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這個,還真有朋友猜到了啊。信譽第一,説話算話,加更一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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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屍人站在前頭,將那老頭的話聽在耳中,臉色越發難看了,拿着鐵鍬斧頭,再伸手用力一翻,將牛車上的屍身扛到了肩上,便大步向小山上的亂葬崗走去。
蘇小憐跟在他的後面,轉頭看了王宗景一眼,低聲道:“山上不乾淨,你別上去了。”
王宗景怔了一下,卻見蘇小憐説完之後便走上了山腳小徑,愕然片刻,卻知道只怕是她有點誤會了。他這一路跟過來,還真沒有幾分是為了蘇小憐這小姑娘的緣故,實在是因為蒼松道人對他來説頗有干係。只是眼下看來,蘇小憐似已將他認為是難得的好人,心存感激了。
王宗景心中有些尷尬,但嘴上卻不好多説什麼,總不能現在大喊着叫出來,小姑娘你莫要自作多情,我其實是為了看另一個死人來的
就這麼遲疑愕然片刻後,蘇小憐已是跟着收屍人上了山,亂葬崗淒涼荒蕪,沒有多少高大樹木,但路旁山野上雜草叢生,加之小徑彎曲,天色也漸黑了,那兩人走了一陣,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也不知走到哪兒去了。
王宗景站在山腳下,抬眼向小山崗上看了一會,不知怎麼總覺得時間突然過了很久,而山上卻一直沒有動靜。天色漸漸的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夜色之中,這山崗上似有陰風陣陣,緩緩而起,老鴉悽鳴,枯枝擺動,漸漸的有“嗚嗚”之聲由小變大,傳了過來。
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薄霧,如輕煙一般,從那山崗深處,悄然升騰而起。
“咦?”
一聲帶着幾分詫異的輕呼從他身後傳來,王宗景轉頭看去,卻是那老頭和狗臉道人不知何時也站了過來,望着那山崗之上,狗臉道人看着有些擔憂,那老頭臉色好些,但也有些凝重。
“這裏怎麼會有‘鬼霧’,不能啊。”那道骨仙風的老頭似在自言自語,面上帶了幾分疑惑之色,道,“此地雖有陰煞之像,但看這風水並非至陰之地,縱有鬼物也只不過是些陰靈小妖,怎麼會出現鬼霧呢?”
王宗景心頭一緊,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掠過心頭,忍不住問道:“老丈,這鬼霧很厲害嗎?”
老頭點了點頭,道:“只有年深月久,道行已成的鬼怪,方能成此鬼霧,一般來説都不好對付。哼,廬陽城裏那些廢物也好意思自誇什麼修真名門,就在這麼近的地方有了成精鬼物,這些傢伙都不知曉,和蠢豬有什麼分別。”
王宗景滯了一下,沒想到這騙人算命的老頭口氣居然這麼大,指責那廬陽城裏的兩大修真名門一點都不帶含糊的,不過眼下他也沒什麼心思去想這些,反而是有些擔心起來。這亂葬崗上既然出人意料的有些厲害的鬼物,那蘇小憐也跟着收屍人上了山,豈不是很危險?
正在他心念轉動考慮要不要去把蘇小憐叫下山來的同時,忽只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叫,聲音尖厲,山腳下三人都是同時變色,沒過多久,便只聽山上一陣急促腳步聲,雜草翻騰人影閃動,卻是有個人驚慌失措半跑半摔地衝了下來,正是那個收屍人。
王宗景反應最快,一個箭步衝上去,便抓住了收屍人的衣襟,只見這瘦小的老頭面色蒼白,嘴唇微抖,兩眼睜得大大的,面帶恐懼之色,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事物一般,口中不停地説着:“鬼、鬼、山上有鬼”
王宗景悚然一驚,一時間只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如果那山上有的是極厲害的恐怖妖獸,或許他的感覺還好一些,只是這鬼魂陰晦之物在世俗中人眼中向來神秘可怕,而他正經的也沒真正修過什麼道術,對這種世人厭之惡之的髒東西也同樣是茫然之餘帶着幾分畏懼。
收屍人看來受到的驚嚇不小,再不肯在此地多呆片刻,搶過牛車就要離開,王宗景雖然心中有些忐忑,但經過三年生死掙扎,心性畢竟遠比常人堅韌,片刻後已經回覆過來,急忙又上前抓住了他,大聲道:“那小姑娘呢,她怎樣了?”
