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説周洛探頭一看,急忙縮身回來,倒把陶丹鳳嚇了一跳,周洛定了定心,才道:“沒什麼,陶姑娘,你出去。”那知陶丹鳳這時已掙出手去,聲音自丈餘外傳來,説:“周大哥,我不!”周洛道:“別伯,陶姑娘,你怎麼走開了?”説着,便向她話聲傳來處走去,卻聽陶丹鳳急道;“你你……別過來!”顯然她是一面説,一面在向後退。周洛一怔,道:“這是為何?”猜不出她為何躲開。外面那女子顯然有些不耐,説:“都給我出來。”陡笑了一聲,道:“你這傻蛋,她赤身露體,自然怕見光。”周洛才知是這原故,好在現下兩人雖然放開了手,卻不再冷得難受,心道:“她見不得光,我何嘗不也為了赤身露體之故,不敢出去。”原來他適才出去之頃,一眼便見外面坐着個容光煥發的絕美女子,若然真如她先前所説,是七老八十,他倒也無多大顧忌,今見她是個妙齡女子,可就難為情了,忽然有了主意,忙道:“陶姑娘,你先出去,我讓開便是。”説着,向右邊暗處走去。走過一兩丈多遠,但那出口處因有光亮射入之故,仍能看得清清楚楚。周洛並非是一個輕薄之徒,但外面那女子端的是什麼人?是好意還是歹意,陶丹鳳一人出去,會不會危險,他豈能不關心,自然要留心那出口之處。陡見一點暗紅色光亮,在對面暗處,向那石門移近,那暗紅色的光亮越來越紅,陡現出個白影。周洛知那一點紅光,是陶丹鳳胸前擊的火龍珠,先前在暗處,自然看不出,現下在光亮之處,便發出了紅色的光亮,那白影,自然是陶丹鳳裸露的嬌軀了。他雖然擔心,這時卻也不敢正視,忙將目光掉過一邊,但暗中戒備,心下卻想那火龍珠,不知此珠何來,怎會能發出熱力?他雖是看不見,卻聽得出輕微的腳步聲,像是已到了門口,只聽她説道:“老前輩,你能借我一件衣衫麼?”周洛不用看,想來陶丹鳳必是將身子藏在石後,探頭向外説話。陡聽外面那女子道:“有什麼怕羞的,這裏再沒第二個人啦!我在這洞裏困了數十年,那來衣衫給你。”周洛心下大奇,這女子究竟是什麼人,怎會被困在些!忽然想到適才一眼瞥見他身穿白衣,想雪山派的桑氏姊妹,亦是同樣裝束,莫非她是雪山派人?他想到此處,心下不由着急起來,若然那上天梯已由這女子取得,那是萬難到手了。但隨又想起這女子説是被困在此,她若得到了上天梯,誰又困她得住?只聽陶丹鳳又在説道:“老前輩,給我一點兒布片也行,不然我……”那女子嘆了口氣,顯然她性情温和得很,這一陣全未聽到過她用冷厲之聲説話,道:“女孩兒家就是這樣靦腆,想當年……唉……接着啦”周洛忍不住要回頭望,忽聽陶丹鳳唉了一聲,他可再也忍不住了,才一回頭,只見一團白影,斜斜地飄了進來,陶丹鳳閃身接住,便往身上圍去,説道:“老前輩,你這是什麼功夫啊,怎麼這般奇妙。”周洛見陶丹鳳已將身子圍好,他才敢正視了,同時也明白了她適才一聲驚呼之故,必是那女子用一種奇妙的勁道,將陶丹鳳圍身之物擲來,竟然在空中轉了個彎,落在陶丹鳳手中。她心下也暗暗吃驚,這女子果然有非常武功!那陶丹鳳已遲遲疑疑,向外走去,走近了那門縫之處,光亮巳強,是以周洛相隔雖遠,也看得明白,只見陶丹鳳裹身之物,原來只是一幅白色的薄紗,裹在身上,仍竟玉體隱現,真個是欲蓋彌彰。但陶丹鳳似無所覺,在門口略一停腳,即走了出去。周洛也即走近石門邊,才看清那石門竟是在厚達五六尺的石壁上闢成的,象是一塊千斤巨石,嵌在洞口一般,難怪適才費了那麼大的勁了。只聽外面陶丹鳳道:“拜見老前輩。”那女子隔了好半晌才出聲,説:“嘖嘖!真是個美人兒,那男娃娃呢?”周洛心想:“她這般老氣橫秋,但她年紀看來卻不大呀!”陶丹鳳已在説道:“老前輩,他身上也沒衣服,不敢出來相見,老前輩可還有什麼衣物麼?”那女子嘆道:“你身上這塊紗,還是我當年隨身之物,巳然給你,那裏還有,啊,有了,這洞中當年竄進幾頭熊來,我曾獵得兩頭,將皮剝下在此,就給他圍身吧。”陶丹鳳道:“多謝老前輩。”一會,石縫中白影晃動,陶丹鳳轉了進來,周洛忙不迭飛退回去。陶丹鳳不料周洛會在門邊,急忙縮步,臉蛋兒又羞得紅透説:“周大哥,給你啦。”周洛接過熊皮,忙不迭往身上一圍,説:“多謝你,我這就出來啦。”陡轉了出來,陶丹鳳驀可裏一見,不由一怔,原來她想到了初見到周洛之時,亦是這般血污,蓬頭垢面,一時之間,倒更覺出親切之感。周洛那知她會想到兩人初見面時的情景,忙道:“陶姑娘快走。”陡向她使了使眼色。陶丹鳳會意,即當先退出,周洛上前拜見了那白衣女子,退過一邊。那女子看了看兩人,道:“你們也不想想,事隔數十年,還想尋得到那上天梯麼,即使沒人得了去,也早埋在冰下了。”這正是周洛意料中事,當下躬身道:“這麼説:那部武林寶典,巳為前輩所得了。”那女子嘆了口氣,道:“寶典寶典!不知以往有多少人為它喪了性命,往後又會有多少人為它而死,只那冰窟之下,已有七八具屍體埋葬在那裏了,這種不祥之物,要它何用。”周洛一驚,道:“老前輩,外面冰窟之下,已埋葬了七八人?”其實他不用問,心下也可想得到,這部武林寶典落在這冰窟之中,知道的人已是不少,武林中人誰不想據為已有,想到今日若不是與陶丹鳳無意間陰陽真火交流,自己何嘗不早成了冰下鬼。他心下在想,此時已早看得明白,外面這石洞很深,那女子坐處,相距洞口不過五六丈,而且洞口甚是高大,是以光亮很強,不由又想到她所説被困在此數十年,奸生教人費解?而且洞中別無一物。那陶丹鳳顯然巳發覺圍身的白紗,不能遮蔽她的嬌軀,羞得她躲到那女子身後,忍不住問道:“老前輩貴姓啊,怎麼住到這地方來。”那女子嘆道:“我在此住了數十年了,你們既是武林中人,自然知道有雪山派,我麼?就是雪山派的人。”兩人本來已猜到幾分,但聽她親口説出,仍大吃一驚!正在這剎那間,那女子突然面容一肅,道:“快將那石門關上,不要露出痕跡來。”周洛知有緣故,忙運掌將石門推回原處,那石門開得果然巧妙,回覆原狀,即無半點痕跡。周洛才將石門推還原,那女子已向洞頂上一指,道:“你們趕快隱好身形,有人來了,快!”