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看到林仲達、楚玉祥來了,慌忙迎了出來,他臉上充滿了興奮而愉快的神色,躬着身道:“小的見過林少爺、楚少爺,方才小的找到幾個住在附近的弟兄,告訴他們鏢局復業的情形,大家都十分高興,已有七八個人自動前來幫忙,其餘的人得到信息,也會很快趕來,據估計,已有三十幾個弟兄了,鏢頭也有二位住在鎮江城裏,一位姓何,一位姓向,都是跟隨總鏢頭多年的老人。”
林仲達點點頭道,“很好。”
當下由杜永陪同,越過天井,進入大廳,天井兩旁各有五間房屋,是趟子手的休息室,大廳左首兩間,是帳房,一是鏢頭休息室,右首兩間,一個總鏢頭的休息室,外間是鏢頭的休息室。
第二進中間是膳廳,兩邊則是鏢頭們的房間,第三進則是趟子手住處。
林仲達看了一遍,隨即告訴杜永,那裏應該打通,那裏應該如何問隔,邊走邊説,好像他早就有通盤籌劃一般。
杜永一一記住,口中直是唯唯應是。
林仲達又道:“杜永,我看你們應該先打掃後進趟子手住的房間,有人來了,就可以往下來,還有廚房裏的人手,也要他們先搬進來,從明天起,就該開伙了。”
杜永又連聲應“是”。
楚玉祥心中暗道,“二師兄真是一個人才,他只在鏢局裏走了一遍,就有通盤籌劃,指示得井井有條。’、
午餐之後,杜永陪同姓何的和姓向的兩位鏢頭,來見林仲達。
姓何的單名一個尚字,生得短眉小眼,中等身材,為人幹練,江湖上替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金和尚。
姓向的叫做向傳忠,個子高大,生得一臉麻子,為人直爽,是個張飛型的人,江湖上也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麻面張飛,也有人叫他向麻子。
這兩人年齡都在四旬以上。追隨聞天聲多年的人。林仲達和他們原是素識,楚玉祥因很少到鏢局裏去,見了面只覺十分面善而已!
林仲達含笑道:“楚師弟大概不認識了。”
一面朝何,向二人説道:“這位就是三師弟楚玉祥,從前很少到鏢局裏去,二位總還記得?”
何尚、向傳忠二人口中不覺“啊”了一聲,連忙抱拳道:“原來是楚少鏢頭,前些日子,江湖上盛傳着咱們東海門的楚少俠三掌驚退名滿武林的厲山雙兇,把楚少鏢頭説得是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如今楚少鏢頭的大名,在江湖上已是家喻户曉的人物了呢!”
楚玉祥臉上一紅,説道:“這是江湖上傳聞之誤,厲山二位前輩和兄弟雖然交手了三招,那原是一場誤會,還是二位前輩手下留的情。”
林仲達也因英無雙是厲山雙凶門下,不便多説,這就岔了開去,説道:“這位是楚師弟的義弟東方英,年紀雖輕,一身武功可不在一般江湖成名人物之下。”
林仲達又指指趙雷等四人道:“這四位是太湖敖湖主推薦的,咱們鏢局復業,人手不足,楚師弟向敖湖主借調來的。”
何尚、向傳忠連忙拱手為禮説了些久仰的話。
林仲達就把縹局復業的事,和兩人詳細説了一遍,接着道:“何鏢頭,向鏢頭都是跟隨先師多年的人。在下自然不能對二位隱瞞。在下和楚師弟此次決定鏢局復業,主要還是為了替先師報仇,引出對方的人來,據在下推想,對方聽到咱們鏢局復業的消息,必然會多方設法,打進咱們鏢局裏來,探聽消息,現在二位鏢頭來了,那是最好不過,這幾天從前鏢局的趟子手,大概有三十多名,都會回來,這些人,二位都是最熟悉了,咱們鏢局草創伊始,不得不防,雖是熟人,也難免被對方買通勾結,這方面在下就要拜託二位,隨時注意。晴中加以查核。”
向傳忠道:“這個就是林少鏢頭不吩咐,兄弟兩人也會留意的,這些趟子手都是跟隨總鏢頭多年的人,真要有人忘恩負義,貪圖小利,出賣東海鏢局,兄弟就扭斷他的脖子。”
何尚跟着道:“這個林少鏢頭只管放心,這件事,就由何老哥和兄弟兩人負責好了。”
林仲達又和兩人商討了鏢局夏業的一些瑣碎事情,兩人便自辭去。
這幾天,總管杜永簡直忙得不可開交,東海鏢局裏裏外外,也業已粉刷煥然一新。
東海鏢局兩扇大門,也一直敞開着,進進出出的人,也極為忙碌,所有;日日的趟子手們,也紛紛聞訊趕來,差不多已有四十來個。
為了籌備復業。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和趙雷等四人也都搬到鏢局裏來往。
林仲達把嫖局三進房屋,重新加以分配。第一進,天井兩邊左右走廊,各有五間房,住十個趟子手,由金和尚何尚率領。大廳兩邊左右兩間是鏢頭休息室,最左首了間是帳房,最右首一間是總鏢頭和副總鏢頭的休息室。
第二進天井左右走廊,也各有五間房,住十名趟子手。由麻面張飛向傳忠率領,中間大廳為膳廳,左首兩間,住趙雷等四人。右首兩間,裏間作為英無雙的卧室。外面一間,作為林仲達和楚玉祥的卧室。
第三進住二十名趟子手,其餘房舍,是打雜的和廚房。
另外第二進東首,還有一座小花園,和三間精舍,留作賓舍,準備接待賓客之用。
在職務方面,總鏢頭是陸長榮。副總鏢頭二位,由林仲達、楚玉祥擔任。
楚玉祥從四十名趟於手中。挑選了二十名身手俐落的,歸孫風、李雲率領,由孫風傳授暗器。李雲傳授三節棍,加緊訓練,擔任鏢局警衞工作。其餘的趟子手,也一律參加三節棍的訓練。
英無雙也在這些日子裏。用心苦練楚大哥傳她的十三式劍法。
東海鏢局復業還有半個月,所有的人卻早已關起門來苦練武功,整個鏢局,倒成了一個大教場,每人臉上都掛着一片興奮,大有奮發圖強的氣勢!
這是外面的人所不知道的;但東海鏢局即將夏業的消息,卻已在江湖上傳揚開來。
這是因為東海鏢局在粉刷門面。油漆旗杆.和東海鏢局一千舊日的趟子手紛紛回到東海鏢局去了。這些都是外人都可以看得到的。
另外幾個裁縫鋪裏,都在替東海鏢局趕製藍布勁裝,鎮江城裏唯一的一家旗幟店.也在趕製東海鏢局大小鏢旗,幾家鐵鋪也日夜開工,替東海鏢局鑄造純鋼的兵刃,這些都是瞞不住人的。
東海門下的楚玉祥在裴家堡三掌驚退厲山雙兇,已使得江湖上對東海門有了新的估價,如今又傳出東海鏢局復業的消息,大家自然更加註意。
自從東海門掌門人聞天聲遇害,東海門這三個字本來已經隨着瓦解,許多人當時聽到消息,還嗤之以鼻,認為聞天聲不過是一個走江湖保鏢的,居然自不量力,稱起東海門來,現在不是禁不起打擊,就煙消雲散了?
