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娜喜歡北陵飛鷹,這件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然而他們更不會不知道,北陵飛鷹對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一點感情也沒有,如果不是礙於阿伊娜的父親對北陵飛鷹有恩,他們一定會為了北陵飛鷹,而將這個完全不受歡迎的阿伊娜攆出飛鷹堡。
抬眼看向丁憐兒原來的位置,現在卻是被從不曾與他們一同在飯廳用膳的阿伊娜搶走,幾個婆婆媽媽一見心生氣憤,原本還想上前替丁憐兒搶回位置。
可誰知道,丁憐兒沒有説啥,一見到自己的位置已經有人坐了,便在其中一張桌上坐了下來。
丁憐兒不以為然,可看得他們這些人急焦得很,阿伊娜那司馬昭之心,眾人看個分明,回頭看向逕自用着膳的丁憐兒,氣憤的目光馬上變成了同情以及憐惜。
位置被搶,男人被搶,而且還被人用悲憫的目光一直打量着,有什麼狀況比現在更要慘?簡直活脱脱是一場悲劇,看得他們這些粗豪直腸子的北方人一陣的熱淚盈眶。
丁憐兒當然感受到她們的目光,以及兩道專注無比的視線,那是誰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然而,她卻不曾抬頭看他,只因她已經看清,也深深明白對他而言,她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他,不會是她一人的!
既然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美人兒作伴,她便不會再作賤自己的介入,現在的她只需要好好地待自己,等待月嬤嬤遣人帶她回美人閣,到時候他與她再也沒有關係。
只是她的心,卻是泛着一陣的酸,温熱可口的米飯,香酥味美的菜餚都變得難以吞嚥,她為難地擱下只吃了一半的米飯,思量着該怎麼解決剩下的吃食。
“姐姐,桂桂想喝甜湯。”一直依偎在她身邊吃飯的桂桂,一見到她擱下飯碗,馬上撒嬌地説。
年紀小小的丫頭不知大人之間那股怪異的氣團代表什麼,只知自丁憐兒不再與北陵飛鷹同坐後,她有很多時間可以膩在丁憐兒身邊撒嬌,“今天的甜湯是桂桂最喜歡的相思湯圓。”
丁憐兒聞言先是一怔,隨即馬上會意小丫頭説的是紅豆湯圓。
“桂桂知道紅豆為什麼會被稱為相思嗎?”她牽起桂桂的手,邊往鍋子走去,邊問。
“不是因為它們叫做相思嗎?”桂桂好生困惑地問,顯然大人們不曾向小孩兒解釋那麼多。
“相傳,古時有位男子出征,他的小娘子朝夕倚於高山上的大樹下祈望,因思念邊塞的丈夫,在大樹下不停的哭泣着。有一天,她的淚水流乾了,可她還是沒有停下哭泣,最終流出來的是粒粒鮮紅的血滴,血滴化為紅豆,紅豆生根發芽,長成大樹,結滿了一樹紅豆,因相思而結成豆子,所以後來的人都將紅豆稱為相思豆。”丁憐兒柔柔地解釋着紅豆的傳説,“這樣懂了嗎?”
“懂!”桂桂用力點,可下一刻卻又皺起一對小眉,“可是為什麼小娘子要相思?”
“因為小娘子見不到她的相公。”
“見到了,就一定不會相思嗎?”桂桂好奇地問,豈料丁憐兒卻沉默了,“姐姐?”
丁憐兒不想承認,見到了,還是會相思,“你還小,總有一天會知道。”摸了摸桂桂的小頭顱,她轉移話題地拿起杓子,“桂桂要幾顆紅豆湯圓?”
“桂桂要吃五顆!”小孩子心思不穩,一下子注意力全轉到那一顆顆在紅豆湯裏浮沉的白色湯圓。
“這麼多,吃得下嗎?可不能浪費了食物。”丁憐兒笑覦了小丫頭的肚子問。
“吃得下吃得下!桂桂最愛吃相思湯圓了!”
