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二十五章走馬攻城倒掃腿
胡尊玉眼看得李金如連連後退。怯意已露，直往繩圈上靠，就知道自己狡計得售，當下就立刻放緩了攻勢，結束了一波連環攻勢，退後去重新拉開架式，臨敵伺機。
臨敵若無膽向先，空自腳靈手便！這是戚少保《拳經捷要篇》裏的名言。在民間則就是常説的，一打膽二打閃。平常我們也會看到，街頭打架，厲害的人多是膽正敢下手的人。這其實也就是許多時候，練了十幾年二十年傳統的人，敗給一些練了幾年現代搏擊人的主要原因。
因為現代搏擊，多是以戰代練，就是經常性地打實戰。而且，他們的這種實戰，多是遊場**，走場擦邊，靠計點贏人。所以有這些人的心中，比武就是敗了，最多是流點鼻血。落個頭暈眼花，最厲害的也不過是休克。
這樣一來，比武動手，在這些人心中，並無負擔。
縱觀現代搏擊在全世界範圍內打了這麼多年，死亡人數一個巴掌五個指頭不知能數出去不？但過去人習武鬥拳，動輒就是一死一傷，就是因為傳統武術搏擊，就是搶膛打膛，爭的是拳差一線分陰陽。而且到了現代社會，大多數傳統練習者，平常實戰機會少，乍一動手，難免會心生怯意，會縮手縮腳，不光怕人傷已，也怕自己已傷人。
這樣一來，動手鮮有不敗，而一敗就會再敗。
過去老拳師常講：拳是越打手越順，越贏膽越大，就是這個道理。
胡尊玉今天也正是基於此，動手就算計了李金如。前幾天打下來，中強韓弱之勢已經相當明顯，在李金如心中肯定已經對傳統武術有了敬畏之心，但卻不失其僥倖之意，希望自己的遇到的對手是比較差的。
所以他一上來，先用上了戳腳的快勁短攻。以腿破腿之法。
要知道人的肢體運動和物理運動不同，最快的勁並不是最重的勁，在物力運動中，勁就等於速度乘以質量。而在人的肢體運動中，在勁已經發出以後，是可以套用這個公式。而在發力之初，就是起拳的時候，也就是拳頭的速度從無到有的過程中，再説白一點，就是拳頭克服靜止達到運動的過程，越是發出重拳，發力需要的時候越長。
而這個時間越長，對手能做出反應的時候也就越長。
所以拳法中，初手總是用得輕拳快勁，就像拳擊中的刺拳，就是輕而快。主要是打斷和影響對手的反應的作用，而不是用做殺傷。胡尊玉也正是如此，他剛才用的正是一組輕快腳法，擊打對手的前鋒肢體，雖然有一定的攻擊作用，但主要還是用來打擊對手的自信心。想想看。腿腳本來就是攻擊人的武器，自然抗擊打能力是身體較強的部位，不可能給人踢幾腳，就喪失戰鬥力。
當然，胡尊玉由於多年盤球踢樁，即便是輕腿快勁，也對李金如的雙腿造成一定的殺傷。所以胡尊玉這一退開，李金如就緩了一口氣兒，立刻就感覺自己雙腿上各處就辣辣地疼了起來，心裏不由地感覺一陣後怕。
這也是一個格鬥中的心理問題，是人人都有的。
當然，這種心理，在拳家眼中，也是一個可資利用的打法原則。
有許多人在格鬥中，在自己佔據優勢時，總喜歡以壓倒性的優勢一鼓作氣地拿下對方。其實這是一個錯誤的方式！因為疾風暴雨的攻擊中，對方是顧不得疼和害怕的，也沒有時間意識自己是吃虧還是佔便宜，只會一味地拼命反擊。
所以對於佔優勢的一方來説，這時要稍微緩一緩，給對方一個痛疼和害怕的時間，會較好一些。當然這個時間不能太長，一點點就好。因為時間太長了，對於經常格鬥的人來説，都有極強的心理調節能力，很快就調整過來，那麼優勢就喪失了。
