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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將計就計

    林仲達點頭道:“這一點,兄弟也有同感,今天大師兄似乎是激憤了些。”

    丁盛又道:“關於何大覆被殺,其中嫌疑最大的當然是佇立在他背後的嚴鐵橋,和雙環鏢局的商,孫兩個鏢頭,但陸總鏢頭也不能令人無疑……”

    林仲達口中忍不住驚啊了一聲。

    丁盛接着道:“何大復是背後‘脊心’中了人家毒藥暗器致死的,傷口細如針尖,這毒藥暗器極可能是細如牛毛的喂毒飛針,此種既然細如牛毛,本身份量定然極輕,即是一流好手,也不可能把針一下沒人體內,何況像嚴鐵橋和那兩個鏢頭武功並不高到那裏去,所厲害的就是針上劇毒,只要刺破一點皮膚,就可致命,何大復也不過是刺破了一點皮膚而已,這支針當然還會露出在衣衫之外……”

    林仲達道:“丁兄是説大師兄把針收起來了?”

    丁盛含笑道:“林兄也想到了?”

    林仲達道:“大師兄和阮大叔是同時搶出去的,大師兄伸手在何三叔背後摸了一下。”

    “不錯。“丁盛道:“如果不是他收去了,毒針又會到哪裏去了?”

    林仲達遲疑的道:“大師兄收去毒針,這是做什麼呢?”丁盛道:“因為他和那放毒針的人是同黨,留下毒針,就是證據,説不定可以從這支毒針,找出他們的來歷,所以非收去不可。”

    林仲達道:“這麼説,大師兄他……”

    丁盛沉哼一聲道:“江南分令的副令主。”

    林仲達神情激動,説道:“他真是喪心病狂了。”

    丁盛道:“也許此人不是令師兄,只是兄弟實在看不出他的破綻來,所以要來問問林兄,你和他是同門師兄弟,如果有人假冒,舉止言行,總可以看得出來。”

    林仲達攢攢眉道:“但兄弟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丁兄,你看這該怎麼辦呢?”

    丁盛道:“此事目前不宜聲張,林兄除了多留意他之外,咱們暫時只作不知,慢慢的讓他自己露出馬腳來……”

    剛説到這裏,只見阮傳棟從樓上走下,看到兩人,就朝膳廳上走來,口中説道:“丁兄,兄弟正想找你下一盤呢!”

    丁盛低聲道:“他找我也許有事,你可以出去了。”

    一面笑道:“好吧,昨天你輸了一盤,今天可是要扳回來麼。”

    阮傳棟取來棋盤,往桌上一放,笑道:“勝負兵家常事,何足道哉?”

    林仲達站起身道:“阮大叔,你們下吧,我出去看看。”阮傳棟道:“那正好,你坐在一旁。就要多嘴,豈不擾亂軍心。”

    林仲達匆匆往前面走去。

    兩人擺好棋子,丁盛道:“阮兄,老爺子可是有什麼吩咐嗎?”

    阮傳棟下了一步,才道:“丁兄如何知道的?”

    丁盛也下了一步,笑道:“昨天是沒事才下棋的,今天事情多得很,阮兄那有心情和兄弟下棋?不是老爺子有什麼吩咐,你好在下棋之時和兄弟説,還會有什麼事?”

    阮傳棟道:“方才是寧乾初以‘傳音入密’和家父説的,以毒藥暗器殺死何師弟的兇嫌,有兩個人最為可疑,一個是嚴鐵橋、一個是陸長榮。兩個人極可能是同黨,要家父特別留神陸長榮……”

    丁盛點頭道:“難得寧乾初也看出來了。”

    阮傳棟道:“原來了兄也看出來了嗎?”

    丁盛道:“兄弟方才和林兄談論的就是此事。”

    兩人一面下棋,丁盛一面就把剛才和林仲達説的話,又説了一遍。

    阮偉棟道:“這叫做英雄所見略同,兄弟方才就有此懷疑。”

    丁盛下了一步,忽然低哦了一聲道:“咱們既然看法相同,這就有問題了!”

    阮傳棟道:“那有什麼問題?”

    丁盛道:“此人狡猾如狐,咱們既然發現了他,他可能也已有了感覺。”

    阮傳棟壓低聲音道:“家父之意,要在今晚晚餐時候,趁他不備,把他制住了,搜搜他身上,還有,要驗看他是否易了容?”

    丁盛道:“依兄弟之見,讓他自己露出馬腳來最好,但老爺子既然決定要在晚餐時光先把他制住,也無不可,反正這件事遲早要爆發的,那就先下手為強。”

    阮傳棟道:“家父要兄弟告訴丁兄,就是希望丁兄鼎力賜助。”

    丁盛笑道:“阮兄也和兄弟客氣起來了……”

    只見裴允文兄妹、楚玉祥,英無雙四人一起走了進來。

    裴允文道:“你們又在下棋了,阮大叔可要我作個參謀?”阮傳棟道:“算了,昨天不是你作參謀,我還不會輸呢!”裴畹蘭道:“大哥幫阮大叔,我來幫丁大哥。”

    丁盛道:“好了、好了,棋旁不語真君子,你們站着看可以,誰也不用幫誰。”

    英無雙道:“丁大哥,是你找我們,來了,又不准我們説話。”

    丁盛道:“我要他們去把你們找來,是怕你們出去惹事,來了就好了。”

    英無雙道:“那不成,你不讓我們説話,你們也不能下棋。”裴碗蘭道:“對,你們不要我們作參謀,那就大家下不成。”伸手朝棋盤上搓去,一下就把棋子都搓亂了。

    阮傳棟道:“你們兩個真是淘氣,這盤我就要贏他了。”

    丁盛大笑道:“藍兄弟是幫你的忙,這盤再有三步,你就將死了。”

    阮傳棟道:“誰説的,我只要兩步,就可以將死你了。”

    只聽阮伯年的聲音笑道:“你年紀比他們都大,怎麼和他們年輕人一樣,吵成了一堆。”

    裴允文道:“老爺子,阮大叔是我們的頭兒呀!”

    阮怕年一手捋着花白長髯,笑道:“整天和你們這些年輕人在一起,連老夫也覺得年輕起來了。”

    這話聽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阮伯年目光環視,接着又道:“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也確實要一個頭來領導,傳棟年紀雖然比你們大上幾歲,當你們頭兒還不夠資格。”

    裴畹蘭道:“那就由老爺子當我們頭兒好了。”

    阮伯年笑道:“老夫又太老了,你們有一個現成的頭兒,就是丁老弟,他足智多謀,江湖經驗老到,比傳棟強得多了。”

    丁盛拱手道:“老爺子誇獎,晚輩如何敢當?”

