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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斬將奪關

    站在左首的是一箇中等身材的五旬老者,生得濃眉吊眼,手提厚背九環金刀,此時忽然回頭朝右首那人低聲説道:“孫兄,看來咱們該出手了,藍真人和張道兄只怕已難支持下去。”

    左首那人五短身材,生得獰頭鼠目,一臉奸詐之色,聞言沉吟道:“兄弟總覺此事來的太以突然,咱們既已向副總護法請示,且看看再説。”

    沒羽箭盧同似乎不以為然,搖搖頭道:“不,那莫延年專和本教作對,他們趕在盟主壽辰之前,企圖剪除本教羽翼,自是意料中事……”

    話聲未落,突然“啊”了一聲道:“孫兄,情勢已急,張道兄不出十招,必傷在莫延年拳下,咱們豈能坐視不救?再説,那兩個老傢伙十分厲害,合咱們四人之力,還能抵擋,若是藍真人、張道兄有了失閃,憑咱們兩人,也萬萬不是他們的對手。”

    突聞莫延年洪笑一聲,道:“張五雲,老夫不信你還能接我幾拳!”

    呼的一拳,直搗而出。

    銀拂道人正在手忙腳亂之際,一個措手不及,但聽“砰”的一聲,擊在左肩之上,口中悶哼一聲,那還拿的住樁,登登的直退了五六步。

    沒羽箭盧同心頭一凜,急道:“孫兄快去接應藍真人,兄弟先把張道兄替下了。”

    話聲出口,人已一個箭步,飛掠而出,搶在銀拂道人身前,手腕一振,九環刀發出一陣啷啷之聲,大喝道:“張道兄且退,讓兄弟來會會名震關東的莫神拳,究竟如何厲害?”

    銀拂道人似是傷的不輕,望了沒羽箭盧同一眼,只是喘息,連話也説不出來,緩緩退了下去。

    莫延年冷哼道:“兔崽子,憑你也配?”

    沒羽箭正待發話,突覺一股暗勁直向當胸撞來,不覺大驚,急急向旁躍出,心頭暗自奇怪,忖道:“莫延年連手也沒動,一股‘無影神拳’,如何打出來的?”

    心念電閃,口中冷笑道:“莫大俠名列武林四友,原來竟以偷襲為能事?”

    莫延年哼道:“老夫只是警告你的,真要偷襲,你早就乖乖的躺下來了。”

    地行孫孫保也在此時,一躍而出,手中鑌鐵棍一記“跨山趕虎”,呼的一聲,竟朝萬里游龍攔腰擊去。

    鐵棍出手,才陰惻惻笑道:“李幫主看招。”

    藍真人原已屈落下風,但在地行孫殺出之際,他敢情為了保持身份,立時抱劍而退。

    地行孫孫保心中暗暗罵道:“好個不識好歹的苗子!”

    萬里游龍李劍農揮手一掌,一股掌風逼住了地行孫橫擊而來的棍勢,沉喝道:“孫朋友,依老夫相勸,千面教覆滅在即,你犯不上替他們賣命。”

    地行孫孫保鐵棍一撤,大喝道:“李劍農,你只是一個叫化頭,算得了什麼?”

    呼的又是一棍,斜打出手。

    萬里游龍左手斜拍,暗勁透掌而出,依然把地行孫的棍勢一下逼住,肅然道:“老夫自然算不了什麼?但在九大門派聯手之下,千面教非徹底予以消滅不可。”

    地行孫大笑道:“老化子,你在做夢!”

    萬里游龍李劍農突然臉色一沉,雙目炯炯,沉喝道:“老夫和貴會首領相識多年,才以好言相勸,孫朋友執迷不悟,莫怪老夫掌下不再留情。”

    原來紅槍會以連絡天下豪傑,反清復明為宗旨,從不介入江湖恩怨爭鬥之中,李劍農一幫之主,自然和他們首領相識。

    地行孫孫保大笑道:“李幫主只管動手,孫某早已脱離了紅槍會……”

    話聲未落,突聽“當”的一聲大震,沒羽箭盧同的一柄九環厚背金刀,被莫延年一拳擊中,震飛出去。

    同時但聽莫延年洪聲笑道:“兔崽子,老夫一連讓了你三刀,你連老夫一拳也經不起,還算什麼哼哈二將?”

    沒羽箭盧同金刀脱手,心頭大禁大駭,那裏還敢戀戰?連忙一個倒縱,掉頭朝崖下奔去。

    莫延年倒是並未追擊,依然靜靜的站在那裏。

    但就在此時,站在崖前的銀拂道人,卻忽然橫閃一步,銀拂當胸,擋住了去路,打了個稽首道:“盧關主且慢。”

    沒羽箭盧同一住足,厲聲道:“張道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銀拂道人含笑道:“貧道好不容易把他們引來此地,咱們正該聯手合擊,決不能放他們出去,如今勝負未分,盧關主怎的先要溜了。”

    這話倒是大有道理!

    沒羽箭不覺一怔,但他很快的冷哼丁一聲道:“張道兄既知聯手合擊,方才何以遲遲不曾出手?”

    銀拂道人低笑道:“盧關主怎麼懷疑起貧道來了?方才貧道傷在莫老兒拳下,盧關主不是親眼看見的麼?貧道還是盧關主招呼了才退下來的。”

    沒羽箭想他説的果然不錯,急忙低聲道:“張道兄快快讓開,憑咱們四人,只怕不是莫延年和李化子的對手,還是把他們誘入隧道中才能除去。”

    銀拂道人連連搖頭道:“不成,貧道聽説隧道中佈滿了惡毒埋伏,一個不小心,就得賠上老命,兩位關主走慣了,自然是河東熟路,貧道和藍道兄對關上埋伏,一無所知,一到裏面,豈不和他們同歸於盡?”

    他話聲説的雖然不算太響,且也並不低到那裏去。

    沒羽箭急道:“張道兄小聲些,機關埋伏,是對付敵人的,咱們自己人,還怕什麼?”

    銀拂道人依然搖頭道:“不成,盧關主認得貧道,機關暗器,可認不得貧道。”

    莫延年雖未追擊,但卻大聲笑道:“姓盧的,你們商量好了沒有?”

    沒羽箭急道:“張道兄還不快快讓路?”

