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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真是老爺子説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老爺子手捧着水煙袋,興致勃勃地對金盞花説道:“年輕人,咱們爺兒倆到涼亭上去聊聊,讓她們孃兒三個去拾掇拾掇去。”

    涼亭原本是在後花園的當中,有一個池塘在旁邊,殘荷仍在,在月光燈光映輝之下,有一份秋意濃濃的美。

    很快地,月光破雲而去,灑滿一地銀輝。

    花園裏高高低低,到處絲掛着小燈籠,與星月爭輝,有如漁火處處,繁星點點,蔚成一幅難得一見的景色。

    涼亭實際上是一處水閣,除了當中擺了桌子,準備歡宴之外,特別在外沿過廊上,擺設了兩張椅子,放着茶兒,一壺清茶,兩隻茶杯,這就是老爺子所説的“讓我們爺兒倆聊聊”的準備。

    方家喝茶是十分講究的,水的講究,烹水的壺要講究,用的火要講究,茶具要講究,當然茶葉是更要講究。

    水是去年歲月下雪窖下的雪水,燒水的壺是真正的紅土陶器,燒的柴必須是松枝,茶具自然是古物,暗潤紅色,洋溢着古色的歲月,茶葉喝的“毛尖”。

    這種茶,不要説喝,倒在茶杯裏,那份香氣,淡淡地聞在鼻子裏,就是一種享受。

    金盞花那裏喝過這種講究的茶。

    他小心地喝一口,但覺舌底生津,不由聲道:“好茶!”

    方老爺子含笑吸着水煙,慢條斯理地説道:“桐城人很講究生活情趣,栽花種樹,吸煙喝茶,是無時不可缺少的。”

    金盞花由衷的説道:“這種生活,真正的懂得人生。”

    方老爺子笑笑説道:“桐城人並非遊手好閒,只不過在為生活忙碌之餘,還不懂得情趣二字罷了。”

    金盞花嘆道:“這種生活情趣,對一個生活在江湖上的人來説,終日刀頭舐血,劍底求生,那真是有個遙不可及的距離。”

    方老爺子吸着水煙,緩緩地説道:“那可不見得,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安頓下來,江湖生涯以後有厭倦的一天,晚離開不如早洗了……。”

    金盞花當然明白老爺説話的意思,他最怕的問題,終於又直接面臨了。

    老爺子望着他,慢慢地説道:“當然,你的武功恢復了,倩柔的眼睛也復明了,情形與我起先提親的時候,顯然有了不一樣,不過,我倒覺得這樣倒也更好。”

    他吹着紙媒子,呼嚕呼嚕吸着水煙,説道:“在以前,你怕人家説你是找一個飯碗,我怕人家説我嫁不出一個瞎子女兒……。”

    金盞花連忙説道:“老爺子,你知道……”

    老爺子呵呵笑道:“我當然知道,你自己也知道,你金盞花是什麼樣的人,而我方某人也不侍強迫將自己的女兒送給一個看不上眼的人。”

    金盞花説道:“倩柔姑娘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方老爺子説道:“你也是,你金盞花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不是我自己誇自己的女兒好,才貌、品德、學識,都遠是算是上等,如今雙眼複用……年輕人,你的意見如何?”

    金盞花誠懇地説道:“倩柔是第一等的姑娘,誰能娶到她,是前生修來的福氣,她不止是才貌俱佳,尤其心地善良,只是……老爺子!我金盞花生就是屬於江湖的……。”

    老爺子説道:“如果厲姑娘沒有帶來靈藥?你的武功沒有灰復?”

    金盞花不覺為難地説道:“那……”

    老爺子説道:“婚姻大事,靠緣份,也靠彼此是否情投意合,你和小女之間,緣份二字是用用説的,不是緣份,你如何能在這方家後院?至於説彼此的情誼,我想你們比我更清楚。”

    老爺子笑笑説道:“不要以為我在逼你,我還不致於那樣不通情理,我是在為你分析道理。年輕人,你不必否認,你是不喜歡倩柔呢?還是另有……。”

    他笑笑説道:“她們來了,我們的談話可以到此為止,這種事要仔細考量,但是,也不宜拖得太久,好在你最近期間,還不會離開……”

    他站起來,走到涼亭水閣當中。

    厲如冰和方倩柔一邊一個挽着方老夫人。

    三個人一走進涼亭,金盞花卻一時間看得呆了。

    方倩柔本本就長得美麗,真所謂麗質天生,由於過去相處是她雙目失明的時候。

    一個瞎了雙眼的人,無論她是如何美麗,都會輸人以一種遲鈍,呆板的感覺。

    再説,一個雙目失明的人,她還有興趣打扮自己自己嗎?

