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豪當然知道這兩個漢子是來找岔兒的,也知道他們只有兩個人,就敢公然現身攔路搦戰,必然是兩塊硬料子,但他卻不在乎地問身邊的王月華:“月娘,這兩個楞頭青是從那兒蹦出來的?”九尾仙狐的江湖人頭兒熟,差不多知名的人物她都知道,自然也認出這哥兒倆。她神情有點凝重地道:“他們是川東丁家的哥兒倆,開口的這個叫丁得勝,那邊的是他哥哥了得義杜英豪搖搖頭道:“沒聽過。”
他是真的沒聽過。在江南在方,他知道的江湖人也沒幾個,自然更不會認得川東的人了。
正因為沒聽過,他才不知道這哥兒倆的難纏,説話的語氣更是十分自然,卻也更顯得他的從容不凡。
因為在江湖上混過幾天的人,聽到川東丁家這四個字,多少總是皺皺眉頭的。
丁家不但人多勢眾,而且家學淵源,武功確有過人之處;丁氏族中的父老子弟,有的是重要門派的掌門、元老,有的在大幫會中擔任重要職司。
他們雖然不是一個門派,卻擁有了好幾個門派的勢力;而且這一個家族也極為護短,他們的門人子弟若是受了欺負,整個家族都會視作奇恥大辱,那怕出動全力,也要找回過節不可。
不過他們還講理,講個是非曲直,若是錯在他們的子弟,他們也會有個交待。
即使如此,大家還是不肯去惹他們家的人。他們講理肯認錯,只是自已會處分而已,別人代他們懲罰了,他們是不承認的,而且要加倍地收回。
舉例説罷:他們有個少年弟子行為不肖,在鬧市調戲一個女孩子,為一位俠義英雄遇上,將那少年的手指割了兩根以示懲罰。
丁家的人找上了那位俠義,先承認不是,把那少年子弟拖出來,當眾斬斷一掌,而後也逼令那位俠義同樣地自斷一掌。雖然有點蠻橫,但是人家的勢力大,夠資格逞橫;何況,人家也沒有縱容門人子弟為非作歹。
王月華説出了了家兄弟的身世背景,見杜英豪一付不在乎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他道:
“杜爺,丁家在川東不僅是大族,而且人多勢眾。”
杜英豪一笑道:“這兒可不是川東,由不得他們關起門來逞強稱霸。”
了得義再也忍不住,跳下來叫道:“小子,你敢侮辱丁家,這可是你自己在找麻煩了。”王月華悄聲道:“杜爺,丁家在川東頗受尊敬。”
杜英豪滿不在乎地道:“那是人家怕他們。一個家族出了這種子弟,絕對好不到那裏去”丁得勝怒極叫道:“小子!你説什麼?”杜英豪淡淡地道:“我在説你們家的大人若不是逞勢欺人的惡霸,就一定是沒有家教的糊塗蟲。所以才有你們這種混帳子弟。”
丁得勝忍無可忍,提劍指着杜英豪叫道:“臭小子,你居然敢出言辱及川東丁家,滾下來,老子要劈了你。”
杜英豪傲然地下馬道:“我不是要侮辱你們,是你們侮辱你們自己;假如你們出身名門,怎麼會如此不顧身份,替人做打手走狗。”
丁得勝怒聲道:“胡説:誰能驅使我們?”“你們敬説不是焦雄找來對付我的。”
“焦莊主是請我們教訓-下你這狂徒。他是我們的朋友,他受了你的迫害,請我們出頭,這沒什麼不對。”
杜英豪冷笑道:“焦雄在江湖上口碑如何,你們打聽過沒有?我們之間的是非曲直,你們問過沒有?”丁得勝道:“不必間。我們只知你這小子最近殺死了漠北人熊,自以為了不起,我們要教訓你一番。把你的劍拔出來,丁二太爺要較量你一下。”
杜英豪道:“丁老二,先前我聽説你是名門子弟,才罵你兩句,現在看看你是個無賴,你明明是替焦雄來出頭的,卻不敢承認。”
丁得勝道:“承認了又怎麼樣,焦莊主對朋友很夠意思,他是我們的朋友,你欺負他就等於欺到我們頭上來了。小子,現在可以出來領死了吧!”
