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夕陽在遠出外緩緩地向地平線,西天的晚霞映紅了整片的藍空,金黃的光芒揮灑大地,美得讓人捨不得見到它離去。縱然萬般不捨得,那紅日依舊毫不留戀的沉落,直沉到黑暗降臨,這是大地需要安眠的時候了。
喬語雙站在繁花錦簇的花園裏,欣賞着夕陽斜照的美景,在花木扶疏的庭院裏賞夕陽應該是人生一大快事,但如果身旁能有個知心好友或是浪漫情人陪伴,那才是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惜她只是單獨的一個人,孤單地看這日落紅霞,反而讓她有種淒涼的感覺,那含着哀傷的美讓她感到孤寂、無奈,它激發的冷瑟中透露着迷茫,一種令人無所適從的迷茫。
遠處依序亮起的紗燈,一盞接着一盞亮遍了整座大莊院,喬語雙慢慢地踱回身後的“玲瓏別苑”。那漂亮的建築有着廣窗紗簾、綠廓朱欄,每座詹角下都懸有一盞人角紗燈,燈下五彩的流蘇隨風飄揚,生動而美麗,語雙真希望她的心情也能如那流蘇一樣輕鬆飛揚,無奈卻做不到。
自從昨天她跟着君少奇和向月,護送齊懷義口到這個位於長女城南、終南山麓的“麒麟莊”以後,她幾乎都不曾再見到他們,除了在一進莊時的寒暄客套以外,她簡直像被放逐了一樣。
一整天閒閒無事幹,精舍裏的佈置還好擺了些書籍,但是那些深奧的中國老古董,看得她頭昏腦脹,身為客人,她除了花園,哪裏也不能走動,一重重的門户,都有年輕的勁裝少年守衞,不知道“麒麟莊”幹什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每個人都緊張兮兮的,她就這般無聊又可憐的形同被軟禁了。
老天,她開始想家了,想念二十世紀的便利、自主權和忙碌感。以前她總是埋怨工作太忙,連休息度假的空檔都擠不出來,而現在這種無所事事,吃飯了撐着的空閒卻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廢物。
毫無情緒地踱進門,身後一個清脆愉悦的聲音,喚住喬語雙的腳步。
“喬公子,請慢走一步。”
喬語雙實在很難記得“喬公子”指的是她,但是身着男裝打扮的她,只好像君少奇他們一樣被當男生稱呼和對待。
喬語雙聞聲回頭,眼前是齊懷義那個年方十五,卻已經出落得美麗、可人的妹妹齊懷瑛,“齊姑娘,你好,找我有事?”喬語雙學着古代人的手勢,延客人門。
“沒什麼特別的事情,”齊懷瑛將手上提的一籃鮮果放在靠窗的矮几上,“這是我娘讓我送來給公子嚐嚐的。”
“有勞小姐,請代我們謝謝夫人的好意。”
“應該的,喬大哥不要客氣,昨天還好有你的醫治,我的小兔子才有救的!”齊懷瑛用着崇拜和愛慕的眼神看着喬語雙,直看得語雙渾身不對勁,她終於承認君少奇的顧慮是對的。
讓一個懷春少女的情絲,錯拋給她這個假公子,就算她是無心所為也是一種罪過。喬語雙在心裏祈禱着君少奇和向月快些出現,這種場面再繼續下去,她可是一點也不知道該怎樣對待齊懷瑛,既不知該如何説破自己和她一樣是女生,又不能放任她電流亂放射。
“舉手之勞而已,姑娘不用放在心上。”喬語雙看她也是一身勁裝打扮,好奇地問道:“看你的穿着,想必你和齊兄一樣從小就習武羅!功夫一定很好吧!”
“論武功,我們哪裏敢在君少奇的面前説自己會武,人家可是傳説中的武林第一高手唷!”説到齊懷瑛心中的偶像,她崇拜得幾乎將他當成神話。
“你説的應該是向月吧!”
