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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行復行·險逼險

    三月。三月江南已留春,可是在西北,還沒有春的訊息。嚴寒冰封的大地。展眼是一片黃土高原,鳥獸絕跡,人煙絕少。只有小王與艾梅影的這輛馬車,徐徐而行。從玉門關回這裏,已經過了十天。在十天中,兩人所有的誤會自然已經解開,可是兩個人的心底卻始終無法歡暢親密起來。因為他們都覺得,這輛馬車猶如大海中的一葉孤舟,航向—個未可測知,甚至死亡的未來。前幾天,艾梅影娓娓向他訴説着三年來的經過。如何到處暴露蹤跡,佈下疑點,引開她老爹手下高手的追蹤……換言之,小王這幾年能夠在玉門關平安無事,就是她奔波辛苦所換來的。小王並沒有改變他對她日夜思慕的愛情,但是對她這番經過,心中雖有無限的悲哀與感激,卻沒有久離重逢的激情。的確,他應該對她苦心維護的這份情意而感激,然而—個男人卻要一個女人來庇護,對小王這種個性而言,不能不感到悲哀。在經歷考驗後的愛情,不會只有感激,應有訴説不完的相思。可是當梅影娓娓説完,小王除了偶然投出一絲感激而愧疚的目光外,什麼都沒有表示。梅影似乎有些失望,她懷疑自己下的決心,是不是正確?於是她幽怨地問道:“小王,你是不是後悔跟我回去?”小王搖搖頭。艾梅影輕嘆道:“我爹逼得太急,我也沒辦法,只有選擇這條路。”小王沉重地道:“我知道,你不願再偷偷摸摸的跟我生活,你要堂堂正正讓天下人知道,你嫁給我是正確的選擇。”艾梅影悽迷的眼波中倏有了光芒。她覺得小王還是瞭解她的,這番話説到她的心底去了。只見小王又道:“最重要的一點,你也不希望嫁的丈夫是個畏畏縮縮,見人就躲的窩囊廢,所以我必須自現在開始面對現實,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艾梅影眼中的光芒更盛,但這種光芒更加柔和,柔和得能溶化馬車外的冰雪。可是溶化不了小王臉上的沉重與憂鬱。她的眼波在小王臉上搜索着原因,幽幽地道:“你是不是在擔心此去是條不歸路?”小王又搖搖頭。艾梅影淺笑道:“你騙人,你言不由衷。其實你不用擔心,我早已盤算過,我爹那方面,由我來應付,其他的人,不管是誰,若想橫加干涉,我一樣對他們不客氣。”小王道:“格殺毋論?”“不錯,格殺毋論。”艾梅影道:“這是他們自己找的,怨了誰。”小王道:“包括馬車外面那些人?”艾梅影—怔,迅速掀起車簾,目光向外面搜索,只見大地靜寂,寒風撲面,哪兒有人影?小王微微一笑道:“你看不見的,這票傢伙久經訓練,是盯梢的高手,他們絕不會讓你看得到。”艾梅影道:“那你怎麼看得到?”小王道:“我不用眼睛,用耳朵。”艾梅影驚奇地道:“你練成了‘天地聽’的功夫?”小王悠然道:“我不知什麼‘天地聽’,你離開後,我一個人無聊的時候,天天練骰子,有時夜裏失眠,我就到山上摸黑打東西,所以到後來,我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無論蜥蛇蟲獸,只要它們跳動,我都可以感覺到。”艾梅影驚異得説不出話來。