杜英豪一笑道:“你這麼一説,打架的理由倒是夠了;可是杜大爺卻沒胃口了,我的劍不為鼠輩而出。”
丁得勝叫道:“姓杜的,你再不拔劍,二太爺可不等了,今天找定你了。”
杜英豪將劍連鞘從腰上解下道:“拔劍是不可能的,杜爺説過絕不為鼠輩拔劍,不過你們要打架。也會有人奉陪。青娘,你來教訓一下這個王八旦。”
他把劍連鞘指向一邊的丁得義,連着又把劍往地下一丟。由於是相連的動作,根本就看不出他那一劍是指人還是丟劍的動作,杜英豪卻衝前一步,口中喝道:“我挖了你的狗眼。
動作快,身形快,丁得勝的注意力剛從地上的劍回到杜英豪,他的人已衝到。本能地舉劍一護雙目,而且閉上了眼睛。他以為杜英豪一定是以雙龍探珠的招式取他的雙目,那知道杜英豪只是黑虎偷心,當胸擊出一拳。
丁得勝的人整個被打得飛了起來。他全無防備之下,捱了一記重擊,真氣渙散,然後又重重地摔了下來,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人已昏了過去。
誰也沒想到杜英豪説打就打,但也無法派他的不是,因為丁得勝搦戰在先,而且長劍在握,杜英豪空手還招,當面出拳,不能説是偷襲。
丁得義大叫一聲,仗劍撲上來,卻被水青青運刀擋住了。這個婆娘武功的確不弱,了得義幾次急攻,都沒能把她給殺退,急得哇哇連吼。
杜英豪卻上前兩步,淡淡地道:“丁老大,你連我這個女助手都打不過,還想來找我較量,不是太不自量力了嗎?”“你是用了詭計。”
杜英豪一笑道:“詭計?他有兵刃在手,我卻是用空拳把他打倒了,這能叫詭計?”
“你發招時説要取他的眼珠。”
“不錯!我是説過,他居然説焦雄不是壞人,那雙眼珠連好壞都分不出來,還有什麼用,倒不如剜了好。”
“可是你卻發冷拳攻他的前胸。”
杜英豪笑道:“也沒錯。現在我要剜他的眼珠,不是容易得很嗎?要想剜取一個人的眼珠時,沒有人肯乖乖地站在那兒等人前去動手的,因此必須先把他打昏過去,這還講不對嗎?”
丁得義怔住了。杜英豪道:“我説要剜他的眼珠,但並沒有指定在什麼時候呀!我出手就發拳,也沒有裝模作樣擺虛招,是你那老弟太差勁,竟然忙着去護目了,那一拳捱得不冤枉。”
丁得義沒話可説了,杜英豪又道:“丁老大,我姑念你們是一對糊塗蟲,才沒有下殺手;否則我那一拳可是要他的命的,這你承不承認?”丁得義無法不承認,只有狠狠地道:
“有種你就殺了他,丁家的人會要你付出代價的。”杜英豪臉色一沉道:“沒出息的東西,只會指望別人,我要是你們的長輩,就先斃了你們,免得丟人現眼。好漢子打輸了不算丟人,咬緊牙關認了,回去發奮圖強,以後自己把過節找回來,那才夠種。”
了得義一怔道:“只可惜丁家的規矩不容許我們日後自己來雪恥了,你打了丁家的人,立刻就要付出代價。”
杜英豪一笑道:“我倒不是怕你們丁家,但是我希望能見到你們自己站起來,找我再戰。”
丁得義道:“我們也想自己來找回過節,可是我們家裏的人不會放過你的。”
杜英豪道:“把你弟弟扶起來,找個隱蔽的地方養息兩天,就算沒碰上我,這不行了嗎?”“你不會説出去?”“笑話了,你們不會比漠北人熊更有名,我能把他宰了,再打敗你們也沒什麼光采的,不但我不會説,而且我這兩個侍兒也不會説出丟。”
丁得義不禁心動;他大概也不願意家裏的人插手這件事,那對他們也沒好處。頓了一頓道:“焦雄那兒呢?”杜英豪一笑道:“丁老哥!焦雄在江湖上聲名狼藉,你不會沒有個耳聞;跟這種人交往,絕不會很有面子,你們丁家既是頗有俠名,想必也不會願意你們招惹這種長非的……。”
“可是焦雄知道我們來找你的。”
“你們可以放話出去,説是打聽後知道霸王莊名聲太壞,不願意為他出頭,所以跟我訂了約,等我破了霸王莊,除了焦雄後再跟我一戰。”
