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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共戴天

    許庭瑤心頭一震,褚璇姑憤怒的道:“你胡説,我爹和許三叔義共生死,豈會:……”

    青衣女郎沒待她説完,冷冷的道:“小姐,我一點也不胡説,不但許佔奎是你父親暗下的毒手,就是鐵拳姜全也是他殺害的。”

    褚璇姑尖叫道:“我不要聽,許大哥,她説的都是鬼話。”

    許庭瑤倒是相信她説得不假,因為大伯父假裝死去,另以鬼王莊莊主的身分出現,想來其中必有原故,也許是受到對方脅逼。

    心中想着,但覺熱血沸騰,強自耐着性子,問道:“那是出於你們脅逼的了?”

    青衣女郎冷笑道:“你説的恰巧相反,那是他自告奮勇,做出來的事。”

    “自告奮勇”這四個字,聽得許庭瑤心頭一動,問道:“你還説不是出於你們脅迫,大伯父向誰自告奮勇,這人是誰?”

    他早已看好形勢,這“誰”字出口,突然施展出“乘隙蹈虛”身法,右手一探,快逾閃電,朝她左腕拿去。

    青衣女郎身手顯然不弱,柳腰一擺,輕輕向右閃出,反手一掌,朝許庭瑤拍來,口中哼道:“你是找死!”

    許庭瑤瞧她輕易地避開了自己“乘隙蹈虛”,心頭不期一凜,暗暗忖道:此女好快的身法。

    他哪肯錯過機會,一步搶到門口,朗笑道:“鹿死誰手,還未定呢!”

    話聲未落,陡覺一股無形暗勁,直向身子撞到,心中驀地一驚,不假思索,揮手一掌,迎擊出去。

    掌風乍接!

    青衣女郎宛如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似的,陡然驚呼一聲,腳下踉蹌,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四五步,方始站定,臉色蒼白,一手按着胸口,厲聲道:“姓許的,你武功再高,今晚也難逃一死!”

    許庭瑤道:“只怕未必!”

    就在此時,許庭瑤忽然聽到兩聲輕微的卡簧之聲,急忙舉目瞧去,只見那垂髫使女手執黝黑鐵筒,兩支短箭,從斜刺裏分向自己和璇姑射來。

    骷髏毒箭!

    許庭瑤瞧得勃然大怒,大喝一聲,左手伸縮之間,已從套在腕上的鯊皮箭套中,抽出兩支金烏破雲箭,揚手打出,右掌揚處,同時一記劈空掌,朝垂髫使女拍去。

    這一下當真快得如電光石火,但聽“叮”“叮”兩聲,兩支骷髏毒箭一齊墮落樓板。

    同時一聲慘叫,垂髫使女被掌風擊中,一個身子砰然撞出一丈開外,噴出一口鮮血,倒地死去。

    許庭瑤含憤出手,沒想到一掌把垂髫使女打死,方自一怔之際,陡覺左手掌心一沉,不知什麼東西落到手上。

    急忙低頭瞧去,原來竟是自己打出去的兩支金烏破雲箭,竟然自動飛了回來,心中不由又驚又喜。

    暗想,原來《黔靈真傳》上的武功,當真神奇莫測!

    青衣女郎沒想到許庭瑤的武功,竟然高得出奇,眼看兩支骷髏毒箭,全被他擊落,心頭不禁大凜,一時顧不得調息,銀牙一咬,雙腳頓處,人如電射,朝窗外穿出。

    褚璇姑也被許庭瑤神奇武功,瞧得又驚又喜,此時看青衣女郎朝窗外逃去,口中嬌叱一聲:“你還想逃?”

    縱身急撲過去,但她總究比青衣女郎差得太遠,身形堪堪撲起,人家早已穿窗出去。

    那年長的使女,一眼瞧到青衣女郎出去,心下大急,慌忙跟着掠起,恰好褚璇站也在此時追到窗口。

    那使女猛地一個旋身,口中喝道:“你替我留在這裏!”

    右掌疾發,朝褚璇姑身前拂到。

    褚璇姑驟不及防,要待躲閃,已是不及,百忙中身軀一偏,拍的一聲,被她擊中左肩,只覺眼前金星亂冒,一跤跌坐下去。

    那使女一掌出手,那還怠慢,腳尖一點,頭先腳後,朝窗口穿出。

    許庭瑤殺機已起,那肯放過,破雲箭抖手打出,那使女堪堪穿出窗外,一聲慘叫,身子骨碌碌往屋面下滾去。

    許庭瑤收回破雲箭,一個箭步,掠到褚璇姑身旁,問道:“大妹子,你可曾受傷?”

    褚璇站目含淚光,一躍而起,右手按着肩頭,沉道:“還不礙事!”

    許庭瑤俯身從樓板上拾收垂髫使女那管骷髏箭筒,遞到褚璇姑手上,道:“你快拿着,咱們血仇血洗,不用對賊人客氣。”

    褚璇姑接過箭筒,流淚道:“許大哥,我爹真的死了?”

    許庭瑤道:“這還有假,我親眼目睹死在妖女毒箭之下。”

    話聲剛落,只聽青衣女郎冰冷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姓許的,你們時辰已經到了!”

    話聲方落,忽然響起一聲尖鋭刺耳的竹哨之聲,身後房門砰然關起。

    許庭瑤皺眉道:“大妹子,我們快衝出去!”

    窗外青衣女郎格格笑道:“不用出來啦!”

    嗤嗤嗤嗤,一陣破空細響,一片藍汪汪的細碎寒星,像雨點般從窗外射進。

    這是無數淬過劇毒的細小暗器,來勢兇猛,只要被它打中人身,見血封喉。

    許庭瑤大喝一聲道:“大妹子小心!”

    他話出掌動,身形一挺,攔在窗一刖,兩隻肉掌,運足內力,朝外劈去,他內功精湛,掌風過處,那些電射而來的暗器,立時被他震飛開去。

    許庭瑤一見掌風奏效,精神陡震,左掌連續劈出,右手趁機抽出短劍,遞了過去,低喝一聲:“大妹子跟我來!”

    右手遞出短劍,雙掌疾發,足尖點處,隨着強猛掌風,穿出窗户。

    褚璇姑一手緊握着那管骷髏箭筒,一手接過七修劍,玉腕翻動,劍演“撤花蓋頂”,護着頭面,緊隨許庭瑤身後躍出。

    就在這一瞬之間,激射而來的暗器,忽然消聲匿跡。

    許庭瑤舉目四顧,鬼王莊四周一片漆黑,不見人跡,心中方感奇怪!

    突聽屋頂上又發出尖鋭哨聲,劃破夜空。

    這一聲哨音乍歇,東、南、西三個方向,同時響起一聲哨子。

    許庭瑤心中一緊,急忙回頭道:“大妹子快舞劍!”

