’字,正是有理能服混蛋,無理難壓侏儒,你這個十五歲的老東西明白嗎?”老太叔想了一想,道:“我才十五歲,不是老東西,是小東西。”阿玫道:“在不久之前,你把丐幫的傳功長老撕開五塊,那是因為他做盡壞事,暗中背叛了相交四十年的老朋友,所以你才大開殺戒,對不?”老太叔道:“你說的半點不錯。”阿玫又道:“武當派的樸赤道人,欺負咱們這兩個晚輩,你這個……小東西激於義憤,險些便把他撕開五塊,照這樣推算,也可算是俠義所為,對不?”老太叔道:“也是不錯。”阿玫接道:“還有,你所自己的門徒一一撕開五大塊,那是因為這些徒兒,全都是朽木不可雕,糞牆不可朽,對不?”老太叔又點了點頭,道:“正是這樣。”阿玫冷冷一笑,道:“這便是你的不對了!”老太叔怒道:“我有什麼不對?”阿玫道:“馬小雄既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又不是你的敵人,更不是你門下的弟子,你若要在這時候把他撕開五大塊,給江湖上的英雄好漢知道,定必齊齊笑掉了大牙!”老太叔聽了,立時面露惶然之色,隔了半晌,喃喃地說道:“我是天下萬民景仰的大英雄,決不能讓別人笑話!不能!……不能……萬萬不能!”斗然間雙目如電,向眾人橫掃了一眼,又道:“不準笑!不準笑!任誰都不準笑,我只是在嚇唬這個無禮的小子,可不是真的要傷害他,把他撕開五塊!”阿玫心中鬆了一口氣,嘴裡卻在喝道:“既然如此,何以還不放人?”老太叔似是打了一個寒顫,聞言之下,果然鬆手把馬小雄放開。一陣山風吹了過來,阿玫也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想起適才這般險,實在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在她心中,馬小雄的生死存亡,實在遠比自己的性命還更重要千倍萬倍。馬小雄死裡逃生,面上卻並無太大的變化,喬鏡花心中暗自激賞,忖道:“他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定力,著實難能可貴,要是得遇名師,將來定必前程無可限量。”轉念一想,又自忖道:“他既是東蛇島主水老妖義子,以水老妖的本領,只要是傾囊傳授,只消假以時日,扛湖上又有多少人能是他的對手?”心念未已,忽然看見兩名丐幫弟子,自忘憂谷外策馬狂奔而至。其中一人的臉頰上,早巳中了一箭,箭鏃自他左頰射穿,一直貫穿他的右頰,雖然血流滿面,甚至是性命危在旦夕,但仍然不要命地策馬奔馳趕了回來。喬鏡花吃了一驚,叫道:“出了什麼事?”這叫化本是福建分舵弟子,揹負三袋,在分舵中的職位,已算是不低。他翻身下馬,但他一張嘴巴給利箭貫穿,縱使仍然活著,卻已無法開口說話,但臉上神情之緊張,人人都已看得出來。在他背後的一個叫化,是分舵中的二袋弟子,年方十八,雖然鶉衣百結,衣衫破爛,但眉宇間頗有英氣。他緊緊跟隨著三袋叫化,走了過來,叫道:“在下是丐幫福建分舵二袋弟子謝鐵舟,參見喬掌門。”喬鏡花說:“不必多禮,請撿重要的話說。”謝鐵舟道:“咱們在東北三里外遇上一批來歷不明的武林人物,有人向咱們施放冷箭,林兄弟閃躲不及,中箭受傷,但池在中箭之前,曾經說道:‘是聚英堂的鷹犬!’”喬鏡花臉色一沉,匆匆傳令把姓林的丐幫弟子扶過療傷。喬飲怒道:“聚英堂的龜兒子竟敢到這裡撒野,咱們便把這些狗雜種殺個片甲不留!”喬鏡花冷笑道,“老人家,你還以為自己是當年的一代狂俠嗎?你把一身內力,都已傳給了在野,憑什麼還在這裡要大逞英雄?”