    阮伯年正容道:“老夫説的是實在話,目前咱們這裏,聚集了一大堆少年英雄,沒人領頭,豈不成了一堆散沙,但咱們面對的敵人,卻是組織嚴密,狡猾無比的江南分令,咱們就要有一個能夠統率大家的人,那就非丁老弟莫屬。”

    丁盛道:“鏢局已經有總鏢頭、副總鏢頭……”

    阮伯年搖頭道:“那是鏢局的名義,老夫説的是實際行動,丁老弟不用太謙,也不用什麼名義,對付江南會令,就由你來負責,他們不是都叫你丁大哥嗎?你這頭兒説起來,也是名正言順的了。”

    裴允文道:“阮老爺説的極是,依兄弟之見,對付江南分令,由丁大哥擔任總指揮,阮大叔擔任副總指揮,這樣比較好些。”

    大家聽得紛紛贊成。

    阮伯年道:“好了,咱們就這樣決定,從現在起,大家就接受丁老弟的指揮。”

    丁盛抱抱拳道:“老爺子吩咐,在下自當遵命。”

    大家就跟着阮伯年身後,一起往前進走去。跨入右廂,只有林仲達一個人坐在椅上,看到阮伯年走人,慌忙站起身,説道:“老爺子起來了?”

    阮伯年問道:“長榮呢?”

    林仲達道。“大師兄沒在這裏,老爺子找大師兄有事。”

    阮伯年道:“他不在算了,你坐下來。”

    丁盛等人也一起坐下。

    阮伯年道:“老夫剛才一直考慮着鏢局中的事,因為咱們這些人中,除了你們師兄弟三個,丁老弟、趙雷等四位來自太湖、裴賢侄兄妹,和老夫父子,可以説是拼湊攏來的,鏢局中雖有總鏢頭、副總鏢頭,但實際上,誰也不好指揮誰,因此老夫覺得除了鏢局的事,由你們師兄弟處理,至於和江南分令作戰,就應該有一個統一指揮的人,此一入選,以丁老弟最為合適,方才老夫已和大家説過,丁老弟也同意了,此後有任何行動,均由丁老弟籌劃應付,統一指揮。”

    林仲達喜道:“老爺子想得周到,咱們早就應該推選一個統一指揮的人了,晚輩再去找大師兄來……”

    阮伯年一抬手道:“不用了,待回晚餐時光,再當眾宣佈好了。”

    林仲達剛應了聲“是”,只見杜永手中拿着一封信,匆匆而入,這就問道:“杜管事,可有什麼事嗎?”

    杜永道:“剛才有人給陸總鏢頭送來了一封信。”

    林仲達問道:“是什麼人送來的?”

    杜永道:“那人把信交給了門口的趟子手,回身就走,連問話都來不及。”

    要仲達道:“大師兄不在這裏,信呢?”

    杜永把手中拿着的一封信,交給了林仲達,林仲達低頭看去,只見信封上寫着:“送交東海鏢局陸總鏢頭親拆內詳”

    等幾個字。

    阮伯年問道:“是哪裏送來的”

    林仲達道:“信封上並沒寫什麼人?”

    阮伯年道:“長榮不在,你不妨先打開來看看。”

    林仲達依言拆開信封,抽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着:陸總鏢頭長榮大鑒:天下同姓同名者多矣,然未有爾我兩人之巧者,爾為東海鏢局之總鏢頭,我為江南分令之副令主,如非立場不同,或可杯酒言歡,亦大佳事,借哉爾我兩人竟成敵對之勢,古人有二雄不併立之言,有爾無我,有我無爾,今晚二更,當於南郊招隱寺前一決勝負,未悉能準時赴約否?江南分令副令主陸長榮拜啓。

    另外還有一行小字:“希君一人前來。”

    林仲達道:“他約大師兄決鬥。”把信箋雙手呈給阮伯年。阮伯年看了一眼,就把信交給丁盛,一面説道:“長榮人呢?你去把他找來。”

    林仲達答應一聲,轉身退出。

    丁盛看了,又把信給大家傳閲,一面問道:“阮老爺子,你看……”

    阮伯年還沒開口,英無雙搶着道:“丁大哥,你是總指揮,賊人下了戰書,你就發號施令啦,咱們今晚非把他生擒活捉不可。”

    丁盛道:“你們沒看到他信上寫着:‘希君一人前來’嗎,咱們人去多了,他可以避不見面,何況他約的是總鏢頭……”

    阮伯年道:“這件事,且等長榮來了再研究吧!”

    剛説到這裏,林仲達已經匆匆走入,説道:“回老爺子,大師兄不知何時出去了,門口值日的趟子沒看到他出去,但鏢局中又找不到他的人。”

    阮伯年雙目神光一凝,哼道:“咱們後面兩進,不是也有值崗的人嗎?”

    林仲達道:“後面兩進值崗的人也沒看到大師兄。”

    阮伯年道:“那是從東首花園出去的了,只有東首花園是咱們唯一沒有設崗之處了。”

    英無雙道:“師父和師孃不是住在花園裏嗎?”

    阮伯年笑道:“如果有強敵來犯,你師父、師孃自然會出面,但平時鏢局中人從花園進出,你師父、師孃豈會過問?”

    接着一手援須,徐徐説道:“看他晚餐時光,是不是會趕回來了。”

    英無雙道:“要是陸大哥沒有趕回來呢?”

    楚玉祥道:“那就由晚輩代大師兄去赴約好了。”

    英無雙笑道:“我和大哥一起去。”

    裴畹蘭搶着道:“丁大哥,還有我呢!”

    丁盛笑了笑道:“且等總鏢頭回來再説吧!”

    英無雙道:“我們預約總可以吧?”

    丁盛搖頭道:“不成,對方只約了總鏢頭一人,如果按照江湖過節,只能總鏢頭一個人去,但江南分令狡猾多端,咱們如果只去總鏢頭一人,他們可能埋伏了人手,咱們如果人去多了,他又會責咱們不守信諾,所以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天色逐漸接近黃昏,第二進膳廳上已擺上了酒菜。

    杜永進來躬着身説道:“老爺子,可以用膳了。”

    阮伯年沉聲道:“長榮果然沒有回來。”

    他這句話,大家都聽得出來,那就是説,“長榮果然是賊人一黨了。”

    丁盛道,“老爺子,咱們先去用過膳,再計議不遲。”

    阮伯年嘆了口氣道:“老夫本意,是要在用膳之時,把他拿下,不料他見機得早,預先溜了出去,這一來,明天白圭子他們如果找上門來,咱們如何交得出長榮呢?”