    銀拂道人悠然笑道:“貧道覺得盧關主金刀雖被震飛,但莫老兒也沒用兵刃,你大可和他再徒手一拚……”

    沒羽箭大怒道:“張五雲你反了。”

    右掌疾出,人隨掌發,猛向銀拂道人衝擊運去。

    銀拂道人身形不閃不避,大笑道:“奇了,盧關主不敢找莫老兒徒手拚搏,卻找自己人下手。”

    左手一探,迎着沒羽箭掌勢接來。

    雙掌乍接,但聽蓬的一聲,沒羽箭盧同那是銀拂道人對手,頓覺右臂如折,打得他翻了一個筋斗,身子連滾帶摔,跌出四五步之遠。

    銀拂道人口中輕笑一聲道:“依貧道相勸,盧關主一樣和人拚命,還不如找莫老兒的好。”

    沒羽箭盧同擰腰一竄,身形霍地縱起,雙目通紅,滿口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悶聲不響,左手揚處,打出一大片寒星,飛舞交織,直向銀拂道人當頭罩來。

    他外號沒羽箭,這一蓬暗器,果然是三寸長的丟手箭,箭簇發藍,顯然淬過劇毒!

    尤其他這一記手法,隨手撒來,少説也有二十幾支,勢勁力急,別個威力。

    可見他在這甩手箭下,下過不少苦功,沒羽箭的外號,確也名下無虛,只是他找錯了對手!

    銀拂道人手中銀拂,專破種種歹毒暗器,連當年千面教副教主五面妖龍祝少遊獨步武林,無人能破的“金蝗陣”,都毀在他銀拂之下。

    區區二十幾支丟手箭,對別人也許是殺着,但在銀拂道人眼裏,就看成了小玩具一樣稀鬆!

    一蓬毒箭,疾如飛蝗,眼看就要射到銀拂道人身上!

    銀拂道人依然連動也沒動,口中笑道:“盧關主怎麼把貧道當作敵人,就是要放箭,也該對準了莫老兒放呀!”

    右手拂塵,忽然輕輕一揮,但聽呼的一聲,二十四支毒箭,好像風吹柳條,向上一揚,仍然保持原來的勢道,順着拂塵揮出方向,卷飛出去!

    沒羽箭盧同方自一驚,突然大叫一聲,一下跌坐地上,雙目緊盯着銀拂道人,厲聲喝道:“你不是張五雲!”

    左手掩着右肩,緩緩起下一支小箭,那正是他自己的東西。

    敢情銀拂道人在卷飛他一蓬毒箭之時,把最後的一支,回敬了過去。

    沒羽箭話聲方落,銀拂道人手持銀拂,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面前,笑道:“貧道原是西崆峒銀拂子,是你盧關主認錯了人,硬把貧道叫成張五雲的。”

    沒羽箭盧同臉如死灰,坐在地上,探懷取出一樽解藥,在傷處敷好,色厲內荏,哼道:“你們要把盧某怎樣?”

    銀拂道人拂塵朝前一指,笑道:“咱們找的是千面教,但找你們的人也已經來了一回了。”

    沒羽箭盧同回頭一瞧,不禁臉色大變!

    原來這一瞬工夫,地行孫孫保和萬里游龍的一場搏鬥,早已結束,孫保神情萎頓,被人反剪雙手,縛了起來。

    崖前,不知何時已多了三個人,一個是穿灰布長袍的長者,正在和萬里游龍李劍龍説話。

    另外兩個是一式灰勁裝的漢子,所持紅纓長槍,正朝自己走來!

    沒羽箭盧同自然認識,這兩人正是紅槍會的會友。

    就在此時,那灰袍老者突然轉過臉來,面情嚴肅,兩道寒電般的目光,直向盧同射來,手中展開“日月雙懸旗”,沉聲喝道:“盧同你沒羽箭。”盧同俯首道:“屬下知罪了。”

    灰袍老者收旗入袖,沉聲道:“你們把他拿下。”

    兩名灰衣勁裝漢子答應一聲,立時取出牛筋繩索,走上前來,把沒羽箭盧同捆起。

    灰袍老者朝萬里游龍李劍農,無影神拳莫延年拱拱手道:“多謝李幫主,莫大俠了。”

    目光一抬,又朝銀拂道人一拱手,説道:“這位大概就是西崆峒銀拂道長了?老朽杜剛,久仰道長盛名,今晚幸會之至。”

    銀拂道人聽他報出名號,心頭暗暗一怔,迅速忖道:“原來他就是昔年掌劈過山虎的前朝大內侍衞杜剛。”

    一面連忙稽首道:“善哉,善哉,原來是杜大俠,貧道失敬子。”

    灰袍老者向三人再一拱手,説道:“老朽公事在身,失陪了。”

    説完,朝兩名漢子揮了揮手。

    兩名灰衣漢子立即押着沒羽箭盧同、地行孫孫保,往谷外而去。

    銀拂道人等三人走遠,不覺笑道:“紅槍會倒是會揀現成。”

    萬里游龍李劍農道:“人家已經來了幾日,大概是摸不清鷹愁三關的路數,是以遲遲未曾下手,是曾長老發現了他們。

    才知此間有他們哼哈二將助紂為虐,方才臨時派人通知了他們,不然紅槍會的人,咱們也不好處置。”

    銀拂道人道:“原來如此。”

    莫延年抬頭望望崖上,濃眉一皺,説道:“咱們戰事已告結束,那女娃兒去了半天,也該得手了。”

    話聲甫落,只見關上忽然亮起兩盞綠燈。

    假扮藍法鶴的擒龍手曾雲喜道:“幫主,咱們可以進去了。”

    這時但見從隧道中陸續走出四名錦衣漢子,為首一人手捧令箭,朝崖前四人躬身道:“在下奉令恭迎四位入關。”

    萬里游龍朝大家頷首道:“咱們那就進去吧!”

    説完,當先朝崖前走去。

    他因隧道之中,埋伏了機關,自然不好和莫延年、銀拂道人謙讓。

    擒龍手曾雲立即搶在前面,説道:“本真人替三位帶路。”

    那為首錦衣漢子一躬身道:“在下兄弟先替諸位開道。”

    話聲一落,魚貫朝隧道中走去。

    大家曾聽金花説過,斷魂關隧道之中,機關密佈,縱是飛鳥,也難渡過,此時面臨黑黝黝的洞口,望去深不見底!

    光是從洞內吹出來的冷風,就使人有陰寒刺骨之感。各人心頭,不期微生凜戒!

    但人家四個迎迓的人,已然進入隧道,大家自然也只好跟着走入。

    這座隧道,入口處僅容兩人並肩而入,但到了裏面,忽覺地勢極為空曠,只是一片漆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同行四人內功修為,都是已臻上乘的人,但凝足目力瞧去,依然景象模糊,一丈以外的景物,休想看的清楚。

    正當越走越黑之際,那走在前面領路的錦衣漢子身上,忽然發出閃閃光亮,那光亮雖極微弱,但已是夠後面的人,看清他們的腳步。

    擒龍手曾雲跟在為首那人身後,五指半屈,暗暗凝聚了他獨步武林的“大鷹爪功”。只要發現對方稍有異動,立可把他一把抓到。

    這時不禁暗“哦”一聲,忖道:“原來他們衣上塗了磷光,敢情這四個人是專門行走隧道,迎接來的人。”

    這條隧道,約有半里束長,真要發動埋伏,來人武功再高,也決難全身而退,“斷魂關”,當真名副其實,若想硬闖,就非斷魂於此不可!