高興地拍着手,桂桂笑嚷着,那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逗笑了丁憐兒。
“好了,來,牽着我。”盛了滿滿的一碗紅豆湯圓,丁憐兒伸出手牽住桂桂,正想往回頭走時,一股巨大的衝擊力猛然從她身旁襲來。
丁憐兒小手上的碗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衝擊而拿不穩,直挺挺地往外潑去。
丁憐兒臉色一白,只因那熱騰騰的湯水潑去的方向,正是桂桂站住的方向,她腦袋一空,只能順從本能地撲上前,將桂桂小小的身子擁緊在胸前,而自己則毫無防備地以背承接下那些湯水。
所幸,她身上穿的衣服夠厚重,那些熱湯並沒有對她造成巨大的傷害,懷裏的桂桂突然受驚地哭了起來,她一慌,以為即使自己已經手腳夠快了,但桂桂還是被熱湯濺到了。
她抱起桂桂,想以最快的速度往有冷水的地方跑去,燙傷後必須馬上用冷水沖洗,這樣才不會起水泡,才不會痛得更久更久……
小時候疼痛的記憶如潮水一樣地將她淹沒,她不想讓可愛的桂桂承受那樣的痛。
可是她才跑了沒兩步,她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摟住,還有人想要搶走她手上的桂桂,她下意識地抱緊桂桂,“不可以,要先去衝冷水,這樣才不會疼……”她低叫着,感受手中的桂桂哭得更可憐,“不疼不疼,姐姐帶你去衝冷水。”
“放手。”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不要!”她下意識的反駁,粉嫩嫩的娃娃怎能承受這樣的痛楚?“桂桂在哭,她在疼!”
北陵飛鷹眼角一緊,心頭一縮,想起了那天她斥責着桂桂盛熱粥時的情景,當下他馬上便會意,為什麼她會以一副曾經受過那種痛楚的語氣在斥責桂桂,因為她也曾經被熱湯燙傷過,那種痛楚甚至到現在還牢牢地記在她的腦海裏,不曾消散過。
他伸出大掌,握住她抱得死緊的小手,以最安撫的語氣道:“桂桂她沒有被熱湯濺到,只是嚇到了而已。”
掌心温暖的感覺,以及他的低沉的嗓音,教丁憐兒回過神來,她低下頭,看着哭得好可憐的桂桂,“桂桂,你有沒有被熱湯濺到?有沒有很疼?”
豆大的淚水一顆顆的從眼眶裏掉下,可是桂桂用力地搖頭。
看到小娃兒沒有受傷,丁憐兒的雙膝忽地一陣的乏力,如果不是北陵飛鷹摟着她,她可能會直接往地上跪去。
“幸好……”她抱緊桂桂,將臉貼在桂桂淚濕的小臉旁,“幸好你沒有受傷。”
“堡主,您讓我們帶小姐去換件衣服,再替她上點藥,小姐剛剛被熱湯濺到了!”桂桂的娘着急地説,眼見丁憐兒以背擋下所有的熱湯而救她家的小女兒,桂桂的娘感動不已。
不單是桂桂的娘,飯廳裏所有的人都目睹了這一幕。
丁憐兒的舉動,教他們大為感動,更欽佩不已,如果不是擁有一顆善良的心,丁憐兒怎麼會捨得以身救人?
“只不過是一點熱湯,死不了人的,你們在慌個什麼?”北陵飛鷹還沒有同冷冷的嗓音便在寂靜的飯廳裏響起。
是阿伊娜,是她故意去撞手上拿着熱甜湯的丁憐兒。
看到她,眾人眼中有着濃濃的不滿以及憤怒。
北陵飛鷹冷冷地覦了她一眼,而後將桂桂還給桂桂的娘,一把橫抱起還抖個不停的丁憐兒,往寢室方向走去。
眾人不敢阻撓,自動自覺地退開兩邊,給予一條路讓他經過。
阿伊娜忿忿不平地瞪着北陵飛鷹抱着丁憐兒離去的背影,她剛才確實是故意去撞丁憐兒的。
只因即使她坐在北陵飛鷹的身邊,故意地搶去丁憐兒的坐位,但北陵飛鷹的目光卻從不曾投放在她的身上,而是落在坐離他們遠遠的,彷彿對他一點都不以為然的丁憐兒身上。
説豔,她比丁憐兒長得豔,鳳眼一勾便足以叫男人神魂顛倒;説芙,她與丁憐兒不分伯仲,只是丁憐兒長得嬌小,看起來贏弱嬌美。
但她有什麼地方比不上丁憐兒的?丁憐兒憑什麼讓他看得那麼專注,好像天底下再也沒有其他女人,可以像丁憐兒那樣可以贏得他所有的關注?
