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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易水風蕭

    馬雲鷺見他面色可怖,突然吞吐道:三哥,你不是真的要射他吧?三哥,這傢伙挺有趣的

    馬蘭一驚,緩緩放下了手裡的弓,望了一眼小妹馬雲鷺,辛苦地微微一笑。妹子終於還是長大了,遇到好男兒了。這一箭若射了趙雲,那便犯了大錯。

    馬蘭突然打了個呼哨,烈陽天馬聽見,平地一個老虎跳,將文丑甩得幾乎飛出去,正揮刀砍人,事出突然,刀都飛了。大叫中扯緊了馬鞍。烈陽天馬人立起來,馬蘭閃電般抬手一箭,馬肚帶啪的一聲斷了。文丑直栽下去,烈陽飛起後蹄,將人踢得橫飛出去,向著馬蘭跑回來。

    謝謝三哥!馬雲鷺大喜中催馬過去,一槍頂住文丑後心。讓文丑無法從地上爬起。顏良正與趙雲廝殺,一時無法脫身。趙雲的銀槍與顏良的大刀發出一聲脆響碰在一起,見到所發生的事都是大驚。

    馬雲鷺對場中叫道:哎,不用打啦!

    顏良用力架開趙雲的槍頭,撥馬後退,驚叫道:什伐蘭,你這是何意?

    地上文丑叫道:哥哥救我!

    顏良大叫道:今日若傷我兄弟,管什麼天馬不天馬,統統殺了!

    說著一聲令下退入兵陣之內,四周士兵圍攏,長槍對內,宛如槍林一般。弓弩手插空站立,弓上弦,弩開栝,對準場內每一人。一群身穿軟甲的兵士兩兩拉著絆馬索,從四個方向同時兜來。顏良叫道:趕快放了我文丑兄弟,饒爾等不死!

    馬蘭瞬間揚弓,只聽幾聲弦響、幾聲慘叫,都還未看清如何,扯著絆馬索的軍士已倒下一半,人人喉頭都插著箭,倒在地上抽搐。

    馬蘭道:立刻閃出一條道來,否則箭下無情。

    說話間幾匹天馬都擠在場中,那趙雲抱拳道:劉皇叔燕園歸來,與在下徹夜長談,對將軍讚不絕口。今日一見果然不同!

    馬雲鷺插嘴道:你的命是我救嗒。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啦!

    趙雲欲言又止,忍住不去理她。三個人四匹馬,馬頭對外,結成一個聯手防禦之勢,卻將文丑圍在當中。顏良如何肯放他們離去,急道:放了文丑兄弟,饒你們不死!

    馬雲鷺將槍往下壓,叫道:再過來殺了這黑乎乎的玩意兒!讓你們讓開,你們就讓開,這麼死心眼啊!

    文丑卻叫道:哥哥,到了此時不要管我!丟了天馬,主公那裡我二人也是死罪!背上一疼,被馬雲鷺刺了一槍,登時大叫。

    馬雲鷺叫道:乾脆殺了這東西。

    馬蘭卻想起他府上一千家人。不說別的,懷裡還揣著人家老婆的肚兜呢,嘆了口氣說:算了,讓他走吧。他們不會讓開的,我們殺出去就是了。

    說著一催馬,突然馬肚帶開了,胯下盜驪奮起騰躍之際瞬間不見,馬蘭連著鞍子一起摔在地上,差點將脖子也摔斷。馬蘭慌忙中爬起,盜驪已經不見了,當真不知這馬如何做到。早知此馬狡猾,只是想不到在此刻發難。只見冀州軍突然大亂,似有馬兒在人群橫衝直撞,踏出一條東倒西歪的出路來,盜驪已是逃走了。烈陽嘶叫中躍到身邊,馬蘭翻身上馬,叫了聲:快走!對著盜驪踏出的缺口衝去。

    一旁的士兵舉槍封住缺口,馬蘭從背後箭壺一把抓住三支箭,平弓散射。士卒倒地,轉瞬又是三支,射倒六人。馬已經旋風般衝入人群,長嘶間馬蹄踏地,火光崩現,地面一團烈焰炸開,人人抱頭鼠竄。

    一對墨綠色的馬耳朵緊隨其後,趕超過烈陽。原來綠耳的耳朵真的是綠的。馬雲鷺叫了聲:看我嗒!長槍橫掃間,一團青氣襲出,化作無數青鳥亂飛。槍風所至,擋路的士卒都飛起來。

    顏良叫道;放箭!放箭!

    數百箭弩在弓弦亂響中襲到,卻見趙雲斷後,將槍舞成一團白光。箭弩遇到那團白光,都彈開來,四處亂飛。臨近之處慘呼聲驚叫之聲響成一片,冀州軍士紛紛中箭。

    馬蹄聲震大地,顏良騎著白義,一團血紅的顏色便如旭日般橫在當中。顏良橫刀攔在面前,一聲大叫,催馬對面而來。

    馬蘭冷笑,捻出一箭,雷霆般一射,火光熊起,箭竟在空中燃燒,直取顏良面門。顏良一聲大喝。揮刀劈去,一道狂瀾突然席捲大地,刀風掀起氣旋呼號,與那一箭相撞。那落日般的一箭被刀劈中,竟不偏斜,也不墜落,在半空中僵持了瞬息,化作無數火屑飛濺。顏良刀勢走樣,在鞍上猛晃。

    馬雲鷺趕來用槍一點,叫了聲:下去吧!