    如今,方倩柔有了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使得整個人變了一個樣,是那樣明亮動人。

    今夜又在厲如冰的督促之下,薄施脂粉,又換了較為鮮明的衣服,黑如黑緞子的頭髮,像烏雲似的披在身後,一身淺綠色的長袍,外罩了一件鵝黃色的長披肩,把人襯托得淡雅宜人,望之若似宮仙子凌波而至。

    金盞花似乎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分陌生的驚絕!

    厲如冰微微笑道:“金盞花,你不認識倩柔嗎?”

    這話一出口,把方倩柔和金盞花羞得滿臉飛紅。

    金盞花畢竟是久歷江湖的人,定下心來,很大方地説道:“倩柔姑娘一變,真的是叫人有些不敢相識了。”

    厲如冰笑道:“倩柔變了,是變醜了呢?還是變美了呢?”

    倩柔低低叫道:“厲姊姊!”

    金盞花含笑説道:“厲姑娘愛説笑話,倩柔自然是變得更美麗了,和厲姑娘一樣,都是神仙中人。”

    厲姑娘咦了一聲説道:“怎麼樣説到我身上來了。”

    此話一説,引得二老哈哈大笑。

    這頓飯還沒有開始,氣氛就已經非常的調和,而洋溢着喜悦。

    雖然這桌上只有五個人,但是大家都非常快樂,在吃吃談談的時候,真是不覺時光的流逝。

    方老夫人忽然説道:“把東西拿過來。”

    春蘭喜孜孜地用托盤託着,上面用紅色的絨布蓋着。

    老夫人捧着酒杯,説道:“厲姑娘和花……”

    方倩柔低聲説道:“他叫花非花!”

    金盞花連忙説道:“老夫人可以叫我金盞花,俐落方便。”

    方老夫人還沒有説話,老爺子笑呵呵地説道:“老伴兒,你要説什麼,我可全然不知道啊!”

    老夫人笑着説道:“厲姑娘對倩柔有再生之德,叫我這個做孃的,如何不感激?”

    厲如冰笑道:“老夫人你説差了,倩柔的眼睛治癒了,我可不敢居功,我説過一切都是一個‘緣’字,如果要我説什麼,只能説那是方府祖上積德所致。”

    老夫人接着説道:“還有,小女倩柔終日沉陷於絕望的深淵,如果不是。金盞花帶來活力與希望,縱使厲姑娘有回春妙藥,恐怕也等不到這個時刻,就已經萎喪無救了。”

    金盞花紅着臉説道:“老夫人,你把話説反了,如果不是倩柔姑娘的寬容大量,不顧凡俗觀感,收容我在方家大院作一枝之棲,金盞花早已經流落街頭,也無法獲得厲姑娘施藥相救了。”

    老爺子擊着桌子説道:“好!好!大家都説着客套話。夫人,我看你説出這些話,究竟有什麼用心?説出來吧!”

    老夫人笑着説道:“總之,老身對厲姑娘和金盞花的感激,是終生不忘的,兩位對方家的大恩大德,也不知道如何來報答。”

    厲如冰和金盞花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説道:“老夫人的話,真讓我們汗顏……。”

    老夫人説道:“二位都不是平凡的人,普通的謝禮,對二位是一種……。”

    她舉了舉酒杯,飲了一口,隨即將春蘭手上托盤裏蓋的紅絨由掀開,裏面放的是兩隻一模一樣的盒子,古色古香,十分精緻。

    老夫人打開第一個錦盒,取出一塊用紅絲帶穿系的鳳形玉佩。

    她站起來,走到厲如冰面前,説道:“厲姑娘!”

    雙手將鳳形玉佩,掛在厲如冰的脖子上。

    厲如冰叫道:“老夫人,這是……”。

    老夫人居然俏皮地噓了一聲,笑嘻嘻地説道:“等一等再説!”

    她又打開另一個錦盒,同樣的紅絲帶穿系的,但是卻是另一個龍形玉佩。

    她走到金盞花的面前,金盞花連忙站起來,揮着雙手,還沒有來得及説一個“不”字,老夫人已經雙手將龍形玉佩掛在金盞花的脖子上。

    老爺子有些意外措手不及的情緒,不安地説道:“老伴兒,你這是……”

    老夫人笑着説道:“你放心,我不會忘記自己的女兒。”

    她從自己衣服裏摸索了一會,取出另一個繫着紅絲帶的鳳形玉佩,回身就掛在倩柔的脖子上,笑道:“自己的女兒,可以不要顧及禮數,錦盒托盤就免了。”

    厲如冰和金盞花還有倩柔,三個人對望了一眼,都不知道老夫人到底要做什麼。

    老夫人掛完了三塊玉佩,彷佛了卻一番心事,輕鬆地拍拍手坐了下來説道:“我方才説過,普通的東西,厲如冰和金盞花他們是看不上眼,根本不屑一及的,可是,這三塊玉佩可是有它的來歷的……”

