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光陰,不知歲月,只見那斗轉星移,日升日落,轉眼間已過去三年。
遠離中土之外,窮山惡水深處,十萬大山裏的某個神秘地方,茂密無比的原始森林中,古木參天,枝繁葉茂,從上方枝葉縫隙間投下的點點碎陽光線,照亮了這一片寂靜的林間。
一切似乎都很安靜,連風聲也沒有,只有偶爾從大樹高處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才為這片森林添上了幾分生氣。過了一會兒,那些鳥兒似乎也叫得累了,停下了聲息,慢慢的,從森林遠處似乎傳來了幾聲低沉的吼叫,跟着一陣“啪嗒啪嗒”的聲音,從遠及近,從小到大,從緩到急,傳了過來。
枝葉荊棘突然震動,遠處似一道波浪洶湧衝來,雜草灌木紛紛向兩側倒去,那飛馳的奔跑聲轉眼間如疾風暴雨,伴隨着低沉的怒吼聲,轟然而至,森林的寂靜瞬間打破!
“啊嗚!”
一聲大吼,一隻“黒睛赤虎”從密林深處衝了出來,飛馳而過,全然無視周圍那些鋒利荊棘,其速如風,其勢如火,大步奔馳在密林之中。而在這支妖獸的後方,大樹之上,只見一根古藤如天外驚鴻,從森林幽深處陡然出現,如飛卷至,藤上吊着一個人影,近乎赤裸,只腰間繫着一塊獸皮,長髮凌亂披肩而散,一身肌肉處處鼓起,猶如虯結一般充滿了爆炸般的力量。
黑髮之下,只見那藤上男子雙眼鋭利,直盯着前頭妖獸,只用單手抓着藤蔓,捲過林間無數大樹,風烈如刀,撲面而來。那黒睛赤虎竭力飛奔,卻不如藤蔓飛快,轉眼間這野人一般的男子已經衝至妖獸上方,只聽得一聲吼叫,男子鬆開手臂從那古藤上落下,藉着巨大無比的慣性,直撲向黒睛赤虎。
妖獸怒吼一聲,像是也用盡全力狂奔,然而那身影如電,轉眼撲了過來,在這光影錯亂落葉徐徐的密林之中,在那電光火石般的飛馳瞬間,竟是正好抓住了黒睛赤虎的脊背,於半空中大吼一聲,伸出強壯雙手,抱住虎頸,用力一扳。
整座森林,彷彿也在那剎那之間,凝固了片刻,光影幽幽,瞬間又迸發開去,轟然而響。
黒睛赤虎發出了一聲驚心動魄般的狂吼,巨大的身軀竟是被這個男子藉着衝力與強大的力量,就這麼強行歪倒斜刺裏衝了出去,轟的一聲,重重撞在旁邊一棵古樹粗壯堅硬的樹幹之上,登時將大樹撞得是顫抖不已,巨大的撞擊力下一人一虎都滾翻出去,枯葉捲起,樹冠顫動,一時間無數落葉紛紛如雨,森林彷彿也在顫慄,只聽那嘶吼聲聲,就像是最原始的搏殺已然開始。
碎陽劇烈顫動着,光輝如線,照進了這片紛亂的林間。
黒睛赤虎撞得有些頭暈,但本能地踉蹌着站起,只是還未看清周邊情況,便只見眼前彷彿無邊的落葉羣中,陡然一分,一個人影已強悍殺到,直撲過來。黒睛赤虎怒吼一聲,張開血盆大口便是一口咬去。
那男子的身材看去還不到這隻妖獸的一半大小,然而敏捷無比,一下便閃過了那滿口利齒的大嘴,反而是揮起一拳,重重打在了黒睛赤虎的臉上,“啪”的一聲低沉異響頓起,夾着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之音,黒睛赤虎兇性大發,顧不得臉上劇痛,像是瘋了一樣對這個男子撲來,利齒尖爪,揮舞亂咬。
一人一獸用這種最原始也殘酷的方式近身肉搏,鬥在一起,那男子身上很快便多了好幾道血痕,只是看去這些傷痕都比較淺,黒睛赤虎那些鋒利無比的爪子利齒對上這個野人般的男子,竟然像是不能造成太大的傷害一樣。相反的,妖獸本身的情況反而越來越是糟糕,這男子的力氣大的出奇,雖然手無兵器,但每一次重拳打在黒睛赤虎身上時,都讓黒睛赤虎嘶吼連連,痛苦不堪,甚至連他用手掌抓上妖獸毛皮時,那些猶如鎧甲般堅韌的妖獸粗皮,竟然也能被他硬生生撕扯下一塊來,鮮血橫流之際,也讓這隻妖獸越戰越怕。
不過半柱香工夫,場面便是一邊倒的模樣,雖然黒睛赤虎的外形看去要比這人類男子大了一倍有餘,但在這種完全原始充滿野性的搏殺中,它卻已是慘敗的一方,口中開始發出哀鳴,不敢再戰,轉身想逃。然而那男子速度更快,一把抓住了黒睛赤虎的尾巴用力向後一扯,同時左手一翻,也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白森森的半截獠牙狀的尖刺來,狠狠捅出,直接刺入了妖獸的喉嚨。