    話聲甫落,三面陰暗之處,傳出一陣軋軋匣弩之聲。

    剎那間,箭如飛蝗,朝兩人集中射來,幽暗夜色之中,但見寒星密集,精光破空。

    許庭瑤看他們如此歹毒,不禁怒不可遏,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鬼王莊原來只會暗箭傷人!”

    雙掌開闔,向四周連續猛劈,勁風呼嘯,激盪成一團狂風,漫天箭雨在他相距尚有七八尺遠,便已紛紛吃掌風擊落。

    褚璇姑更是咬緊銀牙,把一口短劍舞了個風雨不透。

    她跟在許庭瑤身後,激射而來的匣弩,雖有許庭瑤擋住了十之八九,但仍有少數從側面射到的,也紛紛被她撥盪開去。

    只是匣弩系由機篁發射,勢勁力急,褚璇站總究功力有限,舞劍撥箭,一陣功夫後便自感到手軟力疾。

    許庭瑤把七修劍給了褚漩姑,此時手無寸鐵,僅憑一雙肉掌,不停的揮舞,拍出一陣又一陣的掌風,對付漫天箭雨,功力再高也難以久持。

    何況為了照顧楮璇姑,腳下又不好移動,兩人更成了眾矢之的。

    照説,鬼王莊既然設下陷阱,匣弩又可連珠發射,不似普通挽弓弩箭,需要人力,自是越來越多,箭如飛蝗,連續不絕。

    但他們卻只在許庭瑤、褚璇姑飛出窗口之時,集中全力,猛射了一陣,接着,就稀稀落落的減弱下來。

    不到片刻,已然全數停止,不再發射。

    許庭瑤已被鬼王莊這種陰絕歹毒的手段,激得怒火高熾,此刻突見匣弩無故乍停,心中反而更是提高警覺,暗想:不知他們又有什麼詭計了?

    當下雙掌一收,身形向橫裏一閃,緊貼在左首樓牆,回首瞧去,褚璇姑一柄短劍,還是舞揮不停,急忙叫道:“褚大妹子,你快站到這裏來,賊人們可能另有陰謀?”

    褚璇姑經他一喝,才知賊人們亂箭業已停止,立即收住劍勢,閃到樓牆底下。

    鬼王莊四周仍是一片黝黑,沉寂如死,聽不到半點聲息。

    不,一個冷峻的聲音,卻在此時,從黑暗中發出憤怒的咆哮之聲,厲聲道:“許小賊,原來你還有同黨,潛入本莊,偷襲匣弩陣地,今晚管叫他們一個也別想漏網。”

    那正是青衣女郎的聲音,許庭瑤聽得一怔,但立時恍然大悟,方才從窗口打入的淬毒暗器,一下就無聲意,和這一陣匣弩的中途停止,敢情都是阮大哥的傑作。

    她能在這片刻之間,神速而不動聲色地把四周匣弩手製住,這分功力自己當真望塵莫及心念轉動,只聽青衣女郎接着道:“柏副總管,羅副總管,火速搜索潛入敵人,一體格殺勿論!”

    話聲方落,只見兩條人影,同時凌空撲起,一閃而逝。

    許庭瑤耳目何等靈異,辨認對方發聲之處,顯然是在屋頂之上,這就悄聲説道:“褚大妹子,你暫時在這裏隱住身形,如有賊人出現,只管用毒箭招呼,我上去找這妖女算帳!”

    褚漩姑切齒道:“不,我也要去?”

    許庭瑤原因褚璇姑武功不濟,萬一遇上強敵,怕自己照顧不到,才要她隱身暗處,手上有一向歹毒無比的骷髏毒箭,即使遇上敵人,也是可支持一時。

    但此話又不便明説,她既然要一同上去,只好點點頭道:“也好,那麼我們快去!”

    雙足頓處,人如巨鷹騰空,一下拔起兩丈來一局,飄然落到樓頂屋面之上。

    他腳尖才落,暗影中已疾竄出兩條人影,雙劍併發,一左一右分向上下盤刺擊過來。

    許庭瑤一見雙劍刺到,毫不思索的右掌一立,斜向右首敵人脈腕切去,他出手如電使的正是少林“空手入白刃”手法,切出右掌,快近敵腕,突然手掌向外一翻,易切為拿,一下奪下對方長劍。

    同時一記“太阿倒持”,劍柄突然朝前送去,撲的一聲,擊上對方前胸,那人一聲悶哼,仰面倒了下去。

    他右手奪劍,身形卻向左旋,飛起一腳,踢中左首那人小腹,一團人影,隨腳飛出,凌空朝樓下跌去。

    他投手舉足,解決了兩名賊人,其實只是飛身上屋的剎那間事,褚璇姑還只堪堪跟隨身後,躍了上來。

    許庭瑤站定身子,運目一瞧,屋頂上那有青衣女郎的影子?但聽叱喝連聲,黑影閃動,已有五六條大漢,從屋脊竄出,圍攻而上。

    許庭瑤橫劍一攔,擋住前面的兩人,大聲喝道:“還不住手?你們主人呢?”

    六個大漢理也沒理,寒光急閃,猛力攻到。

    許庭瑤劍眉陡豎,喝道:“你們耳朵聾了不成?快叫你們主人出來?”

    話聲中,長劍揮處,但見一圈銀虹,隨手而起,把攻向自己的四人,逼退開去。

    那四人被許庭瑤一劍逼退,倒躍一步,又復縱身撲上。

    其中一個厲聲道:“小子,你死到臨頭,少説廢話!”

    四件兵器同時搶攻而來。

    許庭瑤眼看另外兩人,已朝褚璇姑撲去,一時怕她有失,不禁怒從心起,大笑道:“你們真是死有餘辜,三合之內,許謀定叫你們濺血劍下。”

    喝聲出口,劍招突發,這下,為了速戰速決,出手招術凌厲無匹,使出《黔靈真傳》上的精奇劍法。

    剎那間劍光如電,一丈方圓,盡是縱橫劍影,四個大漢盡被圈入繚繞劍幕之下。

    這四人武功雖是不弱,但如何擋得住許庭瑤全力搶攻?

    但見他鋼劍迥掃,接連演出三招絕學,劍光分射,冷芒過處,慘叫驟起,鮮血四濺,其中一人已被攔腰截成兩段。

    另外三人心頭一慌,許庭瑤一招得手,大喝一聲,劍化“天外飛虹”,又是兩聲慘叫,左右兩人,雙雙飲劍倒下。

    剩下的一個,眼看許庭瑤痛下劍手,不但劍招奇奧,出手之快,真是見所未見,一共不到四個回合,已有三人送了性命。

    不禁心膽俱碎,那敢戀戰,手上鐵尺虛晃一招,縱身躍退出一丈來遠,從懷中摸出一支竹哨,放口狂吹。

    許庭瑤也不想趕盡殺絕,但竹哨入耳,不由殺心陡起,厲喝一聲:“原來方才就是你吹的哨子!”

