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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拜雄刀勢一變之後,戰況頓然改觀。高人鶴看來已難再支撐下去。但就在拜雄佔盡上風的時候,一根金光閃閃的巨杖突然從天而降,直劈拜雄天門。那是老獅的獅王神仗。獅王神杖杖勢力逾萬鈞,就算是鐵人的腦袋也禁受不起這一擊。拜雄當然深知厲害,豈敢漠視這一杖的威力。他的身子陡地向左竄衝八尺,反手一刀反擊老獅的背心。老獅怪笑,杖影隨至,旋風般把拜雄的彎刀封住。拜雄突然一躍而起,一刀直刺高人鶴前額。但他這一刀刺出去的時候,老獅的獅王神杖又雷霆般發出了三招。拜雄終於放棄了進襲高人鶴,先求自保。但高人鶴的刀也在同時閃電般揮出。他這一刀竟然重重的砍在老獅脖子的後方!颯!老獅中刀,整個身子差點沒凌空飛了起來。他臉色劇變。他的獅王神杖已無法施展出一招半式了。他只能用這根愛逾性命的杖,支撐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軀體。老獅呆住了。不但他呆,拜雄和衞空空也是為之一愣。高人鶴又在抹刀。刀鋒上染滿血跡,那是老獅的血。老獅不但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義父,他的老闆。“畜……牲……”老獅的聲音有點混濁。他突然重重一咳。再咳。咳出來的都是血。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高人鶴竟然會暗算自己。但高人鶴一點也沒有赧愧之色。他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道:“你已老了,辦事難免糊塗一點。”老獅並不糊塗。直到現在他還很清醒。倘若説他糊塗,那麼他糊塗的地方,也許就是太信任高人鶴。他視高人鶴為弟子,兒子,也視他為心腹左右。但老獅現在快要死了。而他竟然就是死在高人鶴刀下的。老獅不知道高人鶴為甚麼要殺他。他的身子緩緩倒下。他的呼吸突然停頓。直到他嚥氣之後,高人鶴才淡淡地道:“我殺賀震山,只是用了一刀。”但這句話,老獅已無法聽得到。高人鶴的刀已入鞘。他彷彿對拜雄和衞空空毫無興趣,刀人鞘後,人也轉身離去。拜雄沒有追趕。因為衞空空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追上去。“窮寇莫追,他遲早都會得到應得的報應。”星空下,風很冷。但拜雄的眼睛裏卻有一股烈焰在燃燒。他不但不冷,而且簡直熱得要命!衞空空沒有看錯。在小徑不遠處,還有一羣神秘的白衣人聚集着。拜雄若追出去,就一定會和這些白衣人相遇。高人鶴的刀法,並不如老獅想象中的低劣。他的武功,也不見得會在老獅之下。但他為什麼要殺老獅呢?答案只有一個,那是懲罰!懲罰!在無敵門,無論是誰,只要錯一次就已該死。任何人只要做錯一件事,無敵門刑堂堂主就有權取他的性命。無敵門的刑堂堂主是誰?他現在在哪裏?小徑上很僻靜。高人鶴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終於與那羣神秘的白衣人相遇。白衣人一共有五個。中央一人穿着一襲繡花素白長袍,身材窈窕,竟然是個美麗的女子。她雖然很美麗,但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沒有表情的臉孔就算再美麗,也只不過是一座美麗的冰山。冰山險峻,高不可攀。沒有人敢動她的主意,甚至連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因為她不但是背後那四個白衣人的首領,同時更是無敵門的刑堂堂主。