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一隻亮晶晶的陣子,盯着尹天騏道:“你和孟長老説,我跟他學易容術好不好?”
尹天騏聽一怔,道:“這個……”
柳青青道:“你方才已經答應了,我説出了,又不肯啦?”
尹天騏道:“不是在下不肯……”
柳青青道:“不是你不肯,難道你還沒和孟長老説,就知道他不肯麼?”
尹天騏道:“那也不是。”
柳青表示不高興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肯不肯給我説麼?”
尹天騏道:“在下答應了,自然替姑娘説,只是……”
柳青青噘起小嘴,道:“只是什麼?”
尹天騏道:“只是丐幫也許不傳外人……”柳青青沒待他説完,搶着笑答:“那沒關係,尹大哥,你不會給李幫主説,我就加入丐幫好了,反正易容術,我是學定了。”
尹天騏望着她笑道:“這個如何使得?”
柳青青道;“有什麼使不得,我喜歡咯,我覺得入了丐幫,也挺好玩的。”
尹天騏笑道:“你幾時看到過路上有姑娘這般漂亮的女化子?”
柳青青道:“所以咯,我人了丐幫,學會易容術,我可以扮成老叫化婆,有誰看的出來?”
尹天騏不覺笑道:“姑娘怎麼想起要當叫化婆來了?”
柳青青一偏頭道:“我心裏想到學什麼,就非學到手不可,做叫化婆又有什麼不好了?我又不是經常出去?真的去要飯。”
尹天騏道:“那可不成,在下聽説進人丐幫,不論你有萬貫家財,也得當小叫化,先討三年飯。”
柳青青撇撇嘴道:“你在騙我。”
尹天騏道;“在下説的句句是實。”
柳青青雙肩輕輕扭動了一下,道:“我不管,你肯不肯給我説麼?”
尹天騏拗不過她,點頭道:“好吧,等孟長老出來,在下一定和他説就是了。”
柳青青嫣然一笑,説道:“尹大哥,你真好,等我學會了易容術,轉個背,你就不認識我了,那有多好?”
尹天騏笑道:“易容術是要在臉上細心易容的,那有這麼容易?姑娘若要轉個背就叫人不認識在有千面教才有這等容易,因為他們只要套上一張面具就好。”
柳青青道:“人皮面具有什麼好?我不是送給你一張,現在我身上還有兩張,這和易容術不同,不能隨心所欲。”
説到這裏,忽然咦道:“怎麼孟長老還不出來呢?”
尹天騏也覺得孟長老去了好一回,還不見他出來,心中暗想:“莫要進去的人,全都着了馬娘娘的道?”但繼而一想:“這似乎不可能,因為進去的人,個個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何況還有金鳩婆婆,憑這些人,決不可能被困在裏面。”
就在此時,只見春香,和另一個宮裝使女,手中端着一鍋熱氣騰騰的稀飯和四碟小菜,走了出來。
春香含笑道:“尹少俠,柳姑娘,這是娘娘吩咐的,這時候,天已經亮了一回,兩位大概腹中也飢餓了,叫小婢替兩位送來的。”
尹天騏問道:“他們怎麼還不出來?”
春香道:“小婢不知道,馬娘娘陪他們進去之後,就把鐵門關起來了,臨行吩咐過不奉呼喚,不準進去。”
尹天騏聽的心中不禁一凜,暗道:“果然是馬娘娘的狡計。”
心念疾轉,左手抬處飛快的點出一指,制住了春香,同時鏘的一聲,青萍劍出匣,劍尖一振,抵在另一名使女咽喉之上,喝道:“他們都在那裏,快領我去。”
他這兩手。出手奇快,春香穴道被制,睜大雙目,不能出聲。
另一個使女被鋒利劍夫指着咽喉,不禁花容失色,銀聲道:“尹少俠,你這是做什麼?”
尹天騏道:“時間無多了,咱們快走。”
柳青青一手抽出長劍,另一隻手,暗暗掏了一把“金蝗”,點點頭到:“見到了馬娘娘,就不用和她客氣了。”
那宮裝使女被尹天騏點了兩臂穴道,然後劍尖又抵着後心,領了兩人,往甬道中行來。
這條甬道,並不太長,兩邊各有四五道門户,行到盡頭,迎面已是一大片石壁,但另有一條橫的岔道,貫通左右,宮裝使女領着兩人,往左首岔道彎去。
尹天騏緊隨她身後,目光不住的朝左右閃動,這岔道雖長,倒是並沒什麼埋伏,一回工夫,已到盡頭處,一扇大鐵門,果然緊緊閉着.聽不到一點聲息!
尹天騏那還猶豫,飛起一腳,朝那鐵門踹去!
他這一腿,差不多用上了七八成力道,鐵門雖然來被踹開,但卻響起了“嘭”然大震!
尹天騏身不由主後退了一步,就在此時,但見鐵門啓處,開門出來的竟是那銅腳道人!
他一眼看到尹天騏、柳青青二人手仗長劍,站在門口,不覺吃了一驚,急忙問道:“娃兒,外面出了什麼事嗎?”
尹天騏被他問的一呆,説道:“沒有,裏面沒出事吧?”
銅腳道人目光一轉,看到柳青青一柄長劍,抵着宮裝使女後心,不覺奇道:“她怎麼了?”
尹天騏已然發覺自己有了誤會,不禁臉上一紅,説道:“晚輩方才聽春香説,裏面關起鐵門,只怕你們……”
銅腳道人不待他説完,呵呵大笑道:“娃兒,你真沉不住氣,咱們這許多人在一起,還怕着了人家的道?”
尹天騏不好意思的道:“晚輩是因盂長老進來了已經大半天,還不見他出來,心中不覺起疑。”
銅腳道人道:“咱們在這裏發現了一件極大秘密,正在磋商對策,因此事關係十分重大,必須作通,萬一給賊黨關閉出口,咱們就全都出不去了。”
柳青青還想再問,尹天騏心頭一凜,連忙點頭道:“晚輩這就出去。”
銅腳道人沒再多説,立即回身進去,重又關上了鐵門。
柳青青收回長劍,尹天騏朝宮裝使女歉然説道;“姑娘請恕在下魯莽,這是一場誤會。”
宮裝使女欠身一笑道:“尹少俠言重,這也怪不得二位。”
王人匆匆走出甬道,春香穴道受制,依然定在那裏,沒有走動.尹天騏舉手拍開了春香穴道,含笑道:“在下錯怪了姑娘,幸勿見怪。”
春香望望尹天騏,道:“少俠大概進去過了,小婢四人,多蒙娘娘厚待,怎敢心懷異志?”接着説道:“稀飯快要涼了,要不要小婢再去熱一熱?”