收屍人掙扎了兩下,不料王宗景的手上力氣大的出奇,便如鐵箍一般緊緊抓住了他,掙脱不得,只得大聲道:“我挖好了坑把她娘放下去,是她自己説要陪她孃親多呆一會,再多説幾句話,我才自己下來的。”
王宗景怒道:“什麼,你居然讓她一個小女孩自己呆在那山上?”
收屍人臉色漲紅,手上還在掙扎,道:“這關我甚事,都是那小姑娘自己説的。”
王宗景哼了一聲,丟開了收屍人的手臂,收屍人手忙腳亂地牽了牛車,亡命一般奔逃而去,轉眼便跑得遠了。王宗景從山腳向山上看去,只見那股薄霧如輕煙一般在山崗上飄浮着,同時原本黑暗的山頭深處,緩緩亮起了一道若有若無的微光,一閃一閃,似人眼眸一般,陰沉地掃視着什麼。
陰風陣陣,從那山頭吹了下來,彷彿還帶着些淒厲的低吼獰笑。
殘枝枯葉,似也在風中嗦嗦發抖。
就在王宗景猶豫不決是否要衝上山去找蘇小憐時,這片刻之間,山崗之上又有異變,原本漆黑的山頭上因為出現了那詭異閃爍的微光而能見一二,便在此時,藉着那微弱的光芒,在山腳下的三人同時看到一個苗條的身材突然出現在那陰風最盛的山頂處。
王宗景大吃一驚,險些便喊了出來,與此同時那山頂上不可見的某物似乎也受了什麼刺激一般,陡然發怒,陰風大盛,鬼哭之聲瞬間鋪天蓋地蜂擁而來,原本瀰漫的輕煙薄霧也頓時如無數長鞭觸手般倒卷而回,撲向那個隱約看着是個女子的身影。
是蘇小憐麼?這是王宗景的第一個反應,然而就算以他目光之敏鋭,此刻視線被鬼霧遮擋後也一時難以分辨清楚,只見在陰風呼嘯鬼霧狂舞的那個山頭,隱約可見的女子身影卻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畏懼之態,頂着陰風雙手揮舞了幾下,看去倒像是結了幾個古怪的手印,登時陰風聲勢便弱了許多,隨即右臂一震,一道頗為明亮的紅光亮起,一座三尺來高七層小塔被祭了出來,懸空浮於那女子頭頂之上,只須臾之間,那小塔中就像是着了火一般,熊熊烈火猛然迸發而出,帶着一聲甚至在山腳都隱約能感覺到的威猛轟鳴,熱浪向四面八方洶湧而去,瞬間席捲了整座山頭。
原本鬼氣森森的小山崗上,頓時陷入了一片火海,那些陰森鬼氣瞬間一掃而空。奇怪的是這看着無比灼熱可怖的火焰,卻並未燒着山頭的一草一木,但那火光裏,卻分明傳來了一陣陣鬼哭狼嚎之聲,中間夾着一個最大聲的叫喊,帶着幾分驚惶戰慄,傳了下來:“啊饒命,上仙饒命啊!”