    阮傳棟道:“那賊子不是約長榮去招隱寺赴約嗎,咱們總可以遇到他了。”

    阮伯年道:“方才丁者弟説得不錯,賊人此計,甚為惡毒,咱們人去多了,他可以避不見面,人去少了,他可以在那裏預設埋伏……”

    楚玉祥道:“老爺子,晚輩一人足可應付,還是晚輩一個人去的好。”

    丁盛沉吟道:“依晚輩看;賊黨恐怕另有陰謀……”

    阮伯年哦了一聲,間道:“丁老弟何有此言?”

    丁盛道:“如果總鏢頭確是賊黨所喬裝,那麼他已經離開鏢局,賊黨何以還要下書訂約,這中間就有了問題,他們早已知道老爺子答應過寧乾初,保證可以交出總鏢頭的,如今總鏢頭忽然失蹤,咱們又接到了對方的下書約訂,必然全力以赴,希望能逮到江南分令的副令主陸長榮,咱們如果出動人手,鏢局就空虛了,他們就可以全力對付咱們鏢局,如果人手去少了,他們就可以全力對付咱們去赴約的人,不論那一方面,他們都可以佔到優勢。扳回昨晚他們的挫折。”

    “哈!”阮伯年點頭道:“咱們兩者都處於被動地位,也就是兩方面都是捱打的劣勢,而且長榮如果真是賊黨的話,對咱們有多少人手,已經瞭若指掌,咱們對賊黨卻依然一無所知……”

    忽然目光一抬,問道:“丁老弟想到了對方的陰謀,不知是否想到了對策嗎?”

    丁盛道,“晚輩想是想到了,只有四個字,將計就計。”

    阮伯年拂髯笑道:“好、好,丁老弟這四個字説得好,你是對敵總指揮,連老夫在內,咱們鏢局所有的人。悉聽老弟調遣就是了。”

    丁盛道:“現在時間還早,大家還是先去用膳吧!”

    “不錯!”阮伯年點頭道:“大家飽餐一頓,再由老弟分配丁作了”

    英無雙道:“丁大哥,你説的將計就計,到底是怎麼分配呢?”

    丁盛笑道:“此事大機不可泄漏,大家快去用過酒飯,讓我也好仔細思考思考,反正今晚總是有一場熱鬧,讓你大顯身手就是了。”

    裴畹蘭小嘴一噘,説道:“丁大哥怎不先説出來,讓大家心裏悶着多不舒服?”

    丁盛聳聳肩,説道,“大家請啊!”

    於是由阮老爺子為首,一齊來至膳廳,大家都因今晚有事,那有心情吃飯?丁盛吃得更快,扒了兩碗飯,就站起身來,對着林仲達耳朵,低低説了兩句,就匆匆走了。

    林仲達等大家用過飯,就道:“老爺子,丁大哥請大家飯後到總鏢頭休息室去議事。”

    一面又朝杜永道:“杜管事,你要所有趟子手,除了值班的以外,大家各自回房,靜待候命,今晚也許會有差遣。”

    杜永連連點頭道:“小的會通知他們的,”

    林仲達陪同阮老爺子等人,進入總鏢頭休息室,卻不見丁盛人影。

    英無雙道:“咦,丁大哥要我們到這裏來,他人呢?”

    一名打雜的沏了一壺茶送上。

    林仲達倒了一盅,送到阮怕年面前,説道:“老爺子請用茶。”一面含笑道:“丁大哥要大家在這裏先喝一杯茶,稍安毋躁。”

    裴畹蘭道:“丁大哥到底賣什麼關子?”

    林仲達笑道:“因為今晚一戰,關係很大,所以丁大哥要個別面授機宜,現在第一個請楚師弟,你跟愚兄出來。”

    楚玉祥依言站起,跟着二師兄走出。

    林仲達低低的道:“丁大哥就在帳房裏,你快去。”

    楚玉祥急步走入東首廂房。”

    丁盛起身闔上了木門,低聲道:“楚師弟,今晚你可要獨挑大樑,前去招隱寺赴約,以你的武功,對方就算多埋伏几個人你也足可應付,但你唯一的缺點,就是江湖經驗欠缺了一點,所以愚兄要特別的叮囑你一句話,就是凡事小心,不宜深入,好了,你可在初更時分,和愚兄等人一起出發,記住,只有你一個人赴約,沒有後援。”

    楚玉祥點頭道:“小弟省得。”

    丁盛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楚玉祥起身走出,回到右首。

    林仲達又走到門口朝英無雙道:“現在該東方兄弟了,你隨我來。”

    裴畹蘭道:“丁大哥真有點神秘秘兮兮!”

    英無雙站起,跟着走出。

    林仲達道:“你過去吧,丁大哥在帳房裏。”

    英無雙舉步走入。

    丁盛立即掩上了門,輕聲道:“東方兄弟,你有兩件事要辦,第一,此時立即去見令師和令師孃,今晚二更,楚師弟一人去招隱寺赴約……”

    英無雙道:“大哥只有一個人去嗎?”

    丁盛道:“人去多了,對方也許會避不見面,我熟思之下,還是由楚師弟一個人去好,所以要你去通知令師父,請東門前輩準時趕去接應,但不可露了行蹤,如果楚師弟沒有什麼危險,就不用現身。”

    英無雙道:“還有呢?”

    丁盛道:“另外你也要轉告令師西門前輩,今晚可能會有賊黨來犯,請她老人家注意。”

    英無雙道:“那麼我呢?”

    丁盛道:“你此刻先得去東花園一趟,然後和裴氏兄妹一路,我另有安排,到時只要聽裴兄的就好。”

    英無雙答應一聲,起身退出,就往東花園而去。

    林仲達又在門口叫道:“現在請裴兄出來了。”

    裴允文依言站起,裴畹蘭道:“我呢?”

    裴允文道:“方才丁大哥説過,今晚大家都有事,你急什麼?”舉步走出。

    林仲達低聲道:“丁大哥在帳房裏。”

    裴允文走入東廂,隨手掩上了門,説道:“丁大哥派我什麼任務了?”

    丁盛附着他的耳朵,低低的説了幾句。

    裴允文連連點頭,起身退出,迴轉右廂。

    林仲達又叫阮傳棟、杜管事到東首帳房裏去。阮傳棟,杜永答應一聲,依言朝帳房走去。

    不多一會,丁盛和阮傳棟一同走人總鏢頭休息室。

    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二人站起身抱抱拳道:“丁大俠沒派咱們兄弟一點事做?”