    一道銀虹,隨聲而至,竹哨剛起,三尺寒鋒,已透胸穿入,飛起一腳,把屍體踢出兩丈多遠,半空中血雨飄酒,朝樓下掉落。

    撲向褚璇姑的兩人,論武功原在褚璇姑之上,但他們沒防到褚璇姑手上會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刃七修劍。

    幾招方過,其中一個的手上兵刃,嗆的一聲,被姑娘削斷,心中方自一驚,褚璇姑那肯錯過機會,左手一抬,拍的一聲,一支骷髏毒箭,業已打了出去。

    趁機一個急施,七修劍反手朝另一人兵刃上削出。

    那人已知對方手上是柄寶劍,還不知同伴中箭,眼看褚璇姑舍了同伴,朝自己削來,一時不敢和她硬對,慌忙朝後躍退。

    那知褚璇姑發劍之際,第二支骷髏毒箭也已發出,先後響起兩聲驚叫,兩個身子同時向屋檐下滾落。

    褚璇姑真想不到骷髏箭筒,會有如此威力,不禁怔得一怔,瞧着手上黝黑箭筒,恨聲説道:“血債血還,姑娘要殺盡你們這些惡賊。”

    這時正好許庭瑤也已收拾了四個圍攻之人,縱目四顧,敢情這屋頂上就只有這六個人守護,不見青衣女郎蹤跡,一個箭步,掠到她身邊説道:“大妹子,我們下去吧!”

    兩人從二樓躍落屋面,驀聽幾聲厲叱,十幾條人影,從暗處竄出,寒光閃動,四面八方撲來。

    許庭瑤手中仍然握着奪來的長劍,一見賊人從四面圍來,大喝一聲,揮劍舞起一圈銀虹,向外掃去。

    但聽一陣金鐵相觸的鏘鏘之聲,圍上來的賊人,吃他長劍猛力一震,紛紛朝後躍退。

    有幾個手上兵刃,被他這強勁一擊,禁不住脱手飛出。

    許庭瑤自己也沒想到這揮劍一衝之勢,竟會有這般勁道,不由微微一怔!

    褚漩姑更不打話,左手楊處,機篁連響,立有五六個人中箭倒下。

    嗤……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火一化,射到兩人頭頂上空,“拍”的一聲,爆出一團銀色火球,有如一盞銀燈似的,高懸半空,一閃而滅。

    但在火花一閃之際,許庭瑤業已瞧清屋下人影流動,刀光閃鑠,紛紛從四周趕奔過來的人數,竟然不下百名之多,自己兩人,落在人家重重包圍之下。

    鬼王莊會有這樣多人,不禁大出許庭瑤士息料之外,暗想:看來今晚不大開殺戒,只怕難以衝出重圍。

    心念轉動,立時低聲喝道:“大妹子,我當先開路,你跟在我身後,小心應敵……”

    這瞬息工夫,兩人停身的屋面上,已陸續竄上二十餘人之多,叱喝聲中,齊齊朝兩人撲攻而來。

    許庭瑤更不打話,長劍圈動,當先朝人羣中衝去。

    他劍勢凌厲,這一向前猛衝,許多人吃他強烈劍光一逼,宛如波分浪裂,紛紛朝兩側避讓。

    許庭瑤一劍逼退賊人,立即縱身朝屋下躍去,褚璇姑舞動七修劍,緊隨他身後,正往跟蹤躍下。

    那知鬼王莊的人,武功全非弱手,前面的人雖被許庭瑤逼退,後面的人都相繼湧上,七八道刀光,從背後攻到。

    褚璇姑從沒經過這等場面,心頭難免慌張,急忙回身封架,短劍掄動,響起了一片嗆嗆之聲。

    雖然削斷了幾柄刀尖,但一步之差,已被賊人們圍住,脱身不得。

    許庭瑤堪堪躍落地面,十數道刀光劍影,已迎面攻到,同時身後側背,也響起一陣金刃劈風之聲。

    許庭瑤迫切之間,劍演“八方風雨”,灑出一片劍光,向四外擴展開去。

    一陣金鐵交鳴,硬把賊人們逼退出一丈來遠,回頭瞧去,發現褚璇姑並沒有跟着下來,心頭一急,趁着賊人後退之際,一提田丹真氣,重又躍上屋面。

    耳中聽到賊人們連聲叱喝,二十來條黑影刀光飛舞,正把褚璇姑圍在中間,猛力搶攻。

    許庭瑤目光瞥過,大喝一聲:“擋我者死!”

    連劍帶人,猛向刀光人影中衝去。

    賊人們幾乎連人影都沒看清,但見一團耀眼銀光自天而降,頓覺森森寒風,已到頭頂。

    接着金鐵交鳴之聲大震,驚叫慘呼,和脱手震飛的兵刃,交叉飛舞,劍鋒掃過,血雨飛灑。

    不知是傷是死?反正有人隨着相繼倒下,骨碌碌從屋面上滾落下去。

    圍攻褚璇姑的賊人,被許庭瑤這一痛下殺手,只嚇得剩下的幾人,心頭顫慄魂飛夭外,紛紛向後倒退。

    就是跟着許庭瑤身後縱上屋來的賊人,也一個個噤若寒蟬,那裏還敢動手?

    褚璇姑真沒想到許庭瑤只比自己大了一兩歲年紀,武功會有這般高強,一時站在那裏,瞧着他英風凜凜的神采,也不禁怔怔出神。

    許庭瑤手橫長劍,寒星般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冷笑一聲,道:“你們主人只是躲着不敢出頭,許某要走了。”

    説到這裏回頭道:“大妹子,我們走!”

    話聲未落,驀聽一聲長笑,劃空飛來,兩條人影已到面前。

    黑夜中,許庭瑤和他們四道冷電般目光乍接,心頭方自一凜!

    只聽耳朵邊上響起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説道:“許兄弟小心,左邊這個手擎白骨槌的是五鬼天王尚公忌,左邊手執金漆一滕杖的是金杖人屠戚天化,這兩人武功極高,動起手來,你可要注意。”

    許庭瑤已聽出這是阮秋水的聲音,只不知她躲在那裏?

    其實他不須阮秋水提醒,也早已知道兩人來歷,橫劍在手,凜然卓人止。

    金杖人屠戚天化目光一轉,鼻子裏哼一聲,吐出冷漠的聲音,怪笑道:“老夫還當來了什麼高人?小子,就是你們兩個?”

    許庭瑤冷然道:“兩個還不夠嗎?”

    金杖人屠點點頭道:“夠了,夠了,老夫就打發你們上路好了。”

    許庭瑤笑道:“戚朋友,你還記得咱們曾在龍山見過,好像跺跺腳走的並不是在下,九里關山頂,你臨行之時,還賞了在下一掌,也並沒被你打發上路,金杖人屠你少在許某面前冒什麼大氣!”