    顏良一聲大叫,為保命用刀柄一磕,果然失去平衡,墜落馬下。腳套在馬鐙中,被馬拖著。馬蘭返回來,用手一扯白義的韁繩。白義卻不肯走,用嘴咬著嚼子後退。烈陽一聲長嘶,搖動紅色的馬鬃,破天荒在白義的韁繩上咬了一口,扯了一把,要它跟自己來。白義卻只是悲鳴,勉力後退。

    馬雲鷺咦了一聲:這馬牽不走麼?

    馬蘭一鬆手,嘆道:它有它的難處,由它吧。

    馬雲鷺奇道:馬有什麼難處?

    馬蘭搖搖頭,不想回答,只是說:我們走吧。

    身後冀州軍士復又趕來,卻原來是文丑翻身復活,拎刀大叫著向這邊趕,口中喊著:休要傷我哥哥!

    馬雲鷺道:他還沒有被馬蹄踩死呀!

    三個人棄了顏良,正不知往哪裡逃走,忽然大群黃巾賊呼喊著從山上殺下來,殺到三人身前便站住了。

    馬雲鷺大喜道:衝啊,殺啊!卻見眾黃巾賊都站在那裡,嘿嘿傻笑,登時怒道,為何不殺過去啊?

    黃巾賊頭領道:大王,我們這點人夠幹什麼嗒?

    一指對面,冀州軍好歹是正規軍,立刻便又重整兵勢。顏良趁他們不備,已然逃回去,正與文丑一起大叫著:誰敢後退,就砍了他!步兵亮出盾牌,黑壓壓一排,排開魚鱗陣,向他們壓來。

    趙雲心道,這位大小姐說話真是容易傳染人,跟著她混了兩天的黃巾賊,說話都嗒嗒的。

    胡扯!誰說打不過嗒?馬雲鷺對頭領道,以少勝多的事多的是!

    一干頭領都是傻笑:大王,那都是故事。講給人聽嗒。

    馬雲鷺氣道:那你們是幹什麼來嗒?

    大王,您幾位騎馬跑了,我們可就要被殺光嗒!

    馬雲鷺道:我管你們會不會被殺光嗒!三哥,我們快走吧!

    眾頭領一起哀號:大王,不要丟下我們啊!

    囉嗦,你們都說打不過嗒!馬雲鷺扭頭對馬蘭道,三哥。我們有馬,比他們跑得快就行啦!

    四周一片嘈雜,眾黃巾頭領哭道:大王,你不可以這樣嗒!

    一匹白龍一般的罵兒突然躍過來,希律律一聲長嘶,所有的黃巾頭領都愕然中望過來。

    趙雲沉聲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有志有血灑四方!豈能陣前哭泣,說哭便哭,說逃便逃?你等想逃,難道便逃得掉麼?唯有殺散強敵,才有生路!

    有人哭道:你有馬,騎著說話不腰疼!

    趙雲大喝道:區區三千冀州軍,趕來送死!子龍不才,願與眾家兄弟同生共死!一席話,豪氣干雲,說得眾匪徒都抬起頭來,望著趙雲,眼睛都亮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兵器。趙雲對馬蘭抱拳道:子龍今日幸得將軍相救,與將軍並肩作戰,乃三生有幸。將軍恩義,子龍定當相報。就請將軍與令妹先走,子龍為二位斷後!

    說罷一馬當先。躍到前面。橫槍對著冀州軍一指:顏良、文丑,可敢來與我陣前廝殺?我讓你二人一起!

    顏良、文丑初敗,文丑又丟了馬匹,這時抓人抓馬事大,如何會出來跟他單挑?因此只是督軍上前。更顯心虛。趙雲連續幾次大喝,冀州軍面色沮喪,黃巾賊均挺起胸膛,高聲恥笑,敲打兵器為趙雲助威,竟無一人逃走。

    馬蘭不由得暗挑拇指,這是什麼人物?幾句話就將黃巾賊匪皆調動起來。追隨他作戰。面對三千人馬,毫無懼色,不由得看了一眼馬雲鷺,心道,小妹這次果是撿到寶了。

    突然間,冀州陣後大亂,馬蹄聲起,一支百人的騎兵隊憑空冒出來,突然衝進冀州陣後,亂砍亂殺。一冀州兵慘叫中隨著一支大槍一挑,飛上半空,馬超的聲音高聲喊道:三弟!小妹!

    馬雲鷺大喜:大哥!我們在這裡啊!

    趙雲將槍一擺,喊道:大夥隨我上!一匹白龍馬已是一馬當先,旋風一般衝過去。馬雲鷺叫道:豈有此理,當我不存在嗒,搶我風頭!一扯馬韁,衝了過去,要與馬超會和。馬蘭擔心她魯莽,搭弓遠遠射過去,對她瞄準的弓駑手紛紛中箭慘叫。

    馬超策馬直衝過來,一杆大槍上下翻飛,所過之處一片哀號。身後百騎都是涼州精銳,轉眼間將冀州軍隊形踏得稀亂。顏良、文丑來不及調轉方向,兵敗如山倒,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四處都有人亂跑。冀州軍相互踩踏,死傷甚重。

    馬超看見顏良,突然想起什麼,眼也紅了,一槍便刺過去,大叫一聲:好狗!犯我祁連、屠我白馬村寨的可是你這廝!