尹天騏道:“不用了,稀飯還是涼一些好。”
春香道:“那麼二位快請用吧。”
説完,欠身一禮,和另一宮裝使女一起退了出去。
柳青青等兩個使女一走,悄聲問道:“尹大哥,你看他們在裏面發現了什麼?”
尹天騏道:“聽平老前輩的口氣説的那麼鄭重定然非同小可,等他們出來不就知道了麼?”
柳青青披披咀道:“我要你猜咯!”
尹天騏道:“這個如何情的出來?”
柳青青偏着頭,一手撥弄着她烏亮的秀髮,説道:“我想他們一定在那被關的人中,發現了極為重要的人物,譬如九大門派的掌門人,或是武林中名氣很大很大的人……”
尹天騏點點頭道;“有此可能。”
柳青青道:“他們要關起鐵門來商量,自然是十分機密的事了,只怕一時不會就出來呢,我們先吃吧。”
她在説話之時,已經裝了一碗稀飯,遞了過來。
尹天騏忙道;“姑娘自己請用,在下還是自己來吧。”
柳青青白了他一眼,道:“你還和我客氣?快接過去嘛!”
尹天騏伸手接過,一面笑道;“好好,在下不客氣。”
柳青青小嘴一噘,道:“瞧你滿口在下、姑娘的,也沒聽我叫你什麼來着。”
尹天騏“哦”了一聲,笑道。“是了,你叫我尹大哥,我該叫你柳家妹子才對。”
柳青青臉上一紅,披披嘴道:“我叫青青,你就叫我青青好啦,妹子,留着去叫姐姐吧!”説到最後一句,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來。
尹天騏也被她説的俊瞼一熱,笑道:“你們年紀比我小,自然都是我的妹子了。”
柳青青扭頭道:“我才不稀罕做你妹子呢!”
尹天騏道:“你不是也叫我尹大哥麼?”
柳青青低頭笑道:“我是跟桑姐姐叫的,以後我可要改口了。”
尹天騏道;“改口,那你要叫我什麼?”
柳青青抿抿嘴,低笑道:“姐夫。”
尹天騏一把捉住他開手.笑道;“原來你也很調皮……”
柳青青粉臉通紅,任由他捉着雙手,目光一抬,幽幽的道:“難道我説的不對?”
四目相投,尹天騏只覺她目露幽怨,脈脈含情的望着自己,心頭不禁暗暗一震!
柳青青縮回手去,羞澀的道:“桑姐姐和我一見如故,我們無話不談,我知道,你們感情很好,我只要你心裏有我這個人就好……”
眼圈一紅,忽然別過頭去。
尹天騏被她鬧了個手足無措,忙道:“姑娘……青青……你……”
柳青青忽然“噗妹”一笑,説道:“不用説啦,稀飯已經涼了,快吃吧。”
説完,自顧自端起稀飯,吃了起來。
尹天騏本來就覺得有些尷尬,也就不再多説,低頭吃着稀飯。
兩人這回誰也沒有説話,柳青青吃了半碗,便自停筷,尹天騏卻一連吃了三碗。
不多一回,金鳩婆婆、珠珠、莫延年、李劍農、銀拂道人、銅腳道人、桑南施、伏虎手孟忠,和馬藏珠.魚貫走了出來。
他們身後,還有九個高矮不等的人,相繼走出。
尹天騏舉目看去,這九個人.身上一式穿着寬大黑衣,面貌陌生,幾乎一個不識。
柳青青看到金鳩婆婆身邊的珠珠、不覺笑道:“老婆婆,你找到珠珠姑娘了?”
金鳩婆婆含笑點點頭,卻又瞪着三角眼道:“女娃,離開此地之後,莫要多嘴。”
柳青青聽的大是不快,心想:“我是一番好意,替你高興,你找到孫女,又關我什麼事?難道就是我會多嘴?”
桑南施已經走了過來,拉起柳青青的手,低聲説道;“今晚之事,關係整個大局,除了咱們這裏的人,就什麼人都不能説,詳細情形,待回我會告訴你的。”
柳青青朝她點點頭。
只聽莫延年道;“時間不早,咱們該走了。”
李劍農朝九個黑衣人中一個白髯老人拱拱手道:“還是公輸老哥請先。”
尹天騏心中暗道:“此人不知是誰?”