    大家有四人引路,約摸走了盞茶工夫,便已穿過隧道,到達出口。

    四名錦衣漢子已分左右站定,直等四人魚貫走出,才一齊躬身施禮,狀極恭敬。

    只見離出口不遠處,站着一個身穿青布長衫,左肩上斜掛一條紅帶的漢子,正身而立。

    那為首的漢子等四人出口之後,立即趨上前去,手捧金批金箭,高舉過頂,口中説道:“屬下繳上關令。”

    青衣人伸手接過令箭,然後揮了揮手。

    四名錦衣漢子立即迅快退入隧道。

    萬里游龍看在眼裏,不禁暗暗皺了下眉,忖道:“賊黨防範嚴密,這一關哼哈二將雖已除去,但這些人卻是不好控制。”

    那青衣人朝四人躬身一禮,説道:“四位請隨在下來。”

    説完,轉身往前行去。

    四人到了此地,只好隨他而行,又走了一箭遠近,但見山坳間出現了一座莊院。

    青衣人領着四人一直走入院中,到得階前,腳下一停,朝上躬身道:“屬下已恭迓四位貴賓到來繳令。”

    廳上並肩走出兩人,一個身穿青色勁裝的少年,正是沒羽箭盧同的兒子。另一明眸皓齒,體態輕盈的苗裝少女,卻是珠花。

    兩人手挽着手,好不親密?只聽珠花嬌聲道:“盧大哥,我師父來啦,還不快快放手?”

    説着,用手輕輕一推,掙脱了他挽着纖腰的手臂。

    擒龍手看在眼裏,心中暗道:“看來他已經着了珠花的道了。”

    那青衣少年只得躬身道:“晚輩盧全義叩見藍老前輩。”

    擒龍手含笑道:“賢侄不用多禮,先收了關令,咱們到裏面再説不遲。”

    盧全義不敢違拗,只得應了聲“是”,從青衣人手中接過令箭。

    那青衣人繳上令箭,立即往外退去。

    擒龍手曾雲把眾人讓入廳中,一面回頭朝珠花含笑道:“你在他身上施了什麼手腳?”

    珠花嬌一聲笑道:“我趁他不備時,點了他三陰穴,一身武功,等於全失了,不然,他會這般聽話?”

    説着,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接道:“這是斷魂關隧道總圖。”

    擒龍手接過之後,立即轉呈給萬里游龍,一面雙眉微皺,説道:“不知幫主有何指示?”

    萬里游龍卻以“傳音入密”,説道:“方才老夫已和莫大俠、銀拂道兄交換了意見,咱們在盟主壽辰以前,此間必須保持原狀,才不致打草驚蛇。你仍以藍法鶴身份帶珠花回至第一關,三位長老此刻已可到達關前,你要杜長老、宗長老兩人,喬裝哼哈二將,主持此關,孟長老率領四名護法弟子,同來聽候差遣。”

    擒龍手點道:“屬下遵命。”

    接着回首朝珠花道:“丫頭,無法通過隧道。”

    擒龍手道:“那就帶上關令好了。”

    珠花從盧全義手上,取過關令,笑道:“盧大哥,師傅還要借用一下關令。”

    盧全義被她閉了三處陰穴,全身武功雖廢,但仍能開口説話,他目光望着眾人,忍不住問道:“你們把家父怎樣了?”

    銀拂道人道:“令尊和孫兄,就可回來,盧賢侄不用耽心,且坐在一旁,休息一回。”

    盧全義果然不敢多説,在邊上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擒龍手曾雲以“傳音入密”朝銀拂道人説道:“道兄問問此子,他可知落魂關的情形?”

    銀拂道人頷首示意,一面回頭問道:“盧賢侄,一定去過落魂關了?”

    盧全義望了他一眼,道:“在下曾隨家父去過。”

    銀拂道人道:“中有些什麼埋伏?”

    盧全義道:“説來道長也許不信,在下只知道出了咱們這裏,就一條五里長的峽谷,名為落魂峽,峽口設有一道鐵柵,進入鐵柵,就是落魂關了。”

    銀拂道人道:“裏面如何?”

    盧全義道:“那鐵柵之內,是一座道觀,未奉特許,不準任何人出入,在下雖是隨同家父前去,也只能在觀外休息,不得進去。”

    銀拂道人間道:“什麼身份的人,才能進去?”

    盧全義接道:“什麼人也不能進去,就是家父、孫二叔、藍真人,也要有副總護法的命令,才能入觀。”

    銀拂道人心中暗道:“那道觀之中,必有極大機密,才會防範的如此嚴密。”

    接着問道:“那觀中除了麻冠道人,還有什麼人?”

    盧作義道:“在下也不清楚,好像只有副總護法和他門下弟子。”

    説話之時,廳外傳來了一陣腳步之聲,但見沒羽箭盧同,地行孫孫保陪同一個豹頭環眼一臉絡腮短鬚的老化子走了進來。

    這老化子正是丐幫四長老之一的伏虎手孟忠,他身後還緊隨着四個中年化子,是四位護法弟子。

    只要看他們每個人太陽穴高高鼓起,分明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沒羽箭盧同呵呵一笑,朝上拱拱手道:“三位遠道而來,兄弟深感簡慢。”

    莫延年正待答話,盧全義忽然臉色一變,顫聲道:“你不是我爹,你們究竟把我爹怎樣了?”

    原來沒羽箭盧同,是丐幫長老噴霧獸杜志大,地行孫孫保是穿雲丐宗煌兩人所喬裝的。

    丐幫中人雖擅易容之術,但為時匆促,臉上縱然易了容,聲音終究有些不對,旁人也許不易發覺,親若父子,自然一下就聽出來了。

    沒羽箭盧同不覺一怔,不知自己那裏被他看出破綻來了?還未開口!

    萬里游龍一擺手道:“盧世兄説的不錯,他們是敝幫兩位長老改扮的。”

    盧全義道:“那麼我爹和孫二叔?”

    萬里游龍道:“令尊和地行孫孫保,已被紅槍會召回去了,咱們志在消滅千面教,決無難為盧世兄之意,不過在十天之內,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屈留盧世兄,還望你好好和咱們合作才好。”

    盧全義道:“你們要在下如何合作?”

    萬里游龍道:“十天之內,你不準離開此房,過了十天,就放你離開此地。”

    盧全義問道:“這十天期限,為了什麼?”