    顏良與他硬碰硬,刀槍互砸,火星亂冒。戰不幾合,顏良手臂隱隱作痛,虎口發麻,幾乎握不住刀柄,心中大駭。他素來以力大出名,想不到眼前之人面如冠玉,力氣竟如此之大!馬超看出他眼中懼色,哈哈大笑。一槍砸落,文丑刀頭搖擺,幾乎脫手。不遠處文丑叫道:哥哥快走!

    顏良見四周士卒慌亂,無人迎戰,均在逃走。幾桿大旗,已經在地上任人踐踏,如夢方醒,叫了一聲:撤!快撤!撥馬便逃。

    白義卻突然駐足不走,垂下頭去。顏良大急,平時捨不得,此刻命在旦夕,一咬牙,用刀把猛磕馬臀,馬卻硬是不肯跑,只是垂首站立,面對西南方嘶嗚,從眼中滾落大滴的淚水來。

    文丑騎著一匹尋常黑馬,與馬超糾纏在一起。若非如此,馬超早已一刀將顏良劈死。顏良急著逃命,當下猛打馬臀,罵道:還不快走。

    卻見一匹火紅的馬直躍在眼前,馬蘭手持弓箭,對準了他,面色甚為凝重,意思是再打一下,這一箭便要他的命。顏良一驚,便如木雕泥塑一般僵在馬上。馬不能動,他可如何躲得過這一箭。

    烈陽輕聲嘶鳴,白義垂首,淚水竟灑了一地。馬蘭垂下弓箭,傷感之至。那飽受苦難的老馬,終於死去了麼?從此再不用受人鞭打。

    烈陽聲聲嘶鳴,皆是呼喚。白義突然一個老虎跳。將顏良掀下馬去。顏良直飛起一丈,一聲慘叫,重重跌在地上,刀飛出老遠,撿是撿不回來了。文丑見狀心驚膽寒,更加不敢戀戰,虛晃一刀,撥馬去救顏良。顏良從地上爬起來,跳上文丑馬背,一起跑了。

    馬超本想追殺,突然馬雲鷺在一邊歡喜叫道:大哥!登時便由得顏良去了,調轉馬頭歡喜道:小妹!

    一干冀州軍丟盔棄甲,四散奔逃。趙雲橫槍立馬,由得冀州軍逃走,一幫黃巾賊匪都在那裡起鬨歡呼。有的匪徒把褲子解開,對著冀州軍逃走的方向撒尿。有的忙著在場內尋覓,有沒有什麼好的戰利品。

    馬超拉著白義,前後不停地轉,笑得合不攏嘴。天馬,我的!他早想要天馬,此刻終於得到了。開心得將馬緊抱,真不知如何是好。

    馬蘭道:是借給你騎!要好好愛護。白義生性善良,還是不要騎它殺人好。

    馬超叫道:難道老子喜歡殺人不成?沒有事情龜兒才跑來這裡,我有癮四處砍人麼?說著抱住馬頭道了聲。乖,咱們只搶美女。

    白義舔舔馬超,似乎對新主人還算滿意。

    趙雲正忙著訓話,對眾黃巾賊道:眾位兄弟,若不想打仗,可以回家去侍奉老母;若想有所作為。便跟我去投劉皇叔。

    有人道:回家去還不立刻被抓了,我們跟你走!一呼百應,幾百匪徒都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老大啦!

    趙雲點頭:既如此,這裡不能呆了。眾位兄弟收拾行裝,我們立刻便換地駐紮吧。馬蘭兄妹三人團聚,甚為歡喜。趙雲過來對馬蘭抱拳道:趙雲身負重擔,不得已,這便去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盼他日與將軍再會!

    馬超湊過來道:你便是趙子龍?不忙走,我們過過招看看誰厲害吧!

    趙雲笑道:論武藝,自然是馬將軍勝過子龍許多。

    馬超聞言很是滿意,趙雲便拱手道:告辭!又轉向馬雲鷺,突然卡住。俊面一紅,什麼也沒說,一帶韁繩,龍驤一聲長嘶,帶著一群黃巾賊匪往山上去了。

    幾個賊頭過跑來對馬雲鷺作揖道:大王一路小心,我們跟新的大王去了,有了新的落腳地,回頭給大王寫信

    馬雲鷺道了聲:滾吧!幾個人便相互呼喝著走掉了。

    馬超道:此人真是謙謙有禮,聽說武藝也甚是精湛。當然,比起我錦馬超

    馬蘭笑道:他的意思是說,若論武藝之外,大哥便不如他了。

    馬超大驚:是這樣嗎?不能吧?你何處聽出他是這個意思?疑惑半晌,不能相信,叫道,武藝之外還有個屁可比的。轉念幾番,突然又咦了一聲,老三你何時變得如此聰明啦?

    馬蘭道:我最近才女伺候得多了,很是沾了點才氣。不過你就不用管我了,還是多關心一下小妹吧。

    只見馬雲鷺一直瞅著趙雲離去的身影,但見一匹白馬,在山道上徐徐離去。一群黃巾匪徒在後面扛著各種戰利品興高采烈跟著。馬超噢了一聲,恍然大悟。馬雲鷺扭過頭,儼有哭腔:我好不容易搶了個男的,結果拐了我的家當跑掉嗒!

    馬蘭撲哧一聲,與馬超前仰後合地大笑。

    馬雲鷺怒道:笑什麼!你們都擄到美女啦?早晚也拐了你們的家當跑掉嗒!

    馬蘭頓時想起文姬,問馬超:文姬與甄宓現在何處?