    老爺子想必是對老伴兒的用心,已經瞭然了,捧着水煙袋,好整以暇地吸着水煙,他要看老伴兒會怎麼説。

    老夫人説道:“這三塊玉佩是我當年陪嫁過來的,據説這玉佩是漢玉,是古物,也是寶物,佩在身邊,可以避邪。”

    厲如冰和金盞花都不禁低下頭來,看看胸前的玉佩,雖然他們並不懂得古物,但是,看到玉佩的潤澤,雕刻的精細,那確實不是普通的東西。

    老夫人繼續説道:“家裏老一輩的人告訴我,這玉佩原來是兩龍兩鳳,不知何時,失去一龍,只剩一龍兩鳳,正好分給你們三個人,雖然不是價值連城,情意是深重的。”

    老爺子放下水煙袋,呵呵地笑道:“夫人,説得極是,東西值不值錢是其次,情意重要,情意重要!一龍兩鳳,夫人,你真説得好兆頭,來!來!來!我們大家互乾一杯。”

    他興高采烈地舉起酒杯。

    厲如冰是何等冰雪聰明的人,一聽老夫人的話,自然明瞭這位老夫人的心意,她愕住了。

    金盞花也是楞在當場。

    而倩柔卻是無限嬌羞地低着頭。

    老夫人笑着説道:“看來一切都是天意,大家喝一杯。”

    厲如冰真是沒想到會弄成這樣的場面,但是,她對於老夫人的用心,是深切地瞭解的,天下父母心,她真不忍將掛在胸前的玉佩取下來。

    她感覺得到一個做母親的用心良苦,她取下來玉佩,就等於拒絕了一個母親的希望,那是十分殘忍的。

    另一方面,她的心裏也有一絲絲淡淡的悲哀。

    因為,情感是有一種微妙難以解釋的道理……。

    老爺子望着金盞花,笑着問道:“金盞花,你接受了我老伴兒的玉佩,就不願意接受老朽這一杯酒嗎?”

    金盞花帶着一惶恐與不安,剛一舉酒杯,突然他將酒杯向桌上一放,一回身,伸手虛空一攤,將涼亭的玻璃窗户震開。

    只見他身形倏地平飛而起,直如一片落葉隨風,飄到外面。

    剛一落地到迴廊上,身形一彈而起,疾如閃電,倏地一個轉折,直撲倩柔住的地方,叱聲喝道:“什麼人!敢夜闖人家內宅。”

    他這樣一飄、一掠、一彈、一折,看在二老和倩柔眼裏,真是大開眼界,人都看得呆了。

    厲如冰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裏暗暗安慰,金盞花的武功真的完全恢復了;不但是恢復,而且從他這等身手來看來,已經是難能有人其項背。

    可是,金盞花卻更為驚喜的,不止是自己的武功恢復得如此之快,而且看到面前站着的兩個人。

    這兩個他都認得,他沒有去想那個男的怎麼會跟她在一起。

    瞬間的驚訝,脱口大叫道:“蟬秋!是你來了。”

    玉蟬秋嗎?是的,站在金盞花面前不遠的一位姑娘渾身勁裝,在燈光下仍然可以看得出是滿臉風霜,渾身風塵僕僕之色。

    此刻玉蟬秋站在那裏,臉上在疲憊中,透出訝意。

    玉蟬秋頓了一會,才問道:“金盞花,你的武功恢復了?”

    “蟬秋,真的是你,請這邊坐,一切説來話長,坐下來談。”

    玉蟬秋轉向涼亭望去,只見方家二老,和方倩柔、厲如冰,走出涼亭之外,站在那裏。

    玉蟬秋不覺問道:“她是……厲……”

    金盞花連忙説道:“在五里枴子附近應該算是見過,她是厲如冰姑娘,這次我的武功能夠恢復,多虧了她。還有倩柔姑娘的眼睛,也是她給治好了的。”

    玉蟬秋啊了一聲説道:“方倩柔姑娘的眼睛也治好了麼?”

    她説着話,便移動腳步,朝着涼亭走過去。

    陽世火,當然,金盞花認得他是陽世火,他緊緊地跟在後面。

    沒有走到涼亭,只見倩柔姑娘像蝴蝶一般,飛奔而來,口中叫道:“玉蟬秋姊姊!玉蟬秋姊姊!”

    她跑到玉蟬秋的跟前,嬌喘連連,雙手緊抓住玉蟬秋的手説道:“你真的是玉蟬秋姊姊!我真沒想到能夠看見你。”

    玉蟬秋顯得很冷靜,她端詳着倩柔,説道:“倩柔,你的眼睛好了,真好!你的人長得美。”

    倩柔輕輕依偎着玉蟬秋,柔柔地説道:“玉蟬秋姊姊,我們好想你啊,常常都會念到你。”

    玉蟬秋微笑説道:“是嗎?謝謝你們啊!”

    厲如冰站在那裏説道:“玉蟬秋姑娘,非常的幸會,本來我要去找你。”

    玉蟬秋望着眼前這位長得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姑娘,不知如何,有一分疏離的感覺。

    她淡淡地説道:“要找我?為什麼?”