    萬里游龍道:“十天期限,就是九大門派殲滅千面教的日期。”

    盧全義想了想道:“好,在下答應了。”

    正説之間,只聽階前有人説道:“屬下楊殿臣報告。”

    假扮沒羽箭盧同的噴霧獸杜志沉喝道:“進來。”

    只見一名青衣勁裝漢子應命而入,朝上施了一禮,但一眼看到無影神拳莫延年和丐幫幫主萬里游龍李劍農兩人,赫然在座,不禁變了臉色。

    沒羽箭盧同怕自己口音不對,被人聽出破綻,急忙以“傳音入密”朝盧全義説道:“你要他但説無妨。”

    盧全義三陰脈穴遭閉,而且自己父親和孫二叔都已棄關而去,自己自然也用不着再替千面教賣力,這就依言説道:“楊殿臣,你只管據實説就是了。”

    楊殿臣在哼哈二將面前,在斷魂關上,敢情是身份不算太低,他聞言之後,立即應了聲“是”,説道:“屬下奉孫副關主之命,趕去三關,向副總護法報告,副總護法傳下令來,要關主、副關主堅守此關,若是藍真人的第一關已失,更不能放任何人入關。”

    銀拂道人心中暗道:“麻冠道人果然厲害。”

    一面憤頑作色,冷冷笑道:“這老道士當上了一名副總護法,就目空一切,他要兩位閉關不納,貧道和藍真人,豈不是該死麼?”

    楊殿臣望一眼,低頭不語,卻朝沒羽箭盧同,地行孫孫保躬身道:“屬下告退。”

    正待轉身退出。

    銀拂道人喝道:“且慢。”

    楊殿臣停步道:“道長有什麼事?”

    銀拂道人早已在他問話之時,以“傳音入密”朝盧全義問道:“此人可是你父手下?”

    盧全義穴道受制,無法以“傳音”回答,只好朝他微微搖頭。

    楊殿臣話聲出口,銀拂道人已霍地站起,説道:“貧道要你暫時留下。”

    楊殿臣目光迅速一動,抗聲道:“那是為了什麼?”

    銀拂道人道:“貧道覺得你還是留下的好。”

    説話聲中,人已到了楊殿臣面前。

    楊殿臣臉色一變,一手按着刀柄,冷笑道:“道長要待怎的?”

    銀拂道人拂塵輕輕一揮,笑道:“你先站着別動,貧道有話問你。”

    他這一拂,已然拂中了楊殿臣的穴道,回頭笑道:“盧賢侄,你現在可説子。”

    盧全義道:“他是麻冠道人門下大弟子松風道人的門徒,因此凡有和三關連絡事宜,孫二叔都是派他去。”

    銀拂道人點頭道:“這個貧道早就看出來了。”

    莫延年奇道:“道兄如何看出來的?”

    銀拂道人微微一笑道:“麻冠道人昔年以摺鐵刀,掌心指,聞名武林,他身邊佩的摺鐵刀,方才和貧道説話之時,左手暗暗捏訣。正是掌心指的手法,若非麻冠道人門下,當是他的徒予徒孫,留下此人正好給咱們引路。”

    萬里游龍點頭道:“道兄説的極是,咱們差點忽略了。”

    話聲一落,立即朝假扮哼哈二將的噴霧獸杜志大,穿雲丐宗煌二人吩咐道,“這第二關乃鷹愁三關出入要道,兩位長老就留守此地.不用隨咱們去了,尤其隧道中暗布機關,好在咱們已有總圖,必須善為控制,可命四名護法弟子接替。”

    杜、宗二長老一齊欠身道:“屬下遵命。”

    萬里游龍目光一轉,拂髯笑道:“三關已得其二,最後一關,咱們務必在今晚一鼓而下,麻冠道人一身功力,不可輕估,也許還有一場激戰,時光不早,莫兄、道兄,咱們早些趕去才好。”

    莫延年道:“不錯,此刻差不多已有三更天了,咱們不但要打他個措手不及,而且還得在五更以前趕回九江去呢!”

    銀拂道人道:“好,那就要他帶路。”

    舉手一掌,推開暢殿臣被制穴道,但卻屈指連擊,又點了他兩臂穴道。微笑道:“方才咱們説的,你全聽見了?”

    楊殿臣道:“聽見了又如何?”

    銀拂道人道:“請你帶路。”

    楊殿臣冷笑道:“在下要是不答應呢?”

    銀拂道人笑道:“貧道料你想你一定會和咱們合作的很好。”

    楊殿臣大笑道:“你在做夢。”

    莫延年怒道:“小子,你和咱們倔強,那是自找苦吃。”

    楊殿臣道:“大不了你殺了我。”

    莫延年提着右手一步就跨到他面前,洪聲道:“殺你易如反掌,你若敢再隊牙縫裏進出一個不字,老夫先點你五陰絕脈,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楊殿臣久聞關東一拳之名,知他不大好惹,不禁面有懼容,果然閉口不言。

    銀拂道人搖手道:“莫兄息怒,此事還是由貧道來和他説。”

    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銅管,遞到楊殿臣面前,接着問道:“你認識這是什麼暗器麼?”

    楊殿臣目光和銅管一接,不禁變色道:“化血針筒!”

    銀拂道人點頭道:“你知道就好。”

    楊殿臣打丁個冷噤,説道:“你要殺人滅屍?”

    銀拂道人道:“你如肯好好和咱們合作,就不至於落個奇毒蝕骨,毛髮無存。”

    死,到底沒有一個人不怕的,何況被“化骨針”打中的人。

    不但死,而且還死的屍骨無存,毛髮盡化,這是何等慘酷之事?楊殿臣從脊尾泛起一股寒意,機伶伶一顫,問道:“你要在下如何?”

    這不就成了?銀拂道人微微笑道:“貧道已經點了你兩臂穴道,除了雙手不能運用,仍可奔走如飛,替咱們帶路應該不成問題。”

    楊殿臣張張口,要待説話!

    銀拂道人接着又道:“這‘化血針’的威力,你是知道的,普通一按機簧,可射出兩丈左右,但貧道如再以內力催發,射出五丈,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你輕功再好,也決難逃出貧道手下。”説到這裏,微微一笑道:“當然,如果遇上樹林,你只要逃入林中,可以借樹身掩護,‘化血針’就打不上你了。但貧道人稱風火道人,你總聽江湖朋友説過貧道的青磷箭吧!那是貧道獨門霸道火器,一經發射三數丈方圓,無物不燃,連山石都能燒成粉末,你如妄想逃走,那就得向火神爺去報到了。”

    説完,袖管一擄,腕底露出一個箭筒,正是風火道人的歹毒火器“青磷箭”!