她就是鮑天冰。很少人會想像得到,鮑天冰是一個怎樣的女人。除了龍城璧之外,世間上幾乎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見她笑過。她整天冷冰冰的,是個發號施令的典型人物。在無敵門,她對任何人都可以發出任何的命令。就算她要十個部屬全部跳崖自盡,也絕不會只有九個人跳了下去。因為跳下去雖然會死,但總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遭遇好得多。站在她背後的四個白衣人,他們都很年青,年紀最大的一個,都不超過二十四歲。雖然他們還很年輕,但他們的劍法都很老練。“河西四白虎”這五個字,早在五年前便已名動江湖,四虎劍陣的厲害,但凡領教過的人現在都已啞口無言。死人當然不會説話。就算他們能夠死而復生,他們唯一能表示的,也許就只有“佩服”二字而已。“河西四白虎”是結拜兄弟,年紀最長的司徒非夢,還有二十四天就是他二十四歲生辰。司徒非夢的劍並不太快,但能接得下他十招劍法的人還是不多。除了司徒非夢之外,餘下來的三人分別是崔一楓、洪秀彥和胡北奇。他們不但年青,而且很高傲。高傲並不是年青人專利的,不少活到七八十歲的人,他們也許比年青人更高傲百倍。但這四個年青人在鮑天冰的手下,不但毫無傲色,簡直就像四條已被馴服了的小老虎。——無論是誰想動鮑天冰,最少要有本領闖過河西四白虎的劍陣。——但雪刀浪子龍城璧卻是例外的。——因為那並非龍城璧要動鮑天冰,而是鮑天冰在引誘他。——他倆婚事的消息已在江湖中流傳開去,唐竹君知道後又會怎樣呢?高人鶴在鮑天冰的面前,更是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吭出。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鮑天冰可以提拔自己,取代老獅在無敵門中的地位。殺老獅,是鮑天冰給他的第一道命令。這件事高人鶴認為自己已辦得很不錯。鮑天冰看見高人鶴之後,冰冷的臉色居然象得柔和起來。她緩緩地問高人鶴:“事情已辦妥了?”高人鶴抱拳道:“回稟堂主,老獅已然伏誅。”鮑天冰默然半晌,忽然長長嘆息一聲:“老獅若不是用錯司馬血這一着棋,也不至於有今天慘淡的收場,人老了,辦事難免糊塗一點。”高人鶴點點頭,識道:“堂主説得很對。”鮑天冰淡淡一笑,忽然側着身子對河西四白虎道:“本門規律並不算太森嚴,但無論是誰犯了過失,都是無法原諒的,你們明白了麼?”河西四白虎齊聲道:“屬下明白。”鮑天冰的目光,又再停在高人鶴的臉上。“你呢?你是否已明白了我的説話啦?”高人鶴忙道:“是,是,屬下明白,屬下明白。”鮑天冰的臉色忽然沉下:“老獅因犯錯誤而死,而且是死在你的手上,身為乾兒子,你為甚麼一點也不難過?”高人鶴悚然一驚,道:“老獅這件事,屬下內心是很難過的……”鮑天冰冷笑道:“我看你非但不難過,而且還高興得很呢。”高人傳連忙搖頭不迭:“堂主別誤會,屬下是逼不得已才動手殺他的,他畢竟是屬下跟隨多年的長者,屬下又豈會不為他的死亡而難過?”鮑天冰的臉色又再緩和下去。雖然天氣很冷,但高人鶴的衣衫竟已濕透!良久之後,鮑天冰才緩緩道:“原來你很難過?”“回稟堂主,這是事實。”“你並不覺得高興?”“……”高人鶴張大了嘴巴,不知怎的,舌頭好像打了個結,連一個字也識不出來。鮑天冰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忽然又再沉了下去:“我現在總算認識清楚你這個人。”高人鶴額前冷汗如醬,一滴一滴的住下流。冷汗往下流,他的人也只有“下流”這兩個字才能形容。