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進了房間,由於套間外面都是收拾過了,留了場子練功夫,所以就顯得不倫不類,但幾個人都渾不在意,很隨意地就坐在沙發上。
這時胡尊玉就看到向山面上被康順風失手打出來的青於來,不由問道:“向山哥,你這臉上……”那邊向山笑笑,還沒説話。康順風就不好意思地道:“我師哥幫我過手,我趁不住勁兒,失手了……”
胡尊玉就看了他,道:“師兄,胡老爺子都快九十了吧,你是他老人家的弟子?”
向山這邊就接過話來,道:“是我師父的小關門!”
那邊胡靜水就看了康順風一眼,卻是輕聲笑着道:“看來你功夫比你師兄還好……”雖然是笑着説話,但話中調侃味道卻十足。
向山渾不在意地一笑,康順風這裏卻有點火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行人很少有服人的,你越説誰厲害,心裏反而越不服氣,這是正常的。但武行人卻忌諱説陰陽話兒,不服可以直接叫陣,拿話擠兑人卻最讓人厭煩。
康順風跟胡斜子十幾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沒有養成什麼驕人的傲氣,對於那些沒練過的人,可以容可以忍,這是武德,但是對練過的而且功夫差不多了,卻沒有那麼大的涵養,而且這時忍了退了,也不是涵養,而是怯事。
心中不痛快,臉上卻不表露出來,笑道:“我那有我師兄功夫好,這裏,只可能比你好那麼一點點兒!”
胡靜水顯然沒料到這兒還有個這麼説話的人,明顯一愣,卻立刻笑了起來。聲音中就有了隱隱的怒氣。
胡尊玉那邊聽了,卻是看了康順風一眼,心道: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別人不知道胡靜水,他卻知道。
這胡靜水不光功夫好,而且來頭很大。和他姥爺那一輩,也算是有點兒剛出五服的親戚關係。胡靜水的姥爺,在年輕時,家道不好,就去外地謀生,從河北走到河南,就在少林寺裏典了幾畝薄田混生活,後來就討了當地一個薛姓姑娘,對方是個獨生女,本來想讓他姥爺上門來着,但胡靜水的姥爺卻是個門户觀念頗強的人,一句話,寧可光棍打到死也不倒插門。
眼看事情就不成了,誰知老嶽爺偏偏感覺這年輕人實誠,不會是個虧人的人。反而一力促成了婚事,只有一條,他們頭一個兒子出生,姓胡,第二個兒子,要跟娘姓。
誰知第一胎卻生的是女子。
第二胎是男子,但做為長子,自然要姓胡,但當時老嶽爺身子骨兒已經不行了,眼看見不到繼承自己姓的孫子出生,老人就要鬱鬱而終了,胡靜水的姥爺卻感激自己老岳父對自己的賞識,將這個孩子就姓了薛。
誰知老人一高興,病竟然奇蹟般地好了起來。
到了第三年他的爺爺出生,胡家的姓才繼承下來。
薛家老爺子本來就是隱匿民間的少林正宗傳人,常以自己有女無兒而遺憾,這回有了一家一外兩個孫子,卻是老懷大慰,將一身功夫盡心相傳。
胡靜水的爺爺從小調皮,不愛讀書,對學功夫卻極上心,等薛老爺子去世時,老爺子的功夫就被他學了個七七八八。而且為人好交朋結友,又是個愛打抱不平的性子,在十六歲時,就因出手抱不平,惹了人命官司,對方又是個惹不起的人,於是就一咬牙,家也不回了,直接跑路,竟然就離開家門去走江湖,後來不知怎麼就參加了**,鬧起了革命。
功夫好,腦子又靈光,先是給首長做警衞員,受到首長的薰陶,最後下到連隊,卻顯示出極好的軍事天賦,從連到營到團,最後一直做到軍長。正是仕圖一帆風順時,卻調去擔任中央警衞團團長,專門負責保護首長們的安全。
胡靜水從小也是個皮脱脱的性子,惹禍打架,老爺子渾不在意,反而認為像自己小時候,將一身功夫悉心相授。但在大是大非上,卻不含糊,架可以打,事可以惹,卻少給老子當衙內!反正強搶民女、禍國殃民的事情少做,至於你打了那個高官的兒子,收拾了那個跋扈的衙內,別怕,有老爺子在你身後穩穩地站着呢。
胡靜水惹了事,有這麼一個強勢的爺爺,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越鬧越不像話。
父親一看,這還了得,但礙於老爺子的縱容,也沒辦法,一咬牙,眼不見,心不順,直接一下電話,給塞到部隊上去,而且塞到著名的成都軍區“獵豹”特種部隊。這種特種部隊,卻是不管你是誰的兒子,誰的孫子,連續幾年操練下來,胡靜水的武力值更高了幾個檔次,他將爺爺教給他的少林拳的技巧和部隊的一招制敵的兇狠結合起來,形成了一種自已的風格,當時在獵豹中,就成了連教官都能橫掃的人物。