兩人抬頭一看,只見洞頂之上,有如蜂巢一般,有無數大大小小的窟窿,黑黑地看不出深淺。兩人雖然未聽到有何聲響,但這女子對他兩人始終並無惡意,又見她面色凝重,那敢不聽話,當下騰身而上。他兩人才隱好身形,早聽洞口那面風聲颯然,似有人縱落,跟着腳步聲響,有人從裏走進,而且還象是兩人的腳步聲。一會,白影晃動,只見那女子身前,現出兩人,周洛和陶丹鳳看得明白,都大吃一驚,原來來的竟是桑氏姊妹!只見桑氏姊妹手中都捧着個漆盒,向那女子屈了屈膝,道:“師伯,我們給你老人家送午飯來了。”周洛忽覺右手被陶丹鳳緊緊抓住,他心下也是一緊,心想:“完了,我倆雖是出了冰窟,但現下落在雪山派手中,早晚也是個死!”他一面打量打量這洞頂密如蜂巢般的小洞,一面留心下面,只見那女子一擺手,道:“放下就是。”桑氏姊妹兩個把盒子放在她身側,那桑青即刻退回,桑虹卻有依戀之態,説:“師伯,有甚吩咐麼?”那女子伸手撫着她的秀髮,含笑點頭,道:“你去吧,師伯從不需要什麼的。”那桑青一臉繃得緊緊的,不耐道:“快走,師傅快開關啦。”那女子點了點頭道:“當真今日是你師傅開關之期,虹兒,你去吧,師伯要什麼,會向你説。”桑虹依依不捨道:“師伯,那我走啦。”桑氏姊妹瞬巳退出視線之外,周洛卻被桑青一言提醒,才知他們入山之後,難怪一路無阻了,原來妙化夫人仍在閉關練一種極其厲害的武功,此事他早在桃花塢時,即曾聽桑氏姊妹説過。桑氏姊妹一走,那女子向上招手道:“你們下來,現下不要緊了,不到天晚,不會再有人來。”周洛與丹鳳躍下地來,見她毫無敵意,適才雖然驚訝她是雪山派的人,但想到她命二人躲避,不讓桑氏姊妹發覺,顯然這又是好意,這女子實在令人費解?那女子待兩人下地,已向那兩個漆盒一指,道:“裏面有飲食,你兩人想來餓了,拿去吃罷。”周洛忙道:“這是桑氏姊妹送與前輩食用之物,晚輩等那敢享用。”那女子微微一愕,説:“你們認識這兩個丫頭?”周洛知失言了,但已不能改口,道:“晚輩曾見過數面。”他現下已知這女子是妙化夫人的師姊,但對她卻反而少了懼怕,一者她始終温言善語:二來在桑氏姊妹前來之時,命他二人躲避,顯然是不願被她們發現,再想到她所説被困在此數十年之語,這不是她雖系雪山派之人,但已與妙化夫人反目了怎的。想到適才桑青説:她師傅既要開關,現今既然已無法取得上天梯,還有何留戀的,當下躬身説道:“晚輩等蒙前輩接引出險。此恩不敢或忘,因師長現在山上,不敢久留,就此拜別。”説着,巳向陶丹鳳便了個眼色,雙雙向她拜倒。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那師妹現已出關,你們這一出去,不怕被她截個正着麼?你們要是不信,可去洞口看來。”分明桑氏姊妹才走,適才也只説即要開關,那會在這麼一句話功夫,即已出來了。周洛與陶丹鳳實難相信,聽她這麼一説,也想瞧瞧洞外是何情景,當下兩人去到洞口,那知才望得一眼,忙不迭往旁一閃身,將背脊貼在壁上。原來這洞口之下,竟是青葱一片,林中有一座高樓,樓頂幾與洞口平齊,而且相距不過數丈,若然有人站在樓頂之上,可將洞中看得清清楚楚。兩人定了定心,才又移近洞口,探頭下望,看出下面是個小小山谷,奇怪的是四外冰天雪地,谷中卻是長滿了綠樹奇花,在花樹掩映中,露出亭台樓閣,不問而知,這是雪山派的重地,但靜悄悄不聞人聲。兩人才對望了一眼,忽聽一聲鐘響,鐘聲不大,但甚清越,陡見那高樓頂上一層,窗户齊開,每面窗前,都現出個白衣女子,年齡皆在二十上下。那樓上有八面窗户,共有八個少女,陡見從樓下又走上幾個白衣女子來,但冰魄寒光閃閃,當中一個更見寶像莊嚴。陶丹鳳咦了一聲,説:“那後面兩個不是桑氏姊妹嗎?”周洛忙道:“快低聲,中間那個必是妙化夫人了。”心下卻想:“果然險極,適才若是出去,必被她們發覺無疑。”這一來更知洞中這女子,對他兩人實是善意。兩人駭了一跳,只道她發現了他們的行藏,忙不迭往後縮身。洞中那女子忽然低呼道:“進來啦,你們真想被她發現才好麼?”兩人不敢出聲,忙回到那女子身側,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那女子笑道:“你們不用焦急,我且問你們,此番為何而來?”周洛心想:想來瞞她不過,當下説了,那女子道:“那麼,上天梯未曾到手,你們就這麼走了?”她此言一出,周洛和陶丹鳳心中都是一動,登時又生出希望,陶丹鳳搶着説道:“莫非老前輩……”那女子含笑點頭,説道:“不錯,早在數十年前,我已取得了。”周洛大喜,急道:“老前輩,當真麼?”但他此話一出,卻心頭又涼了,心想她就算與妙化夫人反了目,但仍是雪山派中人,且這武林寶典誰不想據為已有,雖是落在她手中,又有何用?那女子點了點頭道:“觀在我身下地底,你們可想要麼?”她此點一出,更令兩人驚疑,陶丹鳳卻純真得多,已搶步向前,向她跪倒,道:“若蒙前輩賞賜,我們感激不盡。”那女子道:“起來,要我將這武典給你們,那也容易得很,只要你們替我辦一件事,我即以上天梯作為酬勞。”周洛忙躬身説道:“老前輩若有差遣,便請吩附。”他心下卻反倒不喜了,因知她既是妙化夫人的師姊,其武功可知,要他們辦的事,必也是極難之事。那女子道:“我要你們替我辦的事,其實簡單得很。”她目光落到陶丹鳳胸前,隨向她一指,道:“你這可是火龍珠麼?”那輕紗薄如蟬翼,胸前酥胸隱現,羞得陶丹鳳滿面通紅,直往後退,道:“老前輩,這正是火龍珠,你要麼?”那女子卻不答她,掉頭向周洛道:“你年紀輕輕,功力卻深厚,若非得高人傳授,何能如此,想來你知道有天帝辛璜其人?”周洛忙躬身答道:“天帝辛璜,武林第一人,晚輩久仰之極。”那女子點了點頭,道:“現在我耒説出要你們替我辦的事之前,先把我的來歷告訴你們,你們不是奇怪我為何住在這洞中麼?”説着,她身形陡地拔起,但僅將兩腿伸出仍然坐在石上。