    金杖人屠目光陡盛,兩道有如挾着霜刃的陰森眼神,逼視在許庭瑤面上,一陣打量,喉頭咯的一聲,獰笑道:“原來都是你小子……”

    話聲未落,左掌揚處,探臂吐招,蒲扇似的手掌,猛然向許庭瑤當胸劈來,口中接着説道:“老夫現在打發你上路就是了!”

    掌勢才動,宛如迅雷驟發,一陣強猛無儔的罡風,旋轉成團,業已撞到許庭瑤身前。

    許庭瑤自然早有準備,功運百穴,凝神而立,此時眼看他一掌劈來,不禁仰首大笑,道:

    “只怕未必!”

    右手橫劍不動,左掌一立,迎着朝前擊出。

    金杖人屠劈出的掌風,狂飆電卷,何等凌厲,但許庭瑤這一掌卻不帶絲毫勁風,只像普通人發掌一般,無聲無息。

    雙方聲勢迥異,強弱之分,顯而易見,直把站在許庭瑤身後的褚璇姑,瞧得凜然變色,幾乎驚叫出聲!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金杖人屠掌風出手,便已感到不對,只覺自己發出的力道,好像受到一層無形無質的氣體擋住,再也無法推進。

    這下可把見多識廣的金杖人屠,不禁一呆!

    “會是道家罡氣?”這簡直是不可能之事,道家罡氣玄功,不僅失傳已久,即使尚有人會,也非數十年潛修不為功。

    眼前這小子乳臭未乾,縱使一出孃胎,就練玄功,能有多少火候?他怪眼翻動,口中“哩”的一聲,功運左掌,全力推出。

    許庭瑤雖然練成《黔靈真傳》上的武功,但他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功力,方才硬接對方一掌,已覺出金杖人屠這一掌力道之猛,和在九里關山硬接他的一掌,大不相同,一團勁氣,壓力奇重,逼得自己大有喘不過氣來之感。

    此刻眼看對方吐氣開朗,掌勢突然加強,反擊而來的力道,宛如雷霆萬鈞,重逾山嶽,但覺胸頭一震,幾乎抵擋不住。

    一時那敢怠慢,也立即默運神功,奮力朝前迎去。

    兩股勁氣,在半空一接,依然無聲無息,聽不到半點震聲。

    剎那間,兩人身形同時一震!

    金杖人屠一襲黑袍,宛如被狂風吹拂,臘臘有聲,身形晃動,後退三步,一路踏碎了無數屋瓦,才行站住。

    許庭瑤卻連退七八步,也響起一陣裂瓦斷木之聲,最後總算站住雙腳,但屋面被他踏破了一個窟窿,身子直向屋下陷去。

    他身形一沉,急忙一個鯉魚打挺,提氣上躍。

    就在此時,但聞一聲陰惻惻的冷笑,金杖人屠突然身發如風,縱身撲到,金光一閃,手中滕杖一招“泰山壓頂”,直向剛從屋面窟窿中挺躍而起的許庭瑤,當頭劈落。

    褚璇姑瞧得心頭大驚,嬌叱一聲,身軀一挺,急躍過去,七修劍一招“橫架金梁”,照上撩去。

    她沒想想金杖人屠這一記“泰山壓頂”,威勢之強,力道何止千鈞,憑她這點功力,那想硬架得住?

    就在她挺身發劍的當兒,但見人影一晃,許庭瑤不知使了一個什麼身法,像一縷輕煙般從斜閃開。

    腳下還沒站定,驟然瞧到褚璇姑情急拚命,舉劍朝杖上撩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大喝一聲:“褚大妹子快讓開!”

    他怕褚漩站有失,人隨聲發,長身發劍同時向上架去。

    許庭瑤身法迅捷,發劍雖在褚璇姑之後,但一道匹練似的劍光,卻越過褚璇姑迎着金漆藤杖砸到。

    三方動作,全都極快,但許庭瑤、褚璇姑的長劍都沒架上一滕杖。

    難道是金杖人屠戚天化臨時撤招,收回杖去?

    那也不是!

    原來金杖人屠金漆一滕杖挾着雷霆萬鈞之勢,朝許庭瑤迎頭擊下之時,突然之間,只覺右腕猛力一震!

    本來由上而下,直劈下去的杖勢,杖頭一歪,“呼”的一聲,朝橫裏盪出。

    金杖人屠戚天化在江湖上也算得一號人物,耳目何等靈異,一杖出手,耳中依稀聽到“嘶”的一聲細響,自己直劈而下的杖勢,忽然被人撞歪,心頭着實一凜,金杖一收。

    雙目金光四射,厲聲喝道:“何方高人,既然出手助拳,何不出來讓老夫見識見識?”

    許庭瑤搶在褚璇姑前面,舉劍上格,那知對方杖頭,突然一歪,自己一劍撩空,方自一怔!

    及聽到金杖人屠的喝聲,心中登時雪亮,這一記,當然又是阮秋水的傑作。

    金杖人屠喝聲出口,手柱金杖,目光只是向四外打量,那知過了半晌,不但不見半點人影,根本沒人加以睬。

    金杖人屠臉色獰厲,桀桀怪笑道:“鼠輩……”

    “嘶!”又是一聲細響,破空飛來,“啪!”的一聲,打在金漆藤杖之上。

    金杖人屠是右手柱杖凜立屋面,這一下敢情打在藤杖下截,豎立的一滕杖突然一歪,身不由己跟着朝前晃了一下。

    同時只聽左首暗處,有人朗朗笑道:“戚天化,你自己沒長眼睛,還敢出口傷人,阮大爺賞你兩粒石子,不過略施薄懲,再要不知進退,莫怪我出手不饒人!”

    金杖人屠戚天化何等人物,明知對方厲害,此刻如何下得了台?不由氣得七竅生煙,口中一陣咯咯厲笑,朝左喝道:“老夫數十年來,從來不知進退,朋友有些什麼驚人之藝,何不出來讓老夫瞧瞧?”

    那五鬼天王尚公忌也覺暗中發話之人,日氣未免太狂,翻着一雙怪眼,同時朝左首暗暗投去。

    “哈哈,阮大爺就在此地,你們真是有眼無珠!”聲音明明發自左首暗處,但一個長衫飄忽的人影,卻從右首屋面上出現,宛如行雲流水,俊俏灑脱,朝幾人停身之處走來。

    五鬼天王尚公忌、金杖人屠戚天化,總究功力精深,這人才一現身,立時驚覺,心頭不期大為凜駭!

    對方露的這一手“梵音傳聲”之術,乃是數十年前武林中出名難惹,心狠手辣的一位空門怪傑的獨門功夫,這老尼姑當年黑白兩道,可説無人招惹得起,後來許久沒聽人説起,想已圓寂多年,不知此人是不是老尼姑的傳人?

