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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月的梅雨一點一滴的落在身上,也同時敲打在江華那顆急促的心上。

    腳步不停加快,但是這條山路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尤其天雨路滑,好幾次江華都差點跌倒,幸好有兒子陪伴,讓她得以穩住腳步,不被氣候擺佈、命運捉弄。

    「媽,我們要去哪裏?為什麼要來山上?」黎昊東緊緊扶住母親的手,卻發現她正在顫抖。

    雖然他才十五歲,可是身高已經比江華還高,儼然是個小大人了。

    仰首看着雨勢愈來愈大,他們頭頂上的傘就快要抵擋不住,他還真擔心媽媽的身體會吃不消。

    「我們去找你爸爸。」江華的嗓音同樣在打顫。

    「爸不是剛找到在山上管理別墅的工作嗎?」黎昊東疑惑地想了想,旋即笑了出來,「難道是別墅的主人邀請我們過去看看?」

    瞧兒子那張俊俏的臉龐,江華忍不住落下淚來。她不敢告訴他在來之前已接獲別墅主人的電話,説他爸爸黎佳齊突然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此刻昏迷不醒,要她趕緊過去。

    但山上通訊不佳,打了幾通電話都聯絡不上,不知佳齊的情況如何,讓她的心都擰了。

    發現媽媽又哭了,黎昊東連忙改口,「媽別哭,我不多話了,我們就去找爸爸。」

    她心疼的抱緊他,「好,媽不哭,我們去見你爸爸。」

    又繞了一段山路,他們終於抵達別墅。別墅的主人錢敬豐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大股東,平日全家都住在台北市,只有假日才過來山上休憩度假。

    按下門鈴,出來開門的是別墅女管家,在得知來人是誰之後立刻將他們帶進裏頭,並拿了兩條毛巾遞給他們,「擦擦吧,先生馬上下來。」

    「謝謝。」江華點點頭,隨即又問:「請問,你知道我先生現在情況如何嗎?」

    此時錢敬豐正好從樓上下來,適時回答了她的疑問,「已經把他送到附近的診所,但因為診所設備不足,所以你丈夫目前的情況不太好。」

    大家都沒發現在他身後還跟着一個畏畏縮縮的小女孩。

    「媽,這是什麼意思?爸怎麼了?」開口的是黎昊東,如今他才從他們交談的話語中聽出端倪。

    「他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你母親沒告訴你嗎?」

    「什麼?」黎昊東強迫自己鎮定道:「你剛剛説診所設備不足,為何不轉往大醫院?」他已經是國三生了,這點應變的能力還是有的。

    錢敬豐挺直背脊,指着窗外道:「看見這雨勢了嗎?你們過來時應該知道雨有多大,這種天氣在山路上開車實在是太危險了。」

    「可我們就是坐公車上來的。」黎昊東又道。

    「那是公車司機技術好,我的司機不在,難道要我開車送去?」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見死不救!」他衝了過去。

    「昊東,別這樣。」江華拉住他,已經傷心到幾乎説不出話來。

    「年輕人,別激動,我沒説他死了,而且我認為轉院的結果會更不好。」錢敬豐自認自己已是仁至義盡了,「他待的診所就在附近,我倒是可以開車送你們過去。」

    「好,就麻煩你了。」江華現在只想趕緊見到丈夫。

    「不必了,媽,既然在附近,我們自己走過去。」氣不過的黎昊東傲氣地説着,同時發現從錢敬豐背後探出了一個小女孩的腦袋。

    很訝異的,他從沒見過有人的臉色可以如此蒼白,而且這女孩的皮膚不但有着不正常的白皙,兩頰還掛上了兩行淚,以及一種説不出的歉然表情!

    「那也可以,出去後往右轉,直走二十分鐘就會看見了。」錢敬豐也覺得省事。

    「哼!」對他冷冷一哼後,黎昊東便扶着母親走了出去,可才剛走幾步,就突聞身後傳來小跑步的聲音!

    回頭一看竟是那女孩冒着雨跑了出來,站在他面前發着抖直説:「對不起……對不起……」

    黎昊東凝眸望着她,瞧她小小身軀淋成了落湯雞的模樣,實在不明白她對他道歉是什麼意思。

    下意識的,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條手帕遞給了她,「你都淋濕了,擦擦吧,否則會感冒的。」

    她接過手,對他感激地笑了笑。

    「為什麼要對我道歉?我剛剛生氣不是因為你。」他問。

    「是我……」剛才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將心中的秘密告訴他,但為何一對上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她就説不出話來?