    丁盛笑道:“二位老哥當然有事,今晚賊人看咱們大批出動,很可能乘虛而入,由阮老爺子坐鎮鏢局,二位是留守鏢局的人,鏢局是咱們的根本重地,尤其剛復業還沒幾天,不能讓人家挑了,何況第二進還有六位鷹爪門的老哥昏迷未醒,李雲又負傷未愈,(其實李雲傷勢早就好了)都要全仗二位守護了。”

    裴畹蘭望望楚玉祥、裴允文,只有英無雙尚未回來,忍不住問道:“丁大哥,今晚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做些什麼?楚大哥和大哥都不肯説,這裏又沒外人,你幹麼這麼神秘,連一點口風都不肯透露?”

    丁盛含笑道:“待回你跟裴兄一起出發,時間暫定為初更,至於會遇上什麼事,我也不能預料,反正你不曾閒着就是了。”

    裴畹蘭道:“初更,還早着呢,真急死人。”

    丁盛笑道:“藍兄弟,今晚咱們遇上的可能是大敵,不過有一句話,我要特別聲明,咱們的人一旦出發,路上不論有什麼情況,你都得聽裴兄的,不準再問為什麼?也不準再開口説一句話,這是軍令,你非忍耐不可。”

    裴畹蘭道:“好嘛,出了鏢局,不説話就不説話咯!”

    阮伯年只是捋須微笑道:“丁老弟指揮若定,運籌帷幄,老夫果然沒有看走眼。”

    丁盛連忙抱拳道:“老爺子誇獎,晚輩只是依咱們現有人手,略加分配,對敵要知己知彼,咱們現在只有知己,對方虛實卻一點也不知道,只有瞎子摸象,亂猜一通罷了。”

    大家雖各自分配了任務,但每個人的心中,依然存有懷疑,因為通盤計劃,只有丁盛一個人心裏明白,誰都摸不透他葫蘆裏究竟賣什麼藥?一會工夫,英無雙也走了進來,接着杜永也相繼走入,朝丁盛躬身道:“人手已經在第二進集合了。”

    丁盛點頭道:“好!”回頭朝楚玉祥、裴允文等人道:“阮兄、裴兄、林兄、楚師弟、東方兄弟;藍兄弟,你們隨我來。”

    一面朝阮伯年拱拱手道:“老爺子,晚輩等人走了。”

    阮伯年起身道:“大家務必小心,你們都要聽丁老弟的。”丁盛領着大家,當先朝外行去,來至後院。

    趙雷、錢電、孫風、杜永四人,和二十四名精選出來,身手較高的趟子手,都已站在膳廳前面的石階下,等待出發。

    丁盛先朝孫風叮囑道:“李雲傷勢未愈,需人照顧,你不用隨我們去了。”接着以“傳音入密”又叮囑了幾句。

    孫風躬身領命,退入廂房而去。

    丁盛道:“楚師弟、趙雷、錢電,你們帶六名兄弟,”和我一路。”

    楚玉祥、趙雷、錢電,答應一聲。杜永一招手,立即有六名趟子手舉步走來,站到楚玉祥三人下首。

    丁盛又朝裴允文道:“裴兄、藍兄、東方兄弟,也率同六名弟兄一路,依我剛才所説行事。”

    裴允文答應一聲,要裴畹蘭,英無雙和六名趟子手站在一起。

    杜永又命十二名趟子手站到了阮傳棟、林仲達的下首。

    丁盛道:“咱們分作四起出發,但目的地是一樣的,咱們分開來走,是為避免對方注意,路上務必小心,不可讓人發現,好了,現在咱們該出發了。

    當下朝大家揮了揮手,四撥人各自分開,裴允文率領的人往後面第三進而去,他們是要從鏢局後院出去的。

    丁盛率領的人卻在他揮手之際,紛紛躍起,撲上圍牆,往外縱落,但落到牆外之後,楚玉祥率同錢電和三名趟子手先行。丁盛率同趙雷和三名趟子手落後一步,又分成了兩撥。

    從後院出發的裴允文也要英無雙,裴畹蘭率同四名趟子手在前,自己率同四名趟子手在後,同樣分作了兩撥,一共變成了四撥,分為四個梯隊,先後奔行而去。

    接着是阮傳棟率領六名趟子手,遠遠尾隨着前面的人而行。

    林仲達率領六名趟子手又遠遠的尾隨在阮傳棟一隊人的後面。

    這是最後兩隊人,卻是一路搜索行進,就算東海鏢局附近,對方派有踩盤的人,但東海鏢局出動了六個梯隊,尤其是最後的兩隊人又一路搜索行進,也沒人敢跟蹤下去了。

    不過踩盤的人,雖然沒法跟蹤,但大致上已可獲秘結論,今晚東海鏢局出動的人手,計為了盛、楚玉祥、裴允文、藍九桌(裴畹蘭)、東方英(英無雙、趙雷、錢電、阮傳棟、林仲達和二十四名趟子手,他們雖然分為六撥,卻一齊往南去的。

    今晚東海鏢局只有一個約會,是在招隱寺,他們分成六撥,那一定是到了南郊附近,就分散開來,對招隱寺採取遠遠的迂迴包圍之勢)東海鏢局這樣大舉出動,可以説是精鋭盡出,現在留守的人,已是屈指可數,除了鷹爪門掌門人年屆八十高齡的撲天鷹阮伯年,只有孫風,和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及身負重傷的李雲,可以説是老弱殘兵而已!

    約莫過了頓飯時間,阮傳棟和林仲達兩隊人已經合併在一起,又回頭朝東海鏢局奔行而來。

    到得鏢局附近,兩隊人又分而為二,林仲達率領了六名趟子手由後院越牆而過。阮傳棟率領的六名趟子手卻繞到第二進右側,才越牆進去,回入鏢局。

    於是,留在東海鏢局附近踩盤的入,才知道阮傳棟。林仲達這兩隊人,只是掩護前面四個梯隊的,以防有人跟蹤而已,他們大概護送四個梯隊到達城牆,就撤回來了。

    阮傳棟、林仲達一身武功,也只是中等高手而已,東海鏢局就算多這兩個人手,也未必加強了陣容!