    兩人心念疾轉,同時回頭瞧去。

    許庭瑤瞧得大一吾過望,果然是阮大哥!

    阮秋水飄然走近,朝五鬼天王、金杖人屠兩人淡淡一笑,道:“兩位大護法,我勸你們還是趁早離開這裏吧,連你們主子都已經逃走了,兩位還留在這裏作甚?”

    她這幾句話説得甚是陰損,聽得尚公忌、戚天化同時臉色一變!

    許庭瑤急忙問道:“阮大哥,你説那妖女已經逃走了?”

    阮秋水回頭笑道:“你不用性急,這兩位大護法,不是還在這裏嗎?”

    金杖人屠幾乎氣得透不過氣來,猛地跨前一步,沉聲道:“朋友年紀輕輕,武功大有可觀,老夫不知進退,倒要討教高招。”

    五鬼天王尚公忌伸手一攔,道:“戚兄且慢,兄弟有話問他。”一面抬目道:“朋友方才使的‘梵音傳聲’,武林中只有數十年前一位空門神尼,在泰山劍會上露過一次,朋友尊

    師是誰?可否見告?”

    阮秋水瞧了他﹂眼,冷傲的道:“我師名號?放眼武林,只伯已經沒有一個人夠資格動問了,等我打發了他,我確實有話問你?”

    五鬼天王尚公忌生相本已獰惡,聽他這般説法,心頭一怒,更是陰沉可怕,但他卻強自忍耐下去。

    金杖人屠戚天化被阮秋水當面用手指點着,還説出等打發了自己之言,一時那還按捺得住,口中狂笑一聲:“小子找死!”

    抬手一杖,猛向阮秋水攔腰掃去。

    雙方相距極近,這一突起發難,杖挾風聲,威勢實在凌厲至極。

    阮秋水並不閃避,依然談笑自若,冷笑道:“戚天化,你實在不配和阮大爺動手!”

    不退反進,向前一邁步,疾逾電閃,左手一沉,一把把橫掃過來的金漆藤杖撈個正着,隨手振腕一抖。

    這下當真快速已極,金杖人屠一身武功,好像全沒用處,手上藤杖再也把握不住,同時身子也踉蹌後退了三步。

    一招之間,金漆藤杖已到了阮秋水手上。

    只見他冷冷一笑,兩臂暗運功力,把手上鴨蛋粗的一條金藤,當胸一橫兩手捏住兩頭,漫不經意的兩臂朝胸強一攏,堅逾精鋼的金藤,變成了麪條一般,很快拗了過來。

    雙手不停,像拿繩子似的,挽了個同心結,然後又兩頭一抽,結子隨着抽緊,縮小了許多。

    阮秋水隨手朝金杖人屠面前丟去,冷冷的道:“我懶得和你動手,你也不配和我動手,但只要你解得開藤結,我就認栽,如果連這個藤結都解不開,還是聽我相勸,迴轉伏牛山去吧!”

    要知金杖人屠戚天化這支金漆藤杖,乃是他數十年來仗以成名的兵刃,這種金藤堅逾金石,就是一般所稱的寶刃寶刀,都休想砍得動它分毫。

    要像阮秋水這樣把它當作繩子一般挽起結子,實在是不可想像之事。

    金杖人屠戚天化面如死灰,一語不發,俯身拾起打成了結的金漆藤杖,正待縱身掠去。

    阮秋水道。“且慢!”

    金杖人屠臉色獰厲,憤然轉身道:“老夫既已認輸,你還待怎的?”

    阮秋水笑了笑道:“你難道忘了附骨之毒未去?”

    金杖人屠禁不住打了一個冷噤,低頭道:“這個……”

    阮秋水沒等他説完,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打開瓶蓋,傾了一粒淡綠色藥丸,隨手丟了過去,道:“這是我剛才逼着她交出來的解毒藥丸,你快接着。”

    金杖人屠伸手接住,臉上露出一絲感愧之色,也不言謝,縱身急掠而去。

    五鬼天王尚公忌怪眼一翻,手捧着白骨骷髏槌,朝阮秋水冷冷的道:“朋友還有什麼見教?”

    説話之時,有意無意的把白骨槌一張,槌上猙獰骷髏,正好對着阮秋水和許庭瑤、褚璇姑三人。

    阮秋水朝白骨槌望了一眼,若無其事的道:“其實也並沒什麼?我只想請教一事,鬼王莊規模不小,這幕後主持之人,究是何等人物,左護法想必清楚,不知可肯見告?”

    五鬼天王微微一楞,接着大笑道:“尚某是應金刀褚老哥之邀而來,平日很少過問莊中之事,朋友問的,尚某無可奉告。”

    阮秋水拱拱手道:“如此説來,你也不知道了?失禮得很,尊駕請吧!”

    五鬼天王嘿然道:“朋友不肯展露師門,亮個萬兒,總可以吧?”

    阮秋水點頭笑道:“在下阮秋水,劉阮入天台的阮,秋水伊人的秋水兩字。”

    五鬼天王目光一瞥許庭瑤道:“這位呢?”

    許庭瑤道:“嶗山門下許庭瑤。”

    五鬼天王雙手一拱,獰笑道:“好,尚某失陪了!”

    話聲中,身形突然倒躍而去。

    就在這眨眼之間,從五鬼天王那柄白骨槌骷髏口、眼、耳、鼻之中,陡的射出無數灰白細刺,冷芒破空,挾着嗤嗤勁風,向三人閃電襲來。

    阮秋水朗朗一笑,只見他一個旋身,揚手灑出一片青影,宛如網幕一般,風聲臘臘,護住三人身子。

    這原是雷火石光般事,青影倏收,風聲同住。

    只聽阮秋水笑道:“久聞五鬼天王‘白骨吹’之名,原來也不過如此!”

    許庭瑤不知阮大哥使的是什麼兵刃,急忙舉目瞧去,只見他露出一身玄色勁裝,手上拎着一襲青衫,正朝身上披去。

    不由瞧得一呆,原來那片青影,竟是他身上脱下來的長衫。

    這一手快得無以復加,使人連瞧都沒有瞧清,一時對這位易釵而弁的羅剎姐姐,當真欽佩得五體投地。

    阮秋水瞧他怔怔出神,忽然展齒一笑,道:“許兄弟,快追上去,替我教訓教訓他!”

    五鬼天王縱身後躍,發出“白骨吹”,當然不肯就走,這時眼看自己無堅不摧的“白骨吹”,被阮秋水一襲青衫,悉數擊落,凜駭之時,立即一個轉身,疾躍而去。

    許庭瑤給阮秋水一喝,不由臉上一紅,手持長劍,正待縱身追去。

    褚璇姑瞧他手上長劍,已是缺口斑斑,連忙把七修劍遞交給他,道:“許大哥,你換把劍再追!”