那白髯老人也不客氣,走到總掣石室前面,舉手拉動鐵環。
只聽地底一陣輕震,大廳屏風,地上青磚緩緩移開,登時露出一個丈許寬的地穴,一道石級,往地底而下。
銀拂道人跨前一步,稽首道:“道替諸位開道。”
探懷取出一顆龍眼大的珠子。當先往地穴中拾級而下.莫延年笑道:“這個不錯,銀拂道兄是玉面妖龍的剋星,正該由你走在前面。”
白髯老人説道:“這條地道,雖無埋伏,但其中有幾處岔道,可通鷹愁三關,老朽就不和諸位客氣了。”
説完,第二個走了下去。
第三個下去的是伏虎手盂忠。
接着是金鳩婆婆和她孫女珠珠,相繼而下。
馬藏珠襝褓道:“老婆婆好走。”
一面又朝莫延年,李劍農等人襝褓施禮,説道:“但願諸位大俠一舉肅清醜類,賤妾不送了。”
莫延年,李劍農等人還了一禮,也先後拾級而下。
馬藏珠等大家進入地道,便自動拉動鐵環,把入口恢復原狀。
尹天騏隨着眾人,進入地道,因桑南施和柳青青並肩而行,自己不好多問.只是一路往前行去。
這條地道,因在山腹地底,自然十分黝黑,幸而同行人中,有三人手中,都託着夜明珠,這三人是銀拂道人,萬里游龍和桑南施。
尹天騏心知這三顆夜明珠,準是馬藏珠替大家準備的。
每隔幾人,就有一顆珠光照路,而且這條地道,平整寬敞.是以大家腳下,都走的極快。
頓飯工夫,約摸已走了十來里路,一路無阻。
一行人,雖由銀佛道人領先,但那白髯老人顯然對地道形勢十分熟悉,遇上岔道,他必然指指點點的,和銀拂道人,伏虎手孟忠二人邊走邊説。
尹天騏突然心中一動,暗道:“方才李幫主稱他‘公輸老哥’,莫非他就是人稱巧匠鬼見愁的公輸先生,聽説柳家莊地下那座秘道,就是出於公輸先生之手。”
正行之間,只見李劍農已把手中明珠交給了伏虎手孟忠。
孟忠手託明珠,高聲説道:“諸位老哥.這裏已是第一關了況弟替諸位引路。”
那八個身穿寬大黑格的人,立時跟着朝一條岔道上走去。
他們既沒開口,也沒和銀拂道人、李劍農等人招呼.只是默默的行去。
銀拂道人和白髯老人,走在前面,腳下絲毫不停.繼續前行。
一行人中,減少九個人,距離便自縮短,但大家誰也沒有説話,好像他們的離去,早就商量好的。
其中只有尹天騏和柳青青兩人,方才看守石府機關總掣,沒有參與,不知內情。
但如今柳青青正和桑南施走在一起,兩人一路交頭接且,竊竊私語,自然已由桑南施告訴她了。
如今不知內情的,算來已只有尹天騏一個人了。
又走了頓飯工夫,前面敢情已到盡頭,銀拂道人腳下一停,就問到邊上。
白髯老人跨上一步,雙手握住壁間一個鐵輪,緩緩轉動,但聽一陣軋軋隆隆之聲,連續響起;石壁間緩緩襲開一道石縫,天光已從外面直射進來.百縫縫漸漸擴大,不大工夫,已客一人出入,白髯老人當先跨了出去.等大家跨出石縫,才看清自己等立身之處,原來是在一道山洞的石崖之下,此刻正有一方巨石,緩緩移動,堵住了石縫。
此處大大小小亂石成堆,誰也想不到石崖之下,竟有一條直通石府的秘道。
莫延年嘆息一聲道:“真是鬼斧神工,千面教為了在武林中倡亂,三十年來,竟然秘密完成了這等浩大的工程。”
白髯老人拂髯笑道:“莫大俠這可錯了,鷹愁石府乃是於面教的老巢,這條地道,還是三十年前,該教老教主宇文濤手裏完成的。”
一行人登上山澗,已在一座峻嶺之下,但見羣山起伏,紅日當空,照的山林間一片金黃!
此處正是銀拂道人發現金毛狒的山崗,大家走了半里來路,只見兩名樵夫打扮的人,從山徑上走了過來。
行到近前,那兩人朝李劍農躬身施禮,狀極恭敬。
原來他們正是丐幫中人所喬裝。
李劍農一擺手道:“咱們此間行動,老夫已命曾長老負責指揮。”
説着,伸手指指白髯老人,又道:“這位彭老哥,你們可護送他前去金雞嶺分舵休息,這裏有柬帖一封,要陸分舵主依柬行事。”
一面從袖中取出一封密柬,交與二人。
兩名樵夫唯唯應是,雙手接過柬帖。
李劍農回身朝白髯老人拱拱手道:“金雞嶺敝幫分舵,離此不遠,彭老哥請吧。”
他把公輸老哥,一下改稱彭老哥,自是為了保持機密之故。
白髯老人點點頭,遂向眾人拱手道:“老朽就此別過。”
當下由兩名樵夫引路,朝一條山徑上行去。
尹天騏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那石室中被關的九個人,八個都跟伏虎手孟長老去了第一關,只有他一人出來,足見此人十分重要,此去也定然另有重大任務無疑。”
心中想着,只聽莫延年道:“此刻太陽已高,趕去柳家莊,也有幾十里路,咱們得快些走了。”
尹天騏道:“莫老前輩,咱們要不要分批走?”
桑南施笑道:“不用了,咱們行蹤已泄,還是一起回去吧。”
尹天騏道:“家師還不知晚輩是隨着平老前輩出來的……”
銅腳道人笑道:“你師傅問起來,就説是老道把你叫出來的好了。”
一行人不再多説,各自展開腳程,一路往九江而來。
趕到柳家莊,總管那如山已在門前等候,一眼瞧到眾人,立即迎了上來,抱拳道:“盟主一早發現諸位大俠全都不在,又不知諸位去了那裏?因此吩咐那某在門前恭候。”
莫延年道:“那總管,你快進去通報.要耿老兒,萬老兒,出來迎接金鳩前輩。”
那如山眼看莫延年,李劍農等人,簇擁着一位白髮鳩鳩的老婆婆前來,料知不是尋常人物,一時那敢怠慢,連忙躬身應是,急急往裏行去。
耿存亮大笑道:“莫者兒,你們從那裏把金鳩前輩也請來了。”
莫延年洪笑道:“此事説來話長,來,兄弟替兩位引見。”
萬鎮嶽笑道:“金鳩前輩,五十年來一直名震武林,那裏還用得着你老兒引見?”
兩人説話之時,已經迎到金鳩婆婆面前,一齊抱拳拱手道:“耿存亮,萬鎮嶽迎接來遲,前輩幸勿見怪。”
金鳩婆婆一手拄杖,一手扶着珠兒肩頭,尖笑道:“耿盟主、萬大俠不可多禮,老身聽説後天是耿盟主的六秩晉九華誕,正好趕來湊個熱鬧。”
耿存亮道:“前輩寵臨,正是耿某無上榮幸。”
説着連連肅客,把金鳩婆婆迎人大廳,分賓主落坐。
銅腳道人朝耿存亮使了一個眼色,説道:“耿兄,咱們昨晚有一驚人發現,你要那總管關照柳宅下屬,未奉呼喚,不準進來。”
耿存亮正因早晨發現莫延年等人,一個不在,連自己徒弟也失了蹤,深感驚異,聞言立即點點頭,朝那如山吩咐道:“那總管,你出去吩咐一聲,什麼人來奉呼喚,都不準到廳上來。”
那如山躬身領命,便自退了下去。
萬鎮嶽道:“平跛子,方才耿兄和兄弟説起,你們四個老兒連同尹小兄弟,都不見了,兄弟當時就猜到準是你平跛子和莫老兒出的餿主意。”
莫延年洪聲笑道:“萬老大,這回你猜錯了……”
萬鎮嶽笑道:“兄弟自然是猜錯了,你們去什麼地方把金鳩婆前輩接來的?”