這時兩人才看得明白,先前她身下圍着白布衣裙是以來見雙腿,此時她雙腿伸出,才知她兩腿已然殘廢,細如枯竹,而且只有小酒杯粗細。那女子忽然一嘆,説道:“你們已知我是那妙化夫人的師姊了,但尚不知我在數十年前,原是雪山派的掌門呢!”她此言一出,周洛和陶丹鳳立即明白了多半,想來是妙化夫人為了爭奪這掌門之位,不知用甚麼法兒,將他兩腿廢了,她動彈不得,自然將掌門之位傳給了妙化夫人。果然,那女子將兩人喚至近前,命兩人坐在她身邊,説出當年被她暗害的經過。道:“當時我一點不知,只覺我雙腿漸漸枯乾,再也行動不得,我那師妹卻愈加恭敬,每日在我身邊侍侯,寸步不離,當時我不但不疑心是她害的,還心中感激,只道是自己練功走火入魔,既然雙腿已廢,怎能再執掌門户,是以將掌門之位傳給了她。”説到此處,她卻仍無一些憤恨之色,只是一聲嘆息。續道:“那知她接掌了門户之後對我態度大變,並將我移居於此,從此再未和我見過面,每日只派人送來兩餐飲食,就這樣,我在洞中住了數十年。”周洛道:“老前輩,後來你怎麼發覺是她害了你的?”那女子道:“我那師妹將我移居在這洞中之後,態度立變,那會不令我疑心。唉?這是我門户中的醜事,不説也罷,後來我知她是以冰硝化膚丹,下在我飲食之中,幸虧我功力深厚,不自覺間,將毒逼入雙腿,這才保得性命,她見我成了廢人,也才不再加害我。”陶丹鳳對她大是同情,道:“老前輩,你這雙腿還能復原麼?”那女子道:“我要你們替我辦事,正是為此,那冰硝乃是雪山特產之物,服後能令人肌膚乾縮,要去除這寒毒,唯有外用火龍珠吸去寒毒,但要復原,卻還要天帝辛璜相助不可。”陶丹鳳忙道:“老前輩若要,只管取去,只是你怎知我有火龍珠呢?”那女子道:“我不但知你胸前是火龍珠,並還知你姓陶,是也不是?”陶丹鳳與周洛大奇,一時做聲不得,那女子已含笑道:“本來先前我也不知,乃是從你們説認識桑氏姊妹這兩個丫頭,我才猜出你們的來歷。”待她説明,兩人才知桑氏姊妹前往桃花塢盜取火龍珠,原來是她所授意,她知唯有火龍珠才能四出她腿上的寒毒,故意透露給這姊妹兩人,説得火龍珠護體,即能進入冰窟,其實她別有用心,想待她們盜得後,用以除毒,便是不能取得,與事必也會傳揚開去,那持火龍珠之人,早晚必會前來,那時她再想法取得手中。陡道:“她二入前往桃花塢之經過,在日前返來後,桑虹向我説知,昨夜你們進入冰窟,所有的言語,我巳聽得明白,我這麼一説,你們也就不奇怪了。”陶丹鳳未待她説罷,早將火龍珠取下,兩手奉上。那女子接過,道:“姑娘,多謝你,我絕不失言,這部武林寶典,早晚我必送給你是,現在你們即刻動身,前往天山,待請來了天帝辛璜,我即以此書作為酬勞。”周洛和陶丹鳳大失所望,面面相覷。那女子看得明白,微笑道:“你們放心,倒不是我們現下不即刻給你們,而是你們現今強敵環伺,我那師妹巳知你們入了山,她提前出關,即是為了要攔截你們,再加黑白二無常—直守候在側,你們身邊若無寶典,也許還能出得山去,不然,只怕要寸步難行了。”周洛聽得心中一凜,她兩腿巳廢,但她卻象一切都眼見一般。那女子巳繼續説道:“你們不用驚疑,我兩腿雖廢,但數十年來,我早巳練到行動自如了,不然我怎能進入冰窟,取得那上天梯,但你們入山的經過情形,卻非我眼見,而是得桑虹稟報,唉,多九公這老花子越老越糊塗了,怎不想想,這是我雪山派根本重地,何況早知有人覬覦這部武林寶典,豈會不防的,我那師妹之所以不阻止你們入山,不過是和華山二無常一樣心思,想揀便宜罷了,你們這一出去,就知不是那麼輕易了。”她説罷,兩人好不心驚,才知初入山時,連半個人影也未見到之故,心想華山二無常已是難鬥,若再加上雪山派傾巢而出,要想出山,實是千難萬難。那女子繼道:“但你們若身無寶典,那卻不同了,他們知你等必不死心,早晚還要再來,仍想檢便宜,我那師妹也許不會留難你們,卻不會放過華山二無常,你們只要隨機應變,待他們鬥到難解難分之時,出山豈不是毫無阻擋了麼,就是有我門下弟子攔截,想來也阻止你們不住。”她這麼一説,兩人都巳釋然,果然她想得周到。陶丹鳳此時心急他哥哥和多九公安危,周洛得知他等入山,雪山派早巳在暗中瞧得明白,心想辛梅藏身之處,她們自也知道,想到她武功已失,身在險地,心下也更急,便急忙躬身説道:“老前輩既如此吩附,晚輩那就趕快出山。”那女子道:“好,你們也該走了,多九公那老花子必巳等得心焦了,再説,你們在此也不妥當,若被我那師妹發現,得知此間與冰窟相通,那會不疑心我已取得上天梯,那時不但你們出山不得,只怕連我也難保性命,你們即刻從原路出去,這石門乃是我雪山派一大秘密,幸好我在發現我那師妹害我之前,未曾告知,你們進入之後,須將石門關好,不可留下絲毫痕跡。”周洛尚有一事,心下甚是疑惑,忍不住又問道:“老前輩,你既巳取得上天梯,難道這多年來,都未曾修練那寶典中的武功麼?”想到她對妙化夫人似乎始終懼怕,若已修練了寶典中的武功,怎會如此。卻聽那女子一嘆,道:“心如一片玉壺冰,未許纖塵半點浸,多年來,我已泯除了貪嗔之念,武功練來有何用處,你們趕快去罷。”周洛與陶丹鳳即向她拜別,那女子又道:“為了不着痕跡,你們的遮身之物,可都得留下。”兩人好生為難,陶丹鳳身上的薄紗,雖然不能遮體,但也聊勝於無,周洛因陶丹鳳結伴之故,也大是為難。那女子道:“一者,我這裏失去兩物,怕引起我那師妹疑心,二來你們若不光着身子出去,他們怎能相信你們未取得上天梯。還不快放下,我這裏每隔一個時辰,即有人前來,快去快去。”周洛見無可如何,當下去到石門之前,運掌推開石門,才看出那石門巧妙得很,上面青苔密佈,關合之時,半點痕跡亦無,然後向陶丹鳳道:“陶姑娘,你先進去。”陶丹鳳明白他的意思,閃身進入,陡伸出一支手來,將輕紗遞給他,待周洛入內,陶丹鳳早躲入暗處去了。周洛將圍身熊皮裹着輕紗,亦是伸出一隻手,拋到那女子座前,説道:“多謝前輩,我們走啦。”陡將那石門關上,登時伸手不貝五指,周洛連叫了幾聲陶姑娘,只聽數丈之外傳來顫抖的聲音,説道:“周大哥,我在這裏。”