    厲如冰説道:“是關於你、我兩人很重要的事情。”

    玉蟬秋哦了一聲,笑笑説道:“是告訴我,你已經將金盞花的武功恢復了,是嗎?”

    她有頭黯然,而且神情上顯得非常的疲倦。

    她帶着疲倦地笑道:“我忘了,你是可以使金盞花恢復武功的,因為,玄陰掌是你師父的獨門功夫。”

    金盞花連忙説道:“蟬秋,並不是這樣,是一位世外的高人,託她帶來的靈藥……。”

    玉蟬秋笑笑説道:“啊!一位世外的高人,託她帶來的靈藥,真巧,也真容易,比起我真是太笨了,翻越了千山萬水,結果……。”

    她搖搖頭,不再説下去。

    倩柔又捱上來説道:“玉蟬秋姊姊,是真的,是厲姊姊帶來的靈藥,她説這一切都是一個‘緣’字!”

    玉蟬秋的眼光突然停到三人胸前那塊玉佩上去。

    老夫人笑着説道:“這位姑娘是不是也很喜歡這種玉佩?只可惜我家留傳下來的只有這一龍二鳳……。”

    玉蟬秋忽然笑了笑,人變得十分冷寞,淡淡地説道:“一龍二鳳,真是好兆頭,我哪裏有這種……。”

    她沒有説下去,卻回過身來,對金盞花點點頭説道:“恭喜你!……恭喜你武功恢復了。”

    她又伸手拍拍倩柔的手臂,説道:“也恭喜你!……恭喜你的眼睛復明。”

    説着話,便緩緩地朝來路走去。

    金盞花急着叫道:“蟬秋!你……”

    玉蟬秋突然平地衝天拔起,去勢如矢,掠身到後院圍牆之旁,倏又一彈而起,飛越而過。

    “蟬秋!你留下聽我説。”

    他正要追,從旁邊轉來陽世火,伸手一攔,冷冷地説道:“不要假惺惺了。”

    金盞花説道:“陽世火!你是什麼意思?”

    陽世火轉身就走,鄙夷地看了金盞花一眼,説道:“我看你裝得真像,要不你就是一頭豬,你記着,如果玉蟬秋有意外,我就要你的命。”

    金盞花拉着陽世火不放説道:“告訴我,玉蟬秋她到底會怎樣?”

    陽世火憤然一推,説道:“玉蟬秋為恢復你的武功,踏遍千山萬水,受盡了千辛萬苦,馬不停蹄地趕回來,為你治療,結果你這個豬……。”

    金盞花急急分辯道:“我怎麼啦?”

    陽世火伸手指着金盞花,搖着頭説道:“我真想現在就活劈了你!”

    他轉身就走,口中説道:“等着吧!小子!我會來找你算帳的。”

    説着話,凌空一躍,掠過池塘,再度點地就起,飛出牆外。

    金盞花愕然站在那裏。

    倩柔悄悄走過來,低低地問道:“花大哥,玉蟬秋姊姊她為什麼要走得如此匆匆?”

    金盞花彷彿突然一震而醒,大聲叫道:“蟬秋!……”

    人如沖天而起的一支急矢,轉折落在一棵樹上,平飛而過,掠出牆外。

    牆外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不但失去玉蟬秋的蹤影,連陽世火也不見了。

    金盞花站在牆外發楞,滿心的混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黑影裏有人低聲叫道:“金盞花!”

    金盞花這才一驚而覺,回過身來説道:“厲如冰姑娘,你怎麼也跟我來了?”

    厲如冰站在那裏沒有動,只是淡淡地説道:“看情形這一切都由我而起,沒有想到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金盞花,我很抱歉。”

    金盞花説道:“厲姑娘,對你我只有感謝,千萬不要説抱歉,目前是一個誤會,只要是誤會就總有解釋的時候。”

    厲如冰説道:“但願你能解釋,但願我也能解釋。”

    金盞花黯然説道:“玉蟬秋是如此氣憤而去,茫茫人海,要我到那裏去尋找她呢?”

    厲如冰淡淡地説道:“名震江湖的金盞花,竟然變得如此沒有自信,真是令人意外。”

    金盞花就在黑影中深深一揖,説道:“多謝姑娘如此及時當頭棒喝,金盞花愚昧頓消,江湖上常説的一句話;大恩不敢言謝,姑娘對我金盞花有再生之德……。”

    厲如冰説道:“已經説過幾遍了!”