可是八個月後,東海鏢局傳出了復業的消息,東海門又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少年英雄楚玉祥,先前瞧不起東海門的人,也不敢再小覷東海門了。
正在江湖上盛傳東海鏢局即將復業的消息,不久之後,大江南北,各處大商埠,諸如金陵、蘇州、揚州、徐州、杭州、金華、廬州、安慶、桐城,蕪湖、南昌、九江等地的鏢局、銀號、銀樓、糧行,花行,藥行,鹽行、綢布莊等,凡是大買賣的字號,都接到了東海鏢局復業的請柬和通知。
請柬和通知,當然是有區別的;收到請柬有對象,是鏢局同行和江南幾個武林門派,如鷹爪、六合、淮揚、徽幫、太湖、洪澤、鄱陽、洞庭等,個人則為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父子、東門奇、西門大娘、撲天鷹阮伯年父子、太湖敖如山、丁盛、符德全、張騰蛟、竺天生等人,那是恭請他們蒞臨指導的。
至於收到通知的對象,是所有通商大埠、各行各業做大買賣的字號,告訴他們東海鏢局復業了,舊雨新知,多多賜教,那是拉生意的廣告。
但不論是請柬,或者通知,都有總鏢頭陸長榮、副總鏢頭林仲達。楚玉祥三人具的名。
江湖上雖然對陸長榮,林仲達兩人,並不熟悉;但兩個副總鏢頭中有一個楚玉祥,則是近日名揚江湖,三掌驚退厲山雙兇的少年英雄,看他在請柬:只是排名在第三位,那麼由此推類,陸長榮、林仲達也絕不會是泛泛之輩了。
東海鏢局復業的日期,定在七月初一日,但在六月三十臼,大門前早已張燈結綵,好像辦喜事一般。
大門左首粉牆上,也貼出了整張大紅紙書寫的海報,(當時還沒有海報這個名稱,應該是啓事吧)濃墨正楷,每個字都有海碗大小,寫着:
“東海鏢局復業啓事,敬啓者敝局謹詹於七月初一日復業,敬請,各界先進,舊雨新知蒞臨指教,不勝榮幸之至。”
下面也有總鏢頭、副總鏢頭三人具的名。
入夜之後,大門前懸掛起八盞紗燈,燈光照耀,把幾個月來暗沉沉的東海鏢局照得如同白晝。連這條本來冷清清的街道,好像也登時熱鬧起來。
因為鏢局明天就要開張,今天晚上,每一個人都已分配了職司,各自在忙着。
只有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三人,因為事情大致就緒,反而顯得沒有事可做,正在大客廳右首一間起居室中圍着桌子喝茶。
林仲達舒了口氣道:“鏢局總算籌備妥當了,但從明天起,咱們就進入了另一個局面,最可慮的是敵暗我明,躲在暗處的人,放冷箭容易,站在明處的人,要躲冷箭比較難……”
他話未説完,楚玉祥突然站起身來J印首喝道:“什麼人?”
林仲達不知來了什麼人?心頭方自一驚,自己什麼也沒聽到,師弟已經聽出有人來了!
只聽屋檐上響起一個蒼老尖沙的笑聲,説道:“楚公子、是老夫夫婦。”
英無雙喜道:“是師孃,師父來了!”
楚玉祥説了聲:“二師兄,是厲山二位前輩。”説着急忙迎了出去。”
林仲達、英無雙也跟在他身後迎出。
只見石階下站着兩個人,那不是東門奇、西門大娘還有誰來?在他們數丈之外,遠遠站着四個人,那是趙雷、錢電、孫風、李雲四人,各佔一位,正好把雙兇圍在中間,此時看到楚玉祥等人迎出,才倏然隱去。
東門奇咯咯笑道:“這四個小子身手倒是俐落得很。”
西門大娘叱道:“老不死,看你出口就是粗話。”
東門奇聳聳肩道:“咱們和楚公子是自己人,還用客氣?”
西門大娘道:“你少説幾句行不行?”
楚玉祥看他們一來就拌着嘴,心中暗暗好笑,連忙迎了上去,拱手道:“兩位前輩光臨,晚輩迎近來遲,請到裏面坐。”
英無雙跟着上去,恭敬的叫了聲:“師孃、師父。”
東門奇看着兩人,裂嘴笑道:“老弟想不到咱們會今天趕來吧?”
楚玉祥就替林仲達引介道:“這二位前輩就是東方兄弟的師孃、師父,這是晚輩二師兄林仲達。”
林仲達連忙拱手道:“晚輩林仲達見過二位前輩。”
三人陪同厲山雙兇跨上石階,東門奇道:“楚老弟,你説的東方兄弟是誰?”
楚玉祥道:“二位前輩且請到裏面奉茶,晚輩再行奉告。”
東門奇搔着頭皮,尖聲問道,“老伴,你幾時收了一個姓東方的小子做徒弟,老夫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英無雙湊首西門大娘耳朵低低的道:“師孃,是徒兒化名東方英的。”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你老不死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東門奇不快的道:“原來你什麼事情都瞞着老夫。”
説話之時,楚玉祥已把兩人接入總鏢頭休息室,請兩人落了坐,才含笑道:“前輩誤會了,無雙妹子改扮了男裝,在鏢局裏幫忙,就不好再用英無雙三字,所以化了個名,改稱東方英。”
東門奇聽得呵呵笑道:“原來如此,這名字取得不錯,老夫還當老伴另外又收了一個徒兒呢!”
“你老説廢話。”
西門大娘回頭朝楚玉祥道:“楚少陝,鏢局都準備好了?裴盟主怕你們人手不夠,才要咱們先行趕來、萬一有不開眼的東西,想乘你們正在忙着的當口搗亂,愚夫婦就可以代你們處理。”
東門奇道:“你説的這幾句話,老夫也會説,卻給你搶着説了,還説老夫説的是廢話。”
楚玉祥連忙接口道:“二位前輩能來這裏坐鎮,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晚輩兄弟就可以放心了。”
東門奇道:“老弟只管放心,有咱們兩個在這裏,誰敢到鏢局來尋釁?”
西門大娘道:“不過咱們兩人能不露面,還是不露面的好東門奇道:“咱們不露面。還來這裏作甚?”
