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地再挖了一口蛋糕進口,裏頭香脆的果仁讓他可以肯定。
這蛋糕,是田蜜兒特意為他做的!
過去許多他沒有仔細去想的一些細節,突然變得分明起來。
她特意用苦巧克力做蛋糕給他;他分到的餅乾,上頭的果仁永遠都比其他人來得來;他的仙草茶,總有着比旁人多了一分甘甜;她面對他時,白白嫩嫩的臉頰上,給是會染上一層紼色,但面對巫少易時,她總是一臉驚慌……田蜜兒喜歡的是他,不是巫少易!
一陣欣喜湧上心頭,教他不禁勾起一抹笑,他不理解這種奇異的感覺代表什麼,只知道他現在很高興,高興得只想向巫少易炫耀。
田蜜兒喜歡的人是他!
他露出一個傻兮兮的笑,將剩下的蛋糕全都通通吃進嘴裏,據杜希勤的説法,這是苦死人的巧克力,但,在他口中嘗來,卻有着一分甘甜。
愉快地吃光蛋糕,他難得地整理着桌面,免得明天田蜜兒一回來,便要收拾他弄亂的休息室。
田蜜兒沒有回來!
整整一個星期,田蜜兒都沒有回來!
少了田蜜兒的籃球部,這一個星期都籠罩在一片低氣壓當中,而最令人不可思議的,居然是平日總是帶着笑意的丁震,不但沒有掛着他那招牌笑容,反而陰沉得讓人望而生畏。
巫少易看着老友的窩囊樣,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看來是開竅了啊,只可惜女主角一個星期都沒有回來。否則應該會有好戲看。
「阿揚,文清穗今天會過來嗎?」抬頭,看着另一個這個星期也是垂頭喪氣,彷彿被拋棄了的隊友。
「我怎麼知道,她整個星期沒有出現過了。」邵志揚被他戳中了痛處,冷聲地回答。
不僅是隊長,連丁震也戳了他的痛處戳了一個星期!每天都會來問他文清穗的下落,若不是很清楚他的性格,他還會以為丁震喜歡上文清穗了。
「他等的是蜜兒,不是文清穗。」為免隊員內鬨,身為隊長的巫少易好心地替好友解釋。
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丁震每天都來問文清穗的下落了,因為她們兩個常常就黏在一起,連邵志揚也吃醋了。
「可是,丁震喜歡田蜜兒?」
「對。」巫少易小聲地回答,他下意識問出口的問題:「不過那小子遲鈍,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人家。」
「媽媽咪呀!遲鈍到這個程度?」邵志揚不禁以可憐的目光看向丁震,但他更加可憐田蜜兒,太可憐了。
丁震煩躁地坐在休息室裏,像整整一個星期,都見不到老婆回來的老公一樣,盼着田蜜兒回來,連球都沒有練,甚至大熊教練來揪他也沒有用。
田蜜兒沒有回來,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集中精神。
一個星期,她連學校也沒有回來;打電話到她手機,電話處於關機狀態:到她家裏找人,卻沒有人在家;就連最後可以找到田蜜兒的線索……文清穗也沒有回過學校,所有可以找到她的方法都用過了,可,他還是找不到田蜜兒。
一片沉重的氣氛下,驀地,一聲夾着嗚咽的叫聲響起:「邵……邵志揚……」那彷彿被拋棄了一個星期的大男生,就像是聽到主人呼喚聲的忠犬似地衝起,剛好將那軟軟倒向他的身子接個正着,他臉色一白,但是還沒有做出反應,手上的文清穗就被人搶走了。
「蜜兒在哪裏?」丁震無視文清穗臉上縱橫的淚痕,他只知道找到文清穗,就等於找到了田蜜兒,「告訴我,蜜兒現在在哪裏?」
「阿震,你失禮了!」沒想到田蜜兒的失蹤對丁震會有這麼大的打擊,巫少易連忙兩手按着丁震肩膀,要他冷靜點。
一聽到好姊妹的名字,文清穗的眼淚落得更狠,她將臉埋入邵志揚的胸前,嗚嗚地哭過不停。
心底不由來泛起一陣驚惶,丁震想追問清楚,卻被巫少易箝制着,「放開我!」他回身一拳揍向巫少易。