    馬超道:沒來找我啊。我準備好人馬,突然一塊布頭裹著石頭飛進來,告知小妹下落,說處境萬分危急,我就來了。布頭乃是做衣服剩下的下腳料,但是沾了墨汁容易湮,字跡就不好辨認。

    馬蘭一驚:我們事前不知此地匪首便是小妹,也不知冀州軍是要殺人奪馬,因此不知會翻臉,怎會有人通知你?

    馬超奇道:舞師坊消息就是這麼靈通啊。

    馬蘭氣道:舞師坊的人丟什麼布頭,怎會不直接找你!

    馬超想了一會兒,點頭道:是啊!

    馬蘭急道:原本甄宓要送文姬與你一起出城的!

    馬超吞吐道:原本是那麼回事,但是收到那信一聲大叫,難道有詐?

    馬蘭驚呼:快回去!

    突然一匹馬遠遠跑過來,馬上的人一揚手,一塊石頭遠遠飛過來,又裹著一塊布頭。馬超一把握住,展開念道:鎖在我手,天馬來換。江東周瑜。

    馬上的人一抱拳,正是呂蒙,遠遠道:呂蒙為幾位引路。請幾位自來,不要帶兵馬。

    馬蘭與馬超都是大驚,相互交換眼色,均在想,那周瑜如何知道他們是兄弟?便是涼州軍與舞師坊中,也定有江東細作。馬蘭想起燕園會上,周瑜不停挑撥,此時方知乃是試探之舉。

    馬雲鷺拿過布條一看,哈哈大笑:這傢伙腦子秀逗嗒,怎麼可能用天馬去換人。無人附和,意外中一看,馬蘭和馬超神色都很凝重。馬蘭自是很緊張,馬超卻也緊張,原來若丟了文姬,楊婉定然也要責怪於他。馬騰看中楊婉,她正室身份已定,那便會沒完沒了。再說,打死周瑜讓小喬當寡婦乃是他的夙願,如今機會來了。

    馬超一指呂蒙:先把這傢伙打成殘廢,再用來換人!涼州精騎瞬間呼喝著包抄過去,分成四個隊,前後左右截住呂蒙去路。不管呂蒙朝哪邊跑,就算騎著天馬也逃不出。

    呂蒙看了看,沉聲說:涼州精騎。果然名不虛傳。但呂蒙命賤,比不上琰夫人一根手指。

    馬蘭三人都是大怒。馬蘭手一探,一支箭閃電般射出去,呂蒙盔纓落地,卻連眼都未眨一下。馬蘭叫道:你們將她怎麼了?若動她一下,叫你等人人死於箭下!

    呂蒙沉聲道:江東在此僅有九人,夫人的手指卻有十根。斷得一根,彈琴就不好聽了。說話時面無表情,也不緊張,竟是生死置之度外。

    馬超罵道:周瑜果然是卑鄙小人!我就知道,彈琴唱曲的男人都不是好鳥!

    呂蒙也不多說,騎馬便走。

    馬家兄妹三人只好在後面跟著,向東南跑了十數里,一條大河橫在眼前,正是易水。對面是一碼頭,泊著一艘大船,船頭插著東吳的旗子,船頭背對他們。看不到人。有琴聲悠悠傳來,一波一波,直如波濤盪漾。船頭微微起伏,岸邊蘆葦隨風輕曳,竟都隨著那琴韻一般。

    馬蘭聽到琴聲,心急如焚,縱馬至岸邊,一聲大叫:文姬!

    琴聲驟然升高,又悄然散去。船頭緩緩離岸,調轉過來。馬蘭一怔,只見一隻琴案置於船首,有香爐,有絨毯,甚為奢侈。文姬端坐在一邊,並無繩索捆縛。循聲向他張望。面色蒼白,卻不答話。彈琴的卻不是文姬。是一身穿華服的俊朗男子,頭頂冠玉,面帶春風,手指猶按在琴絃之上,陶醉於音境未歸,正是周瑜周公瑾。

    呂蒙道:幾位在此稍候。

    說著一葉小舟從旁邊的蘆葦蕩裡轉出來,呂蒙上船去了。馬蘭三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掉,那舟甚小,休說馬匹,便是人跳得猛了點,也會傾倒。

    馬超罵道:周公瑾!過來受死!本想見到周瑜三兄妹就衝過去。一頓好打,讓小喬去做寡婦,一路上都在商量這事。想不到到了地頭,橫著一條河。

    琴聲忽又揚起,周瑜手指在琴絃上輕顫,面容如醉如痴,揮灑之間吟道:易水東去,波浪寒!

    馬蘭一箭射出,直取琴案。卻見周瑜將手一揮,琴絃發出一聲高亢之音,那支箭便歪下去,咚的一聲,捅在船幫上。周瑜琴聲不亂。猶在放浪形骸。

    馬超咦了一聲,叫道:這小子是不是會邪術?我搬個石頭砸過去!連他的船也鑿沉!

    不。馬蘭只怕他砸周瑜不到,反傷了文姬。文姬也真怪,沉著臉,一直不肯說話。馬蘭急切中對著文姬嚷道:夫人!你沒事吧?他有沒有對你無禮?

    文姬面容悲慼,搖頭說:我在這裡好得很。馬蘭,你走吧。我不是你夫人,你知道的。以後休要再叫了。

    馬蘭罵道:周瑜!小人!

