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家裏的形勢,又再踏入了一個新的階段。衞空空與高巨人、薛銀宇對峙着。賈道受了傷,姚斌正把他的傷口用布包扎。顯然,黑心五毒都是地獄鏢局中的鏢師。所謂鏢師,其實也是殺手。這許多殺手同時來到飛貂鎮,他們有甚麼企圖?還有花如炭,更是地獄鏢局裏的重要人物,他也居然在這間小酒店內出現。飛貂鎮上,還有多少外來的武林高手潛伏着?小酒家中,殺氣嚴霜。在馬家大屋的大廳內,馬象行與花如珠的一戰已發展到足以決定生死勝負的階段。馬象行是威鎮一方的武林大豪,他用的兵器是破冰神杖。這種兵器威力驚人,力足以開碑碎石。只見杖影如山,把花如珠重重圍困。然而,花如珠卻像是穿花蝴蝶般,絲亳沒有慌亂的跡象。她的手中沒有任何武器。但她的一雙纖纖玉手,卻隨時可以在馬象行的咽喉上刺穿一個血洞。馬象行當然清楚自己的形勢實在非常危險。但他絕不逃避。即使明知會死在花如珠的手上,也絕不逃避。今夜是他與花如珠決一死戰的時候,無論誰勝誰負,都應該有一個結果。破冰神杖看來已越來越是緩滯。而花如珠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是動人。無論是誰,恐怕都難免為之心動。唯獨馬象行沒有這個感覺,因為他已面臨到死亡的威脅。他並不怕死。但他總是覺得,如此這般死在這個妖女的手中,實在死難瞑目。可是,儘管如此,他仍然沒有逃避之意。他要拚死一戰。因為他總覺得,自己對不起花翠碧。他要替花翠碧報仇。花翠碧為甚麼要冒險率領馬家的十二名弟子,趕到地獄鏢局大興問罪之師?江湖上沒有甚麼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馬象行知道。因為花如珠殺了花翠碧的母親。她們兩人,同父異母!激戰仍在持續。戰況也越來越是明顯。馬象行雖然是威震一方的武林大豪,但他仍然並非花如珠的敵手。他開始有筋疲力竭的感覺。花如珠倘若早施殺手,他此刻已變成了一個死人!但花如珠卻像是貓戲老鼠,把馬象行弄得團團亂轉。她笑得更輕鬆,更愉快。馬象行極力支撐。可是,他已力不從心,花如珠又控制了整個戰局。驀地,馬象行忽然雙腕一麻,破冰神杖“當”聲跌落在地上。花如珠吃吃一笑。他的雙腕,已分別被兩根銀針插入,兩條手臂登時無法動彈,漸漸地,更連雙腿都無法抬動起來。花如珠淡淡笑着,説道:“你的女兒在甚麼地方,相信你絕不肯説出來的,對嗎?”馬象行閉口不語。他早已把生死置諸度外,當然絕不會把馬家大屋八十七人的下落説出。花如珠接道:“假如你以為咱們查不出他們的下落,那可是大錯特錯,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人能躲避得過地獄鏢局的搜索。”馬象行額上的冷汗更多。花如珠説的,都是事實。只聽花如珠又適:“你現在可以先走一步,你的女兒很快就會在地府裏找到你。”她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把尖刀。這把尖刀並不長,只有一尺左右,但卻鋒利無比。她忽然大力向馬象行的胸膛刺去。其實她不必花費那麼大的氣力.只要輕輕向前一送,馬象行的性命便得立刻了帳。但她這一刀,其實並非志在刺殺馬象行,而是忽然改變方向,向左後方插去。