喬飲登時為之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老太叔卻在這時候對馬小雄說道:“我已放你一條活路,怎麼還不向我叩頭拜師?”馬小雄可了一呆,道:“我為什麼要拜你為師?”老太叔道:“你帶著木小邪的大刀在江湖上四處走動,要是沒有我的保護,又怎麼把大刀護住?”馬小雄道:“你若真的為了要保護木小邪大刀的周全,只管跟隨在我左右,我不必拜你為師,你也不必拜我為師。總之,彼此平起平坐,反正你今年只有十五歲,比我只不過是大了一歲左右!”老太叔想了一想,道:“你若不拜我為師,我又怎能把一身驚人武功,傳授給你這個黃毛小子?”馬小雄道:“我是東蛇島主水老妖水大掌門的乾兒子,我要練的武功,就算晚晚不睡覺天天不吃飯也練不完;再說,你的武功,來來去去只不過是把敵人撕扯開五大塊,這種笨功夫,我可沒興趣去練!”老太叔瞠口結舌,半晌才道:“除了這些功夫,我還有不少法寶本領,只要你肯跟我學,我什麼都傳授給你便是。”馬小雄道:“我也有不少法寶本領,倒不如由我來傳給你好了。”老太叔忙道:“你是認真的嗎?”馬小雄道:“保證絕對認真,而且你也不必拜我為師,只要跟隨在我左右便是!”老太叔大喜,叫道:“如此甚好,一言為定。”眾人聽了,心中都是暗暗失笑,只有喬鏡花,面上深有憂色,對師父太叔梵離的言行舉止,感到無可奈何。這時,忘憂谷外,傳來陣陣馬蹄聲響,而且聲勢浩瀚,顯見敵人數目相當龐大。老太叔臉色一沉,忽然拖著馬小雄,便要離去。馬小雄怒道:“你這是幹什麼的,拖拖拉拉成何體統?”老太叔道:“敵人已殺了過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馬小雄“呸”一聲,道:“在忘憂谷中的,都是咱們江湖上的好朋友,朋友有難,豈可在此緊要關頭上不顧而去?你要是心中害怕,獨自快快滾蛋便是!”老太叔向馬小雄望了一眼,道:“你說的甚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我要走啦!”說走便走,“颯”的一聲去如黃鶴,轉瞬間已不知所蹤。這時,忘憂谷口已有數十騎人馬衝了進來,喬鏡花大怒,叱道:“誰敢擅闖本谷?”為首一騎人馬,馬是純白的,鞍上人卻一身黑衣,可說是黑白分明。這人年約四旬,臉色黝黑,他勒停了馬匹,跟隨在他身後的數騎人馬也接著停頓下來,但馬嘶之聲,仍是不絕於耳。黑衣漢子冷笑一聲,也不翻身下馬,只是在馬鞍上傲慢地說道:“我是聚英堂的溫遠亭,奉命前來捉拿欽犯海世空、柳生衙、喬在野等人,不相干的人等,速離此地!”喬鏡花臉色一寒,道:“這裡沒有這幾個人,便是真的有這些人在這裡,也不容你們在忘憂谷中撒野!”溫遠亭冷冷一笑,道:“你就是這裡的谷主喬鏡花?”喬鏡花道:“正是!”溫遠亭道:“凡是跟聚英堂作對的人,也就是跟朝廷作對,喬掌門若是放聰明一點,還是從速離開,以免惹上天大的麻煩。”喬鏡花冷冷道:“朝綱腐敗,民不聊生,都是滿朝奸黨貪官汙吏造成,爾等助紂為虐,早巳神人共憤,既然闖入本谷,我也不會對你們這些狗賊客氣!”溫遠亭“嘿”的一聲,左手一揮,背後已有六根長槍,同時向喬鏡花身上刺去。便在這時,“嗤”一聲響,喬鏡花也已掣劍在手。聚英堂六名青衣武士,各持八尺長槍。槍勢從四面八方湧至,無處不是兇厲之極的殺手招數。只見兩槍刺她胸腹,兩槍分別刺她腰際左右兩側,還有兩槍,向她面龐怒刺,下手絕不容情。馬小雄眼見敵人如此兇悍,都不禁暗自為喬鏡花擔憂。只聽喬鏡花冷喝一聲,長劍倏地使出一招“飄絮式”,但見劍尖有如風中飄絮,向其中二人的臉上直罩過去。只見長劍閃出,揮槍刺向她面門的二人同時眉心中劍,長槍陡地脫手跌落,人也仰天栽倒下去。