“當然是指君公子呀!雖然向大哥在江湖上的名氣也很太,但還比不上君公子,你和他們兩位一路同行,一定比我還要清楚嘛!”
喬語雙懷疑地看着齊懷瑛,她實在無法將聽到的和她對君少奇的印象融合在一起,明明就是斯義優雅的文人,怎麼可能”什麼江湖傳言,分明道聽途説,這小女生大概聽説書聽得太多了。
“齊姑娘,你知不知道君少奇他們到底在忙些什麼,怎麼成天都看不到人影?”
“我爹和師叔們正在向君公子請益,和他商量一些保護麒麟莊安危的對策,這些日子來,莊裏風聲鶴唳的,尤其哥又行蹤不明,我爹都快急白頭髮了。幸好,你們及時送我哥回來,有了君公子的相助,這一次的風波一定能平安度過了。”
“怎會有人想對你們不利?是你們得罪了什麼幫派還是……”
“還不是為了搶地盤!反正就是那一類的事,爹説我年紀小,開會、討論一律不許我參加,所以我也不清楚,倒是何師姊也她崇拜君公子!”
喬語雙和齊懷瑛面面相對,聽着她一個勁地説着她的何師姊多麼仰慕君少奇,“這一次難得君公子來作客,師姊高興得不得了,整天跟在他身旁寸步不離……”
齊懷瑛説得口沫橫飛,喬語雙可是聽得心頭不爽。搞什麼飛機嘛!把她丟在這裏無聊得要死,自己卻和女孩子成天混在一起,真是“見色忘友”,她在心裏偷偷地罵起君少奇來,她實在不想聽那個何花痴的事情,偏偏齊懷瑛説得正高興,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暗暗地在心底嘆氣,眼睛一直偷瞄着門上,好不容易盼到談話聲傳來。哇!她有救了。
“咦?小妹妹也在呀!”齊懷義陪着君少奇和向月回到精舍,一進們就看到她那調皮的妹妹,居然一副端莊淑女地和喬語雙閒聊。
“君公子、向大哥、哥,穎虹姊,你們怎麼一起來了,事情忙完了嗎?”齊懷瑛禮貌周到的一一打了招呼。
喬語雙的視線在進門的幾個人身後,看到了那個美麗的何師姊。確實是個漂亮的靚妹,一身桃紅色的勁裝,靈活的大眼睛水汪汪,只可惜她的眼神一路盯緊着君少奇,根本不屑理齊懷義愛慕的表示。
喬語雙有心想整一整這個丫頭片子,她實在太看不起人了,進了門眼裏還是隻有君少奇,竟然把她當作不存在似的,全然不將她看在眼裏!語雙腦袋裏的鬼點子正在成形,只待時機發飆。
滴溜溜打轉的眼珠子,泄漏了喬語雙不良的心機,君少奇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捉弄的意圖。這兩天將她丟在一旁,肯定把她問壞了,難怪滿腦不安分因子都在要求作怪,今天晚上卻絕對不是她可以鬧人的時刻。
“喂,不錯嘛!師哥!兩天不到就有個漂亮妹妹寸步不離的跟着,看來人長得瀟灑確實吃香唷!”喬語雙露出邪氣的笑容,促狹的視線在君少奇和何穎虹的臉上飄晃。
何穎虹甜甜的笑容笑得更深了,她根本沒有聽懂喬語雙是在糗人,還逕自陶醉在愛的幻想中。
君少奇還給喬語雙一個制止的眼神,示意她適可而止,“不要胡説!夜裏還有事情會發生,你要好好的跟着齊姑娘,不許再調皮搗蛋了。”
“晚上會發生什麼事,是不是有熱鬧可以看?”超級好奇心的喬語雙,對新鮮熱鬧的事,最是興致勃勃,就唯恐不注意給錯過了,“我為什麼得跟着齊姑娘?跟着你不好嗎?”