    「你回去吧。」雖然雨勢已經沒剛剛這麼大,但她看起來臉色太差,淋了雨總是不好。

    「不要,我不想回去。」她執意着。

    江華見她抖成這樣,於是對黎昊東説:「你送她回去,媽可以先過去,這裏還有把傘。」

    黎昊東接過傘,對母親説:「我馬上到,媽慢點走。」

    「好。」

    他隨即蹲下,對她説:「上來吧,我揹你。」

    女孩先是遲疑了會兒,隨後怯怯的爬到他背上,黎昊東一手扶住她、一手撐着傘往回走。「你要對我説什麼?」

    「對不起……」靠在他背上,她依舊喃喃念着這句話。

    「什麼嘛,你真好笑,我又沒怪你。你就像小公主一樣,就算想怪你也沒辦法。」已經過了變聲期的他,説起話來聲音低低沉沉的很好聽,聽在她耳裏就像一片暖流回蕩在心口,好温暖。

    長年受病痛折磨的她,第一次感覺到快樂和平靜,就算衣服全濕了也不難受。

    「其實……其實是我……」

    還來不及開口,女管家已追了過來,黎昊東索性將她放下來,讓管家牽着她,「我的天呀!小姐,你身體不好,怎麼可以出來淋雨呢?快回去。」

    無法抗拒的,她只好任由管家牽着走回家,可每走幾步她就回頭看他一眼,恐怕自己想對他説的話永遠也找不到機會説出口了。

    ***

    當江華與黎昊東趕去見黎佳齊時,他的狀況當真很不好,雖然江華堅持將他送往市區大醫院,但已錯過最佳救治時間,回天乏術了。

    這樣的結果讓黎昊東對錢敬豐極為不諒解,既然知道小診所設備不足就該當機立斷將他父親送去大醫院,可他卻找了一堆理由來搪塞,實在讓人氣不過。

    從此,江華傷心欲絕,終日以淚洗面,身體也變得非常不好,而黎昊東自高中起就半工半讀,甚至休學一年賺錢貼補家用,以減輕母親的負擔與壓力。

    可萬萬沒想到,母親就在他大學畢業後,退伍前三個月就去世了,連讓他好好孝敬她的機會都不給。

    母親的離世讓他度過長達兩個月的沉悶期,好不容易振作起精神,憑園藝學系的學歷,在一間花藝社找到一份還算可以的工作,卻在同時意外接到了錢敬豐的電話。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黎昊東非常意外,「我爸去世之後,我們好像沒有再聯絡了。」

    當時錢敬豐的公司正好有事,連他父親的公祭都沒來。當時他就明白了,父親對錢敬豐而言不過是個工作還不到一個星期的新員工,他哪會放在心上。

    「是呀,已經十年了,其實我關注你和你母親已有好幾年了,卻一直不敢與你們聯絡。」

    錢敬豐的嗓音中多了些許滄桑,「很對不起,當初確實是我不對。」

    「算了,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除了道歉外你找我還有什麼事?」黎昊東始終忘不了父親的死是因為他延遲轉院造成的。

    剛開始黎昊東對他有着很深的不諒解,可事後想想凡事還是得靠自己,反正他們從今以後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但他怎麼也想不透,錢敬豐為什麼會在十年後打電話給他,還説一直在注意着他們?!

    「還有,你父親公祭時我正好有重要的私事,沒辦法去上炷香,我一直很愧疚,所以……」

    「我不是説了,已事過境遷,都沒什麼好提了。」黎昊東淡淡回道:「直接説重點吧。」

    「聽説你母親去世了。」

    「對,兩個月前。」他眯起眸,不懂錢敬豐提到這事的目的。

    「我也知道你大學畢業也服完兵役了,所以我希望你能來我這裏工作。」他説出了真正的目的。

    「你那裏?做什麼?」他的一言一語都讓黎昊東產生懷疑。

    「我開了間園藝坊,雖然只是種花蒔草的地方,但生意還真不錯。」

    自從錢敬豐打探到他大學唸的是園藝方面的科系後,便從科技公司退了股,自行在台北近郊開了間規模不算小的園藝坊,裏頭有他精心培育的盆栽與小樹,美麗的花兒更是應有盡有。

    黎昊東突然發出幾聲冷笑,「沒想到你連我是哪間大學畢業的、唸的是什麼科系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打探你的隱私是我不對,但我急需像你這樣的人才。」