莫延年道:“兄弟話還沒説完,你就搶着説了,昨晚兄弟和銀拂道兄正在院中下棋,喏,你那寶貝徒弟和這兩個女娃兒也在場。恰好李幫主來找兄弟,説金鳩前輩要李幫主邀兄弟和平跛子、銀拂道兄,到一個秘密的地方去,而且特別囑咐,此事十分機密,不能讓你耿老兒知道.”
耿存亮一手捻鬚,呵呵笑道:“那是金鳩前輩還把兄弟當作了天壇教主。”
銅腳道人聳聳肩,笑道:“一點沒錯,直到咱們見了金鳩前輩,説出你耿老兒,已非冒名頂替的天壇教主,金鳩前輩方始相信,不然你請她來,她還不來呢!”金鳩婆婆含笑點頭道:“耿盟主幸勿見怪,當時老婆子還不知此中原委。尹天騏這一路上,雖經桑南施再三叮囑,説在石府中被囚禁的九人,對整個武林局勢,關係十分重大.除了在場的人之外,對任何人都不能吐露半點口風.就是自己師傅,暫時也不宜告知。因為一旦説出此事真相,實在關連太大了,怕盟主因此分心,反而自亂陣腳。而這件事,經大家商量的結果,已由丐幫主完全負責,就不用自己師傅再操心了。
尹天騏因莫延年,銅腳道人、銀拂道人都是自己師傅數十年至友,他們既然如此決定,自己只好答應,暫時不告訴師傅。
但此時聽大家説的竟然全是假話,把昨晚之事,全都隱瞞了起來,心中覺得大是不以為然,暗想:“你們縱然要把救出九人之事,暫時不讓師傅和萬老前輩知道,只要不提那九人也就是了,何用把全盤經過,都説成假話?”
只聽萬鎮嶽問道:“金鳩前輩要你們去了那裏?”
李劍農接口道:“事情是這樣,敝幫曾長老,原是金鳩前輩遠房侄子。據説金鳩前輩的令孫女珠兒姑娘,被千面教所擄,以此協迫金鳩前輩擔任他們教中副總護法。日前金鳩前輩得知兄弟和莫老哥、銀拂道兄、銅腳道兄等人,已和千面教匪徒,結下不解之仇。因此要曾長老轉告兄弟,擒賊擒王,如能一舉擒住千面教幕後主持人,羣龍無首,千面教不攻自潰……”
耿存亮身軀陡震,驚異的道:“千面教幕後主使人?他們還有幕後人物?”
萬鎮嶽聽的同時一呆,目中精芒連閃,問道:“此人是誰?”
莫延年道:“此人自稱主人,究竟是誰,目前誰也弄不清楚。”
耿存亮道:“那麼你們去了那裏?”
莫延年道:“耿者兒,萬老大,你們兩位最好莫要插嘴,兄弟才能源源本本的奉告。”接着説道:“那是在幕阜山一道山洞中的一條秘道,那裏號稱石府秘室……”
耿存亮道:“石府秘室?”
莫延年沒有理他,續道;“咱們由金鳩前輩領路,進人石府大廳,那主人並不在場,由一位叫馬娘娘的出來接見。”
耿存亮道:“主人?馬娘娘?這倒真是愈來愈奇?”
莫延年接道:“但那馬娘娘卻認出銀拂道兄是昔年千面教的對頭,突然隱去。”
耿存亮道:“那大廳上想是佈滿了機關?”
莫延年道:“不錯,就在此時,主人已經趕到,他們竟在廳上施放毒煙,差幸平跛子身邊帶了闢毒丹.大家總算未被迷翻……”
萬鎮嶽嘆了口氣道:“這等機會,千載難遇,你們該假裝被他毒煙迷翻了才好。”
莫延年洪笑道:“你萬老大想得到?咱們自然也想到了,當時就是裝作昏迷不省人事,過了一回,那主人和馬娘娘果然現出身來。”
耿存亮笑道:“有金鳩前輩和你們四個老兒,那主人和馬娘娘武功再高,也休想逃脱了。”
莫延年搖搖頭道:“那有這麼容易?那大廳上到處都有暗門,金鳩前輩及時發出金器,那主人十分滑溜,身形一晃,便已不見。馬娘娘是被金鳩前輩內力震傷的,但明明看她倒下去,轉眼之間,也自失了所在、”
耿存亮動容道:“後來呢?”
莫延年道:“咱們全被困在大廳之上,差幸平跛子手快,抓到一個使女,迫着她打開大廳的石門。但那丫頭不久以後就中毒死去,咱們找不到石府門户,只得仍由那條秘道中退了出來。”
這番話,假中有真,果然輕輕一抹,就把那被囚禁的九個人,都略過了,甚至鷹愁三關,也沒説出來。
耿存亮搓搓手,只是連説可惜不止。
萬鎮嶽抬目道:“金鳩前輩是否知道他們的底細?”
金鳩婆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知道的,大概諸位也知道了,千面教除了幕後主持人是一個自稱‘主人’的神秘人物之外,就是天壇教主和總護法。天壇教主就是耿盟主,如今已經知道是假冒耿盟主的鄭錫侯,總護法則是斷魂掌夏侯嵩,此外還有幾位副總護法,以麻冠道人為首,其次是紅蓮童子,和萬花仙姑。”
耿存亮神色一變,道:“麻冠道人、紅蓮童子.居然肯屈居副職?這兩人一身功力,三十年前已臻化境……”
他目光緩緩掠過在場之人,雙眉微攏,接道:“咱們這裏,除了金鳩前輩,只怕誰也不是這兩人的對手。”
莫延年洪笑道:“耿老兒,這個不用你操心,咱們眼下人手,雖不足和他們抗衡,但過幾天九大門派掌門人到齊了,咱們還愁人手不夠麼?”