喬鏡花長劍一發,勢如破竹,跟著一招“花謝酒闌”,劍光連閃,又有二人中劍倒下。餘下二人,眼見喬鏡花竟在俄頃之間連殺四個同伴,都不禁臉色大變。但上司有令出擊,卻又不敢臨陣退縮,一時之間,雖仍裝腔作勢槍槍兇悍,但已暗地裡轉攻為守,兩根長槍守得十分嚴密牢固。溫遠亭目光何等銳利。一眼已看清眼前形勢,正在心下沉吟,但他卻也在此際瞧出了喬鏡花的劍招,雖然十分厲害,但內力甚是軟弱,竟似是大病初癒的模樣。他雖然不清楚其中關鍵,但喬鏡花這種破綻,他已在馬鞍上一覽無遺。溫遠亭心中有數,更是成竹在胸,他擅使雙刀,一長一短,左手刀長僅尺許,以一手“鷹雁二形刀”名動江湖,眼見喬鏡花已成強弩之末,心想只要把這女子擒下,事情就易辦得多了。”突然之間,呼一聲響,溫遠亭連人帶刀直撲喬鏡花。喬鏡花並不回頭,長劍向後一揮,噹一聲響,溫遠亭的右手大鐵刀竟給震開,但喬鏡花更是身子一幌,給震得嘴角沁血。溫遠亭嘿嘿一笑:“畢竟是婦道人家,要在武林中跟咱們這些大丈夫逞強爭勝,實在太不容易!”雙刀招數更是咄咄逼人,臉上神態飛揚跋扈,囂張之極。喬鏡花心中惱恨,劍招忽變,歪歪斜斜的使出一套“天涯流水”劍法。這一路劍法每一招都是劍走偏鋒,飄逸無倫,全然不以一般劍法常理出招,實在無從捉摸。溫遠亭斜轉身子,刀勢大開大合,一派恃強凌弱的模樣,他這種打法,是根本不理會對方的劍招怎樣變化,一味狂攻猛打,全然是因為他覷準喬鏡花內力不繼,縱然劍法再精妙,自己也是悍然無懼。兩人激戰三十餘招,溫遠亭已大佔上風,眼看不出十招,喬鏡花必敗無疑。忽聽“嗤”一聲響,一支短箭不知從何射出,竟一箭射入溫遠亭右眼之中。溫遠亭慘呼一聲,踉蹌退後,接著嘶聲叫道:“是誰施放冷箭?好不卑鄙!”喬鏡花給這姓溫的逼得透氣不過,正自心下焦急,忽然有人施放暗器相助,雖然手法不大光彩,總算是把敵人暫時擊退,不禁長長的噓了口氣。只見喬飲嘿嘿一笑,道:“父女同心,其利斷金,你欺負我女兒內力損耗得八八九九,想撿一個現成便宜立功,可惜逃不過老子的袖中箭,嘿嘿,這滋味還算不錯吧!”其實,喬飲的內力損耗,比女兒喬鏡花還要嚴重,倘非如此,他早已出手參戰。這對父女,都是為了喬在野而把一身功力,毫不吝嗇地貫輸到他的身上。尤其是喬飲,他並非為兒子療傷,而是徹底地把一身內力,悉數傳入喬在野體內,這種傳功大法,是一生一世的事,換而言之,喬飲從今以後,已無法把內力修練回來。喬飲雖然一身武功盡廢,但他卻在衣袖中暗藏箭匣,用強力彈簧機括髮射,威力十分巨大。便在這時,聚英堂陣中,兩匹棗色健馬踏步上前,鞍上二人,一穿白衣,一穿藍袍,那個白衣人,赫然竟是曾經給馬小雄一刀砍掉了右腿的池振宇。池振宇的右腿已廢,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烏金三節拐”,他在馬背之上,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神,早已惡狠狠地瞧向馬小雄。馬小雄並不迴避他的目光,池振宇瞪視著他,他也瞪視著池振宇。嚴慕卻只是瞧向喬飲身上,沉聲道:“喬老兄,睽別十餘載,你比起當年,清瘦甚多。”喬飲道:“少在我面前稱兄道弟,我在你眼中是個背叛朝廷的逆賊,你在我眼中卻是殘害忠良黎民百姓的狗賊,雖則都是‘賊’字當頭,但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山谷雖然細小,若要把它吞噬,恐怕你這張嘴巴還不夠闊大。”嚴慕嘆了口氣,道:“令郎在這幾年間,在江湖中著實幹了不少驚世駭俗之事,只可惜不知好歹,曾不下三番四次與本堂中人作對,再加上海世空、柳生衙二人,都是冥頑不靈之輩,這個禍如今已闖得太大,恐怕閣下再也不易包庇!”