    他清楚黎昊東在校成績非常好,更是以該系第一名畢業,深得師長的喜愛。

    「你還真是處心積慮呀!是希望我跟我爸一樣去你那裏做苦力,任勞任怨,死了之後卻一文不值嗎?」黎昊東的每句話都是如此酸冷,不難看出那件事在他心底造成多大的影響。

    「你誤會我了。」錢敬豐輕嘆口氣,「那件事發生不久後我曾私下見過你母親,想補償你們一些錢,但被她給拒絕了。」

    「我媽拒絕得很對,換做是我也會這樣做。」黎昊東閉上雙眼,「算了,我要掛電話了。」

    「等等。」錢敬豐急着喊住他,「你是不相信我的誠意嗎?」

    「什麼誠意?如果我要你全部的財產你會給嗎?」他隨口胡問了句。

    「當然沒問題,可你願意接受嗎?」錢敬豐立刻回道。

    「你……」聽他這麼説,黎昊東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別誤會,我完全沒有戲弄你的意思,我説的句句是實話,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喜歡不勞而獲的人。但是,我真的需要你的才能,希望你可以摒棄對我的不滿,過來幫我。」

    錢敬豐卑微的言詞讓黎昊東忍不住蹙起雙眉。

    「不必了,學我這行的人多的是,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

    「別這麼説,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或是先來這裏看看,等你看過之後再決定?」沒想到他居然委曲求全到這種地步。

    黎昊東微微勾起嘴角,突地改變主意了,因為他很想知道錢敬豐為何這麼希望他過去工作,究竟有何企圖?

    半晌之後,他便回道:「好,我找時間過去看看。」

    「那太好了,我晚點兒會將這裏的地址發給你,你隨時都可以過來。」錢敬豐這才鬆了口氣。

    「嗯,就這麼説定了。」掛了電話之後,黎昊東走到窗邊,看看外頭的景色。

    原本打算留在當地工作的他,是否該改變行程與計畫了呢?黎昊東的心在這瞬間全亂了。

    ***

    一個星期之後,黎昊東依錢敬豐所給的地址,來到了這座園藝坊。

    看着大門口用原木做成的木牌刻上「錢家園藝坊」,再望向裏頭一片花木扶疏的景緻時,他不禁卻步了。

    他從沒想過這輩子還會與錢家有所牽扯,因為一想起他們就會想起父親,以及母親近年來的消極,所以他從不願回想起這段悲慘不堪的回憶。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今天他還是踏進了這裏,屬於錢家的地方。

    他站在門口躊躇之際,錢敬豐正好出來,先是疑惑地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最後終於認出他。

    「昊東,是你吧,我請人調查你時看過你的照片,現在的你變得更成熟了。」

    黎昊東也望向他,然而他的眉心卻緊鎖了起來。雖然事隔多年,可當初那個站在偌大客廳中挺拔又自傲的男人仍令他記憶猶新。

    可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錢敬豐,臉上除了有歲月刻劃的痕跡之外,還有一股説不出的憔悴。

    「你卻老了。」他直言道。

    「哈……」錢敬豐大笑道:「是呀,我的確老了,快……快請進。」

    黎昊東隨他進入後,先在裏頭逛了一圈,發現裏面的花花草草、樹木盆栽的確不少,而且這地方整理得非常井然有序。

    走進裏面的一間三樓洋房後,錢敬豐請他先在客廳稍坐,「喝茶還是飲料?」

    「都可以。」

    「那就來杯冰綠茶吧。」接着他便朝裏面喊道:「小雨、小雨,快倒杯冰綠茶出來。」

    不一會兒,一個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女生端了杯茶出來,看看黎昊東便將茶擱在他面前,「請用。」