    金盞花認真地説道:“就是再説千遍萬遍,也不足以表達我感恩懷德的心情,只是無以為報,只有永記心中。”

    厲如冰笑笑説道:“我還是早些離開吧!方家老夫婦倆,特別是倩柔的面前多代我告罪,原諒我不辭而別,至於我們……你所説的江湖上有句老話,青山不改,緣水長流,後會有期。”

    金盞花慌忙説道:“厲姑娘,你……交代這告別之事,可真為難……。”

    厲如冰忽然黯然地説道:“人生黯然銷魂者,唯離別而已,倩柔是影響我這一生的關鍵人物,我很喜歡她,可惜我不能跟她多相聚,告訴她,等待她洞房花燭大喜的之日,我一定前來看她。”

    説着話,人在黑暗中掠身而去,一聲“珍重再見”

    聲音已經飄渺得不可追尋。

    金盞花黯然站在黑影中,良久,才翻越這圍牆,回到後花園。涼亭裏仍然是燈光明亮,只有人聲寂然,方家二老、倩柔姑娘、以及春蘭、秋連兩都惴惴不安地等在那裏。

    金盞花剛一出現,二老和方倩柔都走上前,爭相問道:“他們是來做什麼的?厲姑娘呢?”

    金盞花扶着方老爺子老夫婦兩回到涼亭,對方倩柔點點頭説道:“倩柔,沒有跟令尊、令堂兩位老人家説明玉蟬秋的事嗎?是不是等到我來説明呢?”

    方倩柔不安地説道:“花大哥,我真不知道一時從何説起,而且我也嚇着了,也不知該怎麼説。”

    金盞花點點頭説道:“那倒是實情。”

    他對方老爺子拱手説道:“老爺子,我真的要很抱歉的説,我要告辭了。”

    方老爺子沒有説話,只是默默地吸着水煙。

    老夫人可就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要走了呢?金盞花,你這次要走是……”

    金盞花很嚴肅地説道:“兩位老人家待我金盞花天高地厚,倩柔對我更是恩重如山,我金盞花不是個沒心肝的人,我會知道好歹。”

    他對方倩柔看一眼説道:“倩柔如今邀天之幸,雙眼復明,這是方家積德行善的報應,真是老天有眼,明察秋毫。倩柔如此麗質天生,真正説得上是:秋水以神玉為骨,將來必然有美滿的婚姻,幸福人生……。”

    方倩柔微微搖晃了一下,她立即伸手扶住椅背,面容顯得有些蒼白,但是她很鎮靜。

    她對金盞花望着説道:“花大哥,為什麼要盡説我呢?説你吧!你當然是離開這裏了,能説一説你是打算到哪裏嗎?”

    説到此地,語氣一轉為黯然説道:“你還會不會再回來……我的意思是説,再回來看看我們,你會嗎?”

    金盞花説道:“這正是我要説的,人不辭路,虎不辭山,桐城方府是我一生之中最不可忘懷的地方,我當然要來的,只是何時能再來,就很難説了!”

    方老爺子説道:“你一定要走,我不能攔你。但是,為什麼不能再回來?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我可以看出那位……叫做是……”

    方倩柔低聲應道:“爹,她叫玉蟬秋!”

    方老爺子説道:“金盞花,你跟玉蟬秋之間,有着一些誤會是吧?把誤會解釋清楚,你當然還可以回來,是不是?”

    金盞花説道:“老爺子説對了一半,玉蟬秋確實對我有些誤會,更重要的玉蟬秋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欠她太多、太多,多到一輩子都還不清的債。”

    他回頭看了方倩柔一眼説道:“老爺子,金盞花是江湖客,説話只是粗莽不文。倩柔在雙目尚未復明之前,我確有留在方家大院的心願……。”

    方倩柔突然提高聲音叫道:“花大哥!你……”

    金盞花説道:“倩柔,你千萬不要誤會,我那樣做絕不是同情,更不可憐。因為,我喜歡你……。”

    這句話一出口,確實使在場的人一震。

    “我説這句話,正如方才説明在先,粗莽不文,但是卻是説的心裏的話,事實上,春蘭姑娘也可以證明,她曾經嚴辭痛斥我對不起倩柔,而我曾經剖心披膽説明我對倩柔的感情。”

    方老爺子説道:“孩子,既然這樣,那就留下來吧!或者給我們一個期限,我們等你回來。”

    金盞花説道:“老爺子,倩柔雙目復明,改變了這種情勢。”

    方老爺子説道:“豈有此理,你這話怎麼説?”

    金盞花説道:“倩柔復明,是方府的大事,她自然應嫁一位有家世,有名望的世家子弟。如果嫁一個來路不明,連父母是何人都不知道的人,方家對親朋好友如何説法?”

    他緩了口氣,繼續説道:“老爺子,人是不能離羣索居的,方家在桐城不是無名之輩,方家獨生女兒出嫁,不能不是一件大事,如何杜眾人之口?”