    文姬卻道:你休要粗魯。我來這裡,乃是自願。

    馬蘭一怔,文姬道:周瑜敬我父為師長,與我便如同門。是我求他助我。去匈奴救回衛寧。

    馬蘭大叫:你如何聽他花言巧語!手在懷中去摸周瑜寫的布頭,叫道,周瑜乃是真小人,用你要挾與我換取天馬是真!手掏出來一揮。一團粉紅,竟是文丑夫人的肚兜。大河兩岸的人眼睛一直,都看呆了。馬蘭將肚兜往地上一丟,急道:不是這個

    文姬面色一變,隨即平和下來,似是想通了一般。幽幽說道:我跟你在一起只是一個累贅,如今稱心如意的知己,你也有了,何必在乎我。

    馬蘭情急之下大嚷:這不是甄宓的!這是文丑他大老婆的!話一出口,更是糟糕。馬雲鷺叫了一聲哇,所有男人眼中都有崇拜之色。

    文姬矯軀一顫,怒容升起,隨即便又散去了,緩緩道:換天馬的事,不是公瑾的主意。其實是我說的。那些信也不必拿來給我看了,是我寫的。

    馬蘭聞言,登時一愣,腦子裡一團混亂,兩眼發黑在馬背一晃。簡直便要墜下馬去。文姬喚周瑜做公瑾,稱呼已是親密。她竟幫周瑜來對付我麼?怎會如此?

    文姬抬起頭,直望著他,柔聲道:你一直便只在乎天馬、天馬、天馬!在你心裡,我什麼也不是。

    馬蘭勃然大怒道:你這是無理取鬧!誰說我不在乎你?不在乎老子早就騎馬跑啦,還用在冀州蹲著麼!

    文姬道:你願意用馬來換我麼?你把馬給公瑾,我就跟你走。

    馬蘭一怔,這個問題突然像山一般壓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說不出話。他瞅瞅胯下天馬,烈陽也在回過頭,望著他。馬是有感情的,怎麼可以用馬來換人呢?

    文姬似乎早知道他會如此,扭過頭去,傷心道:你走吧。

    馬蘭在岸上面色慘白,說不出話。

    琴聲一頓,周瑜起身施禮道:幾位請了,公瑾這廂有禮。此番來到冀州,非為觀馬,乃是純為故人而來。公瑾揚帆南下,與諸位就此別過,盼他日江東再聚了。

    呂蒙爬上艙頂,叫道:升帆!

    馬蘭眼瞅著一面大帆徐徐升起,大船解索起錨,便要沿著易水南下,登時急了,一匹馬在岸上追著船走,口中不住叫道:站住!文姬,有話好說!文姬!

    馬雲鷺看得不忍,追上去叫道:三哥!別追啦!她不要你啦,你還追她做什麼!這還是你麼?三哥!

    馬蘭只是沒聽見一般,一面喊著,一面追著船跑。文姬不願再看,背過身去。馬蘭不停喊叫:我帶你去匈奴把衛寧找回來便是!又對周瑜大罵,畜生!把船停下!情到急處。一堆羌語脫口而出,也不知道在罵什麼。

    周瑜倒是悠閒得很,說了聲:汙言穢語,壞了心境。坐下來又開始撫琴。琴聲一起,天地萬物都彷彿在他指尖。馬蘭一張口,琴聲便高亢,將馬蘭的聲音衝得七零八落。

    突然馬超從前方河岸兜出來,叫了聲:上!

    蹄聲瞬間大作,涼州騎兵排開來佈滿岸邊,人人手裡都搭著一支熊熊燃燒的箭,瞄準了船頭之外的各處,原來馬蘭那些羌語便是要人燒船。呂蒙咦了一聲,不知道涼州騎兵怎麼能尾隨而來。馬超一箭射出,一瞬間百箭齊發,有的釘在船艙上,有的射向船帆。

    周瑜不慌不忙,十指如輪揮灑,一連串急促的琴音響起,河中波浪竟被琴音濺起,落下豪雨,所有火矢都被河水湮滅。馬超的箭也不知道飛去哪裡,船帆安然無恙,但見豪雨綿綿,船首映出一道彩虹。人在虹中,曲聲如虹,沿岸之人都驚呆了。

    馬超用鞭子抽打幾個親隨,罵道:那麼多人都射不中那麼大一面帆!還要你們幹什麼!

    空氣中一聲尖銳的呼嘯,周瑜琴聲一滯,大帆帶著風聲沿著桅杆滑落。只見馬蘭挽弓,氣宇軒昂騎在馬上,發狠道:我不讓走,你們誰都不許走!

    周瑜笑道:什伐將軍不知,船隨水勢,沒帆也是一樣行走。

    話音未落,只見馬蘭手一抬,雷霆般又是一箭,直取周瑜面門。周瑜手指在弦上一彈,一聲尖嘯,那支箭在半空突然炸裂。馬蘭眼也不眨一下,三箭齊發。周瑜一拍琴案,琴自案上飛起。周瑜凌空一撥,一道罡風呼嘯而出,三支箭一起炸裂。便在同時,一支箭緊隨其後,呼嘯而來。

    周瑜一驚,十指輪撥,如雨打琵琶。琴在空中旋轉,竟不墜落。馬蘭的箭一支快似一支,一支炸裂,第二支便前進幾分。周瑜鼻尖都沁出汗來,十八支箭射過,箭已到了眼前!卻見馬蘭手一空,箭已射空了。

    沿岸涼州騎兵高聲呼喝,為馬蘭助威。有人遞給他滿滿的一囊箭。馬蘭面帶煞氣,復又搭弓。卻見周瑜打了個哈欠,伸起懶腰來:路途遙遠,我等艙中歇息。竟進艙去了!