    這時二更方過,東海鏢局除了前進還有燈火,後面第二、第三兩進,早已一片黝黑,許多不是當值的人,敢情已經進入夢鄉。

    就在此時,大天井中突然飄落三道人影,這三人中間一個赫然是東海鏢局的總鏢頭陸長榮。

    他左右兩人則是兩個面目森冷的青衣人,看不出他們年齡,但從他們的身材看來,年紀不會太大。

    三人後面,還接連撲撲的躍落四個黑衣漢子,身手極為矯捷,動作如一,迅快的一排站到了三人身後。這些人飄落地面的同時,左右兩邊屋脊上,也同時出現了十來條黑影。

    現在看清楚了,左首一共五個,中間為首的一個是面目冷森的青衣人,四個是黑衣漢子。右首也是一樣,由一個青衣人為首率同四個黑衣漢子。

    這一着,倒真給丁盛料中了,賊黨看到東海鏢局的人大舉出動,人手不多,他們存心來挑東海鏢局的了。

    站在中間的陸長榮目光一掄,沉聲喝道:“東海鏢局的人聽着,你們叫阮怕年出來答後。”

    中聽大廳上及時響起阮伯年一聲洪亮的大笑,接着喝道:“爾等果然來了,老夫已經等候多時了。”

    話聲甫落,廳上登時大亮,阮伯年居中,阮傳棟,林仲達分侍左右,已經從廳上走出,廳門口站立的則是總管事杜永。

    廳前兩邊各站四名一身勁裝的漢子,顯得雄糾糾氣昂昂,十分威武。

    同時,左右兩邊長廊上,也各自挑出四盞氣死風燈,左邊是由金和尚何尚率領的十二名越子手,右邊是由麻面張飛向傳忠率領的十二名趟子。

    這些趟子手在鏢局尚未復業以前,早已由孫風教授暗器,李雲教授三截棍、成為東海鏢局的一支勁旅。

    阮伯年手拂雪須,緩步走出,他軀幹高大,紅光滿面,雙目神光湛然,直注對面陸長榮,沉聲問道:“你叫陸長榮?”

    對面的陸長榮應聲道:“不錯,在下正是陸某。”

    阮伯年又道:“江南分令的副令主?”

    陸長榮道:“你都知道了。”

    阮伯年道:“是你假冒了本鏢局陸總鏢頭之名,殺了雙環鏢局的總鏢頭查遂良?”

    陸長榮大笑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殺死一個查遂良又算得什麼?”

    “很好。”阮伯年點頭道:“下午是你下書約了陸長榮到招隱寺去的,你怎麼不去赴約,反到這裏來了?”

    陸長榮大笑道:“你們有人前去赴約,自然有人接待,不須你阮老爺子操心。”

    “很好。”阮伯年點着頭道:“咱們兩家的樑子,確實要有個了結,副令主今晚的來意大概也是如此吧?”

    陸長榮道:“東海鏢局復業,就聲言要和江南分令為敵,江南分令不容許有敵人存在。”

    阮伯年道;“可惜你們令主沒有來。”

    陸長榮大笑道:“江南分令,統轄江南,對付你們區區一個東海鏢局,何須令主親來?”

    阮伯年依然點着頭,平靜的道:“有陸副令主來了也好,雙環鏢局一場糾紛,正好由你去作説明。”

    陸長榮冷然道:“阮老爺子這話,好像是要把陸某送交雙環鏢局處置了?”

    阮伯年一手捋須道:“老未正是這個意思!”

    陸長榮突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長笑,説道:“就憑你們這點陣仗?”

    林仲達聽他這聲長笑,猛地心頭一震!

    阮伯年也宏笑道:“難道還不夠嗎?”

    就在一聲長笑和洪笑聲中,第二進突然傳來一陣叱喝和大笑之聲,夾雜傳來!

    阮伯年不期一怔,朝杜永問道:“杜管事,後面發生了什麼事?”

    杜永躬身道,“回老爺子,總指揮交代過,後面不會發生什麼事情的,老爺子只管放心。”

    阮伯年點頭道:“你去看看。”

    杜永答應一聲、舉步往後面走去。

    第二進傳來的叱喝之聲,只是剛才一陣子的事,過後就再也沒聽到什麼聲音。

    陸長榮目中寒光閃動,突然左手一揮,道:“咱們就領教領教你們東海鏢局有些什麼驚人之藝,敢和江南分令作對?”

    他左手一揮,站在他左首的青衣人,就緩步走出,右手一抬,嗆然劍鳴,掣出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左手食中兩指輕拭劍脊,做然抬首道:“你們誰要來試試在下劍鋒?”

    這時、總管事杜永已從第二進退了出來,朝阮伯年躬躬身,朗聲説道:“啓稟老爺子,丁大俠從石馬廟救出來的六人,乃是賊黨戴了面具所喬裝,他們身上都帶了火藥,剛才準備在後院縱火,已被全數拿下,現在已經沒事了,等咱們這裏結束之後,靜候老爺子訊問。”

    阮伯年口中唔了一聲,心頭卻暗暗震動,忖道,“丁老弟果然佈置周密,這倒是出人意料之事!”

    阮傳棟也在此時舉步走出,手按劍柄,目光一抬,問道:“閣下既然出場來了,先報個萬兒讓在下聽聽?”

    青衣人做然的道:“咱們在劍底下就可分出生死,何須報名道姓?”

    “哈哈!”阮傳棟大笑一聲道:“阮某出身鷹爪門,劍下從不和無名小卒過招,來呀!”

    “來呀”二字堪堪出口,但見一條人影疾如飛隼從大廳上飛掠而出,一下落到阮傳棟身前,躬身道:“屬下在。”

    阮傳棟一指青衣人説道:“此人不過是江南分令的一個無名小卒,你去接他幾招。”

    那飛掠出來的是個青色勁裝漢子,一身裝束,只是東海鏢局趟子手的打扮,他躬身道:

    “屬下領命。”

    阮傳棟早已大模大樣的退到了阮怕年身邊,他這一舉動,真把對方青衣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盤!

    那趟子手一下從腰間起下雙鐧,朝青衣人冷然道:“在下奉阮大爺之命接你幾招,你小子可以發招了,還等什麼?”