    許庭瑤眼看五鬼天王身形已掠出七八丈外,一手接過七修劍,連把手中長劍都來不及丟棄,雙肩輕晃,人如驚鴻掠地,直追了下去,口中喝道:“尚公忌,你暗箭傷人,還不給我站住!”

    喝聲中,右手一揚,那柄奪來的銅劍,脱手朝五鬼天王后心激射過去。

    五鬼天王尚公忌在黑道上兇名久着,生性傑傲,今晚因被阮秋水先聲奪人所懾,同時也顧忌對方師長之故,才不戰而退。

    此刻被許庭瑤追了上來,而且還直呼其名,叫他站住,尚公忌總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

    身形倏住,白骨槌輕輕一轉,磕飛對方擲來長劍,回身厲聲喝道:“難道老夫真的怕了你們?”

    這一瞬之間,兩人已到鬼王莊前面的一片廣場之上,阮秋水和褚璇姑在兩人停身之後,也跟了過來。

    五鬼夭王色厲內荏,喉頭髮出一陣桀桀怪笑,白骨槌一轉,等兩人走近,厲聲道:“你們三人一起上吧!”

    阮秋水冷笑道:“你能在我許兄弟劍下,不送性命,已是萬幸。”

    一面又道:“許兄弟,我叫你教訓教訓他,你怎的還不動手?”

    許庭瑤橫劍在手,抬目道:“姓尚的,請吧!”

    五鬼天王早已氣得兇心突發,大吼一聲,探臂吐招,白骨槌一轉一送,猛向許庭瑤中盤搗來。

    許庭瑤久聞五鬼天王之名,自然不敢稍存輕視,腳下疾退半步使了一招“北斗斜指”,封開襲來槌勢,還沒來得及還手。

    五鬼天王已在陰惻惻的笑聲中驀然欺近,白骨槌縱擊橫掃,展開一輪如怒虎猛獅凌厲毒招,狠狠向許庭瑤攻到。

    許庭瑤被他逼退幾步,也立即展開《黔靈真傳》上的絕世奇學,七修劍寒光繚繞,守中帶攻。

    剎那間,槌影如山,劍氣如虹,劃破夜空,直衝雲霄。

    這一場戰鬥,真是慘烈無匹。

    五鬼天王尚公忌二十年來,從沒人在他白骨槌下,走出過二十招,這會工夫,盡出歹毒武功,放手施為,還是一點也佔不到上風。

    尤其對方這個自稱嶗山門下的青年,劍法雖然奇奧,但臨敵經驗,似乎還並不老到,要是再拖延下去,自己絕難討好。

    何況還有一個姓阮的小子,站在邊上,虎視眈眈,監視着自己。

    他心頭越打越寒,兇心也越來越熾!

    一個人存了拚死之心,自然把生死兩字,置之腦後,此刻他無異困獸之鬥,意圖一拚。

    滿腔急怒,支持着他瘋狂攻勢,白骨槌如怒龍擾江,槌影滾滾,盡是狠辣陰毒殺着。

    許庭瑤總究對敵經驗不足,平日雖覺已把《黔靈真傳》上一套劍法,練得純熟無比,但一旦和人動上了手,尤其對方是名震江湖的大魔頭五鬼天王尚公忌,不禁感到臨場生疏,先前一二十招,簡直手忙腳亂,應付困難,直到三十招後,方始漸漸穩定下去。

    他這套劍法,一共僅有一十三招,但每一招之中,不但劍勢變幻莫測,而且還是包含正邪各家之長。

    時間一久,許庭瑤漸漸領悟到平日練劍時無法領悟的法門,那就是這套劍法,根本沒有守勢,招招都是以攻代守,攻敵之攻。

    這一發現,頓時精神大振,振腕發劍,和對方硬攻硬砸。

    他手上原是一柄稀世寶刃,這一發揮所長,兩丈方圓盡是森森劍氣,耀眼銀虹,劍勢威力,真若雷霆萬鈞,愈演愈烈。

    耳中同時聽到阮秋水的聲音,笑道:“許兄弟,這才差不多!”

    許庭瑤聽到阮大哥的讚美,不,那是羅剎姐姐的讚美。

    不知怎的,心頭平添了萬丈雄心,雙肩一晃,突然連劍帶人,從一片白骨槌影中欺了進去。

    五鬼天王尚公忌縱然見多識廣,但對許庭瑤這式詭異無比的“乘隙蹈虛”身法,大感凜駭,對方竟然形同鬼魅,會從自己綿密無間的槌影中鑽了進來。

    百忙之中,白骨槌急急朝前推出。

    但聽一聲輕響,銀虹電閃,手上頓覺一輕,白骨骷髏槌,一顆骷髏已被對方削斷,“呼”

    的凌空飛去。

    五鬼天王一身武功,確也非同小可,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一隻灰白手掌,快疾無倫朝許庭瑤右肩拍到。

    “許兄弟小心他的白骨掌!”阮秋水的聲音才響起,許庭瑤身形一轉,已經到了五鬼天王背後,怒喝道:“你把白骨掌留下來吧!”

    手起劍落,朝他左腕削下。

    五鬼天王一掌出手,自以為萬無一失,那知掌到半途,眼前人影頓杳,許庭瑤已在身後發話,這下可把平日不可一世的尚公忌,驚出一身冷汗。

    心知不妙,右手向後一揮,身如電射,朝前掠去。

    寒芒削過,帶來一股血雨,一隻左手已被劍鋒削斷,隨着他前掠之勢,帶出數尺之外,落到地上。

    五鬼天王問哼一聲,飛射出數丈來遠,厲聲大笑道:“姓許的,咱們後會有期……”

    聲如鬼哭狼嚎,人隨聲起,疾躍而去。

    許庭瑤劍削敵腕,突然間,只覺眼前白影一閃,一股東西急襲而來。

    他沒防到五鬼天王臨危不忘傷敵,縱身掠出之時,右手半截白骨槌柄,當作暗器向後打來,一時那裏還來得及躲閃,左肩如中巨椎,痛澈心肺,身不由己的後退了半步,七修劍嗆

    唧墜地。

    這下,連阮秋水都沒看清,睹狀大驚,一下掠到他身邊,急急問道:“許兄弟,你怎麼了?”

    許庭瑤一手按着右肩,撫摸了幾下,抬頭道:“還好,大概只是些硬傷。”

    阮秋水目光一瞥,瞧到地上半截槌柄,不由急道:“尚公忌的白骨槌有毒,你快脱下衣服來,給我瞧瞧,哼!早知如此,就不該讓他活着離開。”

    許庭瑤瞧她對自己關心備至,心頭一陣感動,只是自己已知道阮大哥是位姑娘,怎好當着她脱下衣衫來?、

    褚璇姑聽説白骨槌有母,也不由花容失色,忙道:“許大哥,阮大哥叫你脱下衣衫來,讓他瞧瞧,你快脱呀!”