出了軍營,把天府的武林攪個天翻地覆。到處尋人比武,對有真本事的人倒也誠心相待,但對那些吹牛的就一個字“打”,在那裏當兵五年,砍了不少大師級人物的旗子。惹了許多人記恨,但一來他是特種部隊的,而且家庭背景深厚,那些人又動不得,只好花錢請人來挑戰他,但文人相輕,武人仰高,結果幾年下來,戰果倒是有勝有敗,卻讓他不但交了好多有真功夫的朋友,形成自己的一股勢力,而且本身功夫提高好多。
臨退伍前,死纏活纏,又以公派交流的身份,把各大軍區的特種部隊都跑了一遍,硬是在軍旅中打出一份交情,他們這一茬的牛人們都攀上了呼兄喚弟的交情。
幾年的磨礪,讓他成熟了許多,待人接物比以前已經圓活了很多,但骨子裏的傲氣卻是絲毫不減,在京城裏和朋友開了一家搏擊俱樂部,請了人來打理,自己則打着為俱樂部尋覓人才的幌子,全國各地找人比武,還是一樣的愛砍人旗杆的脾氣。
這次回到姥爺的老家,攀親附貴的人自然很多,但聽説家族裏竟然有胡尊玉這麼一支也練武術,就尋上門去,一番比試,胡尊玉竟然是輸了半招。
不過,胡靜水卻對這個在姥爺那輩就出了五服的親戚上心得很,運用自己的全部關係幫忙不説,還在胡尊玉那一住就是一年多,年輕人在一起總免不了年輕氣盛,胡幽偏是個犟丫頭脾氣,看胡靜水傲氣,就忍不住扯出當年比武時也勝過胡尊玉的向山來。
胡靜水就已經起了要會一會向山的念頭,這次胡尊玉接到胡幽的電話,來幫向山,他自然就不甘人後地來了。
一進門,被胡幽一通搶白,又看向山和師弟過手,都能傷到自己,自然就有些輕視起來,忍不住陰陽話就出口了。結果又被康順風一頓搶白,火氣自然就起來了。
當時就蹭地站起來,冷冷地笑道:“是嗎?要指教我嗎?”
康順風見他火起,反而笑得更輕鬆了,道:“指教不敢,我比你小几歲嘛!”
這句話一下子噎得胡靜水説不出話來,康順風言下之意,我只是因為年齡小客氣,對你的功夫可不咋服氣。而且,也隱隱地有了,你白多吃幾年飯的意思,胡靜水被他一句話憋得臉就紅了,卻一時反不上來詞。
向山那邊卻笑着不説話,他雖然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功夫到底有多好,來頭多大,但康順風是他的師弟,又是他的結拜,他自然不會給對方打圓場,就笑眯眯地看胡靜水這麼憋着。那邊胡尊玉那很為難,四個人能坐一塊兒,是他和向山的交情,康順風噎了胡靜水,向山好圓場,他卻不好開口,他沒有立場來責怪康順風。
看向山笑眯眯地不説話,以胡尊玉對向山的瞭解,知道他心裏也動了火,向山是個外和內剛的人,外表看笑眯眯的,卻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尤其護犢,胡幽和二妹胡蘭是他的親妹妹,平常念叼向山比念叼他都多,為什麼?向山在他家時,如果胡幽和胡蘭被人欺負了,自己肯定要問個誰對誰錯才看幫不幫,向山卻不是。如果妹妹們佔理,他就明着幹,如果妹妹們不佔理,他就陰着上,反正不讓妹妹們吃虧。
這時康順風憋住了胡靜水,他不好説康順風,向山又笑眯眯地不開口,他只好勸胡靜水道:“別生氣了……”卻不知找個什麼理由讓他不要生氣。
這話還不如不勸,胡靜水臉通紅着,卻是道:“那我還真要討教幾手了!”
康順風卻嘿嘿一笑,道:“地方小,怕你打壞了傢俱!”
胡靜水怒道:“我賠!”
康順風又道:“動靜太大,驚了酒店的其他客人也不好!”那説話的樣子,越來越像大話西遊裏那個唐僧:“而且,我怕我趁不住勁兒,傷了你不好……”。
胡靜水再次被憋了起來。
胡靜水從來打鬥都是堂堂正正,挑戰,打架罵人,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欺心憋屈過。他幾乎要忍不住衝上去大打出手了,但他突然想起了爺爺的話:“江湖人打架,和戰場不一樣,奮神提意之間,須防對手欺心詐意,須知拳打不防如破竹,拳打一怒破綻出,拳打一怯膽氣喪,拳打傲氣落平陽……”
他突然就笑起來道:“果然好功夫,險些被你欺心詐意,入你套去……”
康順風見他已經醒悟過來,卻是一抱拳道:“果然是行家裏手,我們兩天後要鬥拳,這時候不容閃失,如果胡哥有興趣指點,那就錯開今日!”這卻是正正經經的邀戰了。
胡靜水這時已經不氣了,就才剛才短暫的交鋒中,他已經知道對手功夫雖然不知怎麼樣,卻也是精通打法的人。
只道一聲:“好!”卻對向山一拱手道:“向哥,是我鹵莽了!”
向山眼裏這時已經含了讚許的神色,知道胡靜水也不簡單,卻是擺擺手道:“自家人,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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