小王道:“假如你不信,我可以告訴你,他們是在路邊山溝,藉着地形掩護追蹤的,有時,他們會藉着路邊茅草露頭看一看,左邊兩個、右邊一個,假如你還不信,我還可以把他們逼出來。”艾梅影道:“怎麼逼他們?”小王笑笑,伸手掀起車篷後的布簾。馬車仍不徐不疾地走着,嘚嘚蹄聲,象廟中有規律的木魚聲,在超渡陰間的亡魂。曠野的景色慢慢倒逝過去,這段路正好一片荒涼,單調而沒有變化。艾梅影發呆似地望着車外,偶然用探詢的目光,注視着小王,卻見他仍靜靜坐着,—動不動,猶如化石。馬車轉過一個急彎,路邊的枯草叢倏然多了起來。就在此刻,小王的手倏然揮出。草叢中倏然響起一聲短促的慘叫。馬車沒停,已跑出老遠。那慘叫聲也像偶然響起的雁鳴,一切復歸於靜寂。然而當馬車只剩一點黑影的時候,果然有三條人影飛起,撲向慘叫的草叢,口中咋呼招呼道:“老金,出了什麼事?”沒有發生任何事,草叢中有一具穿着土黃色衣服的屍體,雙手捂着咽喉,鮮血像泉水一般流出來,浸潤在冰上。那三條人影看了一看,立刻又分開,向前追去。就在他們飛逝不久,又有三人三馬,慢慢奔近。馬上的人,正是豔紅、鈎子與駝子。坐在馬上,正好看到路邊屍體的一角。於是三個人下馬走近,鈎子彎腰用鈎子輕輕撥開屍體的手,看到咽喉上致命的傷口,只是一個微小的洞洞,他鈎子往裏一探一挑,—粒帶血的骰子立刻跳了出來,滾落冰上。鈎子霍然動容,道:“好功夫,好準頭,不亞於昔年第一名俠,小李飛刀。”駝子道:“這樣的身手,哪用得着別人保護?大妹子,你是多此一舉。”鈎子嘆道:“若換是我,能不能躲開這粒骰子,我也不敢説。”豔紅笑道:“二位老哥只是高估了小王,這些只是馬武手下的小腳色,換了財神府中的高手,情況就不會這麼單純了。”駝子道:“那咱們走,既已出來了,當然不能半途撒手,何況咱們這幾年並沒有閒着,—直在盯着馬武的動靜,既發現他也插一手,必然與武財神有牽連,對咱們的事而言,倒是—條新的線索。”鈎子對豔紅笑道:“你放心,既答應了你,就幫你到底。”豔紅欣然笑道:“那咱們快走吧!莫讓馬車離開得太遠了。”三人復又上馬,放繮徐奔,鈎子卻笑道:“咱們還是離得遠一點,莫要走得太近,萬一小王誤會,賞咱們—粒骰子,豈不死得冤枉?”這一打趣,逗得豔紅格格笑道:“兩位老哥也太自謙了,他要勝過兩位老哥,恐怕還得十年苦功。”駝子沒説話。鈎子也沒説話,他們彷彿另有所思。豔紅又道:“剛才兩位老哥説一直盯着馬武的動靜,莫非是為了其他事?能不能説給我聽聽?”駝子沉聲道:“這件事你最好莫問。”鈎子接口道:“問了對你有害無益。”豔紅—怔,她雖然不敢再開口,心中卻又升起了一股疑團。什麼大事,竟是如此神秘?馬車上的艾梅影此刻臉色驚奇而興奮。離開三年,她突然對他莫測高深起來。半晌,她才吐出—口氣道:“果然好功夫,你為什麼不把這個個討厭鬼——掃光?”小王微微—笑道:“雖然討厭,還能容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艾梅影道:“剛才我還在擔心,你不是我爹的對手,現在看來,我是白操這份心。”小王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説什麼,你現在又為你爹擔心了是不是?”艾梅影嘆息道:“不錯,所以我説過,我爹由我來應付,虎毒不食子,我不怕他會對我怎樣。”小王道:“我答應你。”