那麼這個時間是多長呢？其實就是剛夠對方反應過來：我剛才吃虧了！或者是好險、好疼這樣的時間，也就是人剛能感覺到後怕的時候。這時就是對方心氣最鬆懈，而又有些膽怯的時候。這個時候。也就是重新進攻的最佳時機。
胡尊玉此時也正是這樣，在李金如剛鬆一口氣，感覺到腿上的痛疼明顯起來的時候，他再次動了起來。往前一墊步，抱了架勢，欺身進逼。
李金如驚魂初定，左腿在前，見胡尊玉欺身進逼，不由地後面右腿一抬，一個直蹬腿就倉促發出，同時雙拳本能地抱架護身。
胡尊玉見李金如右腿奔腹而來，腿帶風聲，勢若奔馬，但由於發腿倉促了些，身體還沒完全穩住。當時右腿一抬，斜掛而起，提膝封住胸門，同時右拳就沉勢劈下。這是傳統武術腿法中金雞獨立的一個拳勢破法，專門對肘中路腿法。李金如腿一入門户，胡尊玉的膝蓋已經護了胸腹，而脛足卻斜斜掛起，正掛在李金如右小腿下方，這時下面的拳頭也已經砸下來了。拳腿相交。發出嘭地一聲響。李金如腿上一疼，胡尊玉已經落了自己的右腿，右拳順勢挑起，直奔李金如的胸嚥下頜。李金如雙手早抱了拳架，護在懷中，自然就抵擋住了他這一拳的掛挑。
這時胡尊玉左步一進，以身摧步，以步摧勁，左手拳就從胸前直捅而出，一拳就再次擊在李金如胸前。胡尊玉連續兩拳，前一拳輕快。是鞭梢子勁兒，就相當於拳擊的前手刺拳，打得就是對方的反應，後手這一拳就帶了身體的齊整力量。
李金如雙手護懷，這一拳並沒有進打進門户，但由於胡尊玉發力齊整，李金如就給打得身一晃，忙移步穩身，就在他一穩身回神之間，胡尊玉已經從他眼前消失了。李金如心中一驚詫間，就感覺自己腿上一股大力掃來，剛拾穩的重心就給這一掃飄了起來，不由地身體就往側後一倒。
卻是胡尊玉在拳路受阻時，早已蹲身換勢，打出了一個後掃堂腿來。
掃堂腿是傳統武術中腿法的名招，我們在過去的演義小説中經常可以看到，誰誰撲將進來，誰誰一個掃堂腿將其掃得跌將出去。這是一個最常用的也非常實用的腿法，特別是小個子對付大個子的時候。
在紅拳中，掃堂腿也叫蒲籃腿，意思就是掃一圈。
掃堂腿這個動作應用的時候安全，因為自己于格鬥中突然蹲身，身體會離對方的身體很遠。對方視角和距離上都會有一時的來不及的感覺。而且練好了威力大，提跟動勢，將對方連根拔起的感覺。
但掃堂腿使出時，對時機的選擇很重要，而且對進攻方的眼力也有一份考較。必須在第一時間能判斷出對方的重心支撐腿。另外還有一個竅門，就是後掃堂比前掃堂更容易打倒人。
胡尊玉這一套動作下來，正是戳腳文趟子中的走馬攻城倒掃腿一勢，這一套算計，打鋒引手，高底上下，閃驚巧取都有了，正打李金如一個驚魂初定再驚魂。
俗話説，小個子怕打，大個子怕跌。小個子身輕體弱，給人一擊肯定身搖體動。失勢走人。而大個子身高體重，最怕跌撲，一方面個子高，重心高，跌一下摔得重。另一方面，跌倒了也不容易爬起來。
胡尊玉一勢得手，卻沒繼續攻擊，而是輕立一旁，靜等李金如爬起來。
李金如一骨碌爬起，就忙拉開架式，這種比試沒有數秒，也沒有場上裁判。只用簡單的規則，以保護武師的性命。他也在東南亞一帶曾經參加過類似的比賽，那些拳師多是在對方剛爬起時，就撲了上來。所以他一站起來，腳還沒站穩，就先抱起拳架。