“不好!”君少奇一口拒絕,“晚上太危險,你跟在身旁我得分心照顧,萬一動手過招之間一個不留神,有個什麼閃失那還得了。”
“不公平,向月都沒有抗議呀!那你為什麼就可以去!”喬語雙才不甘心平白錯過熱鬧,只好搬出向月繼續抗爭。
齊懷義師兄妹三人訝異的眼神在喬語雙和君少奇的臉上回旋,他們看着那兩人的交談,感受各自不同。齊懷瑛最最好奇,這個傳言中的武林第一高手,竟是如此隨和、親善,完全沒有冷厲肅殺之氣,再看喬語雙的態度,簡直把君少奇當作平常人看待,沒有一點敬畏的樣子。
何穎虹的心裏莫名地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看喬語雙的模樣應該是個男子,那為什麼君少奇待他卻彷彿在縱容一個女人似的?她不解地望向齊懷義,只見他用趣味十足的眼光打量他們,既沒有疑惑也不意外。
“不用搬出向月,他不可能會幫你!當然如果你真的想跟,也可以,但是……”君少奇看着喬語雙一副不肯輕言放棄的架式,深知不教她遂心的話,難保半夜不會偷偷跟來,所以,他的話故意説一半,好讓語雙這個好奇寶寶自動掉入陷阱。
果不其然,喬語雙馬上接着問:“但是什麼?”
“你只要能把杯子原封不動的取出來,我就答應你跟在身邊。”君少奇一面笑着對她説,一面拿起一個細緻得像半透明的小茶杯,輕輕地往几上一放,他的動作好輕柔,好緩慢,輕巧地看不出有使力。
“哇塞!”喬語雙的讚歎脱口而出,齊懷瑛也好奇地低頭一瞧,只見那個茶杯平整的嵌進桌子裏,杯口與桌面齊平,半滿的茶水還依舊留在杯裏。
喬語雙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死盯着君少奇看,心裏的驚訝遲遲無法平復,這傢伙豈不是正應了“真人不露相”那句話。
到底是她太笨了,還是君少奇太會裝?喬語雙在心底暗暗咕噥着。真虧她跟着他們這麼多天,居然沒發現他才是真正的高人,自己還真是遲鈍到極點!看來齊懷瑛所説的江湖傳言,是確有其事而不是謠言亂飛了。
“奸詐,欺騙我!”氣死人了,喬語雙嘟起嘴、睜大眼瞪他,心裏實在很想狠狠地罵他,但是這個場合有這麼多的閒雜人等着看戲又沒錢收,大大的不合算,所以她只好先將就的奉上兩句英文粗話出氣。
君少奇雖然聽不懂,卻絕對能猜到那幾句話的意思,所以他用一記警告的眼神口贈,才使得喬語雙乖乖地跟着齊懷瑛離開。
※※※
漫漫長夜,一連串殺伐聲音不斷,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傳來,嘶吼和慘叫聲,隱隱約約、起起落落地迴盪在空氣中。
凌晨子夜,喬語雙偷瞄着她腕上的手錶,她和麒麟莊裏的老弱家眷,在莊內傳來第一聲警訊時,即被安置在這個嚴密保護下的密室裏,門外陸續傳人的各種聲音,讓室內的眾人坐立不安。
喬語雙猜測不出莊上到底發生着多麼重太的事情,武力大火拚嗎?唐朝好像還沒有火藥、炸彈這一類的東西呀!弓箭會造成那麼大的破壞聲響?不可能吧!她實在很難想像齊懷瑛説的所謂江湖拚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況。
齊家人個個緊張擔心的神色,讓喬語雙也難平靜地陪着枯坐一旁。唉!都要怪君少奇不好,不淮她跟去開開眼界?若能讓她親眼瞧瞧,她就不用像現在一樣想破了頭,而且説不定那場面,比看武俠電影還要過癮呢?