    馬蘭一聲冷笑,箭頭隨著他的身影,瞄向艙內。這一箭定要穿艙而過,取周瑜性命。

    卻見文姬轉過身,一聲大叫:馬蘭!你不要逼我!

    她手裡拿了一把匕首,放在自己頸上,一滴血珠順著雪白的脖子流下去,煞是鮮豔。

    馬蘭一驚,只聽嘣的一聲,弓在手裡折斷了。馬超撥馬過去,將自己的弓遞過去,叫道:用我的弓!馬蘭呆呆地彷彿沒有聽到,只是望著文姬。

    文姬緩緩放下手裡的刀,柔聲道:很小的時候,我就想去草原。我爹曾對我說:到了草原,才知道天地遼闊。我也想學騎馬,像男兒一樣在草原上馳騁。說著看了一眼馬雲鷺,傷心道,但是我終於還是不會騎馬。馬背也不像我想的那麼好,顛沛流離,很辛苦。

    她靜靜地說:所以,讓我走吧。

    馬蘭呆呆望著她,一言不發。

    文姬轉身向艙裡走去,呂蒙叫道:升帆!帆繩結起,大帆重新徐徐升至杆頂。船速加快,順風順水,直下而去。轉過一道彎,啊勢寬廣,灘塗難行,涼州騎兵落得遠了。

    文姬面色蒼白,頸上一滴血跡,已乾涸了。

    周瑜寬慰道:人了黃河,便逆流而上,遣人至匈奴打探。

    卻聽呂蒙在外面咦了一聲,敲敲艙板。周瑜向外一望,也咦了一聲。文姬挑簾望去,只見一匹火一樣的紅馬屹立在山石之上,馬蘭單手挽著一張弓,一個孤傲的身影,昂首騎在馬背,宛如雕像。那陡峭的山頭,天曉得他如何上去。

    文姬一直凝望著他,馬蘭沒有看過來,只是傲然昂首。

    船往下走,很快便看不見了。僅僅片刻,船外驚訝之聲又起。文姬挑簾望去,只見馬蘭出現在船的前方,衝入一大片蘆葦叢中。馬踏蘆花,便像是蘆葦蕩裡燒著了一般。大船靜靜駛過,文姬放下艙簾,以手掩面,淚水奪眶而出。

    過不多時,艙外再傳驚奇之聲。文姬不再去看。船上連續三次傳來驚訝之聲,只聽呂蒙道:這人莫不是要跟到黃河裡去?當真好騎術,真漢子!

    周瑜望了文姬一眼,微微一笑。文姬站起身,將艙門也關上了,下定決心不再去看。船越走越快,河面寬廣,離岸也遠了。驚奇聲終於不再出現,傳人艙裡都是一些細微的議論之聲,相互笑道。你說那人還會出現麼?漸漸語聲都寂靜下來,文姬隱約覺得,船離得越來越遠。究竟是離哪裡越來越遠?她竟說不清。

    水勢復又狹窄,一座大石橋橫跨兩岸。船從易水橋下駛過,便要離開冀州城了。船上的人突然齊聲驚呼起來,呂蒙在外面興奮道:那人在橋頭!立馬在橋頭!

    周瑜打開窗口向外一望,也不由得驚道:好快的馬!隨即問文姬,你不來看麼?好歹恩愛一場。

    文姬搖了搖頭。既然決定離開,就不再回頭。

    大船突然一晃,停了下來。周瑜對外問道:發生何事?卻聽見船上驚叫連連,呂蒙嚷道:什麼人!一陣乒乓亂響,許多人沒了聲音,周瑜一望推開門一望,只見一隻小船與他們撞在一起,還有一個女刺客打扮的少女手持搖櫓,望著船上,背上揹著劍。有人給他們落了錨,也不知多少人搶上船來。

    文姬輕輕問:發生何事?竟絲毫也不驚慌。

    周瑜驚道:莫不是赤墨的刺客麼?赤墨是有名的殺手組織,橫行各地,諸侯經常都不知道為了什麼得罪他們,他們從來不解釋。

    船頭正在激戰,呂蒙一把單刀舞得呼呼作響,與一個持劍的女子打得甚是激烈。船頭狹窄,呂蒙熟習水戰,力量又剛猛;那女子身法輕靈,一柄青劍上點下刺,左右翻飛,呂蒙一時竟奈何不得那女子。

    周瑜提劍出去,剛出艙門,一把劍便架在頸上,身後有女人說:周大都督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擄劫良家女子。

    周瑜左右望去,只見幾名女子站在船舷左右,用劍頂著船上軍士。勝負已分,對手竟都是女的,也不殺人,只是用劍頂住了,壓在甲板。周瑜笑道:莫不是奇芳閣的紀坊主麼?久聞舞師坊大名,想不到動起手來也不含糊。就是赤墨的刺客來到此船,見了坊主也要汗顏了。

    紀楓露語聲冷漠,將劍一壓:那也不及你周都督手段了得,連我舞師坊的消息都挖得。留下人來,他日還可相見。如若不然,便是回到江東,也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一旁一聲大叫,呂蒙單刀脫手,他一看周瑜便分了神,被對手在臂上刺了一劍,一腳踹倒。文姬卻衝出艙來,拉住持劍女子的手,叫道:姐姐,不要打了,是我自己要離開的。

    蒙面巾一扯,一頭長髮披散開來,正是甄宓。甄宓驚道:你說什麼呢?