    「她是我的女兒錢優雨。」錢敬豐又對優雨説:「他是黎昊東,以後會在我們這裏工作。」

    優雨望着他好一會兒,這才上前朝他伸出手,「以後就請多多幫忙了。」

    「很抱歉,我還沒決定留下來。」他並沒伸手,而是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瞧。

    他記得她,她就是那晚對他露出一雙水汪汪大眼的女孩,雖然事隔多年,但她那亮眼的五官依舊沒改變多少。

    只不過她似乎健康多了,當年的她臉色慘白得就像朵褪了色的花,不堪一陣風掃過。

    「那麼需要我帶你四處看看嗎?好讓你儘早下決定。」錢敬豐又補上一句,「至於薪水方面,我可以給你外面大公司主管級的薪水。」

    「需要這麼急嗎?説句老實話,我過來只是抱着一份好奇而已,並沒要來這裏工作的意思。再説,你該知道我對你一直很不諒解,你這麼做不怕是引狼入室?」他乾脆直接問出心中疑惑。

    「我不怕。」錢敬豐微笑道:「就像我之前在電話裏説的,你就算拿走我所有的財產都沒關係。」

    黎昊東重重吐了口氣,接着漾出一抹笑,「看來你們是不肯説出自己的企圖羅?」

    「我們沒有企圖,只希望你能留下來幫我們。」這回説話的是錢優雨。

    從她一見到黎昊東開始,眸光就不曾離開過他,因為她對他抱着一份藏了十年的好奇,好奇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何姊姊一直對他念念不忘?

    他看向了她,與她對視了一會兒,便對錢敬豐説:「薪水就照一般行情,我不想聽見有人在背後説我享有特權。」

    不知為何,在聽見她説的話、看見她那張同樣急切的神情,他卻答應了。

    因為這讓他更疑惑了,而既然要解開疑惑,留下來就是必然的。

    聞言,錢敬豐總算鬆了口氣,「好,都依你,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告訴小雨。還有,我偶爾會離開這裏一段時間,不在的時候任何事都交給你作主。」

    「交給我?」不是他多疑,實在是他們的行為讓他愈來愈困惑了。

    「是呀,小雨是個女孩子,大學剛畢業什麼都不懂,還是得靠你多出點主意。」錢敬豐看看錶,是該去醫院的時候了,「那我走了。」

    「錢……」黎昊東想喊他卻不知該怎麼稱呼,只好眼睜睜看着他離開了。

    優雨對他揚起笑容,「我爸這一去可能要三、四天,或許得更久,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吧。」接過他的行李,她便往樓梯走去。

    黎昊東趕緊拿過自己的行李,「我的東西太重,自己提就行。」

    「那好吧。」她指着樓上,「你的房間在二樓,請跟我來。」

    到了他的房間,優雨介紹了一下這間套房的基本設施後便説:「你先休息兩天,等適應環境後再開始工作就行,這是我爸交代的。」

    才準備下樓,黎昊東便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犀利地勾視着她,「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別説沒有,我不會相信的。」

    優雨嚇了一跳,皺着眉頭,「你這人怎麼這麼多疑呢?難道人家對你好都是有目的的?好吧,既然你這麼膽小,現在就走,我不會攔你了。」

    雖然她知道爸一直希望他可以過來,更打定主意要完成姊姊的心願,但他説出這樣的話就好像暗指他們貪圖他什麼,實在讓她心裏很不好過。

    黎昊東微怔了下,因為眼前這女人強硬的氣勢,與當初那個愛哭又蒼白的小女孩截然不同呀!

    「你抓疼我了,還不放開!」優雨瞪着他。

    望着她的眼睛,他的確從她眼底找不到初識時的柔弱與無助,反而是一股堅韌與沉定。

    放開她的手,黎昊東卻問:「你現在不愛哭了?」

    「什麼?」她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沒什麼,你走吧。」他作勢要整理行李。

    看着他的動作,優雨着實鬆了口氣,深怕自己剛剛逞一時口舌之快,如果真惹惱他讓他離開了,老爸肯定會訓她一頓的。

    「好,你休息吧。」朝他點點頭,優雨便離開了他的房間。看着自己被他抓紅的手腕,忍不住碎念道:「真是的,下手這麼重,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在客廳坐了一會,優雨便想出去走走,剛到屋外,就見一名工人正在搬運大型盆栽,「慶仔,太重了,我幫你吧!」