“這話有人會相信嗎?”“我也可以替你們再證實一遍,這樣一來,你們哥兒倆在江湖上也能博點好評。”
“杜英豪!你為什麼要如此幫我們呢?你別忘了,我們日後還要找你一決的。”
杜英豪笑道:“沒關係,我會等的;老實説,我也不是幫你們的忙,而是不想上當。”
“上當?上誰的當?”“當然是焦雄了。丁老大,説句話你別見怪,焦雄眼見我力斃漠北人熊,他連一招都沒敢發,泅水逃跑了,因此他知道你們哥兒倆絕對無法殺得了我;而他卻蓄意巴結慫恿你們來找我挑鬥,目的不是要你們殺死我,而是希望你們被我殺死,而後再慫恿你們的家人來找我。”丁得義嘆道:“這怪我們交友不慎。”
杜英豪一笑道:“丁老大,我們日後的較量是一回事,但是我很珍惜你們這種血性漢子,所以對令弟,我只用了兩成勁,他傷得不會太重,等我們走後,你把他救醒過來,替我解釋一下。我目前最大的目的是對付霸王莊,不想多生是非,而且我也實在惹不起你們丁家。”最後一句話算是給足了對方的面子,丁得義拱拱手,慚愧地道:“杜大俠高義,敝兄弟生受了。”
“丁兄!這麼説法就不是江湖兒女了。我們今天算是交了朋友,大家可沒動手,將來真要較量,也找個沒人的地方,勝負自知,周不看牽扯到家人身上。”
丁得義點點頭。杜英豪瀟灑地上了馬,一拱手道:“後會有期。兄弟只有三個人,要對付霸王莊的惡勢力,自知太單弱了,但是得道多助,二位如果方便,尚請賜予一臂之力,兄弟萬分感激。”
就這麼輕輕鬆鬆地走了。一直走出很遠後,王月華才道:“爺,您剛才對丁家兄弟那一仗可真漂亮。”
“月娘,記住,我們遇到了那哥兒倆,卻沒有動手,大家互道仰慕,交上了朋友。”
“我知道,見了人,我會那麼説的,這是我們在私底下談談。”
“私底下我們也應該作如此想。”
水青青笑道:“丁家兄弟倆手底下頗不簡單,我盡了全力,也只能擋住了丁老大而已,但見爺出手一拳就擊倒了丁老二……。”
“那是我出其不意,否則也沒那麼容易。”
“但是我相信爺一定能勝過他的。”
杜英豪只是笑笑。水青青道:“雖説是兵不厭詐,但那一拳的確是有欠光明,爺為什麼不正正經經的贏他一場呢?”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沒這麼輕鬆地解決問題好,現在他只是以為自己太大意輸了,心中會好過一點。”
王月華道:“你真怕丁家的人來麻煩嗎?”
“我對江湖上的事很陌生,的確不知道丁家有什麼可怕的,但知道了,我也不會怕的;再説,怕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只是不想結這種無謂的樑子而已,如果他們真是跟焦雄一夥,我絕不會輕恕他們…。”
兩個女的充滿了尊敬地看看他,默默地在後面追隨着,一直又進了另一個市鎮。
這個地方較為熱鬧,而且更為靠近徐州了,幾乎已經是霸王莊的直接勢力範圍。
鎮上有不少江湖人打扮的壯丁,他們看見杜英豪跟兩個女的走在一起,都有點詫然的樣子。
杜英豪看在眼中笑道:“焦雄大概還不知道你們已經倒戈了,所以那些人看到你們跟我同行都很奇怪。”
王月華道:“不!這些人不是霸王莊的。”
“啊!不是焦雄的手下,那為什麼都對我不太友善呢?他們又是些什麼人呢?”
王月華道:“不知道,但我敢保證不是焦雄的人,霸王莊出來的人,我差不多全認識。”杜英豪想想道:“我們找個地方歇歇,看看這批人是何方神聖,瞭解一下他們的目的何在?”
他們找了一家酒店,坐下才把菜點好,就有三個人並肩過來了。王月華認清了三個人後,已經吃驚地站了起來,神色很緊張。
杜英豪雖然還不知道那是什麼人,但是從王月華的神態上,已經知道來人絕非等閒。九尾仙狐不是個輕易吃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