    文姬低聲道:你很喜歡他的,何必騙我。

    甄宓一怔,文姬說:我不怪姐姐,你們很相配。他喜歡的,也是你這種了不起的女子,可以陪他一起馳騁天地。文姬走了,還請姐姐照顧他。

    甄宓以手掩面,竟是哭了,一聲尖叫道:你說什麼呢?

    文姬道:文姬去意已決,請不要為難江東的各位。

    甄宓一甩頭,也不答話,叫了聲:我們走!便竟自飛身而起,躍人小舟。她身法輕靈,落下之時小船竟只是輕輕一顫,呂蒙、周瑜都看得大讚。

    紀楓露將周瑜往前一推,嘆了口氣:這可不是我們舞師坊失信。

    文姬道:文姬在冀州多方受坊主照顧,銘感五內。

    紀楓露一揮手,有人將一個布袋丟上來。紀楓露接住了,遞給文姬,正是焦尾琴。紀楓露說:就此別過。希望你不要做後悔的事。

    文姬謝道:文姬魯莽,給大家添了麻煩。

    紀楓露哼了一聲,很不高興,和一群手下的女子一起退入了小舟,很快便消失了。

    一群東吳的軍士爬起來,被女子一頓好打,面上都有慚愧之色。

    周瑜對文姬笑道:你在冀州朋友真多,原來不須我救。

    文姬不答話,只是回艙去了。

    大船重新起錨直往下走,很快便要離開冀州。天色漸黑,周瑜道:過了這道河口便入黃河,就是袁紹帶十萬大軍來,也追不上了。我東吳水師,一艘戰船頂人兩艘。

    文姬抱著琴,這一路都未答話,只是在那裡發呆,聞言點了點頭。臉色蒼白得很。有人燒了開水,又有魚香,周瑜遞過碗筷來,文姬搖了搖頭,均不理睬。周瑜見此,不禁嘆了口氣,既然牽掛,又何必如此決絕。

    岸上隱有蹄音,文姬聽見了,突然心裡一熱。船上突然有人道:你看!隨即許多人鼓譟起來,都驚道:又是那什伐將軍!

    呂蒙道:這便是最後了吧。

    過了這裡一進黃河,除非游泳了。河水湍急,沒有大船萬萬過不去。就是帶著百萬雄師,也追不回來了。只見一匹馬在漆黑的岸邊奔騰,長鬃飄擺,連同馬背的騎士蒙著一層火樣的紅芒,人人看得都驚歎不已。但是終於,烈陽天馬駐足在河口,引頸長嘶。

    文姬將琴抱緊,淚流如注,只是不去看。焦尾琴突然顫動起來,錚錚有聲。周瑜咦了一聲,只見裹琴的布囊突然碎了,琴絃在那裡猛震。

    周瑜怪道:怎麼回事?

    尖嘯聲從岸邊升起,琴絃突然一起崩斷。文姬渾身都是一跳,掀起艙簾搶出去,只見一支箭帶著呼嘯聲筆直地飛上高空,箭頭擦出紅芒,熊熊燃燒,直取銀河。似是到達天空之極致,方才落下來,一縷紅芒,宛如落星一般。

    周瑜讚道:長河落日,這一箭必是叫落日弓了!

    卻見眾人都驚呼起來,那一箭墜落,與去勢竟無絲毫偏斜,越來越快,漸有呼嘯之聲。一個挺拔的身影凝望著大船,隨著落箭悄無聲息地從馬背墜了下去。天馬悲鳴,驚動蘆葦蕩裡無數螢火蟲飛起,船上鴉雀無聲。

    只聽撲通一聲,文姬已跳進河裡。周瑜大驚:快救人!

    河口水勢甚猛,水又冰涼,一個女人跳進去,不用浸豬籠,不到片刻就可以挺屍了。呂蒙和幾個東吳軍士都奮力撲下水去,其餘的人驚呼中挑燈照著水面。半晌呂蒙等人紛紛浮上水面來,驚慌道:摸不見人!

    周瑜一聲長嘆,一個自殺,一個便立刻跳河,何必啊。

    忽聽遠處岸邊有人咳嗽,一個纖細的身影在泥濘中掙扎,手腳並用,爬上岸去。

    呂蒙等均大驚失色:蔡大小姐竟會游水?水性當真了得。

    周瑜稍微放下心來,笑道:文姬年幼時,蔡老師曾帶著遊歷江東。恩師乃是不拘小節之人,文姬幼年也甚頑皮,故而會水也不稀奇。

    文姬掙扎著爬上岸,瘋了一般向著落箭的地方跑去。無數螢火蟲在空中點點飛舞,朝著天馬發出的火光聚集。烈陽天馬就站在那裡,用嘴輕觸著地上的人。馬蘭就躺在地上,一支箭深深地插在肩頭,地面一片血色。

    文姬撲到屍體上號啕大哭,馬蘭的臉好涼,把她的心也都冰涼了。身畔有什麼用力一拱,把她推開了,卻是一隻馬頭。烈陽天馬連聲嘶叫,揚起前蹄,要將她趕走。馬眼之下,竟被淚水湮出溼溼的淚痕。文姬當下抱住馬頭,大聲哭道:對不起!對不起!

    周瑜等人放下小船,急匆匆趕到岸上去。

    只見文姬抱著馬蘭,天馬垂首站在一邊。文姬哭道: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怎麼都是東走西顧一面落淚一面掏出一把刀來,叫了聲,我便來跟你說清楚!