周洛知她胸前巳無火龍珠,不能拒抗嚴寒,忙循聲趕去,陶丹鳳早伸手和他相握,兩人都舒了口長氣,周洛道:“陶姑娘,總算此行不虛,我們快從原路出去。”兩人雖是擔心的各自不同,但一般心急,當下陶丹鳳略辨了下方向,即向冰窟中走去,走出十數丈遠,漸覺有微風拂面,知是山風從冰窟口上灌入,再從那冰壁破洞吹進來的,是以很容易便找到了那破口。此時已漸有微光,可以看出一兩尺遠,陶丹鳳早又躲到周洛身後,説道:“周大哥,我們怎麼上去啊?”周洛知她是指渾身裸露,他是個男子漢,倒無所謂,此事實是為難,想了想,道:“陶姑娘,現今只有一法,待快要出冰窟時,請令兄拋一件衣衫下來。”陶丹鳳想了想,除此之外,實無他法,嘆了口氣,當下兩人抓住繩索,周洛立覺手上劇痛,才想起他兩手都已破了,使不上力,只得説道:“陶姑娘還是一人先上罷,用繩系在腰間,讓他們先拉你上去,然後再放下繩來接我。”陶丹鳳道:“這怎麼行,一者我現下已無火龍珠,我們倆的手放開不得,而且就等我上去了,你豈能忍耐到那個時候,那時繩索放下,只怕你已上不去了。”周洛道:“陶姑娘,你説的如何不是,但除非……”陶丹鳳臉蛋兒又早紅透了,她如何不明白,除非是將兩人拴在一起,當下輕輕一嘆,掉開頭,説道:“現今巳説不得了,周大哥,我知你是個正人君子。”即刻兩人背靠背,用繩子拴在一起,陶丹鳳然後拉動繩索,繩子立即繃直了,兩人離地上升,漸往上,也漸光亮,只見那冰窟口有如一輪明月一般,漸漸大了,估量巳升到一半,兩人也更加焦急,赤身露體巳見不得人,何況還是拴在一起,但現今已在半空,便想解開繩子也不行了。那陶丹鳳心中卻有異樣感覺,多一半是羞,小一半兒是喜,她對周洛一往情深,現下和他共了患難,又巳肌膚相親,還怕兩人不結合麼?她索性閉住眼睛,心想上面一個是親哥哥,一個是尊長,讓他們親見我倆的情形,還怕不即時成全我們麼?正想間,巳又上升了二三十丈,他們看不見上面的情形,但上面卻已看清他們了,忽覺那繩索突然停了,聽得陶六如的聲音説:“咦,九公,你瞧,怎麼繩上是兩個人?”想來是多九公臂力更加深厚,是他在拉繩,陶六如在旁,是以首先發覺。隨見那冰崖上又探出一個頭來,兩人只看那蒼蒼鬚髮,就知是多九公了。多九公目光如炬,一眼即巳認出周洛,愕然道:“怎麼這小子也在下面!”他們千方百計追尋周洛,就為的是要他和陶丹鳳同下冰窟,不料在失望之餘,現下卻見他和陶丹鳳同出冰窟,怎不令他倆驚愕。但多九公在一愕之下,卻已呵呵大笑起來,説道:“這叫做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六如,這部武林寶典他們必已取得了。”卻聽陶六如道:“九公,你瞧,只怕未必,咦!怎麼兩人都是一絲不掛!”那多九公在陡然一見之下,先是驚愕,繼之是聲,竟忽略了兩人都赤身露體,他一怔之下,道:“罷了,六如,我們這多年來都徒勞了。”陶丹鳳在下面又羞又急,叫道:“九公,快拉我們上去啊!”多九公道:“正是,且拉他們上來再講。”陶六如卻心下不解,道:“九公,妹子同他既能好好出來,怎説徒勞呢?”九公一面不停拉繩,一面説道:“六如,枉你一世聰明,他們身上既已絲縷無存,那上天梯乃是薄薄的紙張,豈不是早巳毀滅了麼?而且你瞧,他兩人手中可有物件。”周洛聽得明白,心想那華山二無常必在左近,心下一動,即大聲説道:“九公,你老人家猜得不錯,陶姑娘身上的皮裘亦巳冰凍破碎,何況紙張。”兩句話工夫,兩人巳又被拉上了十數丈,相距那崖洞只得數丈了,陶丹鳳急叫道:“哥啊,快拋件衣衫下來。”陶六如忙不迭脱下外衣,説道:“妹子接好了。”將衣衫挽成一束,向陶丹鳳拋去,跟着再又脱下一件,拋給周洛。多九全也停下手來,容兩人將衣衫披好,才再往上拉,到了那口邊,周洛道:“陶姑娘,你快拉着上面的繩子。”説着,巳將繩索用內,力捏斷,一躍而上。陶丹鳳腰間繩索巳斷,那披在上身的衣衫垂了下來,將她身軀裹住了,也跟着躍了上來。周洛上得崖邊,目光一掃,雖未發現二無常,但知兩人必隱身在近處,當下向多九公拜到,説道:“晚輩往日苦衷太多,身負血海冤仇,不敢不惜命,有負九公好意,望祈恕宥。”多九公撫髯一聲浩嘆,道:“我都明白了,現在還有何説,你起來。”陶丹鳳羞赧不已,站得遠遠的,他見多九公失望之態,幾乎忍不住要説出。那周洛巳搶先説道:“九公,那冰窟之中,唯見冰平如鏡,任甚麼也沒有,晚輩與陶姑娘巳找了兩三遍,據晚輩想來,那上天梯拋下冰窟已有數十年,這數十年中,冰雪不斷積壓,就算還在,當也在數丈玄冰之下了。他提高聲音,又是面向洞中,只聽迴音不絕於耳,若然洞中有人,無論任何地方,也能聽到。多九公頹然説道:“這原也在我意料之中,這多年來,我也只不過盡人事罷了。”陶六如道:“九公,寶典雖已埋在冰底,但我們本無貪婪之心,只要確知不會落入當今這些魔頭手中,我們此行也不虛了。”多九公點頭道:“六如説得是,現下天巳近午,我們還能趕一程,走吧。”周洛鬆了一口氣,這一陣功夫,他都在留神四處,那華山二無常與雪山派的人,都未觀身,想道:“果然不出那位老前輩所料,若然他將上天梯給了我們,不但保不住,恐怕還有殺身之禍,就算我等四人能與二無常鬥個平手,也敵不過妙化夫人。”陶六如這時已又解了根腰帶給陶丹鳳,她將那寬大的長袍系在腰上,才不致拖曳在地,當下多九公帶頭,從懸在壁上的繩子向上攀。陶丹鳳忽然想到周洛手掌已破,從這裏到頂上出口,雖然只得三四十丈,但也無法上去,忙喚住陶六如,道:“哥啊,他手掌破了,待會你上去,還是將我們拉上去吧。”陶六如掀眉大笑,道:“妹子愛惜他,卻不愛惜我這哥哥,多早晚成了你們啊。”他實是高興,一瞧兩人上來的情形,再聽她這麼稱呼,只道妹子從此有了歸宿,而這也是他最擔心的,其高興可知。陶丹鳳登時臉又羞紅了,多九公被他一言提醒,當下回過頭來,呵呵笑道:“六如,這才真是此行不虛了。”卻聽周洛一聲驚呼,説:“不好!”跟着縱身一掠,竟從三人頭上飛縱過去!