終於,密室外的聲音小了,門外傳來了報告,説明戰況已經明朗化,齊懷瑛等不及禁令解除,邀着喬語雙偷偷地溜了出去。
“如果等到他們來開門,那可是一點熱鬧也沒得瞧了。”齊懷瑛帶着喬語雙,一路從密道悄悄地往前莊跑去,“大場面的拚鬥一定在前莊的廣場上,我們找個高處站,就可以將廣場上的行動看得清清楚楚。”
所謂高處,正是莊內大廳樓上的回廓,喬語雙和齊懷瑛如今正雙雙藏身在大柱子的後面,聚精會神的緊盯着樓下看。
廣場中,上百盞高懸的風燈將地面映照得如同白晝,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和劍拔弩張的氣息,場子周圍散亂的人本或躺或卧,看不出是掛了還是傷重難動。幾道在互相廝殺的人影,正打得難分難解,各式的刀、槍、劍、戟等兵器,在急速揮動中閃爍着冷煞的光芒。
其中沒有動手的一羣人,正分成兩邊僵持而立,形成扇型站立的各有六、七個人,齊懷瑛細聲地介紹着麒麟莊的成員,喬語雙卻是舍也沒聽進去,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場中的間的黃色人影上面,那是站在扇型中央的君少奇,他的身旁正站着麒麟莊主齊振山及何穎虹的父親,麒麟莊的二號高手何奎。
中一邊與君少奇對峙的是個讓人見一次就永難遺忘的中年武者,他的眉毛濃密而黑,雙目尖鋭如鷹,隆鼻,嘴唇削薄如刃,薄臉青葱葱的鬍碴子,顧盼之間形色威猛如鷲,在中年武者的左右,還有幾個型態各自不同的老少跟隨。
兩方人馬看在喬語雙的眼中,實在讓她很不放心。對方的人物不是高壯魁偉,就是兇猛不馴,他們所流露出那種狂傲與那裏野的意味,連她這個外行人都能感受得到;反觀齊家的人手,怎麼看都不怎麼樣,而君少奇一副嘻笑臉孔、吊兒郎當的神情,看起來一點保障都沒有,偏偏最具高手氣勢的向月卻不在現場。
老天爺,這一仗怎麼打呀!喬語雙在心裏將國內外能想起來的大小神佛,上帝、阿拉等統統呼喚齊全,祈禱它他千萬保佑。
這一邊喬語雙正在努力地和諸天神佛溝通中,而那邊場面上的氣氛,己經凝重得教人喘不過氣來,對方領頭的那人怒目瞪視着君少奇,冷厲地説:“姓君的,你在長安道上壞了道機九子的買賣,那筆帳都還沒有算,你竟再越這尚渾水,敢情是活膩了!”
“孫炎霆,別人或許怕你這個北六省綠林總瓢把子的名號,本公子卻是從不將它放在眼裏,對於道機九子,君某人只是小小的照顧了一下而已,今夜你若識相,就帶着狗腿們早早回家休息,可能還保得住你土匪頭的地位,否則一旦動起手來,只怕……”
君少奇一記輕蔑的眼神,代替了口中的言詞,而他那温煦同笑裏透露出的傲然和不屑,惹得孫炎霆怒火直衝腦門。
“君少奇,我希望你不要插手這檔子事,或者,你要多少代價才肯放手,乾脆擺明了説清楚。”孫炎霆忍氣吞聲的向君少奇打着商量。
“孫炎霆,這世上有兩件事是無法用金錢買到的,一是正義、二是本少爺意願,我插手只是看不過去你們橫行霸道的做法而已!”君少奇面帶微笑地揶揄着對方。
“孺子小兒,竟然如此囂張狂妄,本座就代替瓢把子教訓你一番。”説話的大是站在孫炎霆身後,赤臉虯髯的彪形大漢,他的話聲才出口,一道道沉重的勁風就如浪潮般襲向君少奇。