雖然只是簡簡單單四個字,但他仍經過一番心理的掙扎,才沉重地從口中説出來。夕陽西下。遠遠已可看到不少炊煙。御車的馬伕揚聲道:“客官,前面已是靈武大城,是不是該歇宿了?”艾梅影道:“好,緊趕一陣,今夜找個舒服的客棧宿下。”“吔呼!”馬伕揮起了馬鞭,開始猛趕一陣。突然間,馬伕發出一聲驚叱,車身立刻震動停住了。艾梅影一驚,剛要喝問,卻聽到馬伕叱喝道:“臭婆娘,你哪兒不好死,偏偏坐在路中央,難道要老子撞死了你吃官司?”路中央坐着一個蓬頭垢面,衣衫單薄的中年婦人,對馬伕的叱喝充耳不聞,徑自在悽切地啼啼哭哭。艾梅影已經下車了,小王跟在後面。他目光四下一掃,四周並沒有人。“大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發生了什麼事?”艾梅影已走近相問。那位大娘哭泣得更加厲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斷斷續續道:“強盜搶人哪……該殺的強盜……我不要活了……”艾梅影只聽懂了一半,耐着性子道:“你不要哭,好好説,哪裏的強盜,搶了什麼人?”大娘泣着:“是鎮外的屠殺坯……把我女兒搶去了……可憐的女兒啊!落在強盜手中,怎麼活下去……”艾梅影這才大概知道了一些輪廓,只見婦人倏轉身跪在地上,咚咚連磕幾個響頭,泣道:“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請救救我女兒,我沒有別的親人,與女兒相依為命……請你大慈大悲救救我……”艾梅影忙扶着她道:“不要這樣,趕快起來……”但是她的眼波卻望着小王。驟然碰上這種事,她想徵求小王的意見。小王迎風而立,看得這一幕,不由想起了周大嬸,嘆息一聲道:“天寒風急,帶她到客棧裏再問吧!在此地也解決不了的。”艾梅影欣然頷首,道:“大娘,來,一起上車,有話進城再説,我一定幫你。”馬車在一間氣派頗大的客棧門口停了下來。站在門口的店小二殷勤的上前招呼,口中正在咋呼着:“你們來得正巧,只剩下—間上房啦!這兩天生意好,家家客滿哪!”可是當他看到下車的大娘,倏然對車大道:“你們還是上別家看看,這兒興隆棧已經客滿啦!沒有房間。”車伕似乎生氣了,—把拉住小二喝道:“你怎麼前言不對後語,是怕坐車的大爺不給銀子麼?”小二皺皺眉頭道:“你看看你拉的是什麼郎客?全身髒兮兮的,好像水溝裏撈起來的臭魚,咱們客棧進出的都是殷商名流,這種人讓她住進了店,那咱們興隆棧的顧客全要跑光啦!”他話聲剛落,金光一閃,一錠滿滿十兩的金元寶正好飛到他面前。小二吃驚地接住,不由一呆,抬頭一看,正接觸到艾梅影那深不可測的眼波,還有小王如岩石一般,直挺挺的人影。“大小姐……我……不是在乎錢……但是隻剩下一間上房,你們有三個人,也住不下……”艾梅影冷冷道:“有一間房間也夠了,住不住得下是我們的事。”車伕幫腔道:“識趣一點,小老哥,否則就要捱揍了。”店小二吸了一口大氣,急忙帶路引到上房。進房間,那位大娘又急急向艾梅影跪了下去,淚下如雨道:“觀世音菩薩,你再不去救我那女兒,只怕來不及了。”艾梅影伸手想扶她起來,大娘卻固執地道:“你是我救命恩人,我跪着也是應該的……”“好吧!”艾梅影憐憫地嘆了一口氣道:“你説,那強盜是誰?在哪兒?”“他有個綽號叫屠夫,就盤踞在西門西市口,在靈武是一霸,沒人不知道。”