原來她的左後方,突然也有一把鋒利的刀疾衝過來。鏗!雙方交鋒,濺出一篷燦爛的火星。花如珠這一把短刀,大有來歷,乃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飛霞刀。飛霞刀鋒利無比,堪稱削鐵如泥。花如珠這一刀用上七成內力,在她的想像之中,背後那一把刀勢必要被賣斷不可。然而,她料錯了。那一把刀沒有斷,反而她的飛霞刀崩損了一個缺口。能夠把飛霞刀崩損的人,世間上絕不會多。花如珠幾乎急得哭了出來。她笑的時候很動人。但她現在這副樣子,卻更惹人憐愛。可是,她往往會在別人動了憐憫之心的時候,突然施以致命的一擊。所以,龍城璧沒有上當,就算她真的哭了出來,他也會同樣地無動於衷。他絕不會被一頭美麗的雌豹所迷惑。龍城璧。把飛霞刀震崩一個缺口,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的風雪之刀。他來了。他不遠千里迢迢,趕到飛貂鎮馬家大屋,目的就是為了要拯救馬象行滿門老幼的性命!龍城璧與馬家大屋,有甚麼淵源?沒有。一點淵源也沒有。但是風雪老祖卻曾深受馬家大屋的恩惠。這是在湖上的一段秘聞,知道的人,絕不會超過十個。而龍城璧卻是其中之一。四十五年前,風雪老祖路經飛貂鎮,突然害了一場大病。那時候,飛貂鎮沒有人知道這一個老人,就是武功蓋世的風雪老祖。甚至連馬家大屋的主人,也不知道。那時候馬家大屋的主人,並非馬象行,而是他的父親馬承智。馬承智向以菩薩心腸稱著,當他知道本鎮來了一個外客,而又病重在客棧之後,居然立刻就連飯都不吃,匆匆冒着風雪趕到客棧之中,替風雪老祖悉心醫治。原來風雪老祖途經三百里外的毒蠍山,誤中毒瘴,雖然內力深厚,把絕大部份的毒力逼出,但仍然未能盡除,結果來到飛貂鎮的時候,就不支病倒。馬承智總共花費了大半個月的時光,才終於把風雪老祖的毒源完全根治。可以説,當日若非馬承智的努力搶救,風雪老祖早在四十多年之前,便已死在飛貂鎮上。龍城璧腰間所佩的風雪之刀,是風雪老祖在晚年親手賜贈給他的.這一件事,江湖上人盡皆知。雖然龍城璧並非風雪老祖的弟子,但兩者之間卻淵源極深。要得到別人的尊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要得到風雪老祖的尊重,就更不容易。但風雲老祖很尊重龍城璧。他視他為朋友,也視他如子侄。直到他臨死的時候,龍城璧不遠千里趕到北極春天樓,風雪老祖把最重要的一件事交託他去辦理。風雪老祖要他去對付黑社會。由此可見,風雪老祖對他的期望是何等之大。同時,風雪老祖更再三囑附,飛貂鎮馬家大屋的主人,曾救過他一命,將來馬家大屋若有危難,一定要全力支援。龍城璧當場答應下來。他答應過別人的事,無論那人是死是活,他都絕不會食言。他是個浪子。一個言而有信的浪子。地獄鏢局要對付馬家大屋的事,江湖上早已有風聲透露。馬家大屋的親朋戚友並不少,他們其中不乏武功高強的武林高手。可是,地獄鏢局要對付馬家大屋,又有誰敢冒着滿門被殺的危險,去與地獄鏢局作對?因此,沒有人願意來到飛貂鎮替馬象行助拳。馬象行事前也早料到這是必然的事,所以他也沒有邀請親友來幫助馬家大屋一臂之力。地獄鏢局的目標,原來就是為了一份百馬圖。百馬圖是一幅畫?還是一份藏寶圖?