君少奇不去也不移的立於原地,口笑道:“柴成,就憑你,只怕得再練上個三、五十年吧!”他忽豎左掌,正好迎上柴成的掌力,談笑間,柴成應聲被君少奇的左掌,打翻退去。
迅速遞補上柴成攻擊之位的是一個方頭大耳、細眉鳳目的老人,他沒有開口説半句話,只是用冷漠的眼神和凌厲的掌法抬呼君少奇。配合着再次衝入的柴成,君少奇依然遊刃有餘地周旋在四面湧起的強勁掌力風暴之中。
君少奇修長的身軀有如一抹閃眩在黑暗蒼穹中的冷電,來去無蹤,快捷至極,倏上倏下,忽左忽右的縱橫掠騰着,一雙雪白的手掌彷彿是一抹冷電的尾芒,千幻萬迷,在剎那間已與兩位悍將拚殺在一起。
遊鬥於兩大高手的合作力搏之下,君少奇猶能朗聲大笑地對着孫炎霆説,“總瓢把子,你最好是一起上,要不然你這雙倚重的左右手,眼看就要折了。”
隨即耳邊響着君少奇揶揄的笑聲,孫炎霆座下這左右兩大護法,柴成和許朝鍔簡直快要給氣炸了,他們獨霸北六省綠林多年,一向是黑白兩道都要賣帳的狠角色,今夜在此,居然傾全力聯手還地法穩住不落敗的局面,不由得驚悸由心底直冒頭頂。
廣場中央,除了齊振山和孫炎霆正在一旁叫陣以外,其他麒麟莊的人馬都和來犯的敵人捉對廝殺,一小堆,一小撮的打鬥全是恐怖又血腥的。
時間在搏命中消逝,鮮血在翻滾、縱掠之間潑灑,慘烈的廝殺為着活命,更為了貪婪,人心恆遠不變的慾望,顯露了人性的醜陋,更加速了生命的殞落。
喬語雙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分秒都不敢眨動地注視着場中,驚訝和擔心同時在她的心中翻覆,不自覺地她緊張地緊捉住迴廊上的欄杆,將整個身形暴露在拉子外面。
專注地觀察着君少奇一招一式的孫炎霆,明白體認到他若顧得面子,就顧不得兩個得力手下的安危,因為激鬥圈裏的柴成和許朝鍔,早已打得汗流浹背,狼狽不堪。
事實上君少奇一面遊走在柴成和許朝鍔的勁風掌影留中,一面留留意着周圍拚鬥者的情況,並且隨時救援落在下風的其他人,所以,這兩個可憐的左右護法才能堪堪維持住這勉強的場面。
孫炎霆趁君少奇再度攻擊其他手下時,終於不顧身份地加入戰局,他那向影猝然彈起,抖手瞬息間,排成一個人角形的九十六片掌影,已宛如實質的鐵板一樣呼轟壓下。
君少奇的雙眼一亮,朗聲笑道:“哈、哈,孫大幫主,你終於還是不顧身份的跳下來運動了唷!其實本公子對你的那兩位手下,只是在逗着玩而已,根本不想送他們去見閻王爺,你又何必這麼急躁呢?”他口中笑着孫炎霆,雙手卻在一沉之下驟而翻旋飛舞,四周的這氣也隨着翻舞而猛然徘徊激盪,於是,一幕驚駭的奇景顯現………
君少奇潔白如玉的手掌在極快的速度下,幻化成一朵龐大盛開的白蓮花,一片片花瓣一層層的往外翻展,這翻展的速度快得讓人的視力發生錯覺,就像是看到一株永遠綻放中的蓮花。
九十六片掌影彷彿一塊慕對被震成粉碎的雕花冰塊,在一陣低促的“咔嗤”聲中消失於無形,而白蓮花也在一片急烈的晃擺中隱斂。