英無雙咭的笑道:“師父、師孃不會和徒兒一樣,改扮改扮,就沒入認得出來了。”
東門奇欣然道:“這話老夫在裴家堡就説過,咱們改扮改扮,當上兩名鏢頭乾乾,也蠻有意思。”
西門大娘口中哈了一聲道:“老不死這話倒是不錯,咱們本來就要戴了面具來的,怕楚少俠見了面認不出來,才沒戴上,老婆子從沒穿過男裝,換上了男裝,就沒人認得出我來了。楚少俠,你們這裏可有現成的男裝?”
林仲達一直認為兇名久着的厲山雙兇,一定是戾氣逼人的煞星,怎知見了面,卻是有説有笑,和藹可親,這就接口道:“前輩要改換男裝,晚輩去替前輩辦好了。”
一面站起身,朝楚玉祥道:“師弟,東方兄弟陪二位前輩聊聊,愚兄去去就來。”説完,匆匆退出。
他家開設綢布莊,也賣現成衣衫,他看了兩人身材,匆匆趕回店去,不消一會,就捧着一個包裹走入,説道:“二位前輩的衣服,晚輩取來了,不知合不合身,楚師弟,請二位前輩到賓舍休息,去試試衣服。”
當下就由楚玉祥等三人陪同雙兇進入第二進東首花園中的一座精舍,樓上正好有三問房,作為雙兇的卧室,英無雙也好搬了來,和師孃、師父同住。
西門大娘居然興致很好,立即換上了男裝,她只是個子短小了些,但林仲達拿來的衣衫,卻甚是合身,看去很像個小老頭。
東門奇看得呵呵笑道,“這回老夫該稱你老弟了。”
西門大娘取出兩張面具。遞了一張給東門奇,説道:“老不死,快戴上了。”
東門奇道:“這勞什子戴了不舒服,老夫才……”
西門大娘已把面具覆到臉上,一面説道:“從現在起,咱們就不是東門奇,西門飛霜了,你自然要戴上了。”
東門奇只得接過面具,覆在臉上,説道:“咱們不叫東門奇,西門飛霜,那叫什麼呢?
總不能沒有姓名。”
西門大娘道:“徒兒叫東方英、師父叫東方雙奇。”
東門奇搖着頭道,“東方雙奇不如南荒雙奇,老夫就叫南方豪,老伴你叫南方傑好了。”
“好吧!”西門大娘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件紫色綢袍,問道:“楚少俠,老婆子還像不像?”
她戴了一張黑裏透紫的面具,看去約莫五十出頭年紀,只是沒有鬍鬚。
楚玉祥道:“前輩像是像,只是沒有鬍鬚。”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這個容易。”
她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裏面就是假須,隨手把兩撇短鬚貼到嘴上,笑道,“咱們這兩張面具,還是二十年郎從神偷錢老二身上搜來的,沒想到二十年後卻派上了用場。”
楚玉祥拱手道:“二位前輩為了鼎力賜助,還要歇容改裝,真教晚輩感激不盡。”
東門奇拍着他肩膀,尖笑道,“咱們把徒兒都給了你,咱們兩個老不死不幫你,還幫誰去?”
楚玉祥被他當着、師兄説出這樣話來。不覺俊臉驀地紅了起來。
西門大娘叱道:“老不死,你真是口沒遮攔。”
東門奇瞪着眼睛大聲道:“老夫這話幾時説錯了?”
剛説到這裏。只見一名使女端着茶走入。
林仲達忙道:“春蘭,這二位是南老爺子。”
原來他因西門大娘是個女的。英無雙也要搬到精舍裏來住,伺候的人,自然要女子才行,但鏢局裏都是男的,才把春蘭調到鏢局裏來伺候雙兇和英無雙。
春蘭端上兩盞香茗,躬着身道:“二位南老爺子請用茶。”
林仲達在旁道:“二位前輩,她叫春蘭,晚輩派她在這裏伺候的,二位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她就好。”
春蘭退出之後,英無雙喜孜孜的道:“大哥,林大哥要我也搬到這裏來住呢!”
林仲達道:“二位前輩住在這裏,你自然也搬這裏來住了。”
東門奇道:“你們外面還有事,不用在這裏招呼了。”
林仲達道:“二位前輩一路辛苦,早些好休息了,晚輩兄弟那就告退。”就和楚玉祥辭了出來。*
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一了。東海鏢局大門前張燈結綵,宛如辦喜事一般,門日掛起了一串丈餘長的鞭炮,一清早,大門開啓,一名趟子手就點燃起鞭炮,一陣驚天動地的劈劈拍拍之聲,歷久不絕,煙硝瀰漫!
林仲達、楚玉祥、率同英無雙、趙雷、錢電、孫風、李雲、和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總管事杜永,以及四十名趟子手魚貫走出大門。
當下就由兩名趟子手捧着一方上綴紅綢,擦得雪亮的“東海鏢局”白銅招牌,送到林仲達、楚玉祥二人面前,由林仲達、楚玉祥兩人一左一右捧着招牌,掛上大門左首。
總管事杜永雙手捧一個上鋪紅綢的盤子,走近三丈高旗杆面前站定。
林仲達、楚玉祥並肩走上,四十名趟子手身穿新做的天藍勁裝,腰跨單刀,一個個精神抖擻,分兩行站到旗杆兩邊。鏢頭們則站在林、楚兩人身後。
總管事杜永把雙手捧着的托盤送到林、楚兩人面前。
林仲達、楚玉祥同時伸出手去,從托盤紅網上取起一面摺疊整齊,足有一丈見方的東海鏢局旗,一左一右緩緩展開。
杜永把托盤交給了身邊一名趟子手,然後就走上敲去,將穿在鏢旗上的繩子縛到旗杆兩條長繩之上。
林仲達緩緩拉動,一面白底中間繡一條金線飛龍,上下各有一個黑絨大字“東海”二字的鏢旗,臨風招展,緩緩往旗杆上升起,站在兩旁的趟子手和鏢頭們立時紛紛鼓起掌來。
這一片廣場上,圍觀的人也越聚越多,在四周圍成了一大圈,也隨着鼓起掌來。一時掌聲如雷,氣氛顯得十分熱鬧。
旗杆上升起鏢旗之後,鏢局大門左右。也同時豎立起了八面鏢旗,每一面鏢旗前面,站立一個身穿天藍勁裝,腰跨鋼刀的漢子。
東海鏢局復業開張的儀式,簡單而隆重,現在由林仲達、楚玉祥為首率同大家魚貫回入鏢局。
今天鏢局中每一個人都有職司,有的擔任接待賓客,有的擔任警衞事宜,因此回進鏢局之後。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各自散去。
因為方才參加鏢旗升旗儀式的鏢頭們,也都穿了一身勁裝,各自擔任接待貴客的人,就得在勁裝外面穿上青綢長衫,並在胸前別上“迎賓”的紅綢條。
就在大家剛回進鏢局,只聽大門外傳來一陣鑼鼓和管絃細樂之聲,吹吹打打由遠而近,接着但聽鞭炮盈耳,已經快要接近大門!