銀拂道人道:“咱們目前最主要的,還是那個幕後操縱千面教的‘主人’,此人不除,縱然在耿兄壽筵上,把一干妖邪一網打盡。過了若干年,只怕乾麪教餘孽,仍然會在暗中蔓延,因此貧道認為最要緊的,還是先把此人找出來。”
尹天騏聽到這裏,暗付道:“他們説了半天,如今才算回到正題上來了。”
莫延年接口道:“咱們趕回來,就是要和兩位磋商,那‘主人’憑仗石府機關佈置,逃脱金前輩暗器,可能仍在石府之中。咱們不熟悉機關消息,要想把他攻破實非易事,而且耿兄壽誕已只有三天,這裏也正需人手……”
他摸着鬍子,續道:“方才咱們有一個腹案,不知耿兄、萬兄意下如何?”
耿存亮大笑道:“莫老兒,你們商量好了什麼,快説出來就是了。”
莫延年道;“咱們方才商量的結果,此人既是千面教幕後主持人物,他自己自然並不露面,專在暗中指揮行動。咱們以耿兄大壽為名,主要是耿兄仍以他們天壇教主身份,秘密召集千面教主要人物,倭稱要在壽筵上一網打盡九大門派及咱們這些和千面教作對的人。但如今咱們既然發現乾麪教還有一位‘主人’,而你耿兄的天壇教主,並非真正主腦人物,這就有了一個問題。”
耿存亮道:“什麼問題?”
莫延年道:“由此可以推想,天壇教主,只是‘主人’手下執行任務的人,並非決策人物,所有的東、南、西、北四壇和總護法以下各級護法,都是由‘主人’親自指揮。那麼耿兄以天壇教主名義發出去的命令,他們是否接受?耿兄借祝壽之名,把他們調來天壇,準備一舉把九大門派和咱們這些反對千面教的人一網打盡的計劃,‘主人’是否同意?耿兄事前不知道還有‘主人’。沒向他報告請示,只要他不同意,一干高級賊黨就不會來了。”
耿存亮聽的不禁一呆,忽然面現鬱怒,哼道:“此話不錯,那總管怎的沒和兄弟説過天壇教主之上還有一個‘主人’。”
銀拂道人搖手,説道:“他只是鄭錫侯手下一個總管,以他的身份,只怕不知道教主上面,還有‘主人’。此事怪他不得。”
耿存亮道:“如今離賤辰已只有三天,萬—一干賊黨,未能依期趕來,又該怎麼辦呢?”
銀拂道人道:“只要他們不知道耿兄已經不是真的天壇教主,只要那‘主人’另外沒有指示。耿兄終究是他們名義上的教主,既已發出命令,要他們依計趕來,他們不可能不來。”
耿存亮道:“方才莫兄曾説有一個腹案,還沒説出來呢!”
莫延年笑道:“耿兄已經明瞭了上面説的情形,兄弟現在就可以説了。”
他乾咳一聲道:“咱們猜想那個‘主人’縱然仗着機關,逃出金鳩前輩手下,但他至少也負了傷,而且金鳩前輩的金器上,都淬過奇毒。他縱有解毒的靈藥,這三數日內,決難行動,也許仍躲在石府之中,就算有什麼指示,也勢必暗中派人傳遞。因此咱們只要多派些人,在他巢穴附近,加以監視,就可把他指示截獲,使他和千面教不能互通消息.一干賊黨只要沒有他的指示,自然就會聽天壇教主的命令,耿兄壽誕,咱們仍可按計而行。”
耿存亮聽的大喜,鼓掌道:“此計不錯!”一面沉吟道:“咱們人手已經不夠,那裏還派得出人去?”
莫延年洪笑道:“只要耿兄同意了,人手不成問題.”
耿存亮正容道:“兄弟自然同意。”
萬里游龍李劍農道:“兄弟已經要一二十名人手可用,那要和萬老大打個商量。”;萬鎮嶽大笑道:“平跛子,你是説敝莊劍手了?只要用得着他們悉聽諸位調遣。”
銅腳道人道:“不但要借劍手,還要借萬六俠和令郎兩人親率同往。”
萬鎮嶽點頭道:“好吧,就要六弟和犬子去好了,反正他們留在這裏,也幫不了多少忙。”
銅腳道人回頭朝耿存亮道:“耿老兒,你也要借一個人出來。”
耿存亮怔了怔道;“誰?”
銅腳道人笑道:“你耿老兒貴為盟主,但説穿了可憐兮兮,一共只有賢師徒兩個,你説還有誰?”
耿存亮目光一掠尹天騏,道:“你是説小徒麼?”
銅腳道人道:“不錯,這是李老化子的意思,他手下化子,雖有二三十個,手底下有一把的,卻是不多,想借尹小娃兒去當化子頭。”
耿存亮點頭道:“李兄要借小徒,兄弟自當同意。”
一面朝尹天騏吩咐道:“騏兒,你須聽李幫主吩咐,有什麼差遣不得違抗。”
尹天騏不知道幫主要自己去做什麼?但聽口氣,明明是他們在一起時就商量好的,心中暗暗覺得奇怪,但只好躬身道:“是。”關吉朝他師傅低低的道:“師傅,你老人家昨晚也沒知會我一聲。”
莫延年道:“你睡的像死豬,師傅總該給徒弟一個補償。”
莫延年道:“你要為師補償你什麼?”關吉道:“徒兒想和尹兄一起去,不知你老人家答應不答應?”
莫延年想了想,道:“好吧,你和尹小兄弟一起去可以,但不許胡鬧,如果惹出紕漏,為師可要抽你的筋。”
關吉大喜過望,忙道:“徒兒決不會惹事。”
一面朝尹天騏道:“尹兄,師傅已經答應兄弟和你一起去了。”
尹天騏也自高興,説道:“有關兄同去,咱們就有伴了。”
柳青青不見爹出來,家父沒有出來麼?”
耿存亮“啊”了一聲,説道:“老夫只顧談話,忘了告訴賢侄女,令尊昨晚有些不適,正在上房靜養。”
柳青青吃了一驚,道;“家父是什麼病?”