    他用眼神掃了倩柔一眼。

    倩柔低頭無語,神情黯然,他又接着説道:“我曾經也跟老爺子説過,金盞花是一個江湖客,萍蹤無定,四海為家,不是適合守住一畝三分地的。我是多麼誠心誠意地打算留下,但是,我不能,我不能那樣的自私。”

    金盞花説到這裏,他又調整了聲調説道:“當然,玉蟬秋的出現,也是促使我提早離開的主要原因。”

    方老爺子問道:“金盞花,你跟玉姑娘之間,有白頭之約?”

    金盞花説道:“沒有。但是,有一種道德上的束縛,超過了任何形式上的盟約。”

    老爺子説道:“你説的我不懂。”

    金盞花説道:“按理我是不應該説的,因為名節交關,不過,如今説出來,也就無甚重要了。”

    他轉向方倩柔説道:“倩柔還記得,我的武功突然喪失,那是因為中了厲如冰師父的一記玄陰掌,當時陰寒入骨,我已經昏迷,在五里枴子一家豆腐店裏,玉蟬秋以黃花閨女之身,與我裸裎相擁,以她的體温,特別是她的內力,温住我的身體,才沒有被凍僵。”

    “啊”地一聲,二老和方倩柔都發出驚歎。

    金盞花繼續説道:“一位黃花大姑娘,如果裸身相擁一個男人,雖然這個男人當時是昏迷的,但是,她還能再嫁別人嗎?”

    涼亭裏此時一片沉寂。

    金盞花頓了一下,又接着説道:“玉蟬秋把我安頓在方家後院,自己千山萬壑地去找尋藥,要給我恢復功力,那份辛苦與真情……。”

    方倩柔忽然説道:“花大哥,不要再説了,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離開此地去追尋玉蟬秋。”

    方老夫人叫道:“孩子!你……”

    方倩柔説道:“娘,人心都是肉做的,人總要講理。玉蟬秋姊姊真是太了不起,她那種捨己為人的行為、女兒做不到,她做到了,還有……。”

    她走過來,牽着老爺子的手,説道:“爹,你也説過,金盞花是一條游龍,他是要以五湖四海為家的,不能把他拘限於淺水池塘裏。”

    她望着金盞花很誠懇地説道:“花大哥,對你,我是有太多的感激,是你改變了我的一生,我……不會忘記你的,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金盞花連忙説道:“倩柔,這樣的説話,就顯得我們太生分了,有什麼事你儘管説。”

    倩柔説道:“花大哥在遨遊四海,遍走五嶽之餘,如果能抽暇路過桐城,不要忘記探望我們。”

    金盞花説道:“倩柔,你太言重了,我説過,桐城方家後院,是我這一生永遠難忘的地方,兩位老人家和倩柔,乃至於春蘭和秋連,都是我永遠不能忘懷的人,只要有暇,我一定常來桐城。”

    他拱拱手説道:“能得到兩位老人家,特別是倩柔的諒解,是我最心安的事,就此告辭。”

    方老爺子不覺站起來説道:“為什麼要走得這麼急?咱們爺兒倆還沒有好好地聊一聊。”

    金盞花説道:“方才厲姑娘再三不肯再進來向大家辭行,她要我向兩位老人家告罪,特別是對倩柔,她説:她最怕告別,那是十分令人神傷的事,的確如此,我再要留一刻,便增加我心裏的離情別緒。”

    他深深地施禮,連聲説道:“日後再來,當可稍作盤桓,金盞花告辭。”

    他快步出得涼亭,經過春蘭和秋連的身邊,説道:“二位姑娘忠心耿耿,令人敬佩!將來侍奉小姐,獲得一個好的歸宿,再見!”

    只見他從原地一拔而起,飛身驚過一棵大樹,從樹梢穿身一彈,夜空裏有如掠翅凌空的一隻大鷹,飛越過圍牆,悄然落於牆外。

    金盞花離開了方家後院,他的心裏真誠地為方倩柔姑娘祝福,祝福她有一個美滿的婚姻,享受一個女人最幸福的生活。

    後來他也暗自覺得好笑,像方倩柔這樣的姑娘,能不獲得美滿與幸福嗎?自己也太多心了,也可能這是自己對倩柔還是有一份難釋的情懷,才如此惦記在心。

    金盞花長吁一口氣,站在圍牆之外,稍稍想了一下,玉蟬秋走了,要到那裏去找她?

    茫茫人海,那是一件困難的事,但是,對金盞花來説他沒有困難的心裏負擔,因為他已經為自己訂了一個目標,不論是天涯海角,千山萬水,他這一輩子只有一個目的,要找到玉蟬秋。既然有了這份決心,也就一切坦然了。

    他剛一邁步,就發覺面前不遠站了一個人。

    金盞花停下腳步,就聽到對面有人説道:“是金盞花嗎?”

    金盞花原以為是陽世火,可是此刻一聽,不是陽世火而是另一箇中年人的陌生聲音。

    金盞花説道:“尊駕是何人?在黑夜之中,如何能認得出在下?”