    楊殿臣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銀拂道人笑了笑道:“好了,貧道已經把要説的話,全交待清楚了,諸位道兄,咱們可以走了。”

    楊殿臣沒有説話,轉身往外行去。

    伏虎手孟忠迅即站起,朝銀拂道人低聲道:“道兄,此人交給老化子吧。”

    銀拂道人笑道:“孟大俠要替貧道看人麼?”

    伏虎手洪笑道:“道兄和莫大俠,幫主三位,還要對付麻冠道人,這看人的事兒,老化子自問還能勝任。”

    銀拂道人道:“孟大俠好説。”

    伏虎手沒待他説完,已經大步跟着楊殿臣身後走去。

    銀拂道人只得由他,當下就和萬里游龍李劍農,無影神拳莫延年,一起隨同伏虎手步出莊院。

    噴霧獸杜志大,穿雲丐宗煌送到門口。

    萬里游龍又回頭叮囑道:“此地居三關之中,地勢極為重要,絲毫疏忽不得,你們必須立時行動才好。”

    噴霧獸杜志大道:“幫主放心,屬下省得。”

    一行人由楊殿臣領路,轉出山坳,前面就是一條山澗,水勢奔騰而下,大家走上了危崖陡壁之下的一條仄徑,貼壁沿澗而行。

    萬里游龍嘆道:“好一處險要所在,這鷹愁峽果然地勢奇險,別説他們在這裏設下三道關口,就是沒有三道關口,只須一人扼守,就有最高武功的人,也休想闖得過去。”

    莫延年道:“李老化子可是看的眼紅了,這個還不容易,咱們宰了麻冠老雜毛,他現成有一所道觀就給你做化子窩好了。”

    銀拂道人笑道:“莫兄這就不對了,這深山之中,幾十裏不見人煙,若是搬來了,叫他們到那裏要飯去?”

    萬里游龍道:“看來道兄也想打這裏的主意了?”

    銀拂道人笑道:“這話不錯,裏面現成有一所道觀,貧道只要找幾個徒子徒孫,不就是名正言順當上了觀主子麼?”

    這幾句話的工夫,已走了將近一里來路,眼看地勢越往裏走越窄,兩邊山根漸漸向裏抱攏,一條磴道,斜傾而下,似是通向谷底!

    一行五人,貼壁而行,正在奔行之間,走在前面的伏虎手孟忠,忽然朝身後打了個手勢。

    就在此時,帶路楊殿臣,和伏虎手孟忠,已經奔近谷底!

    這谷底形若仰孟,四面都是峭壁,到處巨石成堆,地下細流縱橫,潺潺有聲!

    到此似是已無路徑,峭壁間松蘿倒掛,在幽暗月色之下,看去極是陰森。

    只聽有人大喝一聲道:“是什麼人?”

    楊殿臣迅即答道:“是那一位師兄?小弟楊殿臣。”

    伏虎手孟忠隨在他身後,走落谷底,舉目看去,但見在雙方答話之時,已從一處大石堆中,轉出兩個佩刀漢子。

    只聽左邊一個喝道:“楊師弟,隨你同來的是什麼人?”

    楊殿臣道:“他……是……”

    伏虎手已然跨上一步,抱拳道:“老夫孟忠。”

    話聲出口,人已閃電般欺到了兩人身前,雙手疾發,使出“大鷹爪手”,五指如鈎,同時朝兩人抓去。

    他雖然出手極快,但對方兩人身手也是不弱,何況對伏虎手早已心存懷疑,他從楊殿臣身前越出,兩人同時向後躍退。

    左首一個迅快拔摺鐵刀,向前攻出一圈刀花,口中喝道:“邵師弟,快去通報李師叔。”

    右首漢子返身就走,急急朝石堆中閃去。

    伏虎手孟忠一招落空,猛然大喝一聲,飛起一腳,踢向左首漢子執刀右腕,功凝右手,揚手一拳,朝那右首漢子身後追擊運去。

    他外號伏虎手,這一記“隔山打虎”拳,正是他的看家本領,但聽呼的一聲,一團陽剛拳風,有如怒潮洶湧,快若雷奔,衝擊而出!

    但聽“砰”的一聲,那右首漢子堪堪奔到一座大石堆成的洞穴門口,後心如遭雷轟,口中發出一聲慘叫,倒地不動。

    伏虎手孟忠鬚髮如戟,雙目圓睜,大笑一聲,凜着天神,朝左首漢子大步欺去,掄手又是一拳,迎面劈出。

    左首漢子眼看師弟被他一記劈空拳,當場擊斃,心頭一怯,急急往後躍退!

    那知伏虎手一拳出手,人已閃電般竄子過來,口中洪喝一聲:“你還在往那裏走?”

    左手五指如戟,已然一把抓住他胸膛。

    這一段話,説時遲,其實只是眨眼間事,就在伏虎手孟忠抓住那漢子前胸之際,石堆洞窟間人影一閃,出現了一個頭戴道帽,身穿灰袍的道人,那灰衣道士,有如幽靈一般,一下閃到伏虎手身後,手中一柄狹長緬刀,直指後心,冷峻的道:“朋友放手……”

    伏虎手孟忠久經大敵,對方剛一欺到身後,他已身形電旋,手中抓着那個漢子,當作盾牌般往後掃去。

    這真是説時遲,那時快.灰袍道人剛喝出“朋友放手”,忽然間,他身軀似乎微微一震,足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

    目射兇光,朝四下轉動了一下,沉哼道:“是什麼……人……”,話聲未落,一個身子,忽然往後倒去。

    伏虎手孟忠看的大奇,丟開手中抓着的屍體,跨前一步,凝目瞧去,但見那灰袍道人雙目圓睜,嘴角間緩緩流出鮮血,雙手掩胸,業已死去!

    心中暗道:“他似是死在內家重手法之下的!”

    心念方動,只聽無影神拳莫延年洪聲笑道:“原來麻冠老雜毛門下,也不過如此,連老夫一拳也經不起!”

    伏虎手孟忠久聞“關東一拳”莫延年“無影神拳”,名震武林,但想來大概也和自己“隔山打虎”差不了多少。

    這回他親眼目睹,莫延年少説也還在六七丈以外,居然無聲無息,就一舉把灰袍道人擊斃,而且自己就站灰袍道人對面,竟會一無所覺!

    由此可見武功一道,天外有無人上有人,自己以“隔山打虎拳”,博得“伏虎手”之名,但和人家一比,直有天壤之別!

    他原是直心腸的人,想到這裏,不禁濃眉一挑,洪聲道:“莫大俠,你這記無影神拳,當真不愧神拳雅號,直到今晚,老叫化子算是服了你了。”

    莫延年大笑道:“好説,好説,孟老哥隔山打虎,名動江湖,何用自謙?”