“那你女兒又叫什麼名字?”艾梅影問。“我女兒叫玲玲,今年才十七歲……那個天殺的卻想霸佔她當老婆。”艾梅影拿起擺在桌上的黃金寶劍,望着小王,道:“既然在城裏,我們就走一趟,把這件事解決掉。”小王點點頭。大娘卻拖住艾梅影的右腳道:“你們都走了……我一個人怎麼辦?假如那屠夫又來了,我……我豈不死定了……”艾梅影一怔,看她混身哆嗦,畏縮成那種樣子,不由苦笑。小王微微一笑,道:“看情形是個地方上的混混,我一個人去足夠應付了,你就歇着陪這位大娘吧!”艾梅影點點頭道:“那你早去早回,我等你回來吃飯。”小王轉身出門,正奔客棧前櫃。艾梅影目送小王走後,急急道:“我朋友去救人了,大娘,你可以放心起來了。”那位大娘倏然吃吃笑道:“我的確可以放心了。”艾梅影方自發覺不對勁,對方的情緒變化得太快,那大娘已吃力地爬起來,然而兩隻手卻像彈琵琶一般,從自己的兩條腿往上彈,一直彈到雙肩才停止。這本在一剎那之間,等想反抗,已經無法行動。原來是武林中著名的“推筋點穴”手法。這時那大娘站在她面前,她才看清她的面貌,臉上雖然髒兮兮的,可是那—對眼珠卻分外明亮,比桌上的燈火還亮。那雙明亮的眸子不但露出狡猾得意的光芒,而且有迷人的風采,不由使人想起古老傳説中的狐狸。唯有狐狸的雙目,才有這種特性。同時由這雙狐眼,可以發覺,這位大娘的年齡不會太大,依她的年齡,又怎會有女兒?艾梅影這時才發覺自己上了當,這分明是個圈套,而小王竟先鑽入這簡單的圈套之中。她驚怒交加地喝道:“你是誰?”大娘格格笑道:“有沒有聽過‘西夏雙狐’?”艾梅影倒吸了一口涼氣。財神府勢力遍佈天下,只要有頭有臉的名號,豈會沒聽過。西夏雙狐,靈變如免,其毒如虎,吃骨不吐。“我們與你們素不往來,為什麼要擺下圈套,對付我們?”艾梅影急急問道。大娘格格笑道:“大小姐姐,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咱們姊妹不是想對付你。”艾梅影失聲道:“你們要對付的是小王!”“沒錯,他這一去,等於是不歸路,你也甭等了,我還要送你去個地方,讓他們護送你回財神府。”艾梅影大驚叱道:“不行……”但她方説了二個字,大娘伸手一指,就點了她昏穴,背在肩上,拉開窗户,就竄了出去,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在隔了另一條街的一家小客棧的後院上房中,豔紅與鈎子、駝子正在吃晚餐。晚餐很簡單,各人—碗羊肉拉麪。門啓處,瘦瘦乾乾的狗子倏然走了進來。豔紅忙招呼道:“二爺,快來吃碗麪,我多叫了—碗,準備你回來吃的。”狗子笑道:“我可沒空吃麪,已經弄了兩張餅填過肚子,現在又發生事故了。”豔紅一驚,連鈎子和駝子也停箸注視。狗子道:“西夏雙狐擺了一個小圈套,把兩個人分開,現在銀狐擄走了艾大小姐,玉狐卻等着小王去上鈎。”豔紅急急埋怨道:“二爺,你怎麼不現身把她給攔下來?”“你叫我專門偵伺,我若現身,豈不暴露了行蹤,有虧職守?”狗子臉無表情地碰了豔紅一個釘子。豔紅啞然閉口,她知道狗子的脾氣,答應的事,堅守原則,做事一板一眼,絕不貪多貪功。狗子道:“現在我來告訴你們一聲,銀狐把艾大小姐送到此地的財神爺分壇城隍廟裏,怎麼辦,你們琢磨琢磨,我還要盯着小王。”