因為有孫炎霆的插手,柴成和許朝鍔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但無奈的是喘息的時刻太短,君少奇既狠且辣的招式又照臨面前。
孫炎霆被君少奇的笑聲激得滿肚子的怒氣無處發泄,他己將一身絕活展露,卻動不了對方分毫,尤其在君少奇靈活詭譎的身法之下,柴成和許朝鍔反而變成自己攻擊的牽絆。
緊盯着戰鬥圈裏的黃色影子,喬語雙第一次懷疑她被自己的眼睛欺騙了,一個人怎麼可能作出如此不可思議的動作!一些動作絕對超出人體的自然擺動和定理。在完全沒有借用外力的幫助之下,騰躍、飛掠、翻轉……她真正的大開了眼界。
齊懷瑛啞然無語地站在喬語雙的身旁,她早已被眼前的驚險的場面,嚇得説不出活來,在今日以前她父親和何師督的武功,己經遷她欽羨不已,而君少奇的盛名畢竟只是傳説,如今她親眼目睹,才使她真正信服傳言絕不是騙人的。
兩個被大場面嚇到的女人,根本忘記了她們的是偷跑來看熱鬧的,也沒有注意到在這個混亂的拚鬥場合,人人都必須有自保的能力,否則就會變成自己人的包袱,所以,當她們俊愣愣地站在欄杆前時,己經成為孫炎霆屬下下手的目標。
無聲無息,一條人影快速無比地從迴廊孤暗處撲向喬語雙和齊懷瑛而來,人影在已經欺近到她們身後觸手可及的地方時,全神貫注在君少奇身上的兩個女人,都還沒有發現危機就在眼前。
興奮在偷襲者心形成波濤,眼前可是大功一件,他猶如己經看到瓢把子霍積如山的賞賜,他笑得更得意了。笑咧着嘴,他雙手一伸,想是手到擒來吧!
不料,毫無警訊的一道黑雲從天而降,那麼僅差分毫地打碎了他的美夢,迎面而來的不是兩個人質,而是無數的掌影籠罩在他的全身周遭,那成串的掌影中如千百柄兵刃流射旋激,彷彿滿天的星雨,穿纖渲舞。
驚恐流露在偷襲者的臉孔上,他的心思停頓,急惶惶地只夠慘叫一聲“寒星”,就被向月從回廓上打下了廣場去。
喬語雙用力地捂住嘴,拚命地將己要衝出口的尖叫咽回去,她吃諒地看着拚鬥在面前飛快閃過,那個被摔到樓下的人影,一動也不動地趴在地上,而冷漠的向月和關心的眼神掃過她的臉孔後,一句不吭地站在她們兩人身後,他平靜的神態就像剛才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似的。
隨着回廓上人影的掉落,君少奇大笑地説:“孫為霆,姜賓栽了,就憑你那漿糊腦子想出來計謀,會讓大笑掉大牙!跟我比心機智謀,你只能配得上‘勇氣可嘉’四個字的評語。
長笑聲中,君少奇猛地向前傾又閃電般側旋而去,他轉挪得如此快速,就在一問之間,重重疊疊的掌影己有如魔鬼的詛咒,像四炸的飛石爆裂的流渲而出,這威力是浩厲而尖鋭的,一剎之間,許朝鍔和柴成仿如遭到萬斤重擊地從兩方翻摔出去,鮮血從兩人的口中飛灑,宛若紅弧劃天廳過,“砰”一聲跌落在青石板上。
沒有慘叫聲,不見翻動,孫炎霆在偷來的瞬間裏,瞥過他那兩個手下的身影,他們胸前各自留着一個明顯的掌印,那是君少奇的獨門招牌,被打中者即使不死,也不可能再活動了。無力細看,因為君少奇渾厚的掌力挾着排山倒海、撼天動地之勢,己經湧到他的頭頂。