鮑天冰冷冷一笑,道:“本堂主交給你去幹的事,原來你很不高興。”高人鶴忙道:“我……”“住口!”鮑天冰喝斷他的説話:“你既然不高興替我辦事,也就等如不高興替本門辦事,要你這種人盡忠,簡直就是妄想!”高人鶴面如死灰,吃吃道:“堂主,你誤會了。”但鮑天冰連理都不再理他。她身後的四個白衣劍手,已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高人鶴吸了口氣,突然拔刀。他拔刀的動作乾淨俐落,刀鋒出鞘後,更是精芒四射,耀人眼目。但就在刀光飛起的時候,四道劍光也同時如閃電般飛起。高人鶴拔刀,發刀,他每一招都是有去無回之勢。他知道這個時候若不整個人豁了出去,今生也休想再見到明日的陽光。但他這一刀劈出後,他突然覺得這一刀竟然完全落空。那種感覺就正如一匹馬奔到懸崖的盡頭,突然就掉了下去。他刀上的招式仍在。但刀的威力已消失,就像他的鋭氣也在此一剎那間完全消失。其實他的刀本來就沒有鋭氣可言,他是在惶恐之中出刀的。四個白衣人同時冷冷一笑,一齊四劍入鞘。高人鶴怪叫一聲,一張臉青得發綠,頭上的發已突然亂如枯草。他的左右雙肩、心臟、小腹,忽然分別射出四枝血柱。血如箭般激射,染紅了高人鶴的衣衫,也染紅了他眼睛。他咬牙迸出了五個字:“你這個毒婦……”鮑天冰卻連瞧也沒瞧他一眼,輕盈的身子瞬即消失在黑暗之中……還有三天,就是龍城璧和鮑天冰的“好日子”。但這個新郎現在並不怎樣好。他和唐竹權都成為了階下囚。雖然他們居住的地方很舒適,吃的喝的,甚至伺候他們的女孩子,都是第一流的“佳麗”,可是龍城璧並不怎樣習慣。反而唐竹權天生一副樂觀的性格,只要有佳餚美酒,就算這裏是第十八層地獄也無斫謂。其實龍城璧也絕不是個杞人憂天的悲觀者,但每當他想起自已就快“成親”的時候,他就恨不得一刀把自己的脖子割了下來。他寧願做一個“無頭新郎”。他並不是沒有臉見人,而是沒有勇氣面對唐竹君。反而唐竹權安慰他:“別怕,這個新郎你若干不來,大不了老子代勞,看他奶奶的鮑天冰怎樣對付老子。”他好像醉了。但龍城璧卻聽出這並不能完全算是醉話。只不過龍城璧不贊成這個主張,他不能讓唐竹權再冒險。這個地方雖然未必就能囚得住唐竹權與龍城璧,但他們卻有一個顧忌。原來萬鼎鏢局的總鏢頭軒轅機,也已落入了無敵門的掌握之中。無敵門主對龍城璧説得很坦白:“你若不依期成婚,軒轅機的壽命就會到此為止!”吳鐵魂雖然寧死也不肯把軒轅機的下落説出,但無敵門主最後還是把他找了出來。吳鐵魂沒有出買軒轅機。阿畸也沒有泄露秘密。但他們都忽略了一個人。這人是他們的街坊,也就是那條小巷蕪的賣面小販。他的確是個小販,他的確不懂武功。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腹瀉,於是匆匆跑到茅坑裏解決。就在這個時候,他透過茅坑的縫隙,看見吳老秀才帶着一個竹籃,靜悄悄的走進茅坑十餘丈外的一座古墓裏。軒轅機就藏在古墓裏。賣面小販不知道墓中的秘密,但卻在無敵門主追問之下,把這件事説了出來。他當然不知道這是一件很秘密、也很重要的事。結果軒轅機就給無敵門主擄回來,作為進一步要脅龍城璧的本錢。但唐竹權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無敵門主為甚麼一定要龍城璧與鮑天冰成親。難道這是鮑天冰的主意?但綜合各方面的情況看來,又一點也不像。鮑天冰根本就對龍城璧全無感情,而且還想取掉他的性命。她又怎會自願嫁給龍城璧?唐竹權想了又想。他想一想就喝一口酒,直到已有七八分醉意的時候,他突然用力一拍自己粗胖的大腿,道:“老子明白了!”龍城璧一愣。“你明白了甚麼?”唐竹權壓低了嗓子,道:“你是飛駝族的勇士,對不?”龍城璧道:“不錯,飛駝族的人都叫我勇士。”