説完後,又轉身出門而去,走的不慌不忙,不徐不疾。駝子又動筷子了,呼嚕嚕地吃麪了,鈎子卻望着豔紅,笑嘻嘻道:“大妹子,他們兩個人分開了,對你來説,可是好機會。”鈎子倒不是有心取笑,這的確是個好機會。她是歷經滄桑的女人,以她的分析,小王與艾梅影絕對沒有完美的結局,説不定是悲劇收場。但她亦知道,愛情是沒有道理可喻的。愛情完全是感性的,其中沒有理智。若有了理智,就沒有感性,沒有感性的愛情,其淡如水,絕對沒有熊熊火苗。所以他們意外的分開,對豔紅來説的確是個乘虛而入的好機會。利用這機會,她可以全心付出,好好地愛他,也可以利用機會分析其中的利害關係,讓小王知道,與艾梅影在一起,絕對是幕悲劇。既然知道是悲劇,何必再製造悲劇?但是小王聽得入耳嗎?豔紅再三推斷,覺得不可能。雖然她與小王的接觸時間並不長,但以她的世故,已看出小王個性的執着,並不是—個肯輕易放棄感情枷鎖的男人。她倏然有點妒忌艾梅影起來,也感到自己竟也深深陷入這張情網,愛小王愛得好苦。鈎子説完那句話,就呼嚕嚕地吃起面來,等一大碗麪吃完,才抹抹嘴巴,道:“大妹子,你想通了沒有?”豔紅咬了咬銀牙,苦笑道:“想通了。”鈎子道:“那銀狐的事就甩開—邊,咱們等狗子消息,看玉狐那邊有什麼花招,再動手不遲。”豔紅道:“不,還是要把艾大小姐攔下來。”鈎子一怔,道:“你不是想通了嗎?”豔紅道:“我的確想通了,小王若看不到艾姑娘,一定發了瘋一樣,像沒頭蒼蠅般亂找,對我來説,並沒有好處。感情的事,我是過來人,講究的是水到渠成,勉強不來的。”駝子哈哈一笑,道:“鈎子,你把大妹子看得太低了。”鈎子怔怔道:“我是—番好意,”駝子道:“你是好意,可惜意境不同,若大妹子是你想的那樣的人,咱們這趟出來,也沒什麼價值了。”豔紅起身一禮,道:“駝子哥太抬舉我,我當不起。”鈎子長身而起,道:“那咱們走走。”他有點負氣的模樣。駝子卻一動不動,穩坐泰山,·笑道:“你去哪兒?”“不是要救人嗎?”鈎子氣呼呼道:“救人就要快。”駝子笑道:“何必咱們動手,等狗子消息,讓小王自己去救,不是更好,咱們這着暗棋,不到緊要關頭,最好不用。”鈎子知道駝子的用意了,才靜靜坐下來。沒錯,暗棋一變明棋,以後就會失效,何況這次並非只是為了保護小王,還牽連了一件重大的機密。豔紅這時卻道:“西夏雙狐,名頭不小,聽説吃人不吐骨頭,小王能應付得了嗎?”駝子道:“這兩個騷貨武功雖然不錯,也是馬武暗中的兩張王牌,但對小王來説,還沒到威脅的程度。”豔紅還在擔心,情不自禁地問道:“真的?”“不信你等狗子的消息。”小王走到客棧大門口。店小二正自外面進來,他當然知道是店裏的客人,笑嘻嘻地招呼道:“大爺要出門哪?”小王頷首道:“我想到西門西市口,小二哥,你告訴我該怎麼走?”小二一怔,道:“大爺,你去西市口乾嘛?”小王笑道:“怎麼?去不得?”小二道:“那邊是殺牲口的屠宰場,太陽一落山,就荒涼得很,聽説晚上還鬧鬼,你大爺要玩,可以往東大街走去,吃喝玩樂,什麼都有。”小王笑笑道:“我想找個人。”“誰?”“聽説是靈武一霸,綽號叫屠夫!”小二臉色一變,吃吃道:“大爺跟他是朋友?”小王搖搖頭。“那小的勸你,莫要找他,惹上了這王八蛋,不死也會脱皮。”説完,轉頭目光溜了一圈,彷彿怕屠夫會聽到。小王笑道:“小二哥,你還沒告訴我怎麼走?”“往西一直走,碰上城門左轉就到了。”