喬飲怒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兒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無論做了什麼勾當,都不必我這副窄骨頭庇護,你少在我面前羅唆!”嚴慕臉色一沉,道:“本堂探子回報,柳生衙,海世空與喬在野,都匿藏在忘憂谷內,嚴某奉命前來抓人,要是有誰敢阻攔,一律殺無赦!”語氣嚴峻,再也不假以絲毫顏色。池振宇一直還是目不轉睛地瞧著馬小雄。馬小雄忍不住朗聲道:“池振宇,你這條右腿是給我一刀砍掉,如今我在這裡,大刀也在這裡,你要報仇便快快出手,別以為我武功比不上你,就會給你嚇唬得屁滾尿流!”此言一出,眾皆愕然,十人之中,最少有八九人不相信他的話。但池振宇卻冷冷一笑,道:“很好!還以為你早已忘了這筆血債!”緩緩翻身下馬,烏金三節拐輕輕點地,兩三下縱跳,在馬小雄面前不足兩尺之遙站定。強敵當前,馬小雄明知武功遠遠不如對手,卻仍然腰板挺直,眼神堅定不絕不退後。便在這時,一人閃身靠在馬小雄左邊,森然道:“你要以大欺少,首先要過得了我這一關!”馬小雄回頭一望,赫然看見一張蒼白的臉,正是重傷初愈的喬在野。池振宇冷冷道:“還以為喬大俠一直龜縮,不肯冒出頭來!”喬在野道:“要是連一個跛子也怕了,以後還能在江湖上走動嗎?”池振宇聽了,面色陡變,自從他斷掉右腿以來,對跛拐、殘廢等字眼極是忌諱,便是聚英堂的下屬偶然不慎提及,都會給他扯出來狠狠毒打,甚至把舌頭也割掉,如今喬在野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出言相譏,這口氣又怎能咽得下去?他心中恚怒,當下左手拔劍,閃電般連環五招遞出。他這五劍,分取喬在野天樞、環跳、氣海、百匯、膻中諸穴,攻勢極是凌厲。喬在野迅速轉身,馬小雄毫不遲疑,把木小邪的大刀拋了過去,同時叫道:“借你一用,從速歸還!”喬在野把大刀抄接在手,陡地呵呵大笑:“我姐夫曾用此刀,殺盡不少漢奸遼賊,今天正好依樣畫葫蘆,把這條跛狗一併宰掉!”刀勢一展,刀光大盛,既化解了池振宇的劍招,更連消帶打,一刀直向他頭頂猛劈下去。池振宇倏地把左手快劍收回,烏金三節拐挾著駭人勁風,疾點喬在野胸口,喬在野回刀封擋,但覺手臂一震,隨即“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這一來就連池振宇都是大感意外。只有喬飲、喬在野、喬鏡花心中有數。喬鏡花雖然集合了孔有恨之力,把弟弟沉重的傷勢搶救回來,逃出生天。喬飲更隨後把一身功力,悉數徹底傳入兒子體內,但他畢竟甫自鬼門闖走出,父親精深博大的內力,並未能立刻融為己用,如今格於形勢倉猝出戰,又怎能是池振宇的敵手?至此,忘憂谷中的力量還有多少,嚴慕和池振宇都是一覽無遺。池振宇惱恨喬在野出言嘲諷自己斷了一腿,更急於斬殺馬小雄報仇,一劍一拐的招數更見狠毒,而喬在野新傷舊患,情況也越採越是不妙。眼看喬在野在三招五式之內,便得或死或傷在池振宇手下,忽聽一人在兩人中間發出一聲清嘯,但倏然之間,此人卻又不知所蹤,其身法之疾迅,直如鬼魅。池振宇心中一凜,喝道:“何方鼠輩,竟在此裝神弄鬼?”叫喝之聲未已,一條右臂已給背後一人伸手緊緊抓住。池振宇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他連敵人的模樣也沒看見,竟已給對方纏在背後,更一手抓住右臂,彷彿隨時都會給齊肩扯脫下來一樣。