耿存亮道:“昨晚有些發燒,據藥師説,是受了些風寒,只要多休息就好,方才藥師又進去了,還沒出來。”
柳青青聽説爹身子不適,心中甚急,忙道:“老婆婆和諸位先請,侄女少陪了。”
桑南施也急於要把昨晚經過,去告訴爹,跟着起身道:“我和妹子一起去。”
説着,就和柳青青一同往裏行去。
兩位姑娘走後不久,總管那如山進來報告,衡山派掌門人南嶽宮天風道長和八卦掌門人高世泰到了。
耿存亮,萬鎮嶽同時站起,迎了出去在
一會工夫,兩人陪同天風道長和高世泰進來,大家自有一番寒暄,不必細表。
中午時分,東花廳筵開四席,算是給金鳩婆婆和天風道長,高世泰三人洗塵。
除了主人破萬春身體不適,不克參加。居中一席是以金鳩婆愛和她孫女珠兒居首,由萬夫人,桑南施,柳青青作陪。
其餘三席,分由武當雲陽子,衡山天風道長,八卦門高世泰為首。
作陪的有耿存亮,萬鎮嶽.桑藥師,莫延年,銀拂道人,銅腳道人,李劍農,唐宗堯,萬六材,乾坤手公孫長慶.辛棄子,黃衫客盧錦堂,風雷劍姬叔明,尹天騏,萬人俊,關吉等人。
濟濟一堂,開懷暢飲。
飯後,丐幫陸分舵主率同三十名弟兄,趕到柳家莊.雷公萬六村也早已率二十名劍手,候命待發。
李劍農給陸分舵主引見了萬六材、萬人俊、尹天騏、關吉等四人,就要大家立即動身,趕往幕阜山去。
萬六材已經知道此行任務重大,當即起身告辭。
因為此次行動,經大家決議是以丐幫為主,李劍農親送萬六材等人走出柳家莊大門,一面掀髯笑道:“盟主和萬老大,把這次行動,責成敝幫負責,但敝幫在九江只有一個分舵,力量薄弱,臨時那裏調得出人手?因此兄弟不得不拉上萬六俠,萬老弟、尹老弟等三位,如今又加了一位關老弟,聲勢才算大盛。”
這是李劍農的客氣話,其實,丐幫高手,全已齊集幕阜山了!萬六材道:“李幫主這話就太謙了,兄弟奉家兄之命,只是從旁協助,實際上仍以貴幫為主……”話聲甫落,突聽李劍農以“傳音人密”説道:“敝幫曾長老已在山中恭候俠駕,這是莫老哥和銀拂道兄大家商定之事,萬六俠見了曾長老,他自會詳細奉告。”
萬六材聽的暗暗奇怪,方自一愣,正待問問清楚!
瞥見總管那如山,站在門前,心想:“李幫主突然施展‘傳音入密’,莫非不想讓那總管聽到?”
話到口邊,便自打住。
李劍農已呵呵笑道:“萬六俠辛苦一趟,兄弟不送了。”
萬六材心想:“反正見到曾長老,就可知道。”
當下拱拱手,別過李劍農,就和萬人俊、尹天騏、關吉三人率同二十名劍手,會合丐幫弟兄,一齊往幕阜山而去。
這天下午,少林方丈弘一大師,羅漢堂主持雙法大師.也到了柳家莊。
傍晚時分,又有六合掌門人段鬥樞,形意門掌門人任子良,相繼趕到。
好在柳家莊屋宇眾多,已把中院兩進樓宇,全騰了出來,作為接待九大門派掌門人的下榻之處。
托塔天王萬鎮嶽是這場壽慶的總主持人,莫延年、銅腳道人、銀拂道人、李劍農四人,擔任接待。
乾坤手公孫長慶,風雷劍姬叔明,黃衫客盧錦堂、辛棄子和唐宗堯五人,擔任柳宅警戒。唐宗堯是從天壇禁室救出來的,為了掩人耳目。目前還戴着面具,化名唐化成。只有桑藥師沒派職務,那是因為莊主柳萬春躺在牀上,燒還沒退,再有兩天,便是耿盟主的壽辰。柳員外身為主人,總不能不起來?
桑藥師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神醫,總不能連一點風寒小症都治不好,因此,他忙着替柳員外調治,萬鎮嶽就不好再派他職司了。
金鳩婆婆和萬夫人,被安置在後園一幢精緻的樓房裏,和桑南施、柳青青、珠兒住在一起。
三位姑娘家;早已姐姐妹妹,叫的十分親熱。
前面八人忙着接待賓客,家就閒着沒事,不是陪金鳩婆婆閒聊,就在亭子裏下棋。
反正.只有她們是閒着。
這天晚餐之後.約莫初更時光!
前進書房裏,兩扇落地雕花長門,已經掩上了,但奇怪的,總管那如山,還直楞楞的揹負雙手,站在階前。
書房,柳員外早已撥給耿盟主作為治事之所,書房門雖已掩上,但只要的看那總管還站在門外,顯見盟主猶在書房之中。
因為四周窗户上,窗簾低垂。誰也不知裏面在做些什麼?
但這一情形,差不多每晚這時候總有一次。
這是極機密的會議,除了盟主耿存亮,只有五個人蔘與其事。
那是托塔天王萬鎮嶽、莫延年、銅腳道人、銀拂道人和丐幫幫主李劍農。
書房中,燭火熒熒;一張精緻的紫檀雕花小圓桌四周,圍坐着六人,每人面前,都放着一描金白磁茗碗,泡的是上好綠茶。
大家好像在品茗談心,語聲極輕,但每人臉上,神色卻顯的十分凝重。
有的手託茗碗,作沉思之狀,有的捻鬚不語,微微點頭。
過了許久,才聽居中坐的耿存亮肅然説道:“咱們要肅清千面教,是為了千面教到處倡亂,作惡多端,這是堂堂正正的大事,咱們也應該堂堂正正的去做。如果用毒暗算,雖把賊黨一網打盡,但本身已失去正義,這和千面教匪徒何異?因此兄弟並不贊成用毒。”
莫延年笑道:“這話不用看人,一聽便知是鐵面神判説的了。”
銀拂道人道:“貧道倒覺得平道兄主張用毒,也未嘗不可,咱們對付的是乾麪教一干邪惡之徒,和這些人,還講什麼仁義?”