當前三人無一弱者,他這一聲驚呼,三人巳就勢回身,早見那懸在壁上的繩子下面,立着黑白二無常。黑無常陰惻惻説道:“老化子,你冤苦了我們,害我們跟你在山上喝了一天冰風。”多九公愕然道:“原來是你們兩位。”忽然回頭道:“那麼,昨日示警的自然是你了。”要知多九公和黑白二無常不但有個相識,而且無冤無仇,現下上天梯又未取到,是以彼此皆無敵意。周洛卻知不好,他此刻趕到前頭,相距二無常最近,心想這繩索乃是唯一的出路,二無常陰險得很,兩人突地搶到前頭,若容兩人先上去將繩索取掉,四人豈不要被困洞中,但他此刻又不便説明,忙道:“九公,這二人陰險得很,昨日我在暗中聽到他兩人的計謀,要在陶姑娘取得上天梯時,即下手搶奪,我怕九公一時大意,着了他們的道兒,是以暗中示警。”黑無常早怒喝一聲,道:“原來是你這小子!好小子,那日被你劍傷,這筆帳尚未算清,現下更饒你不得!”多九公與陶氏兄妹都是一怔,簡直不能相信周洛會傷得二無常,但既是黑無常親口所説,又豈能不信。黑無常這一聲怒喝,倒把周洛提醒了,他巳將寶劍失落在冰窟之中,走時又忘了取回,現下強敵當前,手中無劍,絕難是二無常敵手。卻聽白無常喋喋一聲冷笑,道:“黑鬼,你何必發怒,連老化子和這妞兒,都活不了幾日啦,我們走。”一聲走字出口,身形陡地直竄上去,竄上了兩三丈高,才伸手抓住那繩子。周洛急叫道:“多九公,若容他們上去,必會毀了這繩索!”話出口,搶先撲出!他是心急,有如拼命!黑無常冷冷一笑,道:“娃娃,你找死呀!”右掌一翻,巳向他拍出,同時左掌也疾如狂飆!猛翻狂掃!原來多九公亦巳明白過來,早怒吼一聲,從另一邊向他撲去!周洛手中無劍,論掌上功夫,他可和黑無常差得太遠,當下施展須彌遁形,晃身讓過,叫道:“九公,小心他的玄冥掌!”那須彌遁形實是神妙得很,周洛雖是手中無劍,但怕多九公被他玄冥掌劈中,是以仍然搶攻,倏地轉到黑無常左後方,駢指點他期門穴!其實多九公豈是這麼不濟事,論掌上工夫,除了不及黑無常陰毒之外,渾厚只有過之,黑無常豈能輕易近得了他的身去。説時遲,多九公一掌拍去,其勢有如狂飆,與黑無常迎個正着,兩掌未交,多九公的掌風已將他的掌風震回。就在這剎那間,周洛亦巳駢指點到!黑無常吃過周洛的苦頭,知道這小子不但武功奇詭,而且動上手就死拼,倒真怕了他三分,未待與多九公兩掌相交,霍地一擰腰,巳撤出兩人夾攻,同時右掌借餘勢橫掃,猛可裏向周洛劈去!周洛原知這一招不能得手,只不過為了助多九公一臂,是以在他撤掌的同一剎那,早巳連轉了兩個方位,黑無常這掌那不掃空!多九公卻在那面虎吼一聲,連連劈出兩掌,黑無常喋喋一笑,説:“老化子,你也敢和我動手!”身形一晃,似黑煙由聚而散,竟從多九公掌隙中突閃而過,直欺近前!周洛暗道不好!猛一跺腳,霎時間,乾南坤北,離東坎西,如影隨形,指掌齊施,向黑無常三面搶攻!他可不是又施展出了拚死的招兒,若然黑無常對他反擊,他絕難逃出手,卻因多九公亦是當今武林有數人物,一見黑無常欺近,巳然挫腕交互掃出!原來他知黑無常身法奇幻,是以這才留勁未曾吐,故而變招得快,周時巳跨大步,半旋身,正是以靜制動,馬步不亂,黑無常這一下可成了四面被攻了,若然招架多九公,必被周洛所傷,迫得他似黑煙,直衝而上。但那洞頂高不過兩丈多,若然多九公發掌掃擊,他必定吃虧,偏是多九公兩掌勁已盡吐,變招不及。黑無常卻巳腳下一點洞頂,斜縱上翻,眼看即要抓住那懸垂的繩子!黑無常只要抓住了,以他高絕的輕身功夫,可説脱身便易如翻掌,四人眼看就要被困洞中!就在這瞬間,多九公急得吹鬍子瞪眼,周洛亦束手無策,卻聽陶六如喝道:“周老弟退開!”話聲才入耳,一股疾風已自周洛頭頂掃過,這也恰是黑無常眼看要抓住繩索的剎那,只見那繩索忽地盪開了數尺!黑無常一手抓了個空,若然換了別人,那還收得住勢子,怕不直衝下冰窟去了,但他輕身功夫高絕,陡地見他兩腿一飄,上身巳然貼在冰壁之上。原來陶六如這陣功夫守候在旁,正為了伺機出手,只為是在冰窟門邊,若然他也動手,倒妨礙了多九公與周洛,且他自知武功不及二人,是以在旁伺機而動。卻聽黑無常冷冷—笑,道:“老化子,別瞧你們人多,又豈能奈何我?我黑無常瞧在和你多年相識,發個善心,一月後來給你們收埋屍骨。”原來那繩索被陶六如扇起勁風盪開,但其勢一盡,便又往回蕩了過來,眼看黑無常即可抓住,而且只要他冒一下險,飛掠過去,不用待繩索蕩回來,便可在空中接住了,便是陶六如再用摺扇扇開,亦是沒用,他在冰壁之上,下面又將他無可如何。周洛忽然人急智生,搶到冰窟邊上,咬緊牙關,驀地一跺腳,竟向那在空中蕩回的繩索撲去!他身後三人不料他有此一招,都大吃一驚。陶丹鳳更花容變色,那知在她尖叫聲中,只見周洛已抓住了那蕩回來的繩索,因是勢子太猛,巳斜刺裏向邊上蕩去!陶六如喝了聲彩,道:“周老弟智勇俱全,恭喜妹子。”陶丹鳳早已歡呼起來,道:“這一來可不怕二無常了。”原來周洛巳盪到了那冰窟口的斜邊之上,那繩索甚長,是以腳巳着地,仍握在他手中,再也不怕蕩回去了,而且黑無常貼身在冰壁之上,又那能持久。多九公兩掌在胸前交錯,專等他下落!陶六如忽然心中一動,叫道:“周老弟,快用大力抖繩,把白無常抖下冰窟去!”周洛抬眼一瞧,恰見白無常巳快到頂了,只見他手腳並用,捷如猿猴,心想:“不錯,這二無常沒一個是好人,殺他正是除害。”他這裏才勁貫右臂,卻見黑無常已在冰壁之上游行起來,他背脊貼着冰壁,只用手腳遊移,不料竟快得出奇!正向他這面而來!他在上面移動,多九公也陡隨移轉,周洛不敢怠慢,那知他才要抖繩,忽聽頂上有人冷笑道:“哼,你們把我雪山當作無人之境,便想走麼!”那聲音尖細冷厲!分明是個女子的口音,陡見頂上口邊有白影晃動。周洛凝神看得明白,竟是妙化夫人,他心中登時冷了半截!只見白無常已然快到頂上了,最多隻差三五丈遠,斷然是妙化夫人早巳守候在上面,要知妙化夫人一派掌門,又是居高臨下,白無常再是了得,也不敢輕敵,而且妙化夫人突然現身,令他一時手腳無措,是以妙化夫人陡地現身的剎那,他也霍地下落了兩丈。