唐竹權又再拍大腿,道:“這就是了,無敵門主那廝混蛋,他想利用你這個勇士,去換取五絕返魂殺秘笈!”“五絕追魂殺秘笈?”唐竹權道:“不錯,那是一種極厲善、極邪門的武功,也是飛駝族的至寶。”龍城璧動容道:“聽説這種武功早已失傳。”唐竹權道:“失傳的是第五卷。”“第五卷?”“不錯,”唐竹權沉聲道:“五絕追魂殺源出自西藏密宗,乃密宗曠世奇僧科魯花了三十年心血和研創出來的武功。”龍城璧目光閃動,道:“五絕追魂殺秘笈共分多少卷?”唐竹權道:“五卷。”龍城璧沉默了很久,緩緩道:“難道無敵門主已得到其他四卷?”唐竹權道:“老子認為必然如此。”龍城璧道:“第五卷秘笈在哪裏你可知道?”唐竹權道:“西方羅剎宮中!”“羅剎宮?”連龍城璧的臉色都有點變了:“何以見得?”唐竹權淡淡道:“實不相瞞,老子練的‘唐門五絕指法’,其實也和五絕追魂殺這套武功同出一源,只不過江湖上知道的人極少而已。”龍城璧道:“難道五絕指法也是從羅剎宮中盜取出來的?”唐竹權搖搖頭,道:“不是盜取,而是用二十八件奇珍異寶換回來的。”龍城璧道:“既然如此,無敵門主何以不去換取?”唐竹權道:“換取武功秘笈也要講資格。”龍城璧道:“甚麼資格?”唐竹權道:“除了羅剎宮的十大高人之外,就只有飛駝族的長老和飛駝族的勇士才能有資格去談交易。”龍城璧恍然大悟!“無敵門主要我與鮑天冰成親,就是利用我這個勇士去西方羅剎宮把第五卷秘笈買回來?”“不錯。”“但我如果不願意替他達成這項任務呢?”“羅剎宮規條中有一頊規定,勇士死亡,其遺孀亦有資格到西方羅剎宮購買武功秘笈。”龍城璧淡淡一笑:“我早就知道鮑天冰就算嫁給我,也一定很希望過一過寡婦癮的。”“寡婦癮!”唐伯權哈哈一笑:“他奶奶個臭女人,你説得半點也不錯,有一種女人的確有寡婦癮,這種癮頭簡直比酒癮還更大他奶奶百倍!”龍城璧道:“還有三天我就要成婚了,這件婚事你反對嗎?”唐竹權嘆了口氣,遁:“本來你娶誰老子都沒有問題,雖然老子的妹妹很喜歡你,但你可以先娶別人,慢慢再娶老子的妹妹也不遲……”他好像真的有點醉了。但他的神態,忽然又好像比誰都更清醒。他又再嘆了口氣,緩緩道:“問題是你這一次若娶了鮑天冰,説不定還未洞房花燭,就會成為了閻王的貴賓,這可不妥當之至。”無論是誰成為閻王的貴賓,當然都不妥當。龍城璧雖然絕對並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但倘若死在這裏,那可比冤大頭還更冤枉。無敵門主辦理這件親事,必定會大事鋪張。他唯恐別人不知道龍城璧已和鮑天冰成親。但這個新郎的命運,卻和一條在廚房裏待宰的豬毫無分別。無敵門主是個很精明,也很厲害的陰謀家。但龍城璧呢?他是否像條豬?谷中忽然冷了。唐竹權仰首朝天,脖子上的肌肉上下蠕動,就像肉球般跳來跳去。但他的人沒有跳,就安靜得像只快要睡覺的兔子。他當然不是兔子。三百隻兔子加起來都及不上一個唐竹權,而他的耳力卻比三百隻兔子加起來還更聰敏得多。龍城璧知道他在側耳傾聽。江湖中不少高手都擅用“地聽法”,把耳朵貼在地上,就可以聽到遠處傳來馬的蹄聲,人的腳步聲。但唐竹權從來都不喜歡這一套。也許他的肚子太胖大了,俯伏在地上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但他卻有另一種法子,傾聽遠處傳來的聲音。這是“仰首法”。連唐竹權都不知道這種辦法是否真的有效,但每當他聽到一些遠處傳來兩又不太清楚的聲音的時候,他就仰首朝天,“豎”起耳朵,靜靜的聽。他聽了好一會,龍城璧才笑着問他:“你聽到了什麼聲音?”唐竹權故作神秘地:“老子當然聽見,你呢?”龍城璧淡淡一笑道:“我聽見了幾匹馬,從遠處向這片山谷緩緩地跑過來。”唐竹權道:“多少匹馬?”龍城璧伸出四隻手指。“十六隻馬蹄,四匹快馬。”