萬鎮嶽道:“耿老兒身為盟主,要向天下武林負責,這等不擇手段之事,確實做不出來,你們沒當過盟主,可不知道一旦當了盟主,就有許多顧慮。”
莫延年笑道:“你同耿老兒就是顧慮多,所以你只當了八年盟主,就逃跑了。”
耿存亮眼看對於在壽筵上用毒一事,大家的看法不同,無法獲得協議,這就微微一笑道:“此事暫且不談,兄弟另有一件重大消息,要向諸位老哥報告。”
李劍農道:“莫非賊黨有消息來了?”
耿存亮笑道:“李老化子真是化子當久了,變成人精,兄弟還沒説出來,他就一口道破了。”
李劍農道:“這還用猜麼?咱們全在柳家莊,江湖上如有重大消息,你知道的,咱們也全都知道,用不着你向大家報告,只有千面教的事,才只有你二個人知道。”
銅腳道人聳聳肩,朝耿存亮笑道:“那是因為你是天壇教主。”
耿存亮目中神光一閃,跟着笑道:“耿某真要是天壇教主,管教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萬鎮嶽道:“耿兄到底有什麼消息,快請説出來吧!”
耿存亮這才正容道:“兄弟方才聽那總管報告,賊黨接到兄弟的命令,已有不少人趕來了。”
銀拂道人問道:“是些什麼人?”
耿存亮道:“兄弟那道命令中,規定各地分壇,護法以上的人均須向天壇報到,方才據那總管説,四壇壇主都已到了。”
銀拂道人以手指地下,説道:“他們都在咱們下面了麼?”
耿存亮點點頭道:“咱們下面這座天壇,據那總管説,足有三十來間石造地室,因此兄弟規定他們向天壇報到,不到正日不準露面。”
銅腳道人想到公輸無殃可能已進入地下。
如今聽説賊黨四壇壇主,全已到了,心中不禁替公輸無殃暗暗耽心。
莫延年濃眉一攏,問道:“他們四壇壇主,究竟是什麼牛鬼蛇神?”
耿存亮道:“兄弟只知他們東壇壇主叫做姬浩,西壇壇主申公權,南壇壇主左光祖,北壇壇主趙立極。”
李劍農怔道:“都是名不見經傳的人!”
耿存亮道:“不錯,兄弟也覺得他們能當上四壇壇主,地位僅次於天壇教主,應該都是大有來歷的人……”銀拂道人不待他説下去,笑道:“千面教匪徒,化身無數,他們的名字,那能作得了真?”
莫延年拈鬚接道:“看來只要在壽辰之前不讓那位‘主人’有什麼指示傳出,咱們的計劃,就可實現。”
銀拂道人道:“貧道覺得耿大俠六九壽辰,江湖上早已傳出用,那‘主人’若有什麼指示,也該早已發出,賊黨東、南、西、北四壇壇主,在壽辰前趕來,未嘗不是‘主人’的意思。”
耿存亮瞼色微變道:“那是什麼意思!”
銀拂道人道:“也許他認為天壇教主此一計劃,正合他的心意,才要四壇壇主趕來的。”
銅腳道人道:“那不是正好麼,咱們就來個將計就計。”
耿存亮掀髯笑道:“對,對,將計就計,哈哈哈……”
“將計就計”什麼解釋呢?
就是千面教將計就計,準備在壽辰那一天一舉消滅反對他們的勢力,包括九大門派在內。
耿存亮他們也將計就計,以祝壽為名,準備聯合九大門派,一舉消滅千面教賊黨,但焉知雙方“將計就計”之外,另有一個“將計就計”。
這是一個十分複雜的場面,終於在耿盟主壽辰那天,一個接一個的揭開。
八月十六日,終於到了,這是武林盟主耿存亮六九大壽的好日子!九江城中,到處都可以看到三山五嶽,三教九流的人物。
江湖上有頭臉有字號的人,差不多到齊了。
城中客棧,民房.也全擠滿了人,武林盟主的壽辰,身為武林江湖中人,總得湊份熱鬧。
但這些人,都是不請自來的,因為這次盟主的壽辰,是由托塔天王萬鎮嶽和無影神拳莫延年,崑崙一腳銅腳道人、丐幫幫主萬里游龍李劍農及九江大財主柳萬春所發起的。
請帖只發了八張,那是給九大門派掌門人的,意思是並不想驚動太多的人。
還是有計劃的行動,主要是對付千面教,祝壽只是借個名而已。
參與的人,當然愈少愈好,因為人多了,份子也就複雜,遇有行動,就成了累贅。
但江湖卜人,並不知內情,聞風趕來的,還是不少。
城南柳府,到處張燈結綵,一派喜氣!
大門前,一片廣場上,也搭起了明瓦棚,棚下都設了酒席,少説也有一二百桌,桌上都鋪着紅毯。
這是給遠道來的各方豪俠準備的,因為大家都沒有請柬,但拜壽的人潮湧而來,只好委屈些了。
此時還不倒開席的時候,棚下早已坐滿了人,高聲談笑,人聲如沸。
大廳兩邊,長廊上,也設了二十席,那是給九大門派門下弟子準備的,這時也有十幾桌上,坐着人了。
但這些門人弟子,果然出身名門正派,規矩謹嚴,大家雖沒正襟危坐.但也相當斯文,就是交談,也不敢大聲説話。
大廳上,紅氈鋪地,正中一幅紅綢,高懸笆斗大一個金色壽字,長案上壽燭高燒.壽香嫋嫋!整座大廳,只擺了二十桌筵席。
那是專為九大門派掌門人而設,同時如有武林中身份崇高的賀客,也可招待到廳上來。
時間漸漸接近中午,柳府一千莊了,已流水般在各處席間送上酒菜。
大廳上卻依然不見壽星的影子,階前只有身穿藍袍的那總管那如山,一個人站在那裏。
片刻工夫,各處席上,都已擺滿了酒菜,但因壽星還沒出來,大家只是於坐着,誰也沒有動筷。
就在此時,但見從屏風後步出一行人來!