店小二説完,人就像兔子一般溜進了客棧,生怕黴氣會沾到身上。小王立刻依照小二的指示,大步走去。他覺得屠夫在當地的惡名似乎不小,能夠借這個機會,為靈武除掉一個禍害,不也是大快人心?走到城牆邊左轉,再行十幾步,果然看到遠處一長排矮而又低,黑漆漆的茅屋,而且還聞到一股亙古永存的血腥味。天色將黑未黑,那灰黯的天光,把荒涼的西市口,更襯托得陰氣重重。荒煙蔓草,幾乎不是人間。小王舉着腳步,慢慢向前走着,心中卻在想:沒見人影,哪兒去找屠夫?就是殺豬,也要等天快亮的時候。突然間,茅屋中有個嬌小的身形走了出來。距離雖遠了一些,夜色中,小王還是可以看清楚,竟是個女人。小王一怔。屠夫怎會是個女人?他沉聲問道:“你是誰?”玉狐格格笑道:“我就是玲玲,你們先前碰到的,是我姊姊銀狐咪咪。小王,我在這已經等了你很久了。”原來竟是個圈套。小王有點心中冒火,也有點兒着急,假如真是個圈套,那艾梅影必定已有不測之禍。該死,第一次救周大嬸的女兒,落入陷阱,今天又是老戲重演……他想到這裏,轉身就想走。只聽到玉狐尖聲道:“小王,你走得了嗎?等着你算舊帳的好朋友太多了。”小王吃了一驚,因為他轉過身來時,卻見面前居然也有人,而且人還不少。四個是手拿長劍的道士,四個是黑衣漢子,也拿着四柄劍。他們不知道在什麼時間,悄然展開了包圍。小王的心情頓時低沉下來,雖然還沒動手,他卻可以感到一股濃重的殺氣,逼人而來。卻聽到身後的玉狐又在笑道:“武當四劍、關中四義,聽説他一手骰子厲害得很,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人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可要小心些,不要大意輕敵。”説完人已退入茅屋不見。武當四劍、關中四義不正都是武當門下的高手嗎?小王這才真正吃驚動容了。江湖上誰都知道,什麼人都可以得罪,千萬不要得罪少林武當,因為他們不但人多勢眾,而且名門正派,找上了誰,誰都逃不掉。小王抱拳一揖道:“各位高人,不知道我在什麼地方得罪了各位?”一名黃衣道人沉聲道:“本門弟子死在玉門關,喉頭中了一粒骰子,你莫非忘了?”小王這才發現當初殺的人就是武當門下,覺得事情比想象的嚴重,他沉重道:“當初不知道是貴派門下,而他動手在先,若各位前輩能夠諒解,我願意賠罪。”四義老大厲聲道:“你想怎麼賠罪?”小王道:“我願到他墓前焚香三拜。”老大狂笑道:“那我就殺了你,再向你焚香三拜如何?”小王冒火了,冷冷道:“你要這樣想,我就有理説不清了,能不能殺我,就得看各位的本事了。”那黃衣道人冷冷道:“聽説你一手骰子,獨步天下,貧道正想領教神技。”小王淡淡一笑,道:“道長最好不要試,骰子出手,連我也控制不住,失手傷了各位,我更會心中不安。”“好狂的口氣,你自認能傷得了咱們嗎?”老大長劍一擺,就要衝過來。“不要動。”小王沉聲喝道:“誰要動一動,休怪我不打招呼。”他這一聲大喝,倒是把老大給震住了,八柄長劍閃着寒光,卻沒有一個人敢輕易動一動。因為誰先動,誰就一定會先捱到骰子。他們雖然未曾親眼目睹小王的飛骰絕技,卻仍不敢大意。氣氛立刻變成僵持不下。為首的鏡虛道長道:“你是不是想把我們殺光?”小王道:“不想。”鏡虛道長道:“但是貧道必須把你擒回武當,依律懲罰。”