先前周洛要想將白無常置於死地,現下卻生怕他被妙化夫人暗算了,皆因白無常若然不敵,那妙化夫人豈有不會斷了繩索的,那時二無常自是出不了,他們四人也將被困在洞中。他這一剎那間,面色有異,陶六如見他瞪着上面,並不動手,就知有緣故,忙抬頭一看,也吃了一驚,道:“是雪山的人!”周洛道:“不錯,是妙化夫人!”他在冰窟底和她見過一面,是以認得。他兩人這一出聲,多九公亦忙抬頭一看,也驚得説不出話來,心下卻在罵道:“是我該死,此乃雪山派重地,入山之時未見一人,怎麼未生警覺。”現下他才知他們入山之時,必是早被發覺,現今再要出去,當真是比登天還難!而且也明白山腰上那洞口,必也是妙化夫人填塞的了。他垂下雙臂,自是不再對黑無常戒備,黑無常又何嘗聽不明白,罵道:“老化子,好哇,這一下大夥兒都別想上去啦。”説着,已滑了下來,多九公怒吼一聲,道:“黑無常,你們想算計人,可知有今天,你們算計人不成,卻也饒上了性命。”黑無常道:“老化子,你別響,現下沒得説了,我們只有全力對付妙化夫人再説。”大夥兒這時都仰頭在望,也都明白妙化夫人的厲害,若然她以漫天花雨手法打出冰蠶,白無常武功再好,也難逃毒手!好個白無常,身在冰壁之上,竟然臨危不亂,只聽他冷冷笑道:“我們正大光明而來,是你這婆娘藏着不敢見人,倒杆臉説話,嘿嘿!雪山派原來沒一點真實功夫,只配偷偷摸摸暗算,當真是聞名不如眼見。”要知雪山派的人,為了要保留真陰,從不婚配,白無常一聲婆娘出口,妙化夫人早惱怒起來,再聽他敢輕視雪山派,出言諷刺,立即厲聲喝道:“白無常,你死到臨頭,還敢出言不遜。”隨後冷笑地道:“我要取你性命,乃是舉手之勞,但那倒便宜了你,給我滾下去!”白無常喋喋一笑,説:“你要不養漢子,怎會稱起夫人來,嘿嘿多半你養漢也和今朝一般,也是偷偷摸摸。”這時下面五人都全神貫注,又因那山風自冰窟上灌入,是以都聽得明白,全都着急起來,心想:“現今他身在險地,怎倒激怒起她來,這不真成了自己找死麼?”因是相隔太高,看不清面貌,但想來那妙化夫人早巳氣得臉紅了,一個未出嫁的女子,罵她偷人養漢,哪會下氣極!其實這夫人乃是雪山派掌門人的尊稱,當年雪山派創派的祖師,原本是一位夫人,皆因她曾婚配之故,是以武功不能練到化境,這才立下這—戒條,後來便相沿成習,對掌門人以夫人相稱。那白無常並非不知,乃是存心激怒她,原來他自信武功和妙化夫人不相上下,只是現下吃虧在身懸半空,冰壁滑不能着足,若然妙化夫人被激怒,不能凝於神,武功上便要打個折扣,那時便可兩下拉直。白無常自是瞧得清清楚楚,當即又嘿嘿冷笑,道:“你這婆娘若然有膽,若能在我白爺爺手下走到十招,我從此認敗服輸,從此不入你雪山半步。”下面幾人這時才明白過來,多九公搖頭道:“你白無常雖狡猾十分,妙化夫人又豈是輕易上你當的,黑鬼小心,趕快準備接應。”説着,巳然搶到周洛身邊,從他手中拾過繩子來,兩眼卻注視着上面!周洛和陶氏兄妹也都知道多九公的心意,若然白無常當其上去了,便應趕在黑無常前頭,若是白無常有個失着,也好趕快救援,現下身在險地,多一人也多一份方量。果然,他這裏才搶過繩子,陡見妙化夫人右袖飄起,怒叱聲中,數十點寒星巳疾射出手!那妙化夫人豈有不知厲害的,豈容白無常上去,下面這些人那還不相繼而上,而且無一弱者,是以一聲怒叱,冰蠶便巳出手!妙化夫人的功力何等了得,那冰蠶出手,下面相隔那遠,也能聽到絲絲破空之聲!白無常卻也早防她這一着,猛地一點冰壁,正如先前周洛—股,斜刺裏盪出五七丈去!卻見妙化夫人左手早又揚起,向他身形蕩去之處,又打出數十顆冰蠶!白無常嘿嘿冷笑,道:“妙化婆娘,你這點小玩意豈能奈何我,有多少蠶兒,只管打來。”他話才出口,早又盪到左方數丈遠去,那數十顆冰蠶便又打空!待得妙化夫人三番打出,白無常卻已蕩又了回去,而且這次更快得出奇,不但是他用勁點冰壁。而且那繩子已然繃緊了,本身亦有迴盪之力!説時遲,白無常這次才盪到半途,陡見白影飛昇,竟能在半空中借那繩子之助,身形騰起四丈有餘,直向口上撲去!本來白無常距離崖邊有六七丈遠,但他計算得準極,要知他雖是借繩索之力騰身,但那繩索本身仍有拉力,且他蕩回之勢也不小,是以他身形騰起,卻非是筆直往上,而是斜斜上飛,只要腳尖能點中冰壁,憑他輕功之高,自能在妙化夫人意料之外,僥倖成功!那知白無常眼看腳尖已點到冰壁,妙化夫人忽地一聲冷笑,陡然一片寒光,向他當頭罩下!下面數人惟見寒光一閃,那白無常卻瞧得明白,竟是一隻廣有十數丈的大網,向他當頭罩下!白無常知道厲害,若這網是普通繩索製成,豈能困他得住,而且那網線白如銀絲,其細如髮,必是異常堅剛之物,而且網大十數丈,向任何方向,都難躲過,唯有向下。那知白無常滑落了三數丈,那網仍然向他罩了下來,原來那網有一條長繩,連在妙化夫人手中,亦是銀光閃閃,而且象是無窮無盡。白無常一看大驚,他倒不是怕這網,要知她手中繩索最多十丈八丈,他只要往下落,便不怕那網了,但心知他相隔那口邊一遠,妙化夫人即可輕易將冰壁上的懸繩弄斷,別説他落下冰壁有死無生,而且就算能保得活命,那懸繩巳斷,困在澗中也只有死路一條!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當下一咬牙,雖知妙化夫人這網必非等閒,但現下也顧不得了,立即腳尖一點冰壁,止住下落之勢,呼地一掌上劈!這時那網早巳向他當頭罩下,他掌力雖是了得,掌發狂飆陡卷,但那網絲怎能着力,只飄高了不到一尺,又落將下來。就在這剎那間,忽聽妙化夫人一聲冷笑,説:“我本想留你個全屍,偏你要找死!”話聲中,但聽絲絲破空之聲,百十點寒星已自網孔中疾射而下!這一來白無常那還能招架,使他能破得那網,也逃不出那漫天花雨的冰蠶!好個白無常,就在危機如發之頃,陰惻惻一聲長笑,只聽嘩啦—聲響,他早抓住衣衫一撕,繞身卷掃!