為首的正是上屆武林盟主托塔天王萬鎮嶽,接着是無影神拳莫延年,崑崙一腳銅腳道人.丐幫幫主李劍農,銀髯飄胸手執銀拂的崆峒銀拂道人。
最後一個身穿團花古銅長袍,年約五旬的老者,江湖上從未見過,許多人並不認識,他正是柳家莊的主人,柳萬春柳員外。
一行六人,走出大門,托塔天王萬鎮嶽居中站停.雙手抱拳,朗朗説道:“今天是耿盟主六十晉九大壽,兄弟和莫老哥、平老哥、李老哥、銀拂道兄,柳員外共同發起,只邀請了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原想幾個老朋友藉機敍敍,不想還是驚動大家。沒想到江湖武林同道,紛紛聞訊趕來,替盟主祝壽,兄弟等幾個發起人除了深感榮幸之外,同時感到抱歉的是人手不夠,招待欠周。好在大家都是武林同道,希望多多包涵,多多原諒,兄弟這裏敬致謝意。”
説完,連連作揖。
莫延年等人,也跟着抱拳打拱。
席場上足有一二百桌酒席,但托塔天王緩緩説來,每一個人都聽的清晰無比。
席間登時響起一片如雷掌聲。
託塔天工等人,在掌聲中一齊拱手而退。
回到大廳,萬鎮嶽朝總管那如山吩咐道:“那總管請盟主和九大門派掌門人入席了。”
那如山躬身領命,匆匆往廳後行去。
不多一會,但見從屏前走出少林方丈弘一大師,武當派雲陽子,華山派商桐君,衡山南嶽宮主天風道長,六合門段鬥樞,八卦門高世泰,形意門任子良。
這七位掌門人身後,是一位貌相清癯,額下留着疏朗朗一把山羊鬍子的老者,身穿青布長袍,臉含笑容,正是壽星耿盟主。
耿存亮步入大廳,連連抱拳説:“快請入席。”
大家互相謙讓,各自人席。
這時,屏後又有一行人緩步而出。
那是滿頭金飾,鶴髮鳩臉,手拄純金鳩頭杖的金鳩婆婆,一手扶着她小孫女珠兒,接着是黃山世家的萬夫人,桑南施和柳青青。
耿存亮抱拳道:“金鳩前輩請。”
金鳩婆婆含笑點頭,和萬夫人行到右首一席坐下。
耿存亮等大家入席之後,立即取過一個酒杯,舉步往廳外行來。
總管那如山手捧酒壺,緊隨他身後,走出大門。
棚下四周羣豪,眼看盟主出來,紛紛站了起來,一片都是“恭喜盟主。”
耿存亮把酒杯遞給身後那總管,然後抱拳當胸,向四周作了個環揖,高聲説道:“兄弟何德何能,竟勞諸位老哥遠道前來,這份高誼,實在銘感心中,兄弟先敬諸位三杯,聊表謝忱。”
説完,從那總管手中.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那總管等他飲畢,急忙舉壺又斟了一杯。
耿存亮連幹了三林,含笑道:“謝謝諸位。”
羣豪紛紛鼓掌,但聽掌聲如動地春雷,歷久不絕。
耿存亮連連拱手,然後偕同那總管回入大廳。
就在此時,柳府外來了一乘敞轎,轎前是四名揹負長劍的青袍僧人。
敞轎上,端坐着一個形容枯槁的黃衣老和尚,兩道白眉,掛下來有二寸來長,活像畫家筆下的無量壽佛。
棚下羣豪自然認得,這老和尚就是峨嵋伏虎寺的掌門人長眉上人,九大門派中年歲最高的一位掌門人。
敞轎到達門口,便自停下,長眉上人跨下轎來,就舉步往裏行去。
早有柳府下人飛也似的報了進去:“啓稟盟主,萬大俠,峨嵋長眉老禪師駕到。”
長眉上人,早已中毒身死,這位長眉上人,明明是千面教賊黨的人所喬裝,他居然敢來!
莫延年、銅腳道人不由的互望了一眼。
席上少林弘一大師和武當雲陽子,也早經銀拂過人暗中告訴過他們,臉上也不由飛過一絲異色。
耿存亮、萬鎮嶽因來人不論真假,終究是峨嵋派一派掌門,禮不可失,雙雙站起,急步迎了出去。
兩人剛到二門,長眉上人也飄然走了進來。
耿存亮慌忙迎上前去,拱手道:“耿某賤辰,怎敢有勞老禪師佛駕?”
長眉上人合十道:“盟主大壽,老僧那能不來?只是拜壽來遲,乞諒,乞諒。”
萬鎮嶽大笑道:“老禪師來的正好,快請入席了。”
長眉上人低喧了一聲佛號,問道:“他們都來了麼?”
萬鎮嶽含笑道:“就是隻差老禪師一位了。”
兩人陪着長眉上人,跨上廳前石階,席上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一齊站了起來。
長眉上人連連合掌道:“阿彌陀佛,諸位道兄請了,老憎遲來一步,實在深感歉疚。”
少林弘一大師合十道:“峨嵋離此不下數千裏,老撣師旅途勞頓,快快請坐。”
莫延年洪聲笑道:“老禪師終於趕來了,兄弟還當你不來了呢,老禪師今天要是不來的話,兄弟已和平跛子、銀拂子、老化子等約好了,但等此間事了,就要上峨嵋伏虎寺,找老禪師去了。”
長眉上人依然面含微笑,合掌道:“阿彌陀佛,歡迎,歡迎,莫大俠幾位,真有遊興,那是伏虎寺的榮幸。”
銅腳道人大笑道;“不知你老方丈的客廳,被火燒了,是否已經修好?”
長眉上人依然含笑道:“平道兄不用耽心,早就修復了,諸位去了,老憎總不至於沒有地方招待吧?”
萬鎮嶽怕雙方鬧僵,連忙舉起酒來,説道:“兄弟和莫餚哥,平老哥、李幫主、銀拂道兄及本莊柳員外共同發起給耿兄祝壽,承蒙九大門派掌門人不棄,應邀而來。更難得的是金鳩前輩路過九江、也應邀參加了今日的壽筵,兄弟等人至感榮寵,現在請大家站起來,共敬壽星一杯。”
大家經他一説,果然紛紛站起,舉杯道:“恭祝盟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