抑或是代表着某種驚世駭俗的武功,以致地獄鏢局對它如此重視?到目前為止,這還是一個謎。飛霞刀崩損,花如珠差點沒有哭了出來。但龍城璧絲亳不為所動。對於這種女人,他早已見識過。花如珠的表情,逼真得令人無法分辨真假。但就在她臉上表情最楚楚可憐的時候,她的左手突然伸出,七點寒光就向龍城璧的臉上罩去。龍城璧的身子沒有動。但這七點寒光卻盡皆被他手中的雪刀擊落。花如珠的臉色,直到這個時候終於才變成一片蒼白。她那楚楚可憐的神色,也變為一片冰冷。“你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頷首,道:“你沒有猜錯。”花如珠冷冷的道:“濟南府龍氏世家的八條龍刀法,果然不錯。”龍城璧淡淡道:“地獄鏢局花老大的暗器功夫,卻未免差了一些。”花如珠的臉更蒼白。過了半晌,她才緩緩的道:“你可否知道,與地獄鏢局作對的結果,將會如何麼?”龍城璧神態開始變得有點悠閒。他悠然一笑,搖搖頭。“在下不知道。”花如珠冷冷道:“你將會得到一個可怕的懲罰,而且還更連累及龍氏世家。”龍城璧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眼睛裏卻射出了兩道電般的光芒:“如此説來,地獄鏢局倒真橫行霸道得很。”花如珠道:“現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飛貂鎮早已在地獄鏢局的重重包圍之中,你若及時離去,尚有一線生機,同時,我可以保證龍氏世家不會遭遇到可怕的報復。”“報復?”龍城璧倏地大笑:“龍氏世家一向都不怕任何人的報復,倘若姓龍的人怕死,也不會在江湖上得罪那許多巨寇狂魔。”花如珠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可是你自尋死路,怪不得任何人。”她説這幾句話的時候,聲調放得很緩慢。但忽然間,她手中的刀鋒突然向前直刺。這一刺的速度,幾乎比剛才那七點寒星射出的速度還快。好快的一刀。龍城璧仍然卓立在大廳之中,左手居然向飛霞刀的刀鋒上抓去。刀快,手更快。龍城璧竟然一手就抓住了花如珠的刀鋒。花如珠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她突然抽刀。但刀鋒被龍城璧五指捏住之後,竟然無法拔出。但花如珠也並不是真的想把刀抽出來,她這一着,只是故意分散龍城璧的注意力。就在同一時間,花如珠的左腿突然飛踢而起。霍!霍!霍!一踢就是三腿。別看她的腿窈長而纖小,倘若給她踢個正着,就算是一頭猛獅也得立時倒了下去。龍城璧的身軀左閃右縮,總算把她這三腿避過。但花如珠的左腿剛停,右腿又再飛踢龍城璧的咽喉。這一腳的來勢更是兀然,她的繡花鞋子已差不多踢到龍城璧的皮膚上。但龍城壁突然放開她的刀,卻把她的足踝緊緊的捏住。花如珠的臉色居然一陣緋紅。龍城璧悠悠一笑,“花老大的腿,香滑得就像只燉熟了的鴨腿子。”花如珠哼一聲:“總不信你敢把我的腿咬上一口。”龍城璧微微一笑:“在下當然不會咬你的腿。”花如珠總算鬆了口氣。但龍城璧又接着道:“但我倒想把它剁下來,拿去餵狗!”花如珠怒道:“你敢?”龍城壁仍然緊緊捏住她的足踝不放。緩緩道:“天下間沒有甚麼事情是我不敢做的。”他説着,果然真的就揮動風雪之刀,向花如珠的右腿骨砍下。