    萬里游龍道:“現身的三人,都已解決了,孟長老快去瞧瞧這堆大石裏面,還有沒有潛伏的人?”

    伏虎手答應一聲,一伏身往石窟中鑽了進去。

    一回工夫,只見他返身退出,説道:“別看這堆大石裏面,地方倒是不小,居然隔成三間房屋,已經沒人了。”

    萬里游龍點點頭道:“那麼咱們該快走了。”

    伏虎手洪喝道:“喂,楊朋友,該走了。”

    楊殿臣眼看他們舉手之間,連斃了李師叔和兩個師兄,早已嚇破了膽,站在那裏,呆若木雞!

    這時聽到伏虎手的一聲沉喝,那敢怠慢,立即當先舉步領着人朝亂石堆繞行過去。

    原來繞過那堆亂石,峭壁岸石之下,果然又有一條似路非路的上崗磴道,幾人腳下加緊,片刻工夫到達谷頂。

    這谷頂樹木稀疏,到處俱是讒讒怪石,四外重山峻嶺,高插天半,不知比谷頂高出多少?楊殿臣領着眾人從嶺脊往下行去,又走丁裏許光景,但見前面鏡屏似的矗立着一塊兩丈高的石屏。

    上面寫着“落魂關”三個擘窠大字!

    楊殿臣走近石屏,相距還有二三丈遠,腳下忽現趑趄,回身望了伏虎手一眼,似欲張口説話!

    突聽一聲洪喝:“站住”。

    喝聲傳出,但見從那石屏後面,轉出一個頭戴道帽,身穿灰袍的黑鬚道人!

    道人身後,跟着兩個身穿勁裝的漢子,三人並肩排開,攔住了去路。

    那黑鬚道人目光如炬,手中拂塵一指,沉喝道:“楊殿臣,他們是你領來的麼?”

    楊殿臣見到黑鬚道人,似是十分害怕,打了個哆嗦,低頭道:“弟子叩見二師伯,只因弟子身不由己……”

    黑鬚道人拂塵一揮,喝道:“你被他們點了穴道?很好,站開去。”

    銀拂道人喝道:“孟兄,小心他下毒手。”

    喝聲未落,楊殿臣正待後退,突然口中悶哼一聲,仰天栽倒。

    伏虎手孟忠看的大怒,喝道:“好個賊道,你敢出手傷人?”

    呼的一拳,直搗過去。

    黑髮道人拂塵一圈,硬接了伏虎手一記拳風,冷冷道:“貧道處置叛徒,有何不對?”

    伏虎手孟忠眼看他輕描淡寫的接下了自己八成力道一記“隔山打虎”,心下也不禁暗暗震驚,怒哼道:“但他是咱們領路的人。”

    黑鬚道人道:“這就更該殺了。”

    伏虎手沉聲道:“老化子不願和你耗時鬥口,你可以出手了。”

    黑鬚道人道:“且慢,貧道聽説李幫主和莫大俠全都來了,不知確否?”

    原來萬里游龍和莫延年、銀拂道人三人,立身之處,被巨石擋住了視線,黑夜之間,他無法辨認來人面貌?銀拂道人飄然行出,笑道:“道兄還漏了一個貧道。”

    黑鬚道人看清銀拂道人面貌,似是微微一怔,問:“你是西崆峒銀拂子?”

    銀拂道人笑道:“非也,非也,道兄怎麼連貧道也認不得了?”

    左手一攤,掌心赫然是一塊銀牌。

    黑鬚道人看的臉色一變,點頭道:“你是張五雲,這就難怪了,從這裏出去的人,領着別人闖關,自然一路通行無阻了。”

    銀拂道人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原來風火道人張五雲是從這裏派出去的。”

    一面呵呵笑道:“李幫主,莫大俠兩位,要貧道陪同前來,拜會令師,道兄現在該放行了吧?”

    萬里游龍和莫延年早已跟着銀拂道人身後,走近石屏前面。

    黑鬚道人臉色陰沉,望了四人一眼,自知不是對方敵手,立即點頭道:“好吧,三位稍候,貧道立時飛報家師。”

    銀拂道人道:“那倒不用道兄費心,咱們自己會進去的。”

    黑鬚道人張了張口,似待説話,但卻突然往後倒去!

    銀拂道人身法奇快,身形一閃,銀拂已經出手,朝左右兩名漢子肩頭拂去。

    這一下變起倉猝,兩個灰衣漢子還沒看清他們師父是如何倒下去,眼前一花,已被拂中了穴道。

    伏虎手孟忠也未看清銀拂道人出手,忍不住奇道:“道兄如何把他制住的?”

    銀拂道人笑道:“他是麻冠道人手下七兇之一,這等人還制住他作甚?”

    這兩句話的工夫,黑鬚道人屍體,已在漸漸腐化。

    伏虎手吃驚道:“道兄使的是‘化血針’麼?”

    銀拂道人道:“咱們為時無多,用歹毒暗器,對付兇人,正是最好不過。”

    話聲一落,銀拂倏揚,朝兩名灰衣漢子輕輕一揮,解了兩人穴道,説道:“快在前面領路,若敢違拗,你們師父就是榜樣。”

    那兩名漢子眼看師父已死,自己兩人除了雙足還能走動。

    一身功力若廢,那裏還敢倔強,狠狠的望了銀拂道人一眼,一聲不作,轉身朝石屏後走去。

    伏手孟忠正待跟着他們身後走去。

    當先朝石屏後走去。

    屏後是一條窄窄的石衚衕,兩邊石壁如削,上面只露出一線天光,幽暗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但同行四人,都是身負數十年內功修為,只要有一絲天光,就可看的清楚,但見這條石衚衕,轉彎抹角,曲折時多。

    突出的怪石,如犬牙、如劍戟,十分尖鋭,只要稍一不慎,就得勾破衣衫,甚至劃破皮肉!

    那兩個灰衣漢子對這條石衚衕,自是十分熟悉,因此連奔帶躍,走的極快。

    銀拂道人跟在他們身後,心中暗暗冷笑:“這兩邊石壁上,這些突出的怪石,縱然塗了一層毒粉,對咱們四人,又有何用?”

    心念轉動,突聽萬里游龍沉聲道:“不對,大家快屏住呼吸。”

    話聲入耳,銀拂道人忽然心頭一動,暗道:“果然不對,這兩邊犬牙般的尖石,雖然刺不到自己四人,但因前面兩人奔行極快,經他們衣袂飄拂,無形中就把石壁上塗着的毒粉吹飄起來,豈不正好讓後面的人吸入鼻中。”

    轉念之間,正待攔住兩人!