林仲達、楚玉祥方自一怔,只見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説道:“啓稟二位副總鏢頭,是江南武林盟主派人送匾來了。”
林仲達道:“師弟,我們快出去。”
兩人急步迎出大門,只見廣場上樂聲悠揚,鞭炮不絕,一隊人緩緩進入廣場之後。鳴鑼奏樂的入,已經往兩邊分開。
走在最前面的是兩個少年男女,男的年約二十四五,身穿青紗長衫,腰懸長劍,生得劍眉朗目,步履穩重。女的身穿青羅衣裙,腰間也掛着一隻長劍,看去不過二九年華,嬌燒多姿!
這兩人身後,則是由八名莊丁模樣的漢子橫抬着一面硃紅金字的橫匾,緩緩走來。
橫匾上是四個大字:“東海雄風”,上款“東海鏢局復業誌慶”,下款“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敬賀”。
楚玉祥一眼就看到這對少年男女正是裴三省的一雙兒女裴允文、裴畹蘭兄妹,連忙朝林仲達低聲道:“二師兄,這兩人就是裴老爺子的哲嗣和令媛,咱們快迎出去。”
兩人急步走下石階,迎了上去。
楚玉祥拱拱手道:“裴兄、裴家妹子一路辛苦了,怎不事先送個信來?”
一面就替林仲達介紹了裴允文兄妹。
林仲達連連拱手道:“裴盟主寵賜匾額,在下兄弟如何敢當?”
裴允文拱手道:“恭喜二位,家父要在下兄妹先替貴鏢局上匾,家父等人隨後就會趕來。”
林仲達聽説裴盟主還要親自趕來,對鏢局來説,武林盟主親來道賀,這是何等榮耀之事,心中自然十分高興,口中卻連説“不敢”。
裴畹蘭抿抿小嘴,朝楚玉祥道,“楚大哥,爹説的,送這方匾額來,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楚玉祥笑道:“敝局復業,有裴兄和你大妹子來了,已經夠榮幸了,怎敢勞動者爺子親自光臨?”
裴畹蘭道:“不是為了爹要我們送這塊匾額,我和大哥幾天前就要趕來的。”
裴允文道:“妹子別盡説話了,先把匾上了再説不遲。”
説完,朝後揮了揮手。
八名抬着匾額的莊丁,就舉步往前走出,一行樂隊隨着八人後面,吹吹打打的進入鏢局大門。
林仲達,楚玉祥也陪同裴允文兄妹,一齊進入鏢局,由總管事杜永指揮着幾名趟子手,把裴盟主這方匾額懸掛到大廳上首。
大門外又燃放起一串鞭炮。八名莊丁和一隊樂手,自有趟子手們招待到後進休息去了。
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三人剛陪同裴允文兄妹到左首廂房落坐。
只見一名趟子手又急匆匆的奔了進來,躬身道:“二位副總鏢頭,太湖幫也派人送匾額來了。”
楚玉祥站起身道:“裴兄、大妹子二位請坐,東方兄弟,你代我們陪他們聊聊,我們得出去當下就和林仲達一起迎出大門,廣場前面果然又金鼓齊鳴、弦管同奏,一行人抬着一方橫匾,緩緩而來。
走在前面的兩人,一個是太湖幫的總堂主丁盛,一個是總管符德全,橫匾也是硃紅金字:“我武維揚”四字,下款是“敖如山敬賀”。
太湖幫威震長江上下游,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幫,湖主敖如山在武林中威名之盛,猶在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之上。(敖如山稱雄太湖數十年,裴三省才只是近日才當上江南武林盟主的,論聲望自然是敖如山高過他了)。
東海鏢局大門一開,就有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和太湖幫敖如山送來了匾額,這對東海鏢局來説,真是捧足了場,這種盛況,是江湖上所有鏢局開業所未有的。
這也等於是説東海鏢局後面,有江南武林盟主和太湖幫的支持。
楚玉祥陪同林仲達迎了上去,也引介了丁盛和符德全。
丁盛含笑道:“楚師弟,湖主本來要親自趕來道賀的,只是太湖須他老人家坐鎮,所以要兄弟和符總管代表湖主,向二位致賀。”
林仲達眼看楚師弟只出去了一趟,就結交了武林盟主和敖湖主等江湖上屈指可數的大人物,心中自然暗暗高興,將來複興東海門,看來全在楚師弟一人身上了。
楚玉祥連説“不敢”,當下就陪同丁盛、符德全進入鏢局,敖如山的這方匾額,則懸掛在大門進門的樑上。
一時又金鼓齊鳴,細樂同奏,門外燃放起一串鞭炮。
丁盛、符德全進入廂房,楚玉祥又和在座的裴氏兄妹作介,雙方説了些久仰的話。
這時從金陵趕來的十二家鏢局,和鎮江城裏五家鏢局的總鏢頭也一起趕來道賀,林仲達、楚玉祥剛把這些同行延入大廳,正在寒暄之際!
只見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躬身道:“啓稟副總鏢頭,江南武林盟主裴老爺子、淮陽派高掌門入、鷹爪門阮掌門人、六合門徐掌門人、徽幫盧老爺子架到。”
這話聽得在座的金陵、鎮江十幾家鏢局總鏢頭不期一愣,照説、這林仲達、楚玉祥二人,不過是聞天聲的門人,東海鏢局復業,他們從前和聞天聲相識,大家又是同行,不得不來道賀,而且老實説,有自己等人趕來,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如今居然連武林盟主和江南幾個門派的掌門人都親自趕來了。沒想到聞天聲的兩個門人居然會有這大的面子!
這時林仲達,楚玉祥已迅速的迎了出去。陪同一行人走了進來,當前一個面如重棗。身材高大的黑鬚老者正是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接着是淮揚派掌門人高連陸,鷹爪門掌門入阮伯年、阮傳棟父子。(阮伯年還是楚王祥義母阮夫人之父)六合門掌門人徐子常。和師弟董友綸、全遵義、師妹吳燕娘、徽幫龍頭盧壽同一同進入大廳。
英無雙也在此時陪同裴允文、裴碗蘭和太湖幫總堂主丁盛、符德全走人大廳。
丁盛和符德全朝裴盟主等人抱拳見禮。在江湖上跑的人都認識大湖幫的總堂主,金陵、鎮江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眼看大湖幫總堂主丁盛是從裏面走出來的,可見和東海鏢局交情之深了,大家真測不透林仲達,楚玉祥這兩個年輕人,不但交遊廣闊,而且所交都是名動武林的人物。
幹鏢局這一行,全靠交遊廣闊。今天到場的人,都是江南武林頂尖人物,這些人平日想結交都結交不上,此刻全在大廳之上,十七位總鏢頭豈有錯過機會?慌忙走上前去,一一抱拳見禮,能和這些知名人物寒暄上幾句,豈不也抬高了自己的身份?