花如珠立刻大聲道:“你若砍下去,馬象行就死定了!”龍城璧驟然停刀,瞧了瞧馬象行。過了半晌,他才嘆了口氣,道:“你用的是甚麼毒針?”“麻死針。”“麻死針?這名字好別緻。”“這種針會令人在最短時間之內全身麻痹,但若十二個時辰之內沒有解藥,麻痹的人就會永遠都麻痹下去,直至死亡為止。”龍城璧淡淡道:“你想保存一條右腿,最好還是先把馬大俠的針毒解掉。”花如珠瞪目道:“我豈能相信你,倘若到時你還不放手……”“花老大,你幾時聽人説過,雪刀浪子是個言而無信之徒?”花如珠不再説話了。龍城璧雖然是個浪子,但他在江湖上的信譽,卻比許多江湖名俠還好得多。花如珠咬了咬牙,終於把一瓶綠瓶子的藥丸拿出。“喂他服下一顆,即可解去身上所中的針毒。”龍城壁冷冷一笑:“諒你也不敢耍些甚麼花樣。”言罷,伸手取出一顆藥丸,塞進馬象行的口中。不久,馬象行果然漸漸甦醒過來。花如珠怒道:“他身上的毒力已解,你還捏住我的腿?”龍城璧哈哈一笑:“花老大,你的腿實在很軟滑,偏偏在下又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浪子,摸幾摸,舒服極了。”花如珠越發急躁,龍城璧就越像慢條斯理的,差點沒把她活活氣死。但龍城璧畢竟沒有食言,當馬象行完全回覆正常之後,他就放了花如珠。花如珠知道自己並非龍城璧的對手,唯有咬牙切齒的,忿忿然而去。屋外的風雪仍然急猛無比。馬象行目送花如珠的背影在雪中消失,臉色異常沉重。雖然剛才他被麻死針麻痹了身子,但龍城璧與花如珠激戰的情況,他仍然看得很清楚。同時,他也知道眼前這一個藍衣青年,就是江湖上最傑出的年青刀客——雪刀浪子龍城壁!在小酒家中,燈火依舊昏黃。申天屠的屍體,早已被凝固了的血包裏着。天氣是如此的冷,無論是誰的血流出來,很快就會結成冰血。冰一樣的血。血一樣的冰。但無論是冰血也好,血冰也好,它也和血水一樣,帶着一股濃郁的腥臭氣味。地獄鏢局大舉出師,主要目標是對付馬象行。對付馬象行,光是花老大便已足以應付裕如。同時,他們已查出,馬家大屋之中,除了馬象行之外,已再無一人。馬家滿門老幼,俱已避遷他所。就算馬家仍然有高手留下來,亦不足慮。除了馬象行之外,馬家大屋中絕對沒有任何助拳的武林人物,可以説,馬象行是在屋中等死。地獄鏢局的出擊行動,從來都沒有出過任何差錯。這一次,他們的預算也很準確。馬象行的確不是花老大的敵手,同時,馬家大屋之中也只有馬象行一人。而且地獄鏢局更有不少高手埋伏在馬家大屋附近。在那間小酒家中,黑心五毒是負責不準任何人接近馬家人屋的。可是,他們卻沒有料到,馬象行畢竟還是有助拳的人趕到。而且,那是一批強援!杭州唐門的大少爺唐竹權、偷腦袋大俠衞空空、殺手之王司馬血,光是這三個人的力量,就絕非黑心五毒所能抵禦的。當黑心五毒被他們弄得團團轉的時候,雪刀浪子龍城璧早已順利地闖進馬家大屋。花如珠雖然把馬象行玩弄於股掌之中,但她卻敗在雪刀浪子龍城璧的手下。至此,地獄鏢局的殺人計劃已失敗。在小酒家中,雖然花如炭及時出現,把黑心五毒的窘境稍解,但面對着司馬血、衞空空和唐竹權,他們實在沒有任何取勝的把握。花如炭臉色,彷佛越來越黑。就在他準備與司馬血展開決戰的時候,街道之外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歌聲。