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答道:“不若你隨我去山上罷,那裏一時不會有西宗的和尚。”朱志暗道:“這西九華當初搶我隕陽鐧,現在又要來搶奪九色蓮花,當真貪得無厭。反正自己也要上山,早些天去也好。”當下點頭允諾,隨小和尚一起繞出慕善鎮上了九華山,在小和尚的幫忙下,每日幫化城寺做些義工,打掃搬運,出些體力活。
朱志原本只想在這裏給西宗製造些麻煩,卻沒想到冥冥之中竟促成了一段奇緣,此是後話。
☆☆☆☆☆朱自平從墳上回來,朱向湊好三牀被褥送了過來,他極力要求三人就在他家中吃飯,朱自平自是不好推辭。歐陽蘭早早過去幫忙做飯,學着做羊肉碗子、汗鵝塊,二狗子真像狗一般轉着歐陽蘭轉來轉去。
沒幾日,顏越傷勢已痊癒,他常揀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教一眾孩子識字。村中百姓聽朱向説三人都是遠房親戚,來這裏探親,又見顏越熱心地教自家孩子識字,心裏無不高興,也不多問其它事情。
這日晚飯,朱自平問道:“二叔,西九華山離這裏有多遠?”“這裏就是九華山,你要去哪裏?”“我也不知去哪裏……哪裏有大的寺廟?”
朱向笑道:“原來平兒要去燒香拜佛,從這屋後爬過山,再向南翻一座山,那第三座山的半山腰上便是妙高禪寺,那裏香火旺盛,遠近聞名。只是這後山不好攀爬,若是走前山,容易倒是容易些,卻又繞了很多路。”
朱自平道:“既然難爬,那就罷了,等有空從前山上去罷。”晚飯後,又閒談一番,三人方提着燈籠回到朱家老屋。歐陽蘭悄聲問道:“朱大哥,你打聽寺廟,可是要去找九華宗?”
“是的,那幫禿驢多次招惹,更害得顏兄弟差點喪命,前天我就在孃親的墳前,發誓要報了此仇。”
顏越道:“朱大哥,九華宗聽説是人多勢眾,你一人如何鬥得過他們?可恨我……百無一用是書生。”
“顏兄弟不必這樣,你生在書香門第,卻能嫉惡如仇,我倒是很佩服顏兄弟。”當下收拾乾淨,想想還是找了塊布矇住臉,將隕陽鐧綁於腰間,對二人道,“我今晚就去察看一下,也好探探九華西宗的老巢。”
出得門來,見四下無人,朱自平展開輕功。這山確是難走,松樹茂密,無路可循,他倒也不懼,躍上松枝連連輕點,月光下便如靈猿一般向山頂升去,很快便翻過第一座山。
第二座山上多是竹林,高低參差,山風吹起,竹林起伏擺動,煞是好看。他顧不得多停留,雙足點在竹葉上,沙沙作響,身體在竹林上隨風飄然飛掠。不一會,就見對面山峯高聳,山腰處卻是燈火通明。
朱自平暗忖:“這便是妙高禪寺?不知是不是九華西宗的老巢?”當下放慢速度,悄悄靠近。
寺廟確實宏大,圍牆有二丈多高,掩映在竹林之間,山門口一級級雲梯向下延伸,大門兩旁擺着一對石獅,威風凜凜。朱自平抬頭望了門匾上的“妙高禪寺”一眼,飛身上了牆邊的一株古松,藉着枝葉的遮掩向牆內看去,只見宮殿巍巍莊嚴,金碧輝煌,隱隱可見“大雄寶殿”、“地藏王府”等牌匾,殿旁有甬道通往兩側東西耳房。
看了一會,藉着蒼松翠柏向東側耳房掠去,又沿着屋頂向前摸索,卻見一室的匾額有“茶堂”兩字,便悄然飄向茶堂屋頂,側耳傾聽。不一會,只聽杯蓋輕輕划動的聲音,一人輕聲道:“方丈師兄,我已安排第六批弟子去了東九華。”
“廣潤師弟,説了你多少次,你總是改不了,那是青陽九華。稱他們東九華,豈不是降了我們的地位?我們固始九華才是大願地藏菩薩的第一道場,九華的根本應在我們這兒。就是那青陽宗主廣林不僅小我十歲,當住持也不過九年,還是太嫩!哼……”“方丈師兄教訓得是。”
方丈接着道:“當年,大願地藏菩薩在妙高禪寺的放生池內見一蓮花開五色,甚是喜歡,遂保存了蓮子,後帶至青陽九華。歷經六百多年,現將出世九色蓮花。廣潤師弟,你説這蓮花該歸誰所得?”
“方丈師兄教訓得是,這九色蓮花到底有啥用處?”“天機不可泄露,到時便知,你只須知道此蓮是地藏王菩薩恩造,是我佛門重寶便可。”杯蓋又輕輕地抹動,方丈的聲音又道:“怎麼,我聽説前些日子有不少弟子受了傷?”