這一來,本來已經夠熱鬧了,再經逢人拱手,就更增添了鬧烘烘的場面,廳上一片道賀寒暄之聲!
楚玉祥接着就請裴三省、高連陸,阮伯年、徐子常等人到總鏢頭休息室待茶。外面的賓客則由林仲達招呼。
鏢局裏裏外外,賀客盈門,絡繹不絕。場面比之聞天聲在日,還要壯盛。
中午,筵開數十席,除了大廳上五席,坐的是盟主和各大門派掌門人、和金陵、鎮江十六家鏢局的總鏢頭,由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三人作陪之外,大天井上也擺了二三十席。
自有金和尚、麻面張飛向傳忠、總管事杜永等人招呼。
厲山雙兇是東海鏢局隱藏的實力,自然沒有在大庭廣眾之前露面,甚至連鏢局中人都不知道東首花園中住了兩位高人,酒菜是由春蘭送上去的。
林仲達、楚玉祥等酒過三巡,就站起身向廳上來賓,一一敬酒。
如今金陵、鎮江一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經過這一陣觀察。這些人都是老江湖,武功也許並不高,但鑑貌辨色,見微知著,早已看出來,今天的這些貴賓,從盟主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以及太湖幫的總堂主丁盛等人,在言談之間,對兩位主人中的楚玉祥似乎熟悉得多,也較為親切,和林仲達只是賓主之間的酬醉而已!
大家雖然不知楚玉祥的底細,但有一點可以看得出來的,那就是他雖然只是弱冠年紀,但眉宇之間,隱藴紫氣,雙目神光充足,這一走近,就有一股説不出的逼人英氣。
這十七位總鏢頭自然要竭力拉攏,於是林仲達、楚玉祥兩人過來敬酒,自然“林兄”、“楚兄”叫得挺熱絡,你還沒和他舉杯,他先舉起杯來,口中直説以後多多聯絡,多多照顧。
這些本來該主人説的話,他們都搶先説了出來,有幾個還特別跟楚玉祥拉近乎,只聽有人説道:“楚兄少年雋才,東海鏢局本來就是咱們的龍頭,以後咱們都以追隨楚兄為榮。”
他這一説,大家都紛紛鼓起掌來,有人立時附和着説:“對,咱們金陵、鎮江一十七家鏢局,從今天起,就公推東海鏢局做咱們的龍頭。”
大家又一致鼓掌。林仲達看大家對東海鏢局如此推重,內心自然暗暗高興,但還是和楚玉祥連聲説着:“不敢。”
由大廳行到天井,兩人所到之處,每一席都掌聲雷動。林仲達、楚玉祥都表現了十分謙虛的風度,不論識與不識,都一一舉杯敬酒,口中説道:“謝謝。”
就在此時,楚玉祥耳邊突聽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説道:“楚少俠,今晚小心。”
楚玉祥聽得一怔,此時大家正在紛紛起立之際,人事嘈雜,一時聽不清這個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説話的是什麼人?再説此入以“傳音入密”示警,當然不願人知,自己也不好回頭去瞧。當於依然若無其事的和二師兄一席席敬了過去。
這一席酒,不但菜餚豐盛,也賓主盡歡。
席散之後,賓客紛紛離去,金陵、鎮江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向二位主人告辭,當然也免不了向盟主和幾位掌門人、太湖丁盛等人一一告退。
林仲達、楚玉祥一直送到門口,十七位總鏢頭又和兩人殷殷握手,再三説了些以後多多聯絡的活,才行別去。
接着盟主裴三省、高連陸、六合四傑、徽幫盧壽同等人也起身要走。
只有鷹爪門掌門人阮伯年、阮傳棟父子和東海鏢局淵源極深,(阮伯年還是聞天聲的嶽父)既然來了,自然要盤桓幾日再走,裴三省要他一子一女裴允文兄妹留下來在鏢局幫忙。
另外留下來的還有丁盛,符德全也要趕回太湖去,和大家一起站起身來。
楚玉祥一怔道:“裴盟主、高掌門人諸位,難得親臨鎮江,方才晚輩兄弟又忙着招呼賓客,未能稍盡地主之誼,諸位前輩既然來了,自然要多盤桓幾天再走。”
裴三省呵呵笑道,“二位老弟不用客氣,老夫已要允文。婉蘭兩人留下來了,你們鏢局新張。人手不足,也可以幫個忙,二來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夾上咱們幾個老頭作甚?咱們是道賀來的,賀了自然得走,如果道賀的人,大家都留下來,鏢局裏還住得下?”
阮伯年大笑道:“裴盟主這話是催兄弟走了。”
裴三省笑道:“阮老哥和東海門淵源極深,自然又當別論,林老弟,楚老弟年紀還輕,初入江湖,有你阮老哥坐鎮,兄弟也可以放心了。”
林仲達、楚玉祥只得一路送出大門。
裴三省道:“二位老弟鏢局中還有事,再不用送了。”
林仲達、楚玉祥又向大家一一致謝,裴三省等人才上馬而去。
這時鏢局中賀客差不多全已走了。十幾名趟子手正在忙着裏裏外外打掃。
林仲達、楚玉祥陪同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等人進入大廳右首的總鏢頭休息室落坐,一名趟子手給大家沏上了香茗。
楚玉祥朝英無雙道:“東方兄弟,你站到門口去。”
英無雙答應一聲,舉步走到門口站定。
林仲達心中奇怪,看了楚玉祥一眼,問道:“三師弟,你好像有什麼事?”
楚玉祥點點頭道:“是的,方才我們在大天井敬酒之時,有入以‘傳音入密’向小弟示警……”
林仲達奇道:“示警,他和你説了什麼?”
楚玉祥道:“他只説了‘今晚小心’。”
阮傳棟問道:“此人是誰,你看到了沒有?”
楚玉祥道:“那時,正好是大家紛紛站起來的時候,小侄不好回頭去看,不知這説話的人是誰?後來小侄暗暗留心每一席上的人,也看不出是什麼人來。”
“今晚小心?”林仲達道:“這麼説.咱們鏢局才開門,賊人就找上門來了。”
阮伯年一手捋着花白長鬚,嘿然道:“你們師父、師孃遇害,老夫要傳棟多方查證。除了已死的十二個人是黑煞十二星之外,沒有一點跡象可尋,此次傳棟從裴家堡祝壽回去,才説出什麼江南分令來,老夫今天前來鏢局,就是要協助你們對付江南分令來的,除了老夫父子之外,還有八名鷹爪門弟子同來鎮江,他們沒有到鏢局裏來,各自住在外面,有什麼消息,他們自會趕來通知,就以眼前咱們這些人手,真要有不開眼的賊人敢來,咱們也足可把來人一網打盡,即使他們要來,也自會估量估量雙方實力,因此,老夫覺得這個以‘傳音入密’向你示警的人,説不定就是賊黨,他向你示警,只是有意擾亂大家的心情而已!”