小王道:“我不想走,各位最好不要逼我出手。”四義老大厲聲道:“那就生死一決。”“請。”小王屹立得如岩石一般,語氣簡單而平靜。鏡虛道長冷笑道:“你為何不先動手?”小王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鏡虛道:“你願意這樣僵持下去?”小王道:“你們若有耐心,我也有耐心,大家耗下去,我不吃虧。”鏡虛一呆!他開始感覺到小王不屈不撓的意志,似乎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動搖得了他。於是八名武當高手互相交換眼色,他們雖然沒説話,眼神中卻在商量辦法。假如八個人困住一個人,竟不敢動,傳出江湖,一定變成一宗大笑話。如果真的動手,誰先動手?又是一個問題。而且有了傷亡,更加不好看。他們倏然感覺到玉狐的狡猾與厲害了,把他們接引到這裏,表面上是一番好意,實際上卻偷偷在旁邊看好戲。情勢還是緊張而僵持着。小王象岩石一般,竟閉上了眼睛,似乎已忘卻八個人的存在。只要八個人不動,他是絕不會先出手的。八名武當高手似乎擋不住深夜重重的寒意,有些不耐煩了。這樣等下去,不但毫無結果,連人都會凍僵的。四義老大倏然向老二施了一個眼色。表示要兩個人一起出手。他個性本就是衝動型的,此刻偏不信邪,碰上老二正有同樣的心意,兩人兩支劍突然向小王撲去。小王雙目倏睜,手已揮出。沒有人看到骰子,卻見四義老大老二同時悶哼一聲,兩個身軀凌空跌在地上,一陣掙扎,齊都不動了。其餘六個武當高手個個臉色大變,呆若木雞。他們總算看到了小王近乎神化的飛骰絕技。似乎又沒有看到什麼,看到的只是小王的右手,這麼輕描淡寫的揮了一揮。無論看到或是沒看到,卻已付出了嚴重的代價。這代價是兩條人命。小客棧中,鈎子與駝子又拿出棋盤在倚燈對弈。豔紅卻在焦心地等待着狗子的消息。門户呀然一聲開啓,狗子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豔紅精神一振,急急嬌聲道:“怎麼樣?”“沒怎麼樣。”狗子不死不活地道:“又躺下了兩個。”不是説只有一個玉狐嗎?怎麼會躺下了兩個?連駝子也感到奇怪,笑道:“要説就説清楚一點,這可是辦事兒,沒人聽你説大書,賣關子。”狗子道:“躺下的是武當俗家弟子,關中四義老大跟老二,把武當四劍都嚇呆了。”豔紅一怔,道:“怎麼又變出武當人馬來了?”狗子道:“這就是玉狐狡猾的地方,武當門下要找小王報仇,玉狐正好請他們對付小王,她自己在一邊兒涼快,還可以坐山看虎鬥。哪知道武當弟子中看不中用,八個人動也不敢動,最後兩個人先動手就先躺下,哈哈,我看武當這次是鐵定吃虧……”豔紅急急問道:“後來呢?”“後來還不是不了了之,武當四劍説了狠話,六個人抬了兩具屍體走了。”狗子似乎覺得這種結局,讓人聽了不過癮,又加重語氣道:“不過城隍廟那邊卻有了變化。”豔紅道:“什麼變化?”“城隍廟那邊僱了一輛馬車,把艾大小姐裝上車,連夜出了城,好像要趕往財神府送人。”豔紅失聲道:“糟!小王回去豈不又要瘋了?”狗子笑道:“你別急,我已經寫下了一張條子,告訴小王艾姑娘那輛馬車的去處,已走了多少時候,他一定會追去,一定會找得到。”鈎子突然把棋子弄亂,嘆道:“駝子,看情形咱們又該動身了,想好好躺在炕上休息休息,卻沒這個命。”