    原來這使雙鐧的趟子手,正是趙雷所喬裝。

    這話可得從頭説起,丁盛在左廂帳房點穆之時,曾對楚玉祥説過,前去招隱寺赴約,只有你一個人去,沒有後援。

    其實他已要英無雙去至東園,請她師父禿狼東門奇暗中跟去接應了。

    赴約,既然只有楚玉祥一個人去,那麼何以丁盛還要親自率同楚玉祥、裴允文、裴畹蘭、英無雙、趙雷、錢電,還有十二名趟子手隨行,最後又有阮傳棟、林仲達各率六名趟子手斷後,分作六個梯隊,浩浩蕩蕩的出發呢。

    那就是丁盛算定江南分令的賊人。向阮長榮下戰書,極可能是調虎離山之計。

    因為對方昨晚吃了大虧,今晚非扳本不可,他們故意約了招隱寺,讓你們盡出高手趕去招隱寺,他們就乘虛挑了你們東海鏢局。

    所以阮伯年詢問丁盛可有成竹,丁盛就説出“將計就計”四字。

    真正去招隱寺赴約的只有楚玉祥一人。(當然非楚玉祥去不可,萬一對方準備了高手,只有楚玉祥可以對付)丁盛率同裴允文等人出動,也只是個幌子,因為後面有阮傳棟、林仲達兩隊人擴大搜索範圍,一路跟着前面四個梯隊而來,不慮有人跟蹤。

    丁盛、裴允文等人到了南門城下,等楚玉祥一走,每人迅速換上了趟子手的服裝,跟隨的人手計有楚玉祥、丁盛、裴允文、裴畹蘭、英無雙、趙雷、錢電等七名高手,其實真正去招隱寺的只有楚玉祥一個,其餘的人都回來了。

    另外,李云為“陰手”所傷,早經楚玉祥餵了他一顆傷藥,並以“純陽玄功”替他消除了體內陰氣,早已痊癒。

    丁盛要他不可聲張,另要孫風留着照顧,當初只是預防陸長榮的,(他對陸長榮早就動了疑)那知道這一着給他歪打正着。

    原來從石馬廟救回來的六個鷹爪弟子,全是賊黨經過易容而來,他們假裝昏迷不醒,聽到前面陸長榮一聲長笑,就紛紛躍起,預備分頭縱火。

    但他們怎知對面左廂就住着孫風、李雲,他們一有異動,兩人立時出手,賊人身手縱然不弱,但孫風、李雲乃太湖龍頭敖湖主的近衞、自然手到擒來,不過瞬息之間,就把六個賊人拿下了。

    閒言表過,卻説趙雷的對面青衣人方才阮傳棟説他“無名小卒”,不屑和他動手,這時趙雷又説“還等什麼”,絲毫沒把他放在眼裏,真把他心肺都氣炸了,口中大喝一聲:“看劍!”

    手中長劍一振,嗡然有聲,朝趙雷疾刺過來。他含怒出手,這一劍使的有如風雷迸發,凌厲已極!

    趙雷乃是敖湖主近身八衞之首,又豈會在乎你這一劍?但青衣人這一劍也使趙雷為之一怔,心中暗道:“他會是劍門傳人!但這也並不稀奇,賊黨夜襲太湖,不是也有劍門弟子參加了嗎?看來劍門一派,果然已和賊黨沆瀣一氣了,哼,你到太湖去,老子沒有湖主的命令,不會出手,今晚非教你栽個跟斗不可!”

    他心念轉動、原是電光石火般事。手中雙鐧。卻並沒有立即出手,直待對方長劍離身前尺許光景,才突然吐氣開聲,右鐧疾出,橫截對方劍尖,身形隨着右轉,左鐧一記“寸心千里”,直戳過去。

    青衣人劍上造詣也極精純,眼看趙雷一直沒動,等自己劍尖離他身前不遠才行出招,可是此入絕非庸手,對方手上使的又是雙鐧,自然會一守一攻,因此趙雷右鐧甫發,他刺出的長劍已經迅速變招。

    兩人第一記本該劍鐧交擊的,卻一下錯了開去,青衣人的長劍卻和趙雷的左鐧在第二記上交擊上了,但聽鏘的一聲大響,兩人各自感到手上一震!

    趙雷左鐧和對方交擊,右鐧又迅若掣電的攻出,青衣人和劍一領,旋身避鐧,同時也發劍攻敵。

    這一動上手,兩人以快打快,只不過眨眼之間,趙雷雙鐧齊發,已經連攻了三招六鐧,青衣人也以極快手法;還攻了五劍,劍光鐧影,有如靈蛇亂閃,使人幾乎看不清他們的招數。

    陸長榮目芒飛射,他當然看得出來,趙雷絕不會是趟子手,趟子手絕不會有這樣高明的身手,如此看來:東海鏢局果然卧虎藏龍,還隱藏了一部份實力,心念轉動,右手朝上揮了一下。

    站在他右首的青衣人迅即舉步走出,手按劍柄,朝阮傳棟喝道:“阮傳棟,你下來,在下來領教領教你鷹爪門的武學。”

    阮傳棟大笑道:“閣下大概又是一名無名小卒了,來呀,給我去伸量伸量他。”

    他話聲未落,又有一道人影疾如旋風,從廳上飛出,筆直落到青衣人的面前。此人當然也是一身青色勁裝,東海鏢局趟子手打扮,手提一對流星槌,朝青衣人不屑的道:“小子既然到江湖上來闖了,應該揚名立萬,你小子連名姓都沒有?”

    他正是錢電。

    青衣人被阮傳棟説成無名小卒,如今一名東海鏢局的趟子手(他心中也知道錢電極不會是趟子手)居然一口一聲的叫他小子,還説他“連名姓都沒有”,別説青衣人平日是個趾高氣揚的人,就是任何人都會忍不住。口中大喝一聲:“狂徒看劍。”長劍斜劈,劍光如閃電般削出。

    錢電呵呵笑道:“小子,你這點門道,連當趟子手都不夠資格,也敢到東海鏢局來出醜。”

    根本不理青衣人的劍勢、左手一招,呼的一聲,一入流星褪疾若流星朝青衣人當胸打去。

    這一招當真厲害無比,你長劍一共只有三尺長,他兩枚流星糙,一條練子就有八尺,單打一枚,就可以放出八尺遠近,自然不用對他劍勢了。

    青衣人不敢舉劍去封,急急斜閃而出。

    那知錢電在兩枚流星槌上,下過二三十年苦功,盤運得比他自己兩個拳頭還熱,左褪出手,右褪連人一齊跟進,又是呼的一聲激射過去,右褪出手,左手一掄,左糙打後心,反正他兩枚流星糙,遠射近攻,忽左忽右,忽長忽短,變幻無窮,出手極快。

    青衣人原是劍術名手,但兵刃長短不成比例,任你劍法如何高明,刺不到人家身上,又有何用?反過來錢電的流星槌可長可短,短打,可以打你兵刃,遠射,可以打你身上,青衣人簡直對他毫無一點辦法,被逼得東閃西躲,節節後退。

    這下直把站在對面的陸長榮看得心頭又急又怒,雙手再揮,站在左右兩邊屋脊上的兩個為首青衣人同時連翩飛落!