    糟糕,阮大哥縱是女的,但此刻還沒有露出身分,自己當他大哥,也還説得過去,但褚大妹子卻是不折不扣的大姑娘……

    心念轉動,阮秋水可不容説話,嘶的一聲撕開他肩頭衣衫,只見被槌柄擊中之處,已腫成一個饅頭大小,色呈青紫。

    堵璇姑吃驚道:“許大哥果然中了毒!”

    許庭瑤也瞧得暗吃驚,自己僅僅被槌柄擊中,便有如此厲害!

    阮秋水回頭笑道:“五鬼天王以一柄白骨槌威震江湖,若被他擊中,當場殞命的不算,只要稍微沾上他骷髏槌,不出一個時辰,就得毒發身死,這槌柄上的毒,算是最輕的了,不過如不及早發現,大概也只捱得三個時辰……”

    褚璇姑心中暗想:只能捱得過三個時辰,還説是最輕的毒呢?

    只聽阮秋水續道:“這樣也好,吃一次虧,學一次乖,憑你的武功,其實不應該被他打中的,就是你臨敵經驗不足,心粗氣浮所致,不過今晚有五鬼天王這樣的人,給你喂招,你許庭瑤總究不是呆子,想到這裏,不由恍然大悟!

    阮秋水瞧他半晌沒有開口,笑道:“許兄弟,你在想什麼心事?”

    許庭瑤突然抬頭問道:“阮大哥,你是找骷髏教主去的?”

    阮秋水微微一怔,道:“你如何知道的?”

    許庭瑤正容道:“小弟雖不知內情,但猜想骷髏教主可能就是大哥的仇人,大哥此去,準備獨闖魔窟,獨鬥老魔。小弟和大哥義結金蘭,誓同生死,大哥的仇人,自然也是小弟的仇人,何況骷髏教人多勢眾,大哥武功再高,單人涉險,雙拳究難敵四手……”

    阮秋水睜着雙目,只是靜靜聽他説話,但聽到這裏,忽然搖手製止,笑道:“許兄弟,你完全猜錯了,我不是找骷髏教主去的,你嵩縣之行,關係極大,只要照我密柬行事,絕不會錯,好了,我要先走了……”

    説完,轉身飄然行去。

    許庭瑤心頭一急,忙道:“阮大哥請留步!”

    阮秋水回身道:“許兄弟,你還有什麼事麼,咱們説好了分頭行事的,你還是快點上路吧!”

    許庭瑤突然趨前幾步,心頭跳動,一陣面紅耳熱,鼓着勇氣,抱拳作了個長揖,嚅囁的道:“姐姐,小弟已知你是誰了,你何再瞞小弟?”

    阮秋水目放異彩,接着發出銀鈴般的嬌笑,伸出一個纖纖指頭,朝他鼻尖上點來,嬌笑道:“小鬼頭,你知道就好,姐姐實在另有苦衷,你只管照柬行事,別辜負了做姐姐的一片苦心……”

    話聲未落,人已倏然飛起,施展出“浮空掠影”身法,宛如電閃風飄,驚鴻一瞥,便已在山林間消失。

    去勢之快,速度驚人。

    許庭瑤怔怔望着天空,他後悔方才一時衝動,揭穿了她的秘密,才會走得這麼快。如今她人已去遠,縱然明知她此去必是找骷髏教主尋仇的,但自己並不知道骷髏教巢穴在何處?

    也無法趕去。

    同時想到她臨走之際,一再交待自己,説嵩縣之行,關係極大,要自己照她柬帖行事,莫非就是那妖女的另一巢穴,和自已報仇有關?

    他一想到父仇,頓時熱血騰沸。

    據昨晚妖女的口氣,自己父親和姜二伯父,可能真是死在大伯父手下,但究其原因,大伯父不是受人利用,便是被人脅迫所致,這一點,可從大伯父也死在骷髏毒箭之下,便可得到明證。

    他不再遲疑,決定按照阮大哥的指點,趕去嵩縣。

    由桐柏動身,前往嵩縣,少説也有五百來里路程,許庭瑤雖然不需要趕路,但他仍然走得很快,第三天中午,便已到達。

    這嵩縣原是一個山城小縣,東為嵩山脈,南是伏牛山脈,北鄰餚山脈,西接熊耳山,可説是在崇山峻嶺之中。

    許庭瑤因阮大哥給自己的一封密柬,曾有“到了嵩縣,才準開拆”之言,如今已到了地頭,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客棧歇腳。

    吃過午食,就關起房門,取出柬帖,拆開一瞧。

    首先落到手上的,竟然是一條極細的銀鏈,鏈上穿着一枚小小銀鑰,許庭瑤不知這串小小銀鑰,究有何用?

    急忙抽出信箋,只見上面寫着兩行簪花細字:“裹糧北行二十里許,沿澗而上,地名蠻谷,中有竹樓一角,遇阻可出示銀鑰,樓居三日,當有所遇。”

    許庭瑤瞧着這張字條,不禁連連搖頭,暗想:又是一個悶葫蘆!

    這位羅剎姐姐,當真是賣關子專家,什麼事老是不止目明説。

    照她字條上的口氣,這蠻谷中的一座竹樓,自是對方巢穴所在,但她何以要自己住到竹樓上去?

    細看手上這串銀練和一枚小小銀鑰,也看不出有什麼奇特之處?但好像這枚銀鑰,是他們的暗號,遇到有人阻止,出示銀鑰,即可通行。

    尤其最後兩句,“樓居三日,當有所遇”,這“所遇”究是遇到什麼呢?

    他參詳了一會,實在想不出其中道理,反正自己到了地頭會知道,索性不去想它,收好了信箋,連同銀練,一起收入懷中,坐了一會功夫,便自付帳出門。

    他因信東上有裹糧入山之言,就在街上辦了些乾糧,一路朝北行去。

    峯巒蔓延,入山漸深,算算差不多已有二十來裏!

    這一帶已是古木參天,人跡不到。

    轉過一座山腳,果見兩山之間,有一條寬闊山澗,水聲洪洪,奔騰而下。

    山澗找到了,蠻谷當在不遠,他依照東上指點,循着山勢,湖澗而上。

    約莫走了半里光景,兩邊高峯漸陡,山澗也逐漸狹小,沿澗除了大小亂石,幾乎無路可循。

    走在長滿青苔的石塊上,滑不留足,不但須提氣而行,而且不時的需要縱上躍下。

    山澗繼續向裏延伸,許庭瑤也只是沿着山澗往裏深入,轉過一重又一重的山谷,夕陽漸漸西墜,頭上偶而傳來一兩聲不知名的怪鳥啼聲,淒厲得入耳驚心!