她心生不滿,所以才會做出故意撞人的事來,只是她萬萬也想不到,這樣居然會換來北陵飛鷹的冷覦,以及眼睜睜地看着北陵飛鷹抱着丁憐兒離開的情景。
她恨,她怒,但她更加地厭惡這樣的自己。
然而,看着飯廳內的人們不屑、憤怒的冷眼,她咬緊下唇,驕傲地抬起下頷,一副她沒有做錯的姿態離開飯廳。
北陵飛鷹該是她的!
自他與他的親孃在她十歲那年,走進她家大門後,他便該是她的,其他女人根本沒有資格跟她搶,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她都會讓北陵飛鷹屬於她的。
阿伊娜的鳳眼,閃過一抹教人不寒而慄的殘忍。
大步地走進寢室,並將兩扇的門緊闔起來,北陵飛鷹將丁憐兒輕放到牀上,便開始一件件地剝下她身上的衣服。
丁憐兒倒抽口氣,腦中的回憶一下子都不翼而飛,連忙抓住那雙不停地剝光她的大掌,瞪圓了眼兒。
“住手,你在做什麼?”她不敢置信地問。
“你被熱湯濺到,需要上藥了。”他簡短地回答,大手撥開她的手,繼續着剛才的動泎。
他的話,提醒着她背後微微的刺痛,但她再次抓住他的大掌,阻止他。
“我是燙傷,但不需要你來替我上藥,你叫張大娘來也好,叫其他女眷來也好,就是不需要你來替我上藥。”
“別使性子。”他的嗓音,加入了一絲的怒氣。
“我沒有在使性子,你我非親非故,由你來替我上藥,於禮不合。”她別過臉説着:“所以還是請你……啊!”
她瞪大眼,無法相信他居然直接用撕的,撕開她身上的衣服,並一把將她轉過身。
大掌撩開覆在背上的黑髮,白雪如玉的背上如今布着一片片的紅,那是燙傷後的紅,他眼角一縮,大掌輕撫過那片片的紅雪,啞聲地低問:“疼嗎?”
燙傷並不嚴重,頂多是會有像被最粗糙的麻布磨擦而過時的微微刺痛,他大多都不以為然,甚至不會上藥,待它自然的痊癒,但牀上的女人不一同,她是那麼的嬌柔,那麼的柔嫩。
那有着滿滿擔憂與關懷的嗓音,教她難過地閉上眼,感覺自己決定好的心再次悸動,動搖起來。
“不疼,放開我。”她掙扎着,命令着,強逼着自己用最冰冷、最無起伏的語氣來説話。
下一刻,他放開了她,丁憐兒連忙抓住自己的衣衫,卻發現自己的衣服已被他撕破了,根本就穿不回去,只好抓過棉被,將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待一切妥當後,她重新地轉身,卻看到他又再次站在她的牀邊,手上還多了一隻小小的瓶子。
他想替她上藥!意識到他想做些什麼,她瞠目結舌地退到牀的最內側,警戒地瞪着他。
“過來。”他習慣性地皺起眉,朝她伸出一隻大掌。
“不!”
剛剛她是因為一時的大意才會被他捉個正着,還被他剝了身上的衣衫,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讓他得逞的。
“別讓我説第二遍。”
他的威脅,教丁憐兒抖了抖,但這次跟喝藥完全的不同,要她赤裸着背,毫無防範地躺在他的面前讓他上藥,她絕對不願意。
剛剛他的指在她背上游走時,那炙熱的温度深深地影響着她、震撼着她,她不可以讓這事再次發生……尤其是在她下定了主意要跟他劃清界線後。
“不,你去叫張大娘來,我不要你替我上藥!”
把身上的棉被包得更緊,以行動告訴他,她有多不願意由他來替她上藥。
“過來。”他再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