「阿震!」巫少易吃了一拳,但沒有放開手,反手回以一拳,讓痛覺拉回這個快要失去理智的人的冷靜。
見狀,邵志揚知道現在沒有時間讓女朋友好好哭泣,因為若她再不説出田蜜兒的下落,下一刻,不難保丁震不會一拳揍向她,「小穗,乖,先別哭。」他抬起她的臉,小聲地問着:「告訴我們,蜜兒人在哪裏?」
文清穗也感到現場緊繃的氣氛,她吞下喉中的嗚咽,「蜜兒……蜜兒遇上車禍了,醫生説蜜兒腦袋受創,會變成植物人……」彷如核子彈爆發似的,炸得眾人頭暈目眩,尤其是丁震首當其衝。
心臟彷彿被擰碎了似的,丁震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只能困難地問:「蜜兒在醫院裏,是嗎?」他想要見蜜兒。
「沒有,她被接到美國去了,蜜兒的媽媽不信蜜兒會就這樣變成植物人,所以安排蜜兒到美國接受治療,她今天就去美國了。」丁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連最後見她的機會也沒有了嗎?
「阿震?」巫少易擔憂地喚着他。
「什麼時候,她什麼時候過上車禍的?」喉頭乾澀得連話也幾乎説不出,丁震問着文清穗。
「上星期五晚上……」上星期五晚上!他讓蜜兒哭着逃走的那一天!
全身的血液像被全數抽走似的,丁震臉上連一點血色也沒有。
如果他可以追上去,如果他不讓她獨自離開,如果他沒有誤會她喜歡巫少易,而對她説出那種殘忍的話來……蜜兒就不會遇上車禍。
是他造成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那反常的反應讓文清穗停止了哭泣,腦袋回覆了平日的聰穎敏捷。
「丁震,你知道什麼?」她冷冷的問。
丁震抬頭,看向她,是他害了蜜兒……巫少易使了個眼色給邵志揚,示意他帶走文清穗,然而,文清穗不是省油的燈,她冷不防衝上前,抓起丁震的衣領,兇狠的逼問:「你到底做了什麼?」丁震説了,原原本本地將那晚發生的事説了出來。
文清穗聽完後,二話不説地給了他好幾拳,「丁震你這個混蛋,蜜兒喜歡的人是你!是你害蜜兒遇上車禍,是你害她變成植物人的!」
他知道了,但太遲了……丁震毫不反抗地承受文清穗的拳頭以及設罵,對,全都是他的錯,她沒有説錯,是他害了蜜兒。
如果可以,他願意拿所有的一切,甚至用他的命來換回那一刻,他絕不會讓蜜兒走的……絕不會!
他被文清穗的一記右勾拳打倒,跌坐在地上,接下來,文清穗什麼時候被帶走,什麼時候休息室裏只剩下他跟巫少易,他全然不以為意。
他的心中,只有後悔與內疚。
「阿震,那是意外,沒有人想發生這種事的。」巫少易任由他自我封閉了好一會兒後,才緩緩地道。
「不,這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
「阿震,不是全然你的錯。」巫少易打斷他的話,「蜜兒不會想看到她喜歡的你是這個樣子的。」
「蜜兒……」他的蜜兒……他的?為什麼他會説,蜜兒是他的?
巫少易在那一晚問的問題,冷不防劈進他的腦袋。
他為了什麼而生氣?他為了蜜兒送情書給少易而生氣。
困擾他許久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原來,他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喜歡上蜜兒。
所以,當她説大夥兒都會有得吃她做的甜點的份兒,他會生悶氣。
所以,當她送情書給巫少易,他會失去平常的冷靜,如此的生氣。
「我喜歡……蜜兒……」他沙啞地道,雙頰傳來了濡濕的感覺,「少易,我喜歡蜜兒……」
巫少易輕嘆,「對,你喜歡蜜兒。」巫少易是想阿震想通,但並非想他在這種情況下開竅的。
為什麼老天要在這樣的情況下,才讓他發現這個事實?如果早一點的話,他的蜜兒是不是就會安然無恙,不會遇上那可怕的車禍,不會像現在那樣動彈不得地躺在牀上?