黒睛赤虎全身大震,吼叫一聲,似乎還想垂死掙扎,但那男子身子一動,已然快速無比地躲開了它臨死一擊,跳到遠處。黒睛赤虎身子開始搖晃起來,脖頸處一個大洞,鮮血泉噴,傷口處甚至還有些發黑,末幾,便頹然倒地,抽搐了幾下後,不甘的死去了。
那男子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用腳踢了踢黒睛赤虎的腦袋,黒睛赤虎巨大的頭顱無力地擺了幾下,他抬起頭來,像是放鬆一樣長出了一口氣。黑髮垂落,露出他的容貌,卻正是三年前被意外掠至此地的少年王宗景。
三年過去,此時的王宗景便像是完全換了個人一樣,與之前截然不同。如果按歲數計算的話,他今年也不過只有十四,若在龍湖城王家裏,也仍只是一個少年罷了。然而如今看去,他的身材異常高大,看去至少要比正常的十四歲少年高出了一個頭,同時全身肌肉隆起,充滿了力量,便是強壯的成年男子也絕少有如此力量體格。
這一切,其實都是拜當日金花古蟒的蛇血所賜。
當年王宗景重傷之餘,掠他至此的神秘人去向不明,只將他一個少年丟在這危機重重的原始森林中,而王宗景也是幾番遇險,險些死去。生死關頭,他心中抱着無比強烈的求生念頭,壓下了心中恐懼,自沉於金花古蟒的蛇血血坑之中。
雖然不知道金花古蟒的蛇血裏究竟是有怎樣的古怪東西,甚至能將衣料都盡數腐蝕,王宗景每次沉入蛇血之中,都是周身如焚,猶如凌遲焚燒的酷刑一般,痛苦不堪,然而在痛苦之餘,這詭異的蛇血卻真的對他的傷勢起了神效,將他從垂死邊緣拉了回來。非但如此,他更逐漸發現在蛇血中浸泡過後,自身的傷勢好轉不説,周身皮肉也像是被蛇血中某種古怪東西浸潤一樣,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力氣越來越大,皮膚肌肉亦是逐漸變得堅韌無比。
王宗景也曾恐懼害怕過,在那種幾乎非人的痛苦折磨中也曾全身戰抖、哀嚎絕望,然而一個少年在這樣殘酷無情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中,想要活下去的話,他又能夠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所以到了最後,他終於還是強迫自己,一次一次地浸泡入蛇血之中,雖然每一次的痛苦都如凌遲一般,但他終於還是支撐下來了。那些蛇血其實也在消耗,它們也會蒸發,也會滲入土地,王宗景知道這些蛇血只怕是自己在這片森林中活下去的唯一指望,所以到了後來,他甚至將整隻金花古蟒都尸解了,將能搞到的每一滴蛇血都注入血坑中,日以繼夜地泡着,直到最後一滴不剩。
三年後的今天,受了蛇血浸泡的身子,顯然已經與眾不同,他不但遠比山外的同齡人要高大,力量上也是無與倫比,竟然能夠與這片十萬大山裏的妖獸們近身肉搏而無懼,就像剛才的黒睛赤虎一樣,兇猛無比,便是那些修真門派剛入門的弟子過來對戰也會覺得吃力的妖獸,他卻已經可以用這種肉搏的方式將其殺死。
擦了擦身上那幾道傷口,渾不在意地將那些流出的血液隨手塗抹在身上,留下了一片淡淡血痕。因為蛇血浸泡的緣故,他的皮肉堅韌也是有如妖獸,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那些尖鋭的利爪也不過只能給他造成些輕淺的傷口罷了,對於他如此強壯並且忍受過長時間焚身凌遲般痛苦的肉身來説,幾乎是微不足道的小痛。
有了這隻黒睛赤虎,看來兩三天不用再出來打獵了,王宗景心中這樣想着,轉頭看了看周圍,然後俯身抓住這隻死去妖獸的一隻後腿,便拖着這隻小山般的妖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