外面的風雪聲雖然很大,但這一陣低沉的歌聲卻沒有被掩蓋。這種歌聲聽來甚是蒼涼,卻又帶着幾分妖異的氣氛。沒有人能聽得出歌中的詞句是甚麼,再聽下去,倒像是一匹餓狼在嗥叫。花如炭突然把鐵竹向後一縮,身形如飛越門而去。司馬血冷冷一笑:“鼠輩想逃!”黑心五毒餘下四人亦紛紛奪門而走。顯然,那陣低沉的歌聲,是地獄鏢局撤退的訊號。花如炭的輕功極快,瞬即已逃出小酒家門外。但黑心五毒餘下來的四人,卻只跑了三個。因為衞空空一直都盯着薛銀宇,他寧可放走其他三人,也絕不願意放走薛銀宇一個。至於司馬血他追出一程,花如炭拋出一蓬毒粉,居然就把司馬血逼退。花如炭的身子,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其實司馬若存心追趕,花如炭想走恐怕並不這麼容易。但司馬血卻在這個時候,看見馬家大屋之中,掠出了兩條人影。其中一人,正是雪刀浪子龍城璧。他正關心龍城璧援救馬象行的事,於是只好暫時放過花如炭。但衞空空卻已和薛銀宇展開了一幕驚心動魄的決戰。薛銀宇的劍法,剛猛不足,但卻陰柔毒辣有餘。而且,他手中的劍,也還比衞空空的劍好得多。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佔到任何的上風,反而被衞空空一連幾招砍腦劍法,逼得他汗流浹背,薛銀宇一睹形勢,暗知不妙了。司馬血、唐竹權卻在他的身旁,他就算能夠闖得過衞空空這一關,也未必就能夠逃得出去。當下把心一橫,決意與衞空空拚個同歸於盡。然而,即使他想拚個同歸於盡,也絕非易事。棋差一着,縛手縛腳。奕棋如是,鬥劍亦復如是。衞空空的砍腦袋劍法,堪稱江湖一絕,此刻全力施展下來,薛銀宇已陷入兇險的危局。顯然,衞空空已動殺機。薛銀宇一向兇殘暴戾,劍法練成之後,更加肆無忌憚,四出為惡,今番遭逢到江湖上的第一流強手,已是他罪惡貫盈的時候。二十招之內,薛銀宇遝可以勉強招架得來。但到了第三十招後,薛銀宇的敗局已定,他根本連自已手中的劍亦無法操縱自如。衞空空倏地冷喝一聲:“還珠璣山莊的劍來!”這一聲冷喝的聲音並不算太大,但卻恍似在薛銀宇的耳邊吶起了一個巨雷。薛銀宇渾身一震,咬牙奮力揮劍,直向衞空空的小腹上砍去。他這一劍,已是他傾盡全力的一擊!薛銀宇的劍法,絕非弱者。可是,今天是他畢生最倒黴的日子。他這一劍,無論氣勢、準確和力度方面,都很不錯,已足以讓武林中絕大多數的高手躺了下來。然而,他現在的對手卻例外。因為衞空空的劍遠比他的劍更準確、更霸道。就在薛銀宇這一劍已即將刺進衞空空小腹的時候,砍腦袋劍法中最凌厲的一招也同時擊出。那是氣勢駭人的“分頭斬”!刷!薛銀宇正想驚呼,但他連驚呼的聲音也來不及發出,他的腦袋就已被衞空空的長劍齊中破開,一分為二。血如湧泉,人如朽木,應聲折倒。黑心五毒又少一人,只剩下了三個。衞空空凝望着薛銀宇的屍體,忽然輕輕一嘆。唐竹權淡淡一笑。他走到衞空空的身旁,道:“這種人死有餘辜,又有甚麼值得長嗟短嘆。”衞空空皺着眉,彎腰把薛銀宇手中的劍奪過,撫弄一番之後,才喃喃説道:“這一把的確是好劍,難怪他起了盜竊之心了。”唐竹權瞪着眼,道:“這人本來就是個賊種,偷劍只不過是一家小事而已。”衞空空道:“可惜他不知道這一把劍以前的故事。”唐竹權一呆:“這把劍的故事?”衞空空道:“不錯。”唐竹權道:“這把劍發生過些甚麼故事?