白無常功力何等渾厚,而且是在這生處關頭,是以不但將那百十顆冰蠶卷落,而且那網也被震得飄起。他那敢急慢,忙不迭左手一軟,登時又滑落數丈!但他雖是僥倖逃過,不料妙化夫人早又一聲冷叱,那網陡然間疾落下來,但見寒光一閃,就在白無常驚魂甫定,喘口氣的功夫,網邊快如電閃,自外兜卷下去!原來妙化夫人已被激怒,在那網眼看到了白無常頭頂之時,她卻突地往上一收,四邊便立即垂落下來,成了個鐘形向他罩下!白無常再是往下疾落,也躲不過了,登時心生一計,把心一橫,心想便讓她擒住,那時她必要把我拉上去,一者不信掙不斷這細細的網線,二來只要到了上面,腳能着地,那時勁使得上了,再想脱身的法兒。心下一橫,當即束手就網,説時遲,那網竟是奇妙之極,四邊陡地上卷,將他網兜在內。白無常兩手一抱,頓覺身子一緊,巳向外蕩了出去!晃晃悠悠,好半晌才停住了,心想妙化夫人必已將他拉上去了,那知待網不再飄蕩,妙化夫人已冷笑道:“白無常,你死期到啦,你不是要想下冰窟麼,我今天成全了你。”話聲才住,白無常陡覺身子向外疾蕩,跟着一鬆,竟是那網陡然張開了,他身子也直往下落!直向冰窟中落去!他張眼一看,但見窟下深不見底,他本身便有通天本領,也是絕難活命的了。那知就在瞬間,忽聽上面有人説道:“晚輩見過夫人。”白無常雖是魂飛魄散,但也能聽出是周洛的聲音,但此時他自知命巳不保,只有等死,那還管他是怎麼上去的,而且眨眨眼功夫,他已落下了二三十丈,耳畔惟有疾風貫耳,自也不聞聲息了!白無常聽得他的聲音確實不假,正是周洛,原來多九公從他手中將繩子搶過之頃,他自知危機頃刻,忽地心中一動,他昨日在下冰窟之時,亦曾在冰窟之上游行了幾近十丈,現下黑無常全神貫注在上面,何不趁機遊行上去,再抓住那懸在冰壁上的繩子,更趁上面白無常與妙化夫人都鬥得火熱之時,我只要借那繩索之助,猱升二十丈,即可從冰壁上滑行到他們不注意的方向,偷上崖頭。他心念一動,腳下也移動,暗暗向陶丹鳳打了個手勢,要她別出聲,陡向上一指,即刻溜到陰暗的一面,向上遊行。要知冰窟中已是陰暗之極,更加冰色深藍,又在大家都全神貫注之時,是以都沒發覺他,只陶丹鳳芳心怦怦,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待見他抓住了繩索,才放了心。周洛本來兩手巳破,但在生死關頭,那還顧疼痛,即刻往上猱升,到了距離崖頭,只得寸餘丈時,恰是白無常停止下落,妙化夫人再又隔網打出那冰蠶之時!是故他只向旁滑行了數丈,即大膽向上遊行,白無常落下冰窟的剎那,他巳着了實地,只可惜遲了一步。周洛在這剎那間,想道:“以我現下一人,絕非妙化夫人的敵手,就算能逃得性命,我豈能丟下幾人不管?”而且他上崖之頃,早見冰窟口邊,白影飄飄晃晃,至少有十數個女子圍在崖口周圍。想是這些人萬想不到周洛能上得來,周洛趁他們都在一愕之頃,乾脆硬着頭皮,搶上前去,向妙化夫人恭身施禮。妙化夫人一怔,道:“你是誰?”原來她適才全神貫注對付白無常,周洛上來,她竟絲毫不覺,還道他是自山外而來的。周洛這時才看清妙化夫人,竟是面白如雪,白中微微透青,目射冷芒,裝束倒和桑氏姊妹一般無二。就在妙化夫人喝問的同一剎那間,只聽她身旁一個女子咦了一聲,説:“原來是你!”另一個道:“師博,就是他,我適才説的就是這小子!”原來是桑氏姊妹。妙化夫人一直在閉關練功,今日方才出關,桑氏姊妹前往桃花塢盜火龍珠,以及爭奪周洛的經過,不過在半個時辰前方才稟明,故爾如此言語。要知這乃雪山極高之處,長年積雪,這些人全穿白衣,是以陡然間一見,只是晃動的白影,周洛雖然到了面前,亦未認出兩人來。妙化夫人竟然一怔説:“竟然是你,好,那麼,上天梯你已取到手了。”她目光如冷電,在周洛身上上下掃動。周洛忙道:“好教夫人失望,晚輩雖巳下落到窟底,但只見玄冰鋪地,那上天梯已深埋在玄冰之下了。”妙化夫人道:“是麼!”她這一句話説得温和之極,那知她身形並末動彈,周洛陡見面前冰魄寒光閃動,隨聽撲哧—聲響,寒風砭膚,前幅衣衫巳被她撕去,出手竟是比閃電更快!周洛大驚之下,閃身躍開,忙不迭抓起後幅衣衫向腰間一圍!只見峯上那十多個女子,一齊驚呼了一聲,個個掉頭埋面,妙化夫人也退了一步,原來周洛僅得陶六如一件衣衫罩體,妙化夫人是想撕破他的衣衫,若然那上天梯在他懷中,自會落下,不料周洛曾是亦身露體。雪山派的人不論年紀大小,都是不出嫁的姑娘,平日更不與男子接近,陡然間見周洛赤身露體,怎不變色。妙化夫人大怒,喝道:“將他擒下!”她是何等身份,豈願同周洛過招,而且適才抓破了他的衣衫,生怕逼他太甚,他圍身的半幅衣衫再又脱落。那桑青早仗劍而出,四面八方,更有六七個女子圍了上來!妙化夫人又道:“別傷他性命,擒回去拷問。”桑青應了聲:“是!”冷冷哼一聲,巳又逼前兩步!她心裏恨透了周洛,那日晚在茅山,周洛打她的那幾個耳括子,至今心中還在冒火,現下仇人見面,怎不分外眼紅,嘿!今天有她師傅撐腰,她豈能將他放討!那知桑青巳然靠近周洛,卻突然回顧道:“你這丫頭站着做甚,哼!”她是向桑虹説話,這桑青乃是妙化夫人得寵的弟子,是以敢恁地放肆。不料妙化夫人將臉一沉,喝道:“呸!你們這多人難道還擒不住這臭小子,還不給我趕快動手!”桑青討了個沒趣,卻倒更遷怒於周洛了,只見她眉兒一挑,狠狠地瞪了桑虹一眼,那桑虹卻仍不覺,實則她這時心急之極,心想周洛這—來那還逃得了,被師傅擒住,她豈不知師傅的性子,今番便能留得活命,不知要受多少酷刑。她眼巴巴望着周洛,那周洛卻在這瞬間,有了計較,心想:“這可好,若然是她親自動手,我手中無劍,萬難是她的敵手,而且她是想擒我,而不想傷我,那何不把他們誘離這冰窟口旁,只要能拖延一刻功夫,多九公和陶氏兄妹可就上來了。他心下在打主意,卻是眼觀四面,桑青早一聲嬌叱,斜刺裏一劍刺到!