    大廳上也同時飛出兩條人影。那是孫風和裴允文。(李雲負責第二進防守)孫風並沒有換上趟子手的服裝,那是他並沒隨同丁盛出發。

    裴允文是隨同丁盛出發的人,他回來的時候,也改扮成趟子手,隨同林仲達從後院進入鏢局,但他因是江南武林盟主的公子,裴家劍法,在江南極負盛名,容易被人家認出來,就不好再改扮趟子手了。

    孫風使的是一柄鐵扇,連話也沒打,”鐵扇豁的一聲,扇面打開,就像半輪巨斧,朝左首青衣人橫掃過去。

    青衣人怒嘿一聲,長劍疾掄,兩人立時交上了手。

    裴允文和孫風同時掠出去的,他迎上了右首一個青衣人。

    青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裴少堡主既非東海門的人,何苦替東海鏢局賣命?依在下相勸,你此時退出,還來得及。”

    裴允文不覺一怔,目注對方,説道:“閣下是什麼人?聽你口氣好像還是裴某的熟人?”

    青衣人冷冷的道:“北峽山裴家堡名動江湖,裴家堡少堡主自然有不少人認識,在下不是你熟人,但在下勸你及時退出,乃是一番好心。”

    裴允文大笑道:“裴某和閣下雖非素諗,但閣下能勸裴某,怎不勸勸你自己?江南分令只不過是一個江湖敗類的組織,閣下又何苦為虎作倀……”

    “住口!”青衣人大喝一聲道:“在下乃是看在爾父份上,才勸你及時離去,免得玉石俱焚,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在下了。”

    裴允文嗔目喝道:“好個賊子,今晚你們休想有一人全身而退,你還敢口出大言……”

    青衣人怒道:“那就不用多説了,你亮劍!”

    鏘、鏘,兩聲劍鳴,兩人同時掣劍在手。

    裴允文道:“請。”

    “請!”青衣人也道了聲請,就劍光乍現,發現一聲鏘然劍鳴!不,兩人發劍都快,一劍交擊,就連接着響起一陣驚心動魄的鏘鏘金鐵交鳴之聲,少説也互擊了八九劍之多。

    陸長榮眼看已方出動了四名高手,依然沒有佔到一點上風,心頭既驚且怒,口中大喝一聲:“大家給我上!”

    他這聲大喝出口,但聽一陣刷刷拔刀之聲,左右屋上的八名黑衣漢子同時掣出撲刀,一躍而下,他身後四名黑衣漢子也及時閃身而出,十二個人手持長刀,大有一擠而上的氣勢。

    阮伯年沉笑道:“姓陸的賊子,你也沉不住氣了!”

    右手一樣,丁盛、阮傳棟、林仲達、英無雙、裴畹蘭,一個個疾如飛鳥從廳上掠出,金和尚、向傳忠也從左右長廊上大踏步迎出,雙方更不打話,各舉兵刃,立即展開了一場激戰!

    對方這十二名黑衣漢子,正是昨晚林中施襲的一批殺手,他們都是久經訓練,出手刀招,不尚花式,直往直來,辛成無匹,每一刀都捲起森冷刀風,藍光夭矯,有如匹練!

    但他們今晚遇上的人,也不僅全非弱手(其中只有林仲達、裴畹蘭較弱)而且在人數上,本來差不多二比一,(對方十二個黑衣漢子,東海鏢局出動了七個人)但丁盛長劍一圈,就敵任了三個,阮傳棟敵住了二個,金和尚向傳忠兩人聯手也攔住了三個,林仲達敵住了一個,英無雙和裴畹蘭也敵住了三個,正好各人憑自己的武功強弱,去找對手,武功高的可以一敵三,武功較弱的迎戰一人。

    林仲達是東海門的二弟子,迎戰一個黑衣漢子,當然還不至於落敗,裴畹蘭和英無雙聯手,也不至於敗!

    這一來對方雖然出動了十二名殺手,依舊毫無進展,但站在兩廊的二十四名趟子手,卻在此時緩緩向大天井移攏過來。

    大門外也在此時出現了十二名趟子手,進入大門之後,一字排開,正好站在陸長榮的身後,堵住了他的退路。

    到底這裏是東海鏢局。不是你江南分令的地盤,鏢局的人手可以從第二進越牆而出,再從大門進來,採取三面包圍之勢。

    杜永依然站在階上,這三十六名趟子手,就是歸他居高臨下,以手勢指揮。

    阮伯年就在大家飛掠出去,敵住對方十二名黑衣殺手之際,也雙足一頓,身形凌空飛起,朝對面陸長榮撲去,口中呵呵笑道:“姓陸的,你要老夫出手呢,還是束手就縛?”

    他外號撲天鷹,果然身如巨鷹,人隨聲到,一下落到了陸長榮的面前,氣勢極力懾人!

    陸長榮做夢也想不到東海鏢局明明高手盡出,鏢局中只剩下阮伯年等可數的幾人,如今卻冒出這許多人來。

    他心知今晚落入人家的假空城計了。心中自極怒惱,抬手掣出長劍,橫胸喝道:“老匹夫,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來,憑你們這點陣仗,陸某還不放在心上。”

    阮伯年被他這聲“老匹夫”,聽得濃眉陡豎,雙目業脱暴射,洪喝道,“好個賊子、今晚就是老夫不出手,諒你插翅也難飛,但老夫今晚卻非親手把你拿下不可,你可以發招了。”

    陸長榮看他空着雙手,他究竟是副令主的身份,不肯立即搶攻,問道:“你兵刃呢?咱們先在兵刃上較量較量。”

    阮伯年大笑道:“老夫從不使用兵刃,你只管出手就好。”陸長榮森笑道:“陸某那就不客氣了。”

    抬手一劍,幻起兩點寒星,朝阮伯年迎面飛來。

    阮伯年喝了一聲:“來得好!”

    猛地身形一側,左手五指如鈞竟然朝他刺來的劍抓出,右手立掌如刀,隨着側身之際,閃電朝陸長榮肩頭斫去,出手之快,幾乎令人目不暇接!

    陸長榮沒想到他竟會徒手來抓自己劍尖,他怵於對方是鷹爪門的掌門人,在江湖上享譽數十年,盛名絕非幸致,如無十成把握,豈敢如此託大?一時連想都來不及,急急收劍後躍,才算避開阮伯年的一抓一掌。

    阮伯年第一招就把敵人逼退了一步,不覺呵呵笑道:“老夫從不迫擊後退之入,你只管想好了招式再出手。”

    這話聽得陸長榮不覺臉上一熱,一聲不響,倏然欺來,長劍揮動,連綿攻出三招。

    阮伯年原是要看看他的劍路,究竟是不是東海門下的大弟子陸長榮?但此時看他出手,己可證實此人不是聞天聲門下的陸長榮了。心中暗道,“看來這賊子果然是假冒陸長榮之人,那麼他一定是戴了假面具無疑!”