王宗景在山腳下看得一陣頭皮發麻,這法寶這道術,聲勢委實非同小可,再聯想到昔日林驚羽與蒼松道人在原始森林中那一場驚天動地的鬥法大戰,他心中一陣嚮往,對那傳説中的青雲道門,不禁又多了幾分仰慕渴望。
火焰席捲山頭,猶如一片火海,映紅了好大一塊地方,在火海的最中心,那座七層小塔便如一個巨大漩渦的中心,耀眼之極。火光中,不時有面目猙獰的惡靈現身而出,但很快都在灼熱火焰中痛苦嚎叫着消亡,化作絲絲縷縷的白色陰氣,被一股無形之力向那座小塔給扯了過去,吸入了小塔最低的一層。又過了一會,隨着火芒燃燒,只聽得一聲巨吼,火光中現出了最大的一個鬼影,遠比其他陰魂鬼物要更加強大,看去身高虛影高達五丈,青面獠牙,目若巨碗,望之可怖,但此刻這鬼物臉上卻滿是恐懼之意,在火海中看去痛苦不堪,偌大的身軀掙扎了幾下卻仍然無法擺脱那詭異的火海後,這惡鬼突然猛地向小塔之下那個苗條渺小的身影跪了下去,連連磕頭不止。
“哼。”那帶着熾熱的風中隱約傳來一聲冷哼,“算你識相。”
火海之中的紅色小塔陡然一震,如同無形之令,頓時漫天火光收起,如長鯨吸水一般。絕望的尖叫瞬間充斥了夜色中的黑暗,那身軀龐大的惡鬼同樣面露痛苦之色,但臉上的神情卻是為之一鬆,片刻之後,這惡鬼被一陣洶湧火焰吞沒,拉扯至半空同時身軀急速縮小,情形詭異,最後化作了一個灰濛濛的小人樣,卻是被扯入了小塔的第五層中。
至此,這亂葬崗上煙消雲散,森森鬼氣一掃而空,除了荒涼依舊外,夜色下倒有幾分豁然開朗的感覺。只是王宗景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仍只見烏雲低垂夜幕深沉,什麼都未改變。
“這小丫頭抓鬼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厲害了,”站在他旁邊的老頭看着像是鬆了口氣,口中嘖嘖兩聲,道:“想不到如今連‘青面鬼’這樣的鬼物,她都能抓得如此輕鬆。”
“那是,那是。”跟着説話的是站在一旁的狗臉道人,此刻看去這位白日間被叫做野狗的道人,臉上滿是笑意,居然連生來就是醜陋兇惡的臉也和善了許多,看他凝望那座山崗之上的神情,説是温和喜悦也不為過,倒是極罕見的事情。
王宗景向那小山頭上又眺望了片刻,心中終究還是有些擔心蘇小憐的安危,遲疑片刻之後,便欲向小山上頭跑去。他這裏身形甫動,卻被旁邊的老者看在眼中,道:“你別亂來,這亂葬崗上鬼物甚多,雖然被我那孫女清掃了一下,但萬一有些漏網之魚,你又不懂道術,豈不是去送死?”
王宗景一怔停身,正想説些什麼,卻只聽忽然從身後那小山路徑處傳來一個清脆聲音,啐了一聲道:“胡説!在我這‘滅靈塔’下,業火如海,正是所有妖靈惡魂的剋星,加上我佈下的‘攝魂陣’困住整座山頭,連跑都跑不掉一個,哪可能有什麼漏網之魚?”
一個苗條的青衣女子,從黑暗中悠然走出,柳眉明眸,相貌頗美,夜風習習,吹動她衣裳微動,這一刻分明並未有明月星光,只是王宗景卻忽然覺得周圍好像亮了許多,就像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天生便是有些光芒動人,能夠照亮左近的。
他一時竟忘了説話,只看那女子左手擎一座墨玉塔,外表深沉如墨,塔內卻是隱有微弱火芒閃動,一股淡淡奇異的威壓,隔了老遠都能隱約感覺得到。想來這便是剛才大展神通的法寶滅靈塔了罷,王宗景忍不住盯着那小塔多看了兩眼。而在一旁的老者聽了孫女的話,卻似乎老臉有些下不來,氣呼呼道:“你説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