    “這敢情就是蠻谷了?”許庭瑤仰頭望望山勢,心中暗想:這座山谷形勢極險,谷以“蠻”名,自然是因為平常人跡不到之處,把它視若蠻荒,才有此名。

    他心中想着,腳下卻絲毫沒停,峯迴路轉,眼前山勢,豁然開朗。

    這是一座四周高峯插天的山谷,地勢遼闊,綠草如茵,四面都是密壓壓的深林,濃綠成黛。

    左邊上峯上一道瀑布,宛如匹練懸空,垂直而下,飛玉濺珠,水聲如雷!

    迎面一座小山,修篁千竿,山頂上果然有一間竹樓,掩映其間。

    才一住足,便聽到羣猿啼聲,遠望過去,但見成羣的猿猴,有的在樹上縱躍,有的在互相追逐,嘯聲比起彼落,鬧成一片。

    許庭瑤因竹樓在望,心知已到地頭,略一打量,便向小山奔去。

    那一大羣猿猴,發現來了生人,一聲呼嘯,紛紛逃竄,有幾頭膽大的睜着一雙火眼,好奇的迎着許庭瑤走來。

    這一來,不打緊,其餘的猴子,口中吱吱亂叫,也相繼擁了過來,剎那間上早在許庭瑤身前身後,圍成了一大圈。

    許庭瑤皺眉頭,暗自戒備,依然大踏步朝前走去。

    哪知他身前的猴羣,瞧到許庭瑤迎着它們走去,便自紛紛向兩邊讓開,但身後猴羣中,卻有一兩頭毛腳的抓了過來。

    許庭瑤原在戒備之中,這發覺身後猿猴向自己抓來,身子迅速疾轉,左手一揮,便把抓來的幾頭,震飛出去一丈來遠。

    這一手,果然見效,猿猴眼看同伴被人摔飛出去,嚇得口中連聲吱吱亂叫,大有畏縮不前之意。

    許庭瑤微微一笑,依然返身朝小山走去,那知猿猴原是合羣的動物,他才一走動,又有幾頭突起發難,朝他身後撲來。

    這一下羣起效尤,紛紛張牙舞爪的跟着撲起。

    許庭瑤雖然不想傷了他們,但眼看情形不對,只好雙手齊發,連續揮出,他只用了幾分力氣,但這些猴子,那裏經得起他一揮?

    但見羣猴滿天飛舞,紛紛摔出老遠,厲嘯連聲,許多猴子抱着頭遠遠張望,再也不敢過來。

    許庭瑤、心知它們已被山口已震住,不願再有耽擱,一提真氣,雙腳頓處,人如大鵬凌空,一連幾個起落,便已躍登小山。

    還沒走近竹樓,只聽一聲長嘯二團黑影,如飛而來,山下羣猴,聽到嘯聲,竟然齊聲歡呼!

    那黑影矯捷無比,眨眼間,已掠上山頂,到了許庭瑤面前,這才看清原來是一頭高大蒼猿,睜着一雙金睛,怒目而視。

    不,它突然怒嘯一聲,毛手一探,猛向許庭瑤胸前抓來。

    許庭瑤驟睹蒼猿,來得這般快速,而且生相兇猛,心中早有戒備,此刻見它突然探爪抓來,不覺又是一怔!

    因為蒼猿這一抓,無論出爪手勢和所取部位,儼然是“青龍探爪”。

    一時好奇,立即使了一招“赤手縛龍”,右手一翻,朝蒼猿毛手上拿去。

    蒼猿又是一聲怒嘯,身形撲起,化抓為擊,兩個缽頭大的毛拳,一左一右,橫擂而來。

    這是一招“金鼓齊嗚”,這蒼猿果然還會武功!

    許庭瑤又是驚奇,又覺好玩,忍不住又使了一招“將軍解甲”,化解來勢。

    蒼猿可不知道許庭瑤只是在試探它的武功,早已激怒得兇睛凸出,毛手揮舞開闔之間,接連使出“移山填海”、“力劈五嶽”、“風雷交擊”,三招猛攻,掌風呼呼,勢道竟然十分凌厲。

    許庭瑤自然不會把蒼猿這一輪攻勢,放在眼裏,但他心中暗暗吃驚,要是換了一個武功較差的人,只怕早已接不下蒼猿這三招勢猛力沉的攻勢。

    敢情教蒼猿武功之人,就是因它力大無窮,周身皮毛堅厚,不怕敵人攻擊,教它的都是強猛進攻招式。

    那蒼猿一輪猛攻,仍被許庭瑤輕易化解,不由兇心突發,口中低嘯一聲,身子一側,竟然使出一式怪異身法,奇快無比的撲到許庭瑤身前,雙爪如鈎,閃電朝許庭瑤前胸抓落。

    許庭瑤也是太輕視了它,沒想到一頭畜生,竟然會學這般上乘身法,不由大吃一驚,右臂抬處,一記“橫架金梁”,朝上硬架。

    只聽“蓬”的一聲,蒼猿一個高大身軀,被震得離地飛起,直摔出去。

    那蒼猿確也了得,身在半空,雙爪划動,忽然打了一個筋斗落到一丈開外,金睛眨動,似有怯意,但霎那間,口中厲嘯一聲,身形又起,再次撲了過來。

    許庭瑤待它來得切近,右手向前揮出,這時他用了五成力道,一陣無形潛氣,直向蒼猿捲去。

    那知蒼猿竟然識得厲害,不等潛力捲到,身子向左問避開去,但一閃之後,張着血盆大口,又縱身撲來。

    許庭瑤瞧它糾纏不休,不禁劍眉一挑大喝一聲:“孽畜找死!”

    正待使出殺手,突然想到自己和蒼猿在竹樓前纏鬥了這些時候,依然不見有人出來,莫非阮大哥信柬上“遇阻可出示銀鏈”,即是指蒼猿而言。

    心念一動,右手急忙探懷取出銀鏈,在蒼猿面前晃了一晃。

    説也奇怪,那蒼猿本來兇睛怒凸,恨不得一下把許庭瑤撲噬抓下,這時忽然瞧到許庭瑤取出銀鏈,在它面前晃動,頓時低嘯一聲,狀極歡欣,嘻開大嘴,抓頭挖耳的只是朝許庭瑤打量,口中不住吱吱亂叫。

    許庭瑤見它瞧到銀鏈,果然態度有了轉變,似乎已不再仇視自己,但只不知它這一陣吱吱亂叫,是何意思?

    蒼猿等了一會,仍不見許庭瑤有什麼動靜,似乎已是不耐,口中吱吱的叫着,忽然走近過來,伸出毛手,拉許庭瑤的衣袖,一手卻朝竹樓連指。

    許庭瑤這才知道原來它要自己過去。

    當下就跟着蒼猿走到竹樓前面,抬頭瞧去,原來竹樓左側,還有一道竹梯,竹梯盡頭是一扇木門,門上鎖着一把小小銀鎖。

    那蒼猿走近竹梯,便自停了下來,張着闊嘴,嘻嘻直笑,毛手指指木門又指指許庭瑤,意思要他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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