倒不妨説出來,也好讓老子當作下酒之用。”用故事來下酒,這個天下第一號人醉鬼倒還醉得相當風雅。然而,衞空空説的故事並不風雅。不但不風雅,而且簡直就恐怖之極。原來這把劍以前已被人盜竊過三次之多。但盜劍之人,沒有一個得以善終,他們把劍從珠璣山莊盜出,遲則三年,快則幾個月,便會慘遭橫禍,死在別人的刀劍之下。這把劍三次被盜,卻也三次物歸原主,直到薛銀宇盜劍,已是第四次。這一次,薛銀宇仍然無法破例,結果又在飛貂鎮中,死在衞空空的砍腦袋劍法之下!黑夜雖然漫長,但它終於還是被黎明的陽光所驅走。飛貂鎮已整整三天沒有見過陽光。這幾天以來,天色一直都是灰暗無比,飛貂鎮已被白茫茫的大雪所掩蓋。難得今天有陽光。更難得今天的風已停,雪也已停。這似乎是一個好的開始。雖然天色好轉,但馬象行的心中仍然陰霾密佈。他的心情久隹,那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但他仍然保持最冷靜的態度,準備對抗另一次暴風雪的侵襲。地獄鏢局的主要目標,並不在殺馬象行,而是奪取那份百馬圖。雖然他們未能在馬象行的口中,逼問出他女兒的下落,但馬象行知道,地獄鏢局遲早都會找到馬家滿門老幼匿藏的地方。倘真如此,後果將會不堪設想!但馬象行現在總算又有了另一個新的希望。因為他有了一批強援。龍城璧、司馬血、衞空空和唐竹權,每一個都是在江湖上身經百戰的好手。昔年馬承智救了風雪老祖的性命,果然善有善報,否則今日馬家這場大災劫,就不會有任何人來仗義解圍。地獄鏢局的初步行動雖然失敗,但他們絕不會甘心就此罷休。馬家行難然先行把家眷遷避到一個隱秘的地方!但再穩秘的事情,也有被泄漏的時候。所以,他的女兒,和馬家大屋的幾十條性命,並不安全。唯一最徹底的辦法—就是與地獄鏢局決一死戰。臘月十二,正午。天晴。雖然天晴,雖然風雪已停,但仍然是冰冷的一天。馬象行離開了馬家大屋,離開了飛貂鎮。他要和家眷聚在一起,保護女兒,保護那份百馬圖。倘若地獄鏢局再次侵犯!他會指揮馬家大屋的每一個戰士,與地獄鏢局展開決戰。令他改變龜縮政策的,是龍城璧等四人。逃避,絕不是妥善的辦法。龍城璧決意站在馬象行的一方,誓與地獄鏢局周旋到底。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相反地,他的決定獲得了司馬血、衞空空和唐竹權的一致擁護。他們是老朋友。不是酒肉朋友,而是患難相扶的知己朋友。他們從來都不會令朋友失望。就在這一天的中午,五匹快馬,從漫長的官道上不停望南奔馳。兩個時辰之後,五匹快馬已來到了攔波渡口。攔波渡口雖然並不是個大地方,但攔波樓卻是天下聞名的一間酒家。攔波樓就在怒河的西岸,這間酒家最着名的並不是酒,也不是飯菜,而是劍。攔波樓不但賣酒菜,而且賣劍。在店堂的左側,有一座小樓。這一座小樓的主人,也就是攔波樓的老闆。他今年四十出頭,但卻已在攔波渡口耽了二十年。二十年來,他既是攔波樓的老闆,也是這一座小樓的賣劍人。他不但賣劍,也買劍。八年前,他曾買過一把只有八寸長的短劍,價錢是紋銀一萬三千兩。但他賣出的價錢,卻差不多是買價的十倍。他賣了足足十萬兩!——孤劍生掃描sglineliweiOCR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