楚玉祥道:“老爺子説得是。”
林仲達是個謹慎的人,心想:“既然有人示警,無風不起浪,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家總以小心為是。”
但這話他可不敢説出口來,阮老爺比他長了兩輩,就不好多説,坐了一會,就推説外面有事。退了出來,找到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二人,暗暗囑咐了一番,要他們入晚之後,參加小心,各處加添暗崗。嚴加戒備。
兩人領了副總鏢頭之命,各自退去。
楚玉祥因英無雙和裴畹蘭是姐妹。(英無雙認了裴三省做乾爹)因此就要裴畹蘭也住到東花園的精舍中去。
阮伯年、阮傳棟、丁盛、裴允文四人,則住到第二進的樓上,那裏原是準備好的客房。
鏢局開業。只有上午賓客盈門,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下午賓客散了,趟子手們內外打掃乾淨之後,就比較空閒了。
阮伯年、丁盛等人還在總鏢頭休息室裏喝着茶閒聊。
只聽外面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説道:“楚副總鏢頭在嗎?”
楚玉祥趕忙站起身走出,只見大廳門首站着一個玉面朱唇的藍衫公子,這就拱拱手道:
“在下楚玉祥,兄台……”
藍衫少年抱抱拳,展齒笑道:“在下藍九桌,是向貴局投保來的……”
裴允文隨同楚玉祥走出,叱道:“妹子,不許胡鬧。”
楚玉祥方自一怔,那藍衫少年忽然抿抿嘴,咭的笑出聲來,説道:“大哥,你不出聲,楚大哥絕對看不出我的。”
原來這藍衫少年竟是裴畹蘭改扮的,她和英無雙一同去了精舍,覺得英無雙改扮男子甚覺好玩,也就穿着英無雙的男裝出來了。
楚玉祥啊了一聲,笑道:“原來是裴家妹子,你還會易容?”
裴允文道:“她那會什麼易容?只是把眉毛畫粗了一點而已!”
裴畹蘭披披嘴道:“誰説我不會?你要不是聽慣了我的口音,一樣認不出來呢!”
英無雙跟着走入,説道:“姐姐,是不是大哥認出來了?”
裴畹蘭哈的笑道:“楚大哥才沒有認出來呢,方才還叫我兄台。是大哥聽了我聲音才聽出來的。”
一面接着道:“楚大哥,從現在起,我就是藍九桌,你不能再叫我裴家妹子了。”
裴允文道:“真是胡鬧。”
楚玉祥看了裴畹蘭一眼,説道:“裴兄,無雙也改穿了男裝,令妹換上男裝也好,在鏢局裏進出也方便得多了。”
“是啊!”裴畹蘭喜孜孜的道:“楚大哥也説我穿男裝好,現在大哥就沒有話説了吧?”
英無雙道:“大哥,姐姐姓藍,還是我給她想出來的呢!”
裴畹蘭右手長袖一甩,口中咄了一聲,説道:“東方兄弟,從現在起,你該稱我藍兄才是。”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東海鏢局因為今天第一天開業,門前結了彩,八盞紗燈,就點起了紅燭。鏢局裏面,也到處燈光通明。
大廳上擺起了兩席酒筵,那是給阮老爺父子、裴允文兄妹、和丁盛等五人的接風宴,由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坐了第一席,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總管事杜永和趙雷等四人坐了第二席。
第二進的膳廳上,也擺了五席酒筵,那是鏢局的趟子手們,在鏢局尚未開門,一直忙到現在了,這一頓酒菜,也可以説是慶功宴,含有慰勞大家的意思。
這班趟子手,全是東海鏢局的老人,自從鏢局收歇之後,就天天盼望着鏢局復業,今天果然復業了,而且看了白天那種盛況,每個人心裏都有着説不出的興奮。
晚上這頓酒筵,大家自然要開懷暢飲,喝個痛快。
前面大廳上,因有阮老爺子在座,他還是鏢局老總鏢頭的岳丈,就是在江湖上,也是聲望久著的老一輩的人,大家自然不敢鬧酒。
但阮老爺子今晚卻興致很好,這半年來,他眼看着女婿、女兒遇害之後,東海鏢局也從此關門大吉,只怕再也沒有復業的一天了。想不到半年之後的今天,東海鏢局不但復業,而且盛況空前,他當然老懷彌慰,一直笑口常開,杯到酒幹。
大家看到阮老爺子興致甚好,自然也紛紛向他敬酒。任何酒筵上,只要敬酒一開始,那麼敬來敬去就沒個完了。
何況除了阮老爺子,差不多全是年輕人,酒就像水一般往喉嚨裏流下去,雖説沒有鬧酒,但大家還是喝了不少酒。
眾人之中只有林仲達心裏一直記着有人向楚師弟示警之事,心中有事,酒便不敢多喝。
第二席上的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因林仲達暗中囑咐過他們,自然也不敢多喝,席散之後,他們兩人就先行退了出去。
這一晚整個鏢局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喝得酩酊大醉,但這一晚卻是沒有半點風吹草動。
也許阮老爺子説得對,即使有人要來尋釁,也會估量估量雙方實力。今晚東海鏢局可説高手如雲,自然沒人敢來尋釁了。
第二天一早,東海鏢局大門剛一開啓,就來了一個店夥模樣的人,雙手捧着一隻四方的錦盒,剛走到門口。
一名趟子手就攔着問道:“你要找誰?”
那店夥模樣的人陪着笑道:“小的是南城興隆客棧的夥計,是一位客官要小的送來的,他説昨天沒趕上鏢局開門,自己不好意思來,這是他一點小小的禮物,聊表賀意,上面還有一封信。”
他手中捧着錦盒,四面捆着紅色緞帶,錦盒上面果然還有一封信。
趟子手道:“你等一等。”轉身往裏就走。
不多一會,趟子手回了出來,説道:“你隨我進去。”
那夥計捧着錦盒,跟着趟子手身後,進入大門。
石階上站着總管事杜永,趟子手須着他走到階下,抱抱拳説道:“總管事,他就是興隆客棧的夥計,送禮來的。”
那夥計連躬身道:“小的見過總管事。”
杜永問道:“這是什麼人叫你送來的?”
那夥計陪笑道:“回總管事的話,這是一位姓王客官要小的送來的、那客官言道:他昨晚沒趕上鏢局開業。自己不好意思來,才要小的替他送來,上面還有一封信。”説着雙手奉上。
杜永伸手接過,覺得錦盒極重。上面果然有一封密封的信柬,寫着:“送呈、林、楚副總鏢頭親啓。”
既是“親啓”,他就不好拆了。伸手從懷中掏出一錠一兩重的碎銀,隨手遞去,説道:
“夥計。辛苦你了。”
那夥計接過銀子,連聲道謝,歡夭喜地的走了。
杜永捧着錦盒,回身走入。
正好林仲達從裏面走出,問道:“杜總管事,你手裏捧的是什麼?”