胡尊玉仍然穩穩地站着，並不進勢催逼。
李金如這才後腿兩步，將氣息穩住，將拳架扎牢了。
只不過這一退步扎架，胡尊玉在氣勢上就穩穩地壓住了他。拳場上鬥拳，氣勢是個比較虛的東西，但卻也是個非常有用的東西。拳打爭先不讓，氣勢強的人出拳用招，不會有猶豫的感覺，就會感覺分外滑利。而氣勢弱的人，由於心裏的不堅決性，出拳用招，總帶幾份硬滯。所以練拳之初，心理素質差些人的，總愛講一句話先下手為強，其主要的作用，就是在氣勢上佔先機。
胡尊玉看李金如站勢已穩，立刻邁步進逼。這個氣勢也是一樣的東西，要在佔上風時立刻應用。如果長時間不用，漸漸地二人氣勢也就持平了。因為二人對峙，氣盛者盛極走衰，氣落者奮發圖強，一方的氣勢在提，另一方卻不能一直硬在那裏不落，所以反差只會縮小。如果氣盛的人一直鼓氣不落，那樣反而將自己僵住了。
胡尊玉雖然狹勢而來，但李金如做為一個實戰高手，肯定有愈挫愈勇的韌勁兒。這時看胡尊玉進身逼近，卻是一鼓勁，腳步往前一個墊竄，仍然是右腿一個短勁側踹，直踢胡尊玉前進的右膝蓋。
胡尊玉一提左腿，左腳就擋在膝蓋前面。
兩人的雙腳就在胡尊玉右膝前相交，胡尊玉左腳一擋住李金如的右踹腿，立刻身體一轉，左腿就一側一平一展，點將出去，正是李金如的右側脅肋。戳腳裏提皇點腿，最是速捷。李金如出右腿，肯定不是單出，二人雙腳一撞，這時就見他右腿一收，卻不落地，而是直接提起，腿隨身轉，膝蓋一擺，原先腳外側朝前的側踹腿，就變成了腳內側朝外的內側踹腿。當時一腳就蹬出來，目標正是胡尊玉的支撐腿。
胡尊玉一腳穿點，給對方盤腿就破了，這時對方已經進了內門兒，眼看着一腿就踏向自己的支撐腿，情勢自然就危急起來。觀眾中自有內行眼尖之人，忍不住就發出一聲驚叫。台上韓國方面的金姬頭、金不煥和吳步行幾個大師級人物，眼裏不由就有了喜意。
休息室中，康順風、梁山和前來觀戰的楊天龍、陳二柱和金黎臉上都有一變。
要知道這個角度一腿踩中，那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就連李金如心中都有一喜，這一腿眼看必中。
然而，就在驚叫聲還沒落下時，就見場中兩人中身形一動之間，胡尊玉雙手一合拳，啪地一聲響後，就疾步退開，李金如就呆呆地站在那裏，然後就如被抽掉了脊柱一樣，忽拉倒了下來。
所有剛才吃驚的人，都仍然驚訝着。
擔心的人不由地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而剛才一喜的三位跆拳大師，互相看了一眼，眼裏有着失望、悲傷和震驚。
原來戳腳裏的點腿在收腿時都不會像現代搏擊術那樣直接落地或回收，而是怎樣點出去，又怎樣收回來，所以胡尊玉一腿點出，自然就按從小每天都要盤十幾遍的提皇腿的走法，收膝於胸腹前，這個收腿的動用，正是貼着李金如的進腿，在最後一刻，他的腳就正掛住了李金如踏向自己支撐腿膝蓋的那一腳。
胡尊玉是從小盤沙球兒，腿上的纏絲勁兒已經成了習慣，一條腿已經如手臂般的靈巧有力，這一撥，李金如的腿就在最後一瞬間走空了，堪堪貼着胡尊玉的膝蓋落下地。
而在戳腳的武趟子中，提皇點腿落地就接**貫耳。
李金如滿以為自己這一腿能踏中胡尊玉，卻在最後一瞬間走空，勁已經發盡，勢已經用老，當時腦中也根本沒有防備的意識。這就是傳統武術中所説的死人點！