唐竹權一呆。他抓了抓腮子:“你能聽見有馬跑過來並不奇,但你居然也聽出跑過來的一共是四匹馬,看來你一雙耳朵的本事並不在老子之下。”龍城璧又笑了。唐竹權瞪瞪眼,道:“又有甚麼好笑的?”龍城璧笑容略斂,道:“其實我沒有聽出馬匹數目的多少。”唐竹權道:“你只是猜猜?”龍城璧搖頭:“也不能算是瞎猜,如果我是瞎子,我就看不出來。”唐竹權的眼睛又瞪大了:“你看得見那些馬?”龍城璧道:“如果我説看見那些馬,你會否相信?”唐竹權道:“當然不相信,你的眼睛就算再厲害,也絕對無法看見山谷外的任何事物。”龍城璧道:“但我卻的確是看出來的呀。”唐竹權大惑不解。“你究竟怎樣看法?”龍城璧悠悠一笑,道:“我看見的不是馬,而是你。”唐竹權道:“老子可不是馬。”龍城璧道:“你當然不是那四匹馬,但我卻看見你剛才的神態。”唐竹權“嗯”一聲。他終於有點明白了。龍城劈靜靜的説下去,遣:“你剛才一面聽,一面下意識的在點頭,心裏顯然在算着一些數目字。”唐竹權長長的嘆了口氣,忽然豎起大姆指,説道:“你老子一定比老子的老子聰明,所以才會養出這麼聰明的兒子,剛才老子一共點頭四下,想不到居然就給你猜出老子在算數遠處奔來的馬,不錯,的確是四匹!”他笑了笑,接道:“騎在這四匹馬馬鞍上的是甚麼人,你又可知道?”龍城雙悠然道:“你是否已聽出?”唐竹權苦笑道:“聽不出。”龍城璧道:“我只聽出其中一個。”唐竹權怔了怔:“老子就不信你這麼本事,居然聽得出來當其中一人是誰。”龍城璧凝注着唐竹權,緩緩道:“我敢打賭,我沒有聽錯。”唐竹權道:“你聽出是誰來了?”龍城璧道:“其中一人,必然是衞空空。”“衞空空?”“不錯。”“你怎樣聽見的?”龍城璧微笑着:“其實我聽見的聲音近非衞空空發出來的。”唐竹權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你聽見的只是馬蹄聲,但其中一匹馬蹄聲是發自猴子馬!”龍城璧這次點點頭,道:“猴子馬是衞空空愛逾性命的寶馬,而這匹馬的蹄聲也和別的馬匹不同。”唐竹權皺眉道:“有何不同?”龍城璧道:“每個人走路時的聲音都並不一樣,馬兒也是如此,有些馬兒步幅極闊,但有些則剛好相反。”唐竹權聽的不住點頭。“猴子馬的步幅如何?”龍城璧道:“這匹怪馬的步幅,比任何一匹駿馬都更闊大,但每一步跨出之後,翻步的時間卻特別短少。”唐竹權又是一陣讚歎。“看來你不僅善解人意,而且更善解馬的性能,真令老子佩服佩服!”但他隨即又在自己的臉上貼金,嘻嘻的笑道:“可惜你別的本事了得,但論到喝酒嘛,還是老子略強,這一點倒是天下所有人都公認的。”龍城璧淡淡一笑,道:“聽説杭州如意樓的酒價又漲了。”唐竹權哼一聲:“這間酒樓的老闆真他媽的不是人。”龍城聲悠然道:“但其他喝酒的人卻不是這麼説。”唐竹權又哼一聲:“他們也同樣他媽的不是人。”龍城璧沉默片刻,忽然嘆了口氣,才慢慢的説道:“但他們卻認為你才他媽的不是人。”唐竹權差點沒跳了起來。“誰敢説老子不是人?老子怎麼不是人?簡直豈有此理!”龍城璧卻道:“但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理。”唐竹權不明白。龍城璧長長的吐一口氣,接道:“如意樓的酒價報漲了,就是因寫你喝酒太厲害,你一來,酒都搶貴了。”唐竹權側頭一想,喃嘖道:“老子的酒量真的那麼厲害?”他瞧了條龍城璧,忽然“哈哈”、“哈哈”、“哈哈”的不斷笑了起來。他並不呆。如意樓的老闆更不呆。利用唐竹權的酒量來加酒價,這個主意倒也不錯……梅花盛開。這的確是個很美麗的山谷。龍城璧的耳朵沒有聽錯,猴子馬果然來了。猴子馬既在,衞空空當然也在。猴子馬一馬當先。在他的背後,還有三匹馬,三個人。這三人分別是殺手之王司馬血,駱駝城主拜雄,還有最後一人,赫然竟是灰袍白髮,手持松木紅纓槍的杭州老祖宗唐老人!