杜永忙道:“回副總鏢頭,這是剛才興隆客棧夥計送來的,據説有一位姓王的客官交代他送來的禮,上面還有一封信,寫着副總鏢頭親啓,屬下不敢擅拆。”説着就把信取出,遞了過來。
林仲達伸手接過,説道:“姓王的會是誰?”
隨手拆開信封,只見裏面還有一個信封,寫着:“敬煩轉呈,阮掌門人伯年親啓”。
是阮老爺子的信,自己就不好拆了。這就把信遞還給杜永,説道:“這是阮老爺子的信,你把盒於一起送到總鏢頭休息室去,待會等阮老爺子起來再説。”
杜永唯唯應是。捧着錦盒送到總鏢頭休息室去。剛回身退出,就遇上阮傳棟、楚玉祥、裴允文三人一同走出。
杜永慌忙行禮道:“阮大爺,剛才南城興隆客棧的夥計送來一個錦盒,和一封信。説是一位姓王的客人要他送來的禮,338後來林副總鏢頭拆開信封,裏面還有一個信封,是給阮老爺子的,林副總鏢頭要小的把它送到總鏢頭休息室去了。”
楚玉祥奇道:“這話不對,既是送給鏢局的禮,信怎麼會是給老爺子的呢?”
阮傳棟點頭道:“玉祥這話不錯,咱們進去瞧瞧。”
三人一起走入總鏢頭休息室,只見茶几上果然放着一個四方的錦盒,四周束以緞帶,盒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個信封,上面果然寫着:“敬煩轉呈阮掌門人伯年親啓”字樣。
阮傳棟伸手取起信封,正待撕開信封。
裴允文急忙攔道:“阮叔且慢,咱們且猜上一猜,這是什麼人送來的?”他從阮傳棟手上把信接了過去,反覆着看。
楚玉祥笑道:“裴兄猜會是誰送來的?”
裴允文笑道:“兄弟有這個習慣,有人給家父來信,都是兄弟拆的,兄弟在未拆信以前,總要先猜上一猜,譬如看這人寫的字體,和猜想這人是什麼人,這裏有些什麼內容?這是很有趣的事,有時會給兄弟料到十之七八.有時又會大出意料,這封信是和禮物一起送來的,如是給鏢局送的禮,就如楚兄所説,信就不會給老爺子的,這隻有一種情況,這人和阮老爺子是老朋友,才會在送禮之時,附帶給阮老爺子寫一封信。”
阮傳棟笑道:“這何用多費腦筋,拆開來不就知道了麼?有什麼好猜的?”
只聽有人轎聲道:“你們在猜什麼呀?”
這是裴畹蘭的聲音,但走進來卻有兩個人,另一個則是英無雙,她們當然都穿着男裝。
阮傳棟笑道:“是你大哥要猜這封信是什麼人寫來的,不讓我拆呢!”
裴畹蘭道:“大哥就是這佯,有時接到一封信,翻來覆去要看上老半天,啊,這封信是誰送來的呢?”
楚玉祥一指几上錦盒,説道:“剛才有人送來的,裴兄就因為禮是送給鏢局的,這封信上卻寫着阮老爺子親啓,所以要猜上一猜。”
裴畹蘭笑着朝英無雙道:“東方兄弟,他們去拆信,咱們把錦盒拆開來瞧瞧。”
英無雙道:“藍兄説得極是,咱們拆的時候,不能給他們看到。”
裴畹蘭雙手捧起錦盒,走到裏首,英無雙立即跟了過去,兩人背過身去,用身子遮住了大家的視線。
裴允文還是拿着信封,正在仔細研究,一面自言自語的道:“信上這筆字,寫得很粗劣,年紀也不會太大,應該不會是阮老爺子的朋友……”
阮傳棟笑道:“你們兄妹兩人,一個慢吞吞的還要研究字體,一個卻是急性子,最好立時就看個究竟。”
裴畹蘭已經迅快的解開緞帶,一面説道:“東方兄弟,我們看過了,也不能告訴他們要讓他們也猜上一猜。”
英無雙道:“對,看了自然不能告訴他們。”
解開緞帶,錦盒外面還有一層紙包着,裴畹蘭是個急性子的人,自然不會好好的拆。嘶的一聲,把紙撕開,忽然攢攢眉道,“這氣味好怪!”
英無雙站在她邊上,自然也聞到了,口中唔了一聲,説道:“這會是什麼呢?”
裴畹蘭在她説話之時。已經一下把盒蓋掀了開來,兩位姑娘也在此時發出一畝驚叫,不約而同驚得往後連退。
阮傳棟、裴允文、楚玉祥聽到她們驚叫之聲,不覺抬目望去。
裴允文道:“你們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裴畹蘭道:“你們快來,錦盒裏是一顆人頭,好怕人!”
“人頭”,這話聽得三人也驀然一驚,急忙走了過去。
錦盒盒蓋已經掀開,裏面果然端端正正放着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下面還墊了一層厚厚的石灰,石灰沾到了死者的臉上,看去更是猙獰可怖!
阮傳棟一眼就認出來了,身軀陡顫,目含急怒,凜然道:“會是卞師弟!”
他口中的卞師弟,正是阮老爺子帶來的八個鷹爪門弟子之一。
他們沒跟隨阮老爺子到鏢局裏來,只是改扮了各式各樣的人,散在鏢局四周,擔任踩盤的。
這是阮老爺子下的一着棋,鎮江城中如果有什麼動靜,他們會迅速把消息傳送過來。
裴允文這回不用再猜了,一下撕開信封封口,抽出一張信箋,朝阮傳棟手中遞去,説着:“阮叔快看看信上怎麼説?”
阮傳棟接過信箋,低頭看去,只見上面寫着:“貴門中人,散處鎮江城中,覷伺本令行動,是乃蓄意為敵,奉上人頭一顆,以示薄警。”
兩行歪歪倒倒的字體,也沒具名,但顯是江南分令所為。
阮傳棟切齒道:“江南分令欺人太甚了!”
楚玉祥劍眉剔動,憤然道:“該死的東西,他們不敢向咱們正面挑戰,卻出此卑鄙手段。”
裴允文道:“這還不是和咱們挑戰麼?”
裴畹蘭道:“他們信上怎麼説呢?”
阮傳棟已經拿着信箋,轉身道:“玉祥,我去稟報家父。”急匆匆往外就走。
裴允文把信上的內容告訴了妹子和英無雙二人。
英無雙忽然唁的笑道:“藍兄,咱們正愁賊人不來呢,現在證明賊人也在鎮江城中了。
侍回咱們出去逛逛,遇上了也殺他們一個。把人頭送給他們去。”
裴碗蘭道:“對,咱們也用錦盒裝了送去,啊,咱們送到哪裏去呢?”