駝子呵呵笑道:“騎在馬上也能睡覺,這點你要學學狗子,他連走路也會睡着的。”鈎子目光一掃,卻已不見狗子的人影。西夏雙狐坐在車上,雙雙御車,向財神府趕程。道路上一片漆黑,只有馬車上的兩盞燈急劇地晃動着。馬兒奔馳中,玉狐笑道:“大姊,你不用趕得這麼急,那小子不可能知道咱們行蹤的,天黑路滑,萬一翻車可不是好玩的。”銀狐想想也對,道:“好,就讓馬兒自己遛吧!你那邊情形怎麼樣?”玉狐道:“我只看了上半場,為了急急趕回來,沒看下半場。”“上半場又如何?”“四個牛鼻子、四個大個子,圍住小王就僵在那兒,哈哈!滑稽極了,八對一,連動也不敢動,我看武當派也是徒具虛名。倒是那個小夥子,像個真正的男子漢。”銀狐狡笑道:“他是不是對了你的胃口?”玉狐咭咭呱呱地嬌笑道:“姊姊是不是也想分一杯羹呀?”“去你的。”銀狐也笑了,笑得有點曖昧。她笑聲未落,馬兒卻唏聿聿一聲長嘶,前蹄高舉,跳了起來,然後踣地倒下不起。突逢變故,雙狐姊妹驚叫一聲飛身而起,飄落一旁,已看到路當中站着一個人。這個人正是小王。雙狐心中一驚,她們做夢也沒想到小王會趕到前面攔車。玉狐急急搖手道:“你可別丟骰子啊!咱們姊妹跟你沒深仇大恨,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小王道:“我只問一次,艾梅影是不是在車上?”“不在,不在。”玉狐急急搖手:“不信,你可以自己來看。”小王一愕!回到客棧,有人留了字條,不是指明艾梅影被架上這輛馬車,要直奔財神府嗎?他立刻飛向車廂撲去,掀開布簾一看,車廂中果然是空的,哪有艾梅影的蹤跡?雙狐姊妹趁這時候卻飛身而逃,瞬息隱入夜色之中。小王不但失望,而且又氣又急。他後悔剛才沒有盯住雙狐,否則一定可以問出艾梅影的下落,可是現在到哪兒去找人呢?除非直接上財神府。可是自己一個人上財神府妥當嗎?有梅影相伴,至少還有緩衝的餘地,而獨自找上門去,算是上門求婚?還是報仇呢?小王有點傍徨無依了。他呆呆望着死去的馬,空蕩蕩的車廂,進退失據,就在這時候,遠處響起一聲長長的嘆息。小王又是一驚,轉首喝道:“是誰?”目光瞬處,只見來路上一條人影嫋嫋走近。又是一個女人。及至看清對方面貌,小王一怔,失聲道:“豔紅大姐,怎麼會是你?”豔紅微笑道:“是失望?還是意外?”“太意外了,莫非你一直在跟着我?”豔紅點點頭:“你的處境太危險,我實在不能放心。”小王道:“那客棧中的字條也是你留的?”“是。”“你是故意引我追上了歧路?讓我撲空?”小王露出明顯不愉悦的表情。豔紅搖頭道:“這次連我都感到意外,你是不是一定要找到艾姑娘?”小王堅定地道:“是。”豔紅道:“那跟我走。”小王一怔,道:“去哪兒?”豔紅道:“回靈武的城隍廟。”小王驚訝道:“去城隍廟幹嘛?”豔紅道:“天下的城隍廟都是武財神的分舵,你明白嗎?”小王精神頓時一振,道:“艾梅影莫非就在那兒?”“我沒把握,不過狗子已經去查探了。”豔紅道:“無論艾姑娘在不在城隍廟,一定可以知道她的下落。”——掃描aruidiOCR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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