    攔住她!周瑜大急,呂蒙幾個箭步飛躍過去,便如老鷹撲食一般,一把抓住文姬的手腕,將刀抖落。

    文姬哭鬧掙扎道:我不想活了!讓我死!呂蒙如何肯放手,任她哭鬧,將她牢牢抓住。

    周瑜跑得辛苦,眩暈了一陣,看看場中情況,叫道:誰帶著傷藥?快給他止血!

    文姬哭道:他死啦!

    周瑜道:你見過箭插肩膀上,人便死了的麼?

    文姬一怔,呂蒙鬆開手,文姬撲過去,拔住馬蘭肩頭的箭桿,用力往外扯。眾人都不料她衝動至此,皆驚叫:不可如此!卻見她一跤坐倒在地,已拔了出來,箭頭有倒鉤,連著一大塊肉,血往外噴,濺了所有的人一臉。馬蘭渾身一顫,喉嚨裡一聲響,又昏死過去。文姬半瘋半癲,哭著推操馬蘭,不停重複:你沒死啊?你沒死啊?

    眾人皆心驚膽寒,周瑜道:如此下去,倒是很快就會死了。

    呂蒙將文姬強行拉到一旁,有人拿出傷藥來,整瓶給馬蘭敷上,將傷口紮好。周瑜吩咐:快將他擦乾,換了乾衣,搬到船上去。他失血太多,須好好調養。

    一群人七手八腳將馬蘭抬至河邊,卻無法將馬也帶上船去。

    文姬突然駐足道:就放在這裡吧,麻煩幫我們生堆火。

    周瑜一怔:這如何能行?什伐將軍需要休養,這般

    文姬打斷他,望著昏迷不醒的馬蘭道:他不願意離開馬的,這會兒估計也不喜歡船了。就留我們在這裡吧,我會照顧他。

    周瑜道:既如此,我們在此紮營,陪你便是。美人落難,君子豈有不陪之禮。

    文姬搖頭道:不麻煩了,我只想和他兩個人靜一靜。他還有兄妹在冀州,這會兒估計也在尋他,很快便會尋來的。

    周瑜說:那也等馬家兄妹來了再走。

    文姬只是一味搖頭說:不用的。我們在野外呆過,我知道該怎樣。

    周瑜還要再勸,河面上卻傳來驚慌的叫喊聲:都督,都督!

    眾人轉頭,只見河面上又來了一條快船,已經與大船並在一起。有人乘小舟急急趕來,對周瑜說:都督,大事不好,主公遇刺了!傷勢甚重!國家危矣,請都督速回!

    什麼!周瑜、呂蒙同聲驚叫。這件事無異於晴天霹靂。

    呂蒙又恨又急:我,我應該在主公身邊!主公為何會遇刺?來人道:主公託大,自己外出,未帶兵馬,被許貢家客刺傷!兵刃皆有毒,華佗先生不知去了何處,只有其弟子在,勉力而為,險些便救不活了!現如今江東無人可主外事,請都督速回!

    周瑜急道:我早說我此行不用人護衛,主公非要呂蒙將軍隨我同來!他怎麼如此託大!望了文姬一眼,只好道了聲:慚愧!指揮眾人為他們生了一堆篝火,怕他們凍死,撐起一支軍帳,又留下許多食物、被褥。文姬只是抱住馬蘭,也不說話,臨了也只是道了聲謝。周瑜便帶人急匆匆地上了大船,起錨走了。

    呂蒙猶豫道:就這樣留下他們好麼?不用多留個人照應?

    周瑜搖頭道:文姬此刻最大的心願,便是不想有人打攪,咱們也管不了那許多了。說罷嘆了口氣,速回江東!

    馬蘭醒來時,只覺得身畔甚為柔軟。文姬輕輕地抱著他,搖晃著,嘴裡哼著歌。

    馬蘭呻吟了一聲:我的馬呢?

    烈陽天馬在旁邊叫了一聲,文姬柔聲道:在呢,沒敢給你搞丟了。

    那就好。馬蘭動了一下,腦子很混亂,疑惑道,我這是?

    文姬道:你沒用別人幫忙,就射了自己一箭。當真神箭!

    馬蘭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來了,怪道:他孃的,沒留神,誰知道箭射那麼高,掉下來能插自己身上。文姬捶了他一把,疼得他啊的一聲,突然咳嗽起來。文姬伸手,拿起身畔的水囊,輕輕地餵給他。

    但見螢火蟲漫天飛舞,篝火中又濺出火屑,天空繁星點點,兩人依偎在一起,卻是文姬抱著馬蘭。

    馬蘭勉力笑道:景緻不錯。

    文姬點點頭,上次如此夜宿,她可是在麻袋裡。

    馬蘭忽道:若不是這一箭落得準,只怕你已經順河去了。所以說,你跟我自有天意。

    文姬輕嗤,卻問:這一箭若落不準,你又待如何啊?

    馬蘭道:自然是再去擄你。我有天馬,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跑不掉的。慣得沒樣,改天好好修理你!

    文姬用手撫摸他面龐,笑道:你不去周瑜家裡搶小喬抄他後路,已經算是不錯。

    後路也是要抄的。不過大哥早惦記著,輪不到我。馬蘭哈哈大笑,傷口一疼,笑得難聽,驚起幾隻夜鳥。

    文姬掩口輕笑:你不幫手便是了,誰知道大哥會搶了什麼人回來,說不定小喬沒有找到,又擄了周府的丫環。

    我才不幫他。馬蘭吃力地抬起手臂,只為了拉住文姬的手,柔聲道,我只幫著擄了這一次,已是虧了。

    (責任編輯:李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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