    那兩個灰衣勁裝漢子敢清聽到了萬里游龍的喝聲,趕緊縱身急躍,一個轉彎,便自不見。

    銀拂道人看的大怒,沉喝一聲:“你們給我站住!”

    身形撲起,跟着朝轉彎角上掠去!

    他追蹤兩人,身法自然極快,那知,剛剛轉過彎角,就看到兩人已然聞聲站住不動。但自己卻因去勢奇快,一時幾乎收勢不住,撞上兩人!

    這下換了旁人,就非和前面兩人撞作一堆不可,但銀拂道人終究功力非凡!

    一瞥之間,看到兩人已然停住,立即及時提吸真氣,硬把掠去的勢道,在半空中剎住,一下瀉落地面。

    這一落地,頓時覺得不對,敢情這拐彎角上,鋪着一層浮沙!

    銀拂道人在空中提吸真氣,硬肥前潰之勢剎住,瀉落地面之時,一點虛勁,全已用完。

    待到發覺不對,再待提氣上躍,已是不及,雙足一下陷下去了尺許光景!

    他究是久經大敵之人,心知上當,立即提吸真氣,右手銀拂猛地向空一圈,陷入沉沙的雙足,隨着往上拔起,口中大喝一聲:“當心浮沙!”

    人已從兩人頭頂飛越而過,左手袍袖一揮。同時朝兩人劈擊下去。

    他怒極而發,這一記袍袖,威勢何等凌厲?兩個勁裝漢子但覺一股令人窒息的罡風,宛如泰山壓頂而下,連吭也沒吭一聲,雙雙撲倒地上。

    但見兩倒下的身軀,立時緩緩往下沉去,瞬即不見。

    伏虎手吃驚道:“這段浮沙,倒是厲害的很!”

    身形一縱,飛落銀拂道人身邊。

    這條石衚衕地勢原極逼仄,只容兩人並肩可行,銀拂道人飛身落地,心中暗想:“對方若是在這裏鋪設浮沙,決不會只有轉彎角上一處。”

    心念閃電一動,左手運勁,在石壁上抓了一把石塊,朝前面投去!

    這一投,但見石塊落到地上,立即悄無聲息的沉入沙中,敢情只有自己立身的數尺地方,才是真正實地!

    心中暗暗一驚,正好伏虎手孟忠飛身縱落,萬里游龍和莫延年尚在身後,怕他們不知虛實,跟蹤飛來,趕忙喝道:“李幫主、莫大俠,不可過來,此處一片浮沙,只容得兩人立足。”

    萬里游龍和莫延年尚在轉彎角處,看不到前面情形,聽了銀拂道人的話,萬里游龍濃眉一皺,朝前問道:“道兄看看前面可有落腳之處?”

    銀拂道人道:“貧道不知道。”

    口中説着,又抓了一把石子,依次朝前投去。

    他手法極準,差不多每隔一尺,就投一一顆石子,那知一連投出二十幾顆石子,全然毫無聲息的沉入沙中,聽不到一點回音!

    石衚衕又已轉過彎去,這已證明了這一段路,並無落腳之處?伏虎手看的奇道:“以這二人的功力,不可能飛越二丈來遠,凌空轉彎。”

    銀拂道人點頭道:“孟長老説的極是,依貧道之見,可能在浮沙之中,另有接腳之處,只是為浮沙所掩,略微露出一點石尖,不熟悉走法,不易瞧的出來,且容貧道先來試他一試。”

    話聲方落,突然雙腳一軟,一個踉蹌,幾乎傾跌下去!

    伏虎手吃了一驚,忙道:“道兄怎麼了?”

    銀拂道人凝了凝神,穩住身子,緩緩坐下,説道:“這浮沙之中,含有奇毒,貧道方才陷下尺許光景,雙足已染上劇毒了。”

    伏虎手急道:“兄弟身邊,只有毒蛇解藥,不知幫主和莫大俠,有沒有解毒藥物?”。

    莫延年、萬里游龍聽説銀拂道人中了沙中奇毒,兩人同時以極快身法掠了過來。

    區區一塊兩尺來方的地上,一坐三站,已經擠得無法轉動。

    萬里游龍道:“孟長老,你還是把銀拂道兄,送到第二關去,老夫和莫兄,這就找麻冠賊道要解藥去。”

    銀拂道人雙目緊閉,舉起右手,搖了幾搖,意思是不要動他。

    莫延年道:“可惜平跛子沒來,他‘闢毒丹’可解百毒。”

    只聽頭頂有人接道:“誰找貧道?”

    莫延年喜道:“是平跛子!”

    石壁上那人低笑道:“不是我,還會是誰?哼,若非我老道跟在上面,你們走進這條石衚衕,早就着了人家的道了。”

    莫延年大聲道:“平跛子,別盡説廢話了,快下來了。”

    銅腳道人道:“我又不會飛,總得一步一步的走。”

    兩旁石壁,少説也有五六十丈以上,平滑如鏡,一個人就算輕功再高,也無法飛身而下。

    他話聲才落,但聽石壁上響起一陣“篤篤”之聲,沿壁而下,他果然一步步的走了下來!

    大家抬頭望去,只見石壁上正有一個人影,橫着身子走路,那“篤”“篤”之聲,自然是他銅腳碰在石壁上發出來的聲音。

    萬里游龍暗暗讚道:“這平跛子一岙力,果然非同小可。”

    須知練武之人,飛渡石壁,只有施展“壁虎貼牆”,沒有一個人能在平滑的石壁上,橫着身子走路的。

    不多一回工夫,銅腳道人已走到了十餘丈處。

    大家這才看清他倒退着走路,每一步都以銅腳用力踩入石壁數寸來深,藉以支持身子。

    然後以另一隻腳輕點石面,使銅腳迅快拔出,再以極快速度,踩到下一步石壁,穩住身子,這樣依次更換而下。

    他雖然有一雙銅腳支持身子重量,但在換步之時,依然需要拿捏得瘁,速度平均,若是出腳稍慢,一個人就非倒栽下來不可。

    莫延年大笑道:“平跛子,當年你真該把兩條腳,都換了銅腳,就沒有這般吃力了。

    銅腳道人輕輕飄落,哼道:“莫老兒,你知道什麼,這石壁上都塗滿毒粉,除了老道這雙銅腳,不怕劇毒,真還沾它不得。”

    説話之時,探懷取出藥瓶,傾了兩顆藥丸,放到銀拂道人口中,説道:“道兄快吞下去了。”

    銀拂道人張口吞下藥丸,依然坐着沒有作聲。

    以銀拂道人的功力,居然不敢開口説話,這浮沙上的劇毒,其厲害可知了。

    莫延年問道:“崖頂上,還有賊黨麼?”