    心念轉動,雙手忽掌忽爪,和他展開搶攻,有時三指突出,從劍影中伸去,抓他劍尖。

    陸長榮現在也證實了,這老頭的“鷹爪功”確已經到了十二成火候,目光之鋭,出手極準,他抓出之處,正是自己劍招遞老之處,一旦給對方抓住劍尖,自己就難以是他的對手了。

    因此每逢阮伯年三指抓出,他就不得不疾快的收劍。

    這一來,他手中雖有長劍,一樣感到縛手縛腳,劍招就無法盡情施展。

    這時,大天井上的戰況,已經有了急劇的轉變。

    那可要從英無雙説起,他和裴畹蘭同時飛身而出,兩支長劍一下就截住對方擠上來的三個黑衣漢子。

    兩位姑娘身上穿的依然是東海鏢局趟子手的服裝,那三個黑衣漢子還以為她們真是東海鏢局的趟子手,那會把她們放在心上,三柄撲刀揮動之間,就捲起三道藍光,勢道極為勁厲。

    英無雙冷笑一聲,展開綠袍神君的劍法,劍光乍亮,嗒嗒兩聲,一下子就把劈到身前的兩把撲刀一齊削斷。

    裴畹蘭長劍一振,迎接住另一個黑衣漢子的刀勢。

    那兩個黑衣漢子刀堪堪遞出,就覺手上一輕,被人齊中削斷,急忙往後躍退。

    英無雙哼道:“我説過今晚絕不會再和你們客氣。”

    口中説着,身子就像被風吹了起來一般,他們躍退出去雖然不慢,她來得更快,輕風一颯,人已到了面前。

    兩個黑衣殺手何等漂悍,眼中看到人影,兩柄斷刀突然不約而同交叉戳到。

    這一下如被他們戳中,撲刀雖斷也有兩尺來長,不被他們攔腰截作兩段才怪!

    但英無雙出手比他們更快,人還未到,左手已經揮出,一道奇寒澈骨“九陰神功”掌風已經拂上,兩個黑衣殺手張了張口,連聲音也沒啊出,就無聲無息的撲倒下去。

    她朝前欺來的人,正好衝到左首,金和尚、向傳忠和三個黑衣漢子動手之處,白中説道:“二位鏢頭不用和他們打啦,快去接應林大哥吧!”

    左手抬處又朝三個黑衣殺手橫掃過去。

    她“九陰神功”雖然只有三成火候,但僅是三成火候,也不是三個黑衣殺手這點功力的人所能抵擋得住:但覺寒風透體,三人同時打了一個冷噤,就砰砰砰三聲,一齊倒下。

    裴畹蘭長劍連揮,仗着家傳劍法,但可和黑衣漢子打成平手,那黑衣漢子刀勢沉重,直往直來,雖沒有佔到上風,卻也攻勢不絕,攻多於守。

    這是説裴畹蘭長劍究是輕兵刃,女孩兒家力氣不如人家,不敢和他硬打硬接,只是用劍法上的招式變化應敵。

    英無雙一下飛近過來,叫道:“藍兄,你可以住手啦,我給他一掌就好。”

    聲到人到,一記掌風也已拍到,和裴畹蘭動手的黑衣漢子如響斯應,隨着撲倒下去。

    英無雙一掌出手,人已朝阮傳棟飄飛過去,叫道:“阮大叔,我來了。”

    又是一掌迎面揮出。

    和阮傳棟動手的兩個黑衣漢子但覺一道奇寒掌風撲面捲來,呼吸一窒,往後就倒。不過轉眼之間,她就放倒了八個黑衣殺手。

    阮傳棟朝兩人招招手,説道:“你們不用再出手了,今晚主要務必擒下陸長榮,你們快隨我去。”

    英無雙、裴畹蘭經他一説,就品字形朝陸長榮圍了過去。

    再説趙雷以一雙短鐧和青衣入纏鬥了五六十招之後,他已可確定青衣人是劍門弟子,自然更不肯放鬆,一連五鐧,把青衣人逼得連退了三步,突然鐧交左手,雙鐧一合,口中斷喝一聲:“賊子,你接我趙某幾掌試試!”

    喝聲中,身形一欺而上,右手抬處拍出一掌。

    青衣人和他打了半天,竟然連一個趟子手都勝不了,心頭自然氣憤,聞言不覺大怒,同樣劍交左手,右掌豎立,迎着來掌劈出。

    雙掌乍接,發出“拍”的一聲,雙方功力悉敵,誰也沒被震退半步。

    他焉知趙雷這一掌工上,只用了七成力道。原是試試對方內力的,一掌擊出,口中大笑一聲道:“好,你再接我一掌。”

    右手一收即發,第二掌隨即擊去。

    青衣人試出他掌力和自己也並不高明,對方第二掌擊來,豈肯退讓,喝道,“接就接,誰還怕你不成?”右掌同樣朝前推出。

    雙掌擊實,又是“啪”的一聲脆響,但這回雙掌接實之際,趙雷內力驟吐,已由七成力道加強到十成。

    青衣人只覺對方掌力突然增加,重逾千鈎直壓過來,口中哼了一聲,被震得連退了三步,一條右臂已是痠麻無力。

    趙雷身法何等快速,一閃而至,喝道:“還有一掌!”

    一道掌風隨着喝聲湧到了身前。

    青衣人此時再待取劍,已是不及,只得咬緊牙關,運集全身功力,舉掌硬拼。

    趙雷這一記使的是劈空掌,但等到青衣人舉掌迎出,他掌風業已消失,一點指風襲到掌心。

    青衣人心知上當,口中悶哼一聲,半邊身軀幾同電擊。腳下登登往後連退。

    趙雷大笑一聲乘機欺上,連點了他五處大穴,右手一招。

    立時有兩名趟子手急步趨出,把青衣人押了過去。

    這是丁盛早就交代過了的,要趟子手着手勢拿下,因此配合得極為迅速。

    就在趙雷擒下青衣人的同時,錢電也得手了。他使的是一對流星槌,忽長忽短,已使和他動手的青衣人一柄長劍縱有厲害殺着,也不容易使得出來。

    自從交手以來,青衣人從未佔到一點上風,這時錢電雙槌漫天飛舞,疾如風輪,更把青衣人逼得揮劍護身,完全屈於守勢。

    錢電聽到趙雷的一聲大喝,也突然大喝一聲,右手上揮,左手流星槌忽地一縮,右手流星相突然暴長,朝青衣人橫掃過去。

    因為他鐵鏈足有八尺來長,青衣人無法一下脱出去八尺之外,只好用劍去磕,但聽“當”的一聲,流星槌被他磕個正着,立即反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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