    對面人笑説道:“尊駕名氣太大,再加上我們對尊駕追尋已久,沒有想到尊駕竟躲在方家做乘龍快婿……。”

    金盞花並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説道:“尊駕最好先將事情弄清楚再説話,不要胡言亂語,那樣的説話是沒有什麼好處的。”

    説到此處,語氣一變,變得十分冷峻説道:“説吧!深夜在路上攔住我,有什麼事要説?我還有要事,沒有閒工夫跟你在這裏胡纏。”

    那人笑笑説道:“金盞花果然不同於凡響,説起話來,氣派十足。”

    金盞花連第二句話都沒有説,邁步就走,對面那人伸手就攔,金盞花説道:“我同你無我怨無仇,我不願跟你動手,告訴你,那是現在,要是攔在以前,你這條胳膀就算割定了,説吧!直接了當地説,你想幹什麼?不要廢話太多。”

    那人收回手臂説道:“我們想跟你們訂個約。”

    金盞花沉聲説道:“説下來由。”

    那人説道:“我們一直久仰金盞花武功高強,想領教一下尊駕精湛的武功,因此,我們特地訂了一個日期,而且公開向武林同道宣佈,讓大家都知道這件事。”

    金盞花感到奇怪,問道:“你們!口口聲聲你們,你們究竟是誰?我們之間有過節嗎?”

    那人笑笑説道:“沒有任何過節,我們只是想領教尊駕的武功。”

    金盞花説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們到底是誰?”

    那人從自己的身後,取出一頂不小的斗笠,戴在頭上,遮去大半個臉孔,然後簡單俐落地説出三個字道:“鐵笠門。”

    金盞花想了想説道:“很抱歉!我還從來沒有聽過這樣一個江湖門派。”

    那人説道:“一點也不錯,鐵笠門在江湖是默默無聞的門派,比起少林、武當,差得太遠。但是,鐵笠門成立到現在,已經有相當的歷史,我們一直也用心培養我們的弟子,我們的心裏也就一直很不服氣。”

    金盞花説道:“你把話説遠了,我不明白這與我訂約有什麼關係。”

    那人説道:“樹從根起長,水從源頭來。為了説清楚一件事,不得不從頭説起。”

    金盞花説道:“就揀重要的説,我沒有耐心聽人你説些無關的事。”

    那人説道:“金盞花,你必須忍耐的聽,這裏面事與你有關。”

    金盞花説道:“在這種情況下,你要我就這樣站在這裏聽你説話嗎?我會有這種耐心嗎?”

    那人笑笑説:“對!這點是我錯了,請吧!在桐城,我們也有一個小局面,好茶好酒招待你金盞花,那還是沒有問題的。”

    金盞花想了一下説道:“我有急事……”

    那人説道:“現在是深夜,有急事你也辦不了,不在乎這麼一點時間的。”

    金盞花斷然説道:“對不起!我沒有這個興趣。”

    説着話,起身就走,除非那人硬要阻攔,如果定要阻攔,就必然動手。

    那人並沒有阻攔,只是冷冷地説道:“金盞花,你會後悔的,因為手裏有一件東西,是關係到你最好朋友……。”

    金盞花理也不理,只顧快步走去。

    那人説道:“金盞花,難道你對相府裏金盞,也覺得同有興趣嗎?”

    金盞花不由地腳一頓。

    那人又説道:“我知道玉蟬秋姑娘一直在找金盞花,如果你錯過這個機會,恐怕今生今世,都沒有辦法看到這隻金盞了。”

    金盞花回身説道:“你再説一遍。”

    那人説道:“我們可以將那隻金盞花熔化成金塊,花費掉算了,可是玉蟬秋和相府關係非比尋常,她會知道金盞一旦真的找不回來,相府會有什麼樣的麻煩,你金盞花跟玉蟬秋的關係也是非比尋常,你自然不願意看到玉蟬秋為這件事苦惱一輩子。”

    金盞花站在那裏問道:“你以為我相信你的話?”

    那人説道:“你最好相信。”

    金盞花突然彈身如矢,向前閃電一撲,出手快極,手裏多了一根金盞花的兵刃,抵住那人的前胸,説道:“你將金盞拿出來!”

    那人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倒是仰起頭來,哈哈大笑,笑得十分放縱。

    金盞花喝道:“你笑什麼?你以為我不會殺掉你?”

    那人笑着説道:“如果不是我親自跟蹤,我真懷疑你根本不是真正的金盞花。”

    金盞花用兵刃頂了一下説道:“你少在我面前色厲內荏,賣弄口舌之能,那樣你會送掉性命的。”

    那人説道:“你想,我會把金盞這種東西放在身上嗎?如果不在身上,你這樣一逼就被你逼出來了嗎?你想想看,我費了千方百計從厲如冰姑娘那裏獲得了這隻金盞花,關係着鐵笠門未來的前途,就憑你這麼一嚇唬,我就把金盞給你了,天下豈有這種事?你連這點都想不通,還算什麼大名鼎鼎的金盞花?”