    銅腳道人笑道:“方才有幾個,現在全都上路。”

    莫延年道:“麻冠老妖佈置倒是周密的很。”

    銅腳道人笑道:“佈置的不周密,還叫什麼落魂關?”

    萬里游龍道:“平道兄趕來,咱們論實力,已足可對付麻冠老妖了。銀拂道兄服下解藥,大概不妨事了,孟長老,你還是把他送到第二關去的好。”

    銀拂道人突然睜目道:“貧道不礙事了。”

    銅腳道人道:“道兄服藥後,藥力尚未完全行開,不宜行動。”

    銀拂道人倏在站起,搖頭笑道:“厲害雖是厲害,貧道這雙腳,差點也要裝上兩隻銅腳了,但貧道相信服了子道兄的‘闢毒丹’,若是連這點毒都解不了,還叫什麼‘闢毒丹’?”

    銅腳道人聳聳肩道:“好,你若要立時行動,就得再服一粒,才可無事。”

    果然又從藥瓶中傾了廠粒藥丸,遞將過去。

    銀拂道人接過藥丸,一下吞入口中,説道:“好哇,你假牛鼻原來還留了一手。”

    銅腳道人搖頭道:“這真是天大的冤枉,你在這裏靜靜的待一上盞熱茶工夫,有兩粒藥丸,就足夠了,但你既不肯多坐一會,就只好多耗我一粒靈丹,你當我這藥丸容易練制的麼?”

    銀拂道人道:“説來説去,你平跛子還是小氣,須知咱們時間寶貴,那能多耽一盞茶的工夫?”

    莫延年道:“道兄説的極是,咱們全出來了,若是天亮之前趕不回去,豈不自露行藏了麼?”

    銀拂道人道:“這一段浮沙,還是容貧道先去試試。”

    銅腳道人忙道:“且慢,兄弟現成有一隻百毒不侵的假腳。此事還由貧道來吧!”

    語音未絕,袍袖一揮,人已朝石衚衕的浮沙上飛去。

    崑崙派以“雲龍九折”身法,獨步武林,所謂“雲龍九折”,能在空中換氣,凌空翱翔,乃是內輕合一,至高無上的身法。

    銅腳道人這一施展輕功,只見他一條人影,倏左倏右,倏起倏落,在一片無處着力的浮沙之上,像點水蜻蜒,像掠波燕子。

    眨眼之間,已在三丈遠近的一段衚衕中往來飛翔了兩遍,最後身形一偏,一個轉身,隨着衚衕轉過彎去。

    在場四人,看他施展的“雲龍九折”身法,憑着一口真氣,迴翔低飛,忍不住喝起彩來。

    須知這一段衚衕,縱然鋪了浮沙,也不過三丈來遠,原也難不倒在場四人。

    只是輕功,最高也許可以一縱之勢,掠出四五丈遠,但武林中除了崑崙派“雲龍九折”折身法,誰也無法在竄中轉彎。

    這條衚衕,到了三丈處,就有一個轉彎角,就算你也能轉彎,但難保轉了彎就不是浮沙。

    你提着一口氣,總得有個接足之處,否則到了盡頭,提不住真氣,豈不就往下落去?這就是大家不敢輕易嘗試的緣故。

    銀拂道人出身崆峒,崆峒派也素以輕功著稱於世,銀拂道人那一把銀拂上,更具有獨到的功力。

    昔年黃山大會,他當眾表演,藉着銀拂向空疾圈之勢,身子冉冉上升,橫越十丈絕澗,因此大家以飛道人相稱,但他看了銅腳道人離地低飛的身法,也讚歎不已。

    就在大家叫“好”聲中,銅腳道人已疾快的從轉彎處飛了出來!

    只聽“篤”的一聲,他銅腳在右壁下留了一個數寸深的腳印,人已箭射飛落四人身邊,呵呵笑道:“貧道獻醜了。”

    莫延年道:“裏面可有落腳之處?”

    銅腳道人道:“有是有,不過和這裏一樣,須得轉過彎去,貧道已替四位老哥,在壁上留了一個足印,只要足尖點在貧道足印當中,就不慮沾上劇毒了。”

    萬里游龍李劍農道:“時間寶貴,咱們走吧。”

    銅腳道人道:“貧道替四位開路。”

    説完,當先飛身而起,掠過浮沙,一閃不見。

    四人跟蹤掠起越過浮沙,到得轉彎處,足尖在銅腳道人留的足印中間輕輕─點,借勢掠入轉龜,落到寶地之上。

    凝目瞧去,這一段衚衕,大概又有數丈之遙,又有一個轉彎,當然地上,也同樣是輕不放物的浮沙。

    銅腳道人這回不再在沙上回翔飛舞,多花氣力,在轉彎處石壁上留了一個腳印,繼續往裏掠去。

    這一路上,大家跟蹤飛掠,像這樣每隔一段就是一個轉彎,足有十餘個之多!一行五人,總算安然渡過,踏上了寶地。

    萬里游龍不信的道:“這十幾段落,都鋪廠浮沙,兄弟不信麻冠老妖門下,個個都能飛渡。”

    銀拂道人道:“也許他們自己人,另有通行之法,亦未可知。”

    前行不遠,石衚衕已到盡頭,前面一座石壁,擋住了去路,腳下是人工開鑿的一個穹門隧道,攔以大鐵柵。

    從鐵柵中望去,這隧道不過一箭來路,出口處依然是一個穹門,隱隱可見天光。

    鐵柵門內,站着兩個青袍佩刀道人,似是守護之人。

    銀拂道人搶前一步,低聲道:“這兩人由貧道來打發吧!”

    説完,當先大模大樣的走了過去。

    那兩個守護鐵柵的道人聽到腳步聲,不禁一怔,立即沉喝道:“來的是什麼人?”

    銀拂道人飄然走近,打了個稽首,道;“貧道張五雲,奉教主之命,陪同四位護法,來見副總護法的。”

    右手一伸,掌心中攤出銅牌,左手微微一抬,兩支“化血針”已悄無聲息的射了出去。

    兩個道人做夢也想不到對方會在出示銅牌之際,驟下殺手,化血針又來的悄無聲息,兩人連第二句話都沒出口,就翻身栽倒。

    萬里游龍濃眉一皺,道:“這一道鐵柵,粗逾兒臂,咱們如何進得去?”

    莫延年舉目四顧,道:“不錯,這鐵柵並無出入門户,只怕是由機關操縱,讓我來試試看。”

    大步跨上前去,雙手握住鐵棍,功運雙臂,使了一記“左右開弓”,緩緩向左右分去。

    莫延年功臻化境,神力無窮,但他用盡力氣,兩支鐵棍,雖被他拗彎了些,卻是動電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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