“是,方丈師兄。傳來的消息是,在廬州,有四人傷在一藍衫青年手下,追到官亭被傷了八人,六安城外傷了五人、城內死了一人,那青年身手不凡而且出手狠辣。”
“唉,不是人家身手不凡,是這些年我們自己荒廢了。那人呢?”“那人在六安城內趁亂逃脱,不知所蹤。”方丈怒道:“一羣廢物!我九華建宗已有五十年,你瞧這些年來,被青陽九華超越了多少,你去打聽打聽,還有誰知道我固始九華?”
“方丈師兄教訓得是。”“罷了,明天多派些弟子尋那藍衫青年,能擒則擒,擒不住勢必殺了,不可墜了我九華的名聲。還有,九色蓮花志在必奪,叫前方弟子事無鉅細都要向你稟報,不可放過一絲嫌疑,四月底我將動身去青陽。”
就在此時,院子中忽然有**聲喝問:“什麼人?”
☆☆☆☆☆朱家老宅,歐陽蘭託着腮,燭火靜靜地跳動着,吞吐着冰涼的火焰,一滴滴蠟淚緩緩垂下,她站起來剪去燭花,又托起腮來。
顏越與她相對而坐,一會站起,來回走動:“蘭兒,你説朱大哥會不會有事?”“朱大哥武藝那樣高強,肯定不會有事。”“我也知道朱大哥不會有事,可我總是心裏發慌,人家是一個宗派,人多勢眾,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歐陽蘭起身走到案前,用火折點燃一柱香,插在香爐上,拜道:“菩薩,求求你保佑朱大哥平安。”轉過身,又對顏越道,“阿狗,你身子才好不久,別胡亂擔憂。”
顏越張牙舞爪地靠近歐陽蘭:“又叫我阿狗,阿狗要欺負阿貓了。”歐陽蘭笑着躲開,就在此時,那燭火忽然一亮,隨後啪的滅了。
“壞了,我把火折放在案台上了。”歐陽蘭説道,伸手向案台摸去,卻碰到另一隻手,那手並不回縮,順勢摸了過來,連人攬在懷裏。歐陽蘭嚶的一聲,顫着身子被顏越摟住。
☆☆☆☆☆朱自平向下看去,只見一個和尚站在東耳房外的空地上,指向屋頂:“我剛才小解就看到你了,還不下來!”
隨着那和尚的大聲叫嚷,不一會,就有十多個和尚拿着刀劍從寮室內衝了出來。茶堂的門也打開,一個長袍緇衣的和尚衝出來,大聲叫道:“保護好方丈!”眾和尚應道:“是!三師叔小心。”
朱自平縱身跳下,身在空中便把隕陽鐧從背後拔出。十多個身穿灰色緇衣的僧人衝了上來,朱自平並不答話,將鐧指向僧眾,一招刺字訣“懸樑刺股”點在最前那人長劍上,只聽長袍和尚喝道:“宗泉快退!”可是已經遲了,隕陽鐧點上長劍猶如擊中朽木,繼續向前衝去擊中那和尚的胸口,和尚仰身飛出。
朱自平收鐧一揮,一招劈字訣“天雷陣陣”向其餘僧眾衝去,隨着隕陽鐧的落下,立刻十幾個人紛紛倒下。又有大批和尚衝出,長袍和尚喝道:“五色蓮花陣!”僧眾快速跑動,將朱自平圍在中間。
這“五色蓮花陣”是西宗上一代方丈普滄所創,一日雨後,普滄見環繞妙高禪寺的五座山分呈濃、淡、幹、濕、黑,且五色各自變幻,渾成一體,他由此感悟推演出陣法,那環繞的五峯狀似蓮花,便以“五色蓮花陣”命名。
此時,只見那些僧眾看似毫無章法,將手中長劍一會兩兩交叉,一會上下並行,一會又獨自垂下,一會又指向天空,圍着朱自平越轉越快,不停變化着陣勢。
處於陣中的朱自平只覺眼前劍影閃動,忽明忽暗,隕陽鐧刺嚮明處,那明處卻立時變暗;劈向暗處,那暗處卻立時亮光閃動,一時竟不知身在何處。
幾柄長劍刺了過來,隕陽鐧轉動起來自行護主,卻是一式“掃地出門”,看起來似是朱自平在揮動手中包裹磕開長劍。朱自平暗暗叫苦,情知這種形勢對自己極為不利,卻又無計可施,仰天只見明月斜掛,天上薄雲慘淡。他忽地想起自己八歲的那天清晨,在巢湖邊,父親指着天空中的彩霞問道:“這霧何時消失?那彩霞又何時形成?天空原本並無彩霞,只是太陽出來後,我們才看到了彩霞。”
“天空本無彩霞,只是太陽出來後,才看到了彩霞。這陣勢因我而變幻,不也如太陽中的彩霞?如果我不見太陽,它還能怎的?”朱自平茅塞頓開,隨即閉上雙目,隕陽鐧一式“秋風落葉”,只聽砰砰連響,那些和尚一個連着一個摔了出去。
只聽一聲威喝:“一羣廢物,都給我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