    「小雨,還是算了,我來就好。」就在他使盡全力要扛起它的時候,卻發現這盆栽變輕了!抬頭一看才發現是名陌生男子幫了他一把。

    「謝謝,請問你是?」慶仔問道。

    「哦,他是新來的,叫黎昊東,我爸請他來管理這裏。」錢優雨趕緊介紹。

    「原來就是你,我已經聽老闆提過了,他説他最近有點忙,會請個專業人士來指揮我們。」慶仔揮揮汗水,笑容滿面,「以後有你在,真的太好了。」

    「別這麼説,你們是前輩。」

    「什麼前輩,你也太客氣了。」慶仔笑笑,隨即指着角落一處,「我去搬點砂土。」

    優雨雙手負背,露出俏皮的笑容望着他,「喂,我該怎麼稱呼你,直接喊你名字還是叫你黎大哥?」

    「喊我名字就好。」黎昊東一邊説,一邊順手將這裏的花材整理好。

    「好吧,那我就叫你昊東,可以吧?」

    他定住動作,看了她一眼,「你可以連名帶姓的叫我,我們似乎沒有這麼熟吧。」

    她勾唇一笑,突然覺得他很有趣,「你做人是不是太拘謹了?其實可以放鬆一點嘛,我們這裏每個人都很好相處的。」

    「沒想到你變得還真多。」黎昊東直瞅着她那張掛滿笑容的臉孔,並徐徐走近她,與她那靈動的眸子對視。

    發現他愈來愈靠近,優雨赫然僵住笑容,退了一步,「你説我?」

    「沒錯,就是你。」他深邃的眼底閃動着一抹幽魅光影。

    「你説我變了?你……曾經見過我?」優雨好奇地問。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不提也罷。」那天的事他並不願再回憶,因為那隻會讓他好不容易撫平的心緒又翻騰起來。

    「很久很久?」優雨突然理解了,姊姊曾在小時候見過他,這麼説來他所説的人應該是姊姊了。唉,多希望姊姊可以趕緊出院,對他説出她一直想説的話。

    「我去幫忙搬貨。」不希望她繼續追問,黎昊東便找機會去幫慶仔的忙。

    優雨看着他慢慢走遠,不禁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姊姊説得沒錯,他是個好人,雖然脾氣不是挺好,但見他連休息一下都沒有便開始工作,對其他人也是和顏悦色的,應該不會太難相處吧?

    ***

    錢敬豐這一離開便三天沒回來。

    優雨從電話中得知從小就心臟病纏身,且免疫系統過差的雙胞胎姊姊病情又危急了,心情也不免盪到了谷底。

    她與姊姊的感情一向很好,也因為是雙胞胎,所以兩人取了相似的名字,姊姊叫悠羽,而她是優雨。長輩們喊姊姊小悠,喊她小雨作為區別。

    「姊,你不是説欠了他,一定要當面向他道歉,還想告訴他那條手帕至今你還留着。但你的身體一直不好,該怎麼辦呢?」她仰首看着天上的星星,輕輕一喟,同時想起十年前的往事——

    就在黎昊東的父親去世後不久,悠羽終於向父親坦言,其實黎佳齊是被她給推下樓的。

    當年因為悠羽的身體不好,生性怯柔的她漸漸變得暴躁易怒,山上又連下了幾天大雨,更是讓才十三歲的她對未來充滿絕望。

    於是她一時激動,居然想衝到屋外淋雨,卻被黎佳齊發現,他試着阻止,但她不聽勸,又因為她身子弱,黎佳齊不敢強行將她抱回房間,怕弄傷她,兩人拉扯之下,站在樓梯口的黎佳齊不慎腳下一滑,摔下樓去。

    悠羽嚇壞了,不知道事情會變得如此嚴重,偏偏優雨因為要念書、補習,長期待在市區,她無人可訴説,便將自己關在房間哭泣發抖。

    也因為她心臟不好、免疫力又差,從沒去學校上過課,根本就沒有朋友,除了優雨她不曾與其他同年紀的人交談過。因此,那日黎昊東的出現,對她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他擔心她淋濕感冒,將手帕給了她,可她卻是害死他爸爸的兇手,這件事讓她又懊悔又難過,一顆心從此懸在他身上。

    儘管爸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她沒力氣推黎佳齊下樓,一切只不過是意外,但她又怎能因此原諒自己?