英無雙道:“這錦盒是城南興隆客棧夥計送來的,咱們,自然也送到興隆客棧了。”
裴允文喝道:“敵暗我明.你們兩個不許出去惹事。”
這時,丁盛和林仲達聽説送來的錦盒中。貯放的竟是鷹爪門弟子的首級,也匆匆趕了進來。
林仲達目光一瞥。看到錦盒中裝着的人頭,就攢着眉道:“他們果然找上門來了。”
丁盛豁然大笑道:“咱們就是要他們找上門來。”
阮伯年由阮傳棟陪同,氣呼呼的走入,他看到自己門人慘遭殘殺,忍不住臉色一黯。説道,“卞長根追隨老夫二十幾年,慘遭江南分令殘殺,咱們鷹爪門和江南分令勢不兩立,傳棟,你立時去把劉傳法等七人都找回來。他們留在外面,人單勢孤,只伯也會出事,索性一起列鏢局裏來,集眾人手,只要江南分令敢來,咱們就和他拼了。”
老爺子這次真是氣怒已極!
阮傳棟答應一聲。轉身欲走。
楚玉祥道:“阮叔叔,小侄陪你一同去。”
英無雙道:“阮叔叔,我也去。”
裴畹蘭道:“我也要去。”
阮傳棟道:“不用去這麼客人。”
裴畹蘭道,“多去幾人有什麼要緊,萬一遇上江南分令的人,咱們也逮他一兩個回來,留在鏢局裏反正也沒事。”
裴允文道:“你是沒事要惹事的人,阮叔有事去,你跟去只會添麻煩。”
裴畹蘭道:“裴兄只管放心,小弟不惹事就是了。”
裴允文道,“爹該把你帶回去的,留在這裏,就沒人管得了你。”
裴畹蘭道:”在下藍九桌,像裴允文,自然管不了在下了。
説完,一手挽着阮傳棟的手臂,叫着:“阮叔叔,我們走了。”
阮傳棟朝裴允文笑了笑道:“好吧,讓她們出去走走也好,咱們幾個人在一起,絕不會出事的。”
阮伯年也因江南分令已經殺了一個卞長根,可見江南分令的人手,就在鎮江城中,有楚玉祥和英無雙同去,自己也稍可放心。
於是阮傳棟、楚玉祥、英無雙、裴畹蘭四人,相偕出門而去。
林仲達因鷹爪門下已經有人出了事,心中就有山雨欲來之感,雖然目前鏢局之中,來了不少高手,但究竟敵暗我明,因此退出休息室,就要金和尚、麻面張飛兩入,通知所有鏢局的趟子手,沒事不要離鏢局太遠,就是有事出去,也得有兩個人同行,免得中人暗算,一面也要大家加強戒備。
這些趟子手們經孫風、李雲半個月的訓練,學會了三節棍和暗器,自以為別家鏢局的鏢頭也不過如此,巴不得有賊人送上門來,好露露身手。
聽説鷹爪門下有人被殺,賊人還送來了首級,大家反而覺得興奮,殺賊的機會終於來了。
如果不是林仲達要大家沒事不準出去,大家真想上街去蹈踏,也好踩踩盤子,看看能不能把江南分令的賊人誘出來,逮上一兩個,豈不可以顯顯東海鏢局的威風?因此反而覺得林副總鏢頭太膽小了。
阮傳棟等四入,出去了:一個上午。直到中午時分才回轉鏢局。
阮伯年問道:“傳棟,你找到他們了嗎?”
阮傳棟搖着頭道:“孩兒等四人,走遍了整個鎮江城的大街小巷,連劉師弟等入的影子都沒見到一個。”
阮伯年聽得一怔,説道:“這怎麼會呢?即使你們不出去找他們,卞長根出了事,他們總該知道、也會趕來這裏報信……除非他們都被江南分令逮去了!”
阮傳棟道,“卞師弟昨晚也許落了單,但如果説陸師弟他們全被對方逮去了,這個似乎不大可能。”
阮伯年道:“你們沒找到他們的人,也沒看到他們留的記號嗎?”
阮傳棟道:“沒有,孩兒卻在幾處街道的轉角上,留下了咱們的記號,陸師弟他們看到記號,大概都會趕回來的。”
阮泊年一手摸着花白長髯,口中唔了一聲。
只見一名趟子手走了進來。躬躬身道:“楚副總鏢頭,可以請阮老爺子幾位到膳廳去用飯了。”
楚玉祥,點點頭,拱手道:“老爺子、阮叔叔、丁大哥,請到膳廳去用飯了。”
膳廳是在第二進的大廳,中間一席是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和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等八人,第二席則是金和尚、麻面張飛、總管事杜永和趙雷等四人。下首四桌則是趟子手們。
只有上首一席準備了酒,其餘鏢局的人,中午是不準喝酒的。
就在大家用飯的時候,一名趟子手興匆匆的奔了進來,説道:“林副總鏢頭、楚副總鏢頭、總鏢頭回來了。”
林仲達放下竹筷,問道:“你説什麼?是總鏢頭回來了?”
楚玉祥喜道:“是大師哥?”
那趟子手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總鏢頭回來了。”
林仲達道:“他人在哪裏?”
那趟子手還沒答話,只見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已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人不過三十出頭,臉型清瘦,雖然一臉俱是風塵之色,卻掩不住他英武幹練之色。
林仲達、楚玉祥急步迎了上去,口中同聲叫道:“大師兄。”
他,正是聞天聲的大弟子,東海鏢局從前的少鏢頭,現在的總鏢頭陸長榮。
杜永也迅快的跟了上去,欣喜的道:“總鏢頭,你終於趕回來了。”
這時下首五桌坐着的趟子手紛紛站了起來,(他們都是東海鏢局的老人,自然認識)上首一席阮傳棟、丁盛、裴允文等人也一齊站起身來。
林仲達忙道:“大師兄快去見過老爺子。”
陸長榮聽得一怔,説道:“阮老爺子也來了?”
隨着話聲,急步走了上去。
阮伯年呵呵笑道:“長榮,老夫知道你聽到消息,一定會趕回來的。”
陸長榮已經走到阮老爺子前面,撲的拜了下去,説着:“老爺子在上,晚輩給你老人家請安。”
阮伯年道:“長榮,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阮傳棟一把把他扶了起來。
陸長榮又朝阮傳棟作了個長揖道:“小侄見過阮叔。”
阮傳棟道:“陸老弟,快別多禮了,這裏有幾位你都沒見過,我來給大家引見……”
於是給在座的丁盛、裴允文等人一一作介紹。然後又引見了趙雷等四人。
阮伯年道:“長榮,你還沒用飯吧,先坐下來再説。”
好在每一席都是圓桌面,下一名趟子手不待吩咐,給總鏢頭添了杯筷坐椅,大家重又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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