    金盞花一聽倒沒有在意他言語中的諷刺,他只注意到了“厲如冰”三個字,不禁問道:“你説什麼?是從厲如冰姑娘手中得到的金盞?”

    那人笑道:“你看!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

    那人説道:“告訴你一些消息,讓你長長見識,厲如冰的師父告訴厲如冰,從金盞上可以知道她的身世。因此,她盜了金盞,後來又送回到相府,這時節被我盯上了。”

    金盞花説道:“你不是她的對手,你沒有能力從她手裏奪走金盞。”

    那人笑道:“憑什麼你這麼説?”

    金盞花説道:“憑我的判斷,方才我攻擊你,你連閃讓的時間都沒有,你不可能勝得過厲如冰。”

    那人笑笑説道:“有很多事情是你想不到的,就比方説,方才你起身攻擊,我不敢説可以抵擋得住,至少我可以從容地閃讓開,就拿現在來説……”

    他的身體是貼住金盞花的兵刃,換句話説,只要金盞花的手一送,就立即死於兵刃之下。

    就在這個時候,那人的斗笠邊沿,突然噴出一陣煙,煙味帶着辛辣,噴出的勁道極大。

    金盞花大驚,急忙向後一撤身,閃開五步有餘。

    那人笑説道:“金盞花,你不必緊張,我這一陣煙,除了讓你流一陣眼淚,視力暫時看不清之外,沒有任何毒性,我也不會趁這個機會,對你暗害,這就是鐵笠門。”

    金盞花果然讓這一陣煙,辣得淚水婆娑,他一方面擦拭着眼淚,一方面咒罵道:“你這是詭計,無心的陰謀。”

    那人正色説:“金盞花。你大錯特錯!武林之中,只有勝者的光榮與驕傲和敗者的悲哀與恥辱,沒有其他的東西,再説,兩人面對面拚鬥之時,必須要全神貫注,只要稍一疏忽,就是失敗的關鍵。”

    金盞花拭乾眼淚,樣子非常狼狽地説道:“你就是用這種方法,從厲如冰手裏奪走了金盞。”

    那人説道:“那倒不是,克敵致勝的方法多得很,怎麼只限於某一種?這又是説明鐵笠門的不尋常。”

    金盞花已經恢復了常態,朗聲説道:“你是鐵笠門的什麼人?具備什麼身份?”

    那人説道:“鐵笠門的第一代弟子,我姓卞,名叫卞長空。”

    金盞花説道:“現在回到正題上來説話,你説了一套,為的就是留下我,接受你們鐵笠門比武之約,是嗎?”

    卞長空説道:“一點也不錯。”

    金盞花問道:“這真是叫人糊塗的事,方才你也説過,鐵笠門跟我金盞花近無仇遠無怨,為什麼要單挑我來比武?比武是要分勝負的,一分勝負就有恩怨,這豈不是無事生非麼?”

    “請問你這是何道理?”

    金盞花又緊接着問道:“你可知道我金盞花並不是個怕事之人,只是目前我沒有那份閒情,再説句不好聽的話,我要惹事也要惹個名門大派,像你們鐵笠門……。”

    卞長空立即接着説道:“問題就在這裏,鐵笠門的確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門派!但是,金盞花!武林中的各門各派,誰不想名震江湖。出人頭地?”

    金盞花有些不耐地説道:“姓卞的!你到底想説什麼?不要拐彎抹角。”

    卞長空説道:“既然金盞花大俠願意聽下去,何不就請到鐵笠門桐城的一個小分門去坐下來淡,就算你金盞花大俠有急事要辦,也不急在這樣的深夜。”

    金盞花説道:“別拿着肉麻當有趣,什麼大俠、小俠,我金盞花這輩子沒有聽過這洋的稱呼。”

    卞長空笑笑説道:“尊駕果然是性情中人,不過,名滿武林,威震四海的金盞花,被尊稱一聲為大俠。也不算過分。過去沒有人稱呼,那是大家沒有看你俠骨柔腸的另一面……”

    金盞花連聲説道:“好了!好了!這是不是你們鐵笠門的又一套?”

    卞長空縱聲大笑。金盞花便説道:“果然又是你贏了,走吧!前面帶路。”

    卞長空倒是很認真地拱拱手,道聲“遵命”,便邁開腳步向前走去。

    一開始他就走得很快,落腳無聲,直如流星閃電。

    金盞花笑笑,隨後跟上來。

    才沒有走多久,金盞花暗暗吃驚,他已經旋展出六七成功力,卻沒有將相隔的距離縮短。

    這是一個非常令他意久的事,他從沒有想到一個無名氣的鐵笠門弟子,竟然有這麼大的能耐,這麼好的輕功。

    他立即收拾起輕視的心情,全力展開身形,他這樣一追,那卞長空已經停下了腳步,金盞花緊跟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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