    於是,十年來她不時請爸調查黎昊東的去向,拍了他許多照片回來,她都一一收藏在身邊,沒事就翻看着。

    「在想什麼?可以吃飯了。」找了好久,黎昊東終於在洋房後面的長堤找到她,才發現原來這裏有處這麼美的地方。

    遠方可以眺望橘亮色的夕陽,近處又是映照着大紅球的潺潺河流。

    「我在想事情。」她噘起唇。

    「對了,你父親究竟去哪了,這麼多天不回來,對我就這麼放心?」他還真是愈來愈不懂他們這一家人了。

    「為何要不放心你,你會對我們怎麼樣嗎?」

    優雨睨着他一笑,「不過我比較想知道的是你在這裏快不快樂、開不開心,工作順不順利?」

    「老實説,剛開始有些彆扭,可現在挺自在,覺得還不錯。」他坦言道。

    「那就好。」這麼一來姊姊也該放心了。

    就在這時候,優雨的手機突然響了,一看是姊姊的來電,她立刻對黎昊東一笑,便到一旁接電話,「姊,接到你的電話真的太好了。」

    然而悠羽卻無力地説:「可是姊一點也不好,真對不起,説好要回家的。」

    「沒關係,你好好養病吧。」

    「我聽説他已經來了,你沒忘了我的交代吧?」

    「沒有,我沒告訴他我有姊姊。」只是優雨一直不明白為何姊姊要這麼做?

    「那就好,現在時機到了,姊有件事想請求你。」悠羽輕喘了幾聲又説:「我想我是無法親口向他道歉了,但……但我想跟他結婚。」

    「什麼?!」

    優雨驚愕的大喊一聲,怕引起黎昊東的懷疑,趕緊看了他一眼後,又走到更遠的地方繼續説:「可是姊,你的身體還好嗎?」

    「我知道我身體太差,不知能撐多久,所以希望你能代替我……」她愈説愈無力,優雨甚至聽見爸在一旁直勸她別再説了。

    難道爸已經知道姊所打的主意,可這……這怎麼可能?

    優雨震愕的瞪着前方,才發現眼前的美景都變得一團模糊,連心都亂了。

    「小雨,怎麼不説話?不必太久,只要等我一死你就可以離開他,而我所擁有的財產也可以名正言順的留給他,這是我的心願,我能做的補償就只有這個。」

    因為這十年來她一直請父親調查他,知道他不是個貪心虛榮的男人,若要直接補償他金錢,他一定不會收的。

    「這……這太離譜了,我不能答應。」優雨直搖頭。

    「難道你要讓姊帶着這份遺憾離開?」悠羽脆弱的嗓音夾帶着哭聲,讓優雨糾結得心都疼了。

    她知道姊姊這十年來想着、念着的全是那件事、那個人,若她斷然拒絕,姊肯定會受不了的。

    「可……可他又不一定會娶我。」

    「那就要靠你了……你那麼善良、漂亮、健康,只要加把勁兒,他……他沒道理會拒絕……」

    「但是……」不知為何,優雨渾身冒出冷汗,深吸口氣後,她緩緩説道:「給我時間考慮好嗎?」

    「好,姊過兩天再問你。」

    掛了電話後,優雨便無力的靠在一旁的石牆上,蹙眉想着這整件事。

    一直等不到她過來,黎昊東便走向她,發現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好蒼白,於是撫上她的額頭,「怎麼了?你的臉色都變了。」

    「幹嘛?」她嚇得退後一步。

    「你以為我想幹嘛?只不過是怕你病了,你爸回來若怪我沒好好照顧你,我可擔待不起。」睨了她一眼,黎昊東搖搖頭説。

    「就只是這樣?」她鼓着腮。

    「難道你以為我對你有企圖?呵,坦白説你是有那麼一點姿色,但論起身材就很抱歉了。」

    「什麼?你説我的身材怎麼樣?」優雨看看自己,「該有的我都有呀!」

    「是呀,只是大小之分罷了。」揉揉鼻翼,他笑了一聲。

    「黎昊東,你別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麼説!」鼓着腮,她氣惱不已,姊姊居然還要她嫁給這種人。

    「我説的都是實話,只是忠言逆耳。」他的笑聲又加大些。

    「你——」這男人怎麼這樣?本來覺得他還不錯,現在才發現他那張嘴還真可惡。

    姊姊為何要對這樣的男人念念不忘?不但珍藏他的手帕,還收集爸每次調查回來的相片。

    「別這樣看着我,我是來叫你吃飯的,走吧。」

    黎昊東一説完便緩緩朝洋房走去,優雨重重一跺腳,輕嘆了口氣後也隨後跟上。

    一路上,她直瞪着他的背影,卻又拿他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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