他做夢也想不到,在這忘憂谷中,竟有如此絕世高手隱伏著。他瞧不見背後那人是誰,但旁人卻已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個身高不滿五尺的禿頂老人,原來正是太叔梵離離去而復返。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池振宇乍然間受制,他根本不再考慮反擊,甚至是作出任何掙扎,只是叫道:“尊駕武功,比我高出何只十倍,願請教高姓大名!”老太叔嘿嘿一笑,道:“我今年十五歲,長得頗是俊美,你叫我‘美少年’便是!”此言一出,馬小雄哈哈大笑,但聚英堂中人,卻是感到渾身寒意。嚴慕臉色一沉,驀地自馬鞍上平飛而起,身如怪鳥直撲老太叔,一聲不響地揮掌疾攻過去。老太叔“啊呀”一聲,急急回掌相抵,二人雙掌交砸,老太叔仍是在池振字背後緊纏,嚴慕也平飛回去,坐回到馬鞍之上。要是在這一瞬間有人眨了眨眼,根本不會知道這兩大高手已然硬拼了一掌。老太叔向嚴慕望了過去,桀桀笑道:“你的掌力好厲害,要是再來一掌,我說不定會給你打成肉醬。”嚴慕在馬背上臉色灰白,一言不發。老太叔仍然抓住池振宇的右臂,接著說道:“你叫什麼名字?”池振宇照實說了,老太叔“唔”的一聲:“姓池的,你可知道我最喜歡怎樣對付敵人?”池振宇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老太叔道:“不要緊,你站在這裡不要動,我幹一次給你瞧瞧,你自然便會明白。”語畢,身形幌動,袍袖飄飄直向溫遠亭撲去。溫遠亭右眼中了一箭,正在設法拔箭療傷,豈料老太叔向他直撲過來,同時叫道:“不必拔了,與其拔箭,不如把左右雙手、左右兩腿全部拔掉下來。”溫遠亭大驚,揮刀直刺老太叔。老太叔“呸”一聲,把他的刀一掌震開,隨即把右臂扯脫掉,同時依例大叫:“只是扯斷一支手便流這許多血,往下去怎辦?”話猶未了,又是一下又一下“喀勒”之聲,只是在轉眼之間,溫遠亭的四肢,都給老太叔硬生生的撕脫,但他仍然活著,並未即時死去。老太叔把溫遠亭撕成了五大塊,又再閃電般回到池振宇面前,笑道:“你瞧見了沒有?我最喜歡把敵人撕成五大塊,但你呢?你只有一條腿,就算我不怕弄髒自己的手,也只能把你撕成四塊,這又有什麼好玩了?“所以嘛!你比常人少了一條腿,說不定這便是前生修來的福氣。“聽說你這條腿,是給這小子一刀砍掉的,如此說來,這小於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以後要好好報答人家才對。”池振宇早已面如土色,看看馬背上的“鐵血軍師”嚴慕,也同樣地面色灰白,顯然適才硬拼一掌,嚴軍師已大大的吃了一個啞巴虧。老太叔笑吟吟地來到馬小雄面前,道:“好小子,你的膽色相當不錯,要是拜我為師,將來必定成就不凡。”馬小雄道:“咱們不是早已說好了嗎?我也有很多本領可以傳授給你,只要你跟隨在你左右便是。”老太叔想了一想,點頭不迭道:“不錯,你不必拜我為師,我也不必拜你為師,總之,只要走在一塊,什麼事情都會好辦!”這一老一少,似在閒話家常,忘憂谷的一場劫數卻就此輕輕渡過。“鐵血軍師”嚴慕、池振宇忌憚太叔梵離的駭人武功,深知再纏下去,只會敗得更慘,尚幸這禿老兒並無趕盡殺絕之意,趁他尚未大開殺戒,還是不如匆匆撤出忘憂谷為妙。這是聚英堂做夢也想不到的結果——drzhao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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