丁震茫然地瞪着地上,久久無法成語。
那是一個沉痛的回憶,丁震已經忘了自己到底有多少個夜,從那可怕的夢魘中驚醒過來,然後一直無法再次入睡的等待天亮。
田蜜兒剛剛去到美國的那段日子,他更是夜夜坐着等待天亮,任由家人跟朋友怎麼勸也沒有用。
他在懲罰自己,懲罰自己的遲鈍,懲罰自己傷了她,更懲罰自己竟然害她……一個正值萱蔻年華的可愛女孩,遇上這樣的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為內疚,又或者是因為誤會了田蜜兒而後悔,他分不清,更沒有那個心思去想去分。
直到,邵志揚也看不過去,從文清穗身上挖來田蜜兒的消息,還有一張近照。
看着那張近照,照片上的人兒臉色雖然蒼白,但顯然這次的傷害,並沒有帶給她太大的影響,那鑲在小臉上的羞澀淺笑,教他忍耐已久的淚,再次奪眶而出。
她醒了,沒有像醫生説的那樣變成植物人,他欣喜若狂,但同一時間,他很想見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她。
靠着巫少易的幫忙,他在最短的時間裏拿到了到美國的簽證,風塵僕僕地趕到她所在的那家醫院,可是,站在她病房的門外,他居然猶豫了,無法鼓起勇氣轉開那門鎖。
他在門外站了很久,直到,田蜜兒的媽媽,田喻蓮,發現了這個一臉憔悴的少年。
一問之下,她雖然很感動這個少年追到了美國,但卻無法原諒這個少年,害她最疼愛、最乖巧的女兒,差點就成為了植物人,所以,她不允許丁震去見田蜜兒。
「身為蜜兒的母親,我無法原諒你,如果不是你,蜜兒不會遇上這種事的,我的蜜兒從小就很乖,乖到過馬路也會好好地遵守交通規則,絕不會胡亂地越過馬路。」丁震永遠都不會忘記,田喻蓮臉上的那抹堅定。
「我知道,是因為我的緣故,蜜兒才會躺在牀上,但我希望您能夠明白,我對蜜兒絕對不只有愧疚,我喜歡蜜兒,真心的喜歡她。」對着喜歡的女孩的母親,丁震對她説出自己的情感。
在這前往美國的路途上,他不下一次質問自己來美國的原因,最終他待到的答案,便是他喜歡田蜜兒,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如果沒了她,他不知道應怎麼做。
年輕的臉龐上,竟然有着一抹與他年齡不相符的認真以及堅毅,這樣的男人,田喻蓮見過,那就是田蜜兒很早就因病逝世的父親,她的丈夫,她不得不承認,要當着對方家長説出喜歡他們女兒,必須擁有很大的勇氣。
這少年的勇氣,她很欣賞,女兒能夠擁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會很幸福,但,年輕的心很容易會被外界的美好所迷惑,她無法確定,丁震的心會不會像她丈夫的那樣,到死也只愛着她一個。
「丁震,你年紀還小,可能你對蜜兒的只是一時的喜歡,也有可能是因為愧疚,不管是哪一樣,我都不想冒着讓蜜兒有再次受傷的危險。」
他沉默地聽着田喻蓮的話,好半晌後,才以沉穩以及無比真摯的語氣道:「請您相信我,我對蜜兒,絕對不會是一時的喜歡,或許是有點愧疚,畢竟我是害她受了傷的罪魁禍首,但這卻絕不是我千里迢迢追過來的主要原因,我來,是因為我喜歡她,而這樣的喜歡,是絕不會因為時間而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