唐老人的臉上毫無表情。他沒有焦躁不安,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唐竹權,已在無敵門的手中。他雖然年老,但自信心比年輕的時候還更強。他千里迢迢,單人匹馬趕到駱駝城,並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的兒子。雖然他常説兒子不長進,但兒子畢竟還是兒子。何況唐竹權也並非真的不長進,這些年來,他不但在杭州幹過不少令人擊節讚賞、痛快淋漓的俠義之事,而且在江湖上其他地方也屢次鋤強扶弱,抱打不平。不少武林上的大魔頭卻在唐竹權的五絕指上栽倒。唐老人雖然個性頑固,但他生性嫉惡如仇,倒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認的。他當然不能讓唐竹權落人歹人之手。來的雖然只有四匹馬,四個人,但普天之下,又有誰敢漠視這四個人聯合在一起的力量?沒有人能輕硯。就連無敵門主也不能。無敵門主沒有輕視衞空空、司馬血、拜雄。但他最顧忌的,還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唐門槍法,獨步天下,就算是二百年前的武林第一槍宗天豪復生,恐怕亦不外如是。但無敵門主仍然很有把握可以把他們擊敗。他早已秘密訓練了十九個不怕死的死士。他們的意志都已磨練得有如鋼鐵,他們的神經也像鋼絲般的堅韌。他們不怕死亡,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曾經經歷過“死亡”的人。死人能復活嗎?別人也許不能,但他們能。因寫他們在未經訓練之前,就已中毒“身亡”。從外表看來,他們每個人都已斷絕呼吸,身子僵硬冰冷,當然是死了。下毒的人是無敵門主。他能讓他們“死亡”了整整一天,然後又用另外一種藥物把他們一一救活。他們真的“復活”了。可惜他們“重生”之後,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他們都喪失了記憶能力,以往的事都已完全忘記。這十九個年青的武士無異已變成了沒有靈魂,連生命都不再屬於自己的走肉行屍。走肉行屍當然不會有感情。他們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包括對自己在內。他們只聽一個人的説話,一個人的命令。這個人當然是令他們“起死回生”的無敵門主。他們能夠被訓練成為不怕死的死士,只因為他們的生命早已消失。在這個美麗的山谷的西方,有一間用紅磚蓋成的小屋。雖然四周梅花顏色鮮紅,但還是沒有把這間小屋的一種特殊氣息壓了下去。這種氣息是沉實的,充滿肅殺之意的。小屋的門外,是一塊石坪。石坪上有十九個人,十九杆槍。人的腰也筆挺。無敵門主就坐在小屋之內,透過窗子,靜靜的觀祭這十九個人,和這十九杆槍。每一杆槍都擦得很光亮。但無敵門主對於這種光亮並不太欣賞,他欣賞的是白光。他希望這十九個人,能替他把唐老人收拾下來。他已有了一個計劃,能夠令到唐老人獨自闖入這十九人所組成的槍陣。這個計劃可説很卑鄙。但卑鄙的計劃,往往也最容易成功。這一點,無敵門主很清楚。他本來就是個卑鄙的人,所以,他成功了。最少,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失敗過——孤劍生掃描zhuyjOCR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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