什麼是死人點，就是在格鬥中，一方以為已經得手時，精氣神在那一瞬間完全勃發，不留變化之後勁的那一個時間點。因為這一點精氣神完全勃發，自然沒有了變化，而沒有變化，自然就和死人一個樣。
這是高手才會有的反應。
所以高手與高手比武，講究的就是捶到臨身躲，拳閃一寸間，所追求的，就是在最後一刻，對手出現的這個死人點。
所以就在李金如全身力量勃發的一腳踏空時，胡尊玉的**貫耳捶就擊在了他的兩邊腮門上。因為在最後一刻，胡尊玉是打死人點，所以意識中本能地就有反應的時機，並沒有將雙用於貫在李金如的雙耳上，而是往下一點，落在了腮門上。
李金如倒下去，胡尊玉何嘗不是半身冷汗。
這個死人點的捕捉，可和平常那種有意的設局不一樣，要不是戳腳門前輩們編串的拳招中算到了，李金如這一腳真的實實在在地踩到了他，他的右腿其碼是要折了膝關節的。而膝關節受到這種側位折傷，對於一個腿法高手來説，意味着什麼？
所以練拳練套路時，一定要完全按照套路的要求來。
只要是千錘百練的老傳套路，就一定要嚴格按照原套路來練。千萬不要以自己的理解來改拳，説句不客氣的話：拳不是人人都有資格改的！而且改拳也不是這麼改的！這些原裝老套路，那是前輩高人們一點一點地在實戰中總結出來的，不是自己在房子裏憑空想像的。
就像胡尊玉剛才這個提皇點腿，肯定是有老前輩在這方面吃過這個虧，所以“提皇點腿原路收腿”才成了套路中的規定。這種原則，是一代一代的人，經過無數次經驗一點一點的積累出來的。所以過去人練拳時，對套路的要求那是一絲不苟，那一個手到什麼角度，到身體那個部位，怎麼轉，怎麼衝都是有嚴格的講究的。
而且武行中還有一句話，叫拳打百遍，其法自現！意思就是你把一個招式練上一百次，就能大概理解他的用法了。而後還有拳打千遍熟，萬遍精！在理解了拳法作用的基礎上，練到一千遍，就基本練熟練順了，而練到一萬遍，就練精了，能用了。
算算看，拳打萬遍是個什麼概念，一套拳一天打三十遍，一年就基本是一萬遍。
大家明白了嗎？
但有一點，拳打百遍其法自現，只能是在你打對的基礎上，你的手你的腳，都是嚴格按套路本身的要求來練的原則上。拳是由彆扭靠一遍一遍地練順的，而不是靠你簡化動作或改動作變順的，這個一定要堅持好。否則，練時漂亮，鬥時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而改變套路適應自己這種毛病，也是許多人認為套路沒用的一個主要原因。
你改變的套路，自然就沒辦法理解前輩們所説的：練時當打，打時當練的那種感覺。因為你已經練錯了，走形了。手該在胸你在腰，手該在腰你在襠，自然就在行拳走勢中有了破綻，給進攻你的人留了機會。
一腳出去，按老師要求的部位踢，十有**正是對方的下陰處。而你左偏一寸或右偏一分，那鐵定就會踢到別人的大腿側。而在入堂搶堂的時候，你一腳踢偏，就有可能在你一腳踢到別人的大腿側時，別人的手洞穿你的咽喉。
失子毫百，謬之千里，傳統武術就是這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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