“孫——炎——霆”君少奇慕然狂笑起來,一抹縹緲的黃影似煙,幽幽若鬼魂股地出現在夜色中,閃眩的影子跳動着、飛旋着、縱橫起落着,像一波一波滾動的雲、呼嘯的風,像千百張獰笑的鬼臉,像屈死者伸展的尖利十指,一下子使天地迷朦,使見着的人心神暈眩了……
沒有尖叫,沒有慘嚎,在一切幻影光芒的閃動中,兩條人影疾電似的分開,只是,君少奇是飛躍過去的,孫炎霆是橫摔出來的。
君少奇雖然鬢髮稍亂,衣衫微縐,但是依然灑脱自在,對於被他摔出去的敵手,他看出不看的轉身離開,善後當然是麒麟莊的事情,毋需勞他操心,所以他逞自漫步往喬語雙站的方向而去。
回廓上,喬語雙瞧着君少奇完整無傷的模樣,終於放下高懸的一顆心,但是再看到他信步走來,而一向掛在臉上的微笑,已經談得快看不見時,她開始意識到自身恐怕難保。
逃吧!這是第一個閃過喬語雙腦海的念頭,但是思緒再轉,好像無處可躲呀!她轉首望向滿地上的傷兵殘將,心中身為醫生的本能抬頭,救人第一,哪裏需要逃,樓底下她能做的事情多着呢!直覺反應運作,喬語雙拉起齊懷瑛的手就往樓梯跑去。
不到兩步,居然為不出兩步!喬語雙發現方才明明還在樓下漫步的君少奇,已經擋住她的去路!唉!想也知道不用回頭跑了,向月一定跟在她的身後。
“我沒有要溜,你不用堵我!”喬語雙先發制人地提出宣告,“我只是要下去幫忙救人,等我把事情做完,要打、要罵、要殺、要剮,全都依你,這樣行了吧!”
君少奇一點也不訝異他所聽到的話,依喬語雙的聰慧,她是應該早料到會面臨的情況,而她會要求下去救人,也在他的預料之中,那一日在長安街上,一個意外狀況她都趕着處理了,何況如今的滿目瘡痍,等待救助。
喬語雙見他不説話也不讓路,忍不住有些心急地又説:“君少奇,你快給我問邊站去,要是耽誤了傷者醫療的時間,我可是會跟你翻臉的!”
齊懷瑛目瞪口呆地看着喬語雙對君少奇又吼又叫,“我的媽喲!”齊懷瑛在心裏慘叫,她實在佩服喬語雙的膽子夠大,面對這個江湖第一高手她不但連名帶姓的吼,居然還説要掰臉,真不知道明明就是不會武功的人,要拿什麼當作威脅的本錢。
君少奇意外眼前所見到景象,喬語雙眼中流露出的執者和堅決,絕不平常,而平日的頑皮、不羈全數消失無蹤,她説話的語氣沒有一絲玩笑的成分,神情是百分之百的嚴肅和認真。
沒有訓話、沒有要求解釋,君少奇突然伸手將喬語雙攔腰一摟,也未見她有何動作,兩人就從樓上回廓,飛天而降地落在樓下的廣場。
毫無心理準備的喬語雙被君少奇的動作嚇了一大跳,但是迎面躺着的傷者讓她沒有時間也無心思抗議。診視過一個接一個的傷患後發現,她能做的竟是如此有限!雖然沒有現代文明的槍炮彈藥,單是刀劍利器的破壞力還是驚人的,尤其是被君少奇打傷的三人,她根本束手無策,孫淡霆右臂的骨頭完全被震碎,連接續臂骨的可能也沒有了;柴成和許朝鍔嚴重的完全是內傷,比較起來那外傷實在不算什麼。
拉着齊懷瑛當助手,雖然滿腹挫折感,喬語雙還是盡力將現代的醫療技術,配合麒麟莊的中醫大夫合力醫治受傷的人。她忙得昏天黑地,忘了時間,也沒有發現勸不動她停手的齊懷瑛,不知在何時已經離去,而黑夜在忙碌中飛逝,晨光也在不知不覺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