周洛早將那半幅衣衫緊緊圍在身上,此時巳空出手來,心知雪山派的人劍術雖不怎麼神妙,但輕身功夫卻妙得很,現下被她們團團圍住,若不能奪得一把寶劍,今後絕難脱身,他一見桑青這劍斜刺裏刺來,陡然間想起那晚在茅山之上,桑青打罵桑虹的情景,心下也是有氣,更兼這陣桑虹對他關切之色,便道:“可惡得很,今天我非叫你出醜不可!”説時遲,她寶劍堪堪刺到,周洛立即施展須彌遁形,以退為進,霍地欺身近去,左臂一翻,喝道:“打!”右手倏伸,卻去奪她手中寶劍!要知他雖被七八個白衣女子圍住,一者不知他武功深淺,又見適才她們的師傅伸手就撕下了他的衣衫,是以把他看輕了,一見桑青動了手,便都按劍不動,只是防周洛逃走而巳。那周洛這一聲打,可把桑青駭了一跳,那晚她在茅山吃了苦頭,周洛還是坐在地上,現下他欺近身來,那有不怕,待要撤劍後退,只聽啪地一聲響,那無名老人,所授的神奇武功,端的神妙,桑青臉上早着了一掌,那音響清脆得很!只聽得四外的白衣女子,同是一聲驚呼!挺劍疾上,只可惜周洛右手奪劍,卻沒成功,那桑青在周洛那聲喝打之時,已生警覺,雖然仍未躲過,但手中劍卻已撤了回去,兩下里堪堪錯過!這一來桑青那不氣極!陡見冰魄寒光閃動,向周洛搶攻過來!周洛心道:“妙得很!”身形疾旋,穩着下盤,上身卻故意作出搖晃之態,他將須彌遁形施展開來,桑青那能制他得住,周洛叫道:“啊喲!”向右面山邊疾衝過去!左邊那個白衣女子,那容他逃走,劍起寒濤陡卷,刷刷刷連刺三劍!那知周洛左晃右晃,一下子便巳從她劍影中閃過,就在錯身而過之頃,右臂一彎,反打出手!登時一聲脆響,那女子的脖子後已着了一掌,周洛這還是對她手下留情,不打她的臉蛋兒,而且若是要奪她手中劍,可説輕而易舉,皆因她一動手,便看出她武功不及桑青,他是存心誘敵,若然將劍奪過,只怕激怒妙化夫人動手!周洛閃過他身後,拔腿就跑,卻見外圍的兩個白衣女子又圍了上來,分劍疾刺,他身後的這七八個白衣女子,在嬌叱聲中,又撲了過來,剎時間,又已被圍住!十數只劍上下翻飛!桑青怒氣攻心,攻得更是凌厲,周洛倒抽了一口涼氣,適才他不過才衝出三四丈,饒是那須彌遁形再神奇,這十多個白衣女子又豈是弱者,何況他初學乍練,現下才只得一半火候。説時遲,周洛幾番衝突,竟然衝不出重圍,還幸這些白衣女子都不傷他,劍下都有分寸,眼看刺中,便已撤劍!周洛心中一動,想道:“她們想生擒我,我怎麼這般傻,想來我硬衝出去,她們也自不敢傷我。”他心念一動,立即大喝一聲,説:“打!打!”身形晃動,在劍林中幾個穿閃,霍地向右面兩個白衣女子間,直衝過去!那兩個人果然不敢傷他,迫得後退,周洛一聲長笑,向山邊一縱數丈!那知腳才點地,待要再縱起身來,陡見面前冰魄寒光閃動,竟是妙化夫人將他截住了。妙化夫人喝道:“你還不束手就縛,當真要我動手!”她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青虛虛的一張臉,令人一見生寒,而且當真象有一股寒氣,自她身上逼來!周洛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心下大驚!但他已在快速間,看得明白,這陣雖只離開冰窟只得八九丈遠,卻因山勢傾斜,立身之處,已不能再看到冰窟口邊,心想:“這倒好,若能絆住妙化夫人,下面的人就可以來了。”他當下即刻真真假假,作驚駭慌亂之態,霍地倒縱出去!他身後那些白衣少女早又齊聲嬌叱,挺劍攔阻!周洛一聲啊喲,斜刺裏急竄,從十幾支劍中,穿閃而過,竟如入無人之境,忽聽妙化夫人叫道:“桑青小心!”但她話聲才出口,周洛卻早欺近!桑青圈劍疾轉,眨眼間刺出五劍!周洛大喝一聲!“打”腳下是須彌遁形,饒是桑青劍術了得,竟巳劍劍落空,周洛左臂向外一彎,反臂早打了她一背,趁她驚惶失措的剎那,巳將她寶劍奪過!桑青在前面才倒縱出去,身後—股勁風卻早襲到!周洛不用回顧,巳知是妙化夫人,他奪劍也正為了對付她!他不敢回身,腳踏八卦方位,眨眨眼間,正逆反側,身形似虛如幻,一下子轉到了妙化夫人身側,手中劍一顫,五點寒星恰似從劍尖之上飛出,直取妙化夫人!妙化夫人一怔,她實不料周洛能逃出她那一掌,而且寶劍出手就不凡,但她此刻惱怒之極,她門下這多弟子,竟然連一個空手的少年也擒不住,而桑青更是她心愛的弟子,武功上巳得她真傳,竟連劍也保不住,令她怎不着惱,一見周洛出劍神奇!當下哼了一聲,竟不閃避!待得周洛的劍尖眼看巳然近身不到三寸,只見她上身陡然往後一揚,喝道:“撒手!”一條白練陡地伸入他劍影之中,原來是她右臂倏伸,白色長袖橫卷,向他手腕纏去!周洛駭了一跳,他這一招式巳用老,毫釐之差,卻巳刺她不着,若不趕快撤劍,便要被她奪出手去,而且知道不能變招,皆因她袖管特長,且尚未纏到,他巳覺出她袖管之上,有一種奇妙的勁道,倒象她手腕如磁引鐵一般。他忙不迭一挫腕,劍尖猛可裏向上一挑,腳下施展須彌遁形,巳然撤回了一點,那知妙化夫人那袖管也從他後撤的劍飛揚,呼的一聲,直捲過來!眼前是冰魄寒光令人炫目,而且一股奇寒之氣,撲面砭膚!手中劍更似被她袖管吸住了一般,雖然撤了回來,但緩了許多。説時遲,那時卻快如一瞬,也不過是妙化夫人喝撒手之聲才落,周洛劍方撤得一半,但見匹練天嬌,呼地一聲,頓覺右手一震,虎口痠麻欲裂!周洛倒抽了口涼氣,趕緊撒手,腳下一盤旋,幸是那須彌遁形輕功神妙得很,劍雖出手,倒撤出了身來。只聽妙化夫人喝道:“接着了。”那劍直飛入數丈處的桑青手中。原來妙化夫人一出手,她門下弟子自然都退得遠遠的,周洛萬不料妙化夫人這袖管竟是這麼神妙厲害,只道手中有了寶劍,再不濟也可在她手下走過十招八招,那知竟連一招也未走到。妙化夫人巳冷冷地説:“你這小子是束手就縛,還是定要等我動手。”周洛心下大急,自知和她武功相差太遠,尤其她這袖管太以厲害,適才他巳拖延了好一會功夫,卻仍不見冰窟中的人上來,説不得,只好再想法拖延。當下説道:“晚輩與你無冤無仇,你怎麼這狠。”妙化夫人道:“哼,我要放你走,那也容易得很,趕快獻出上天梯。”周洛道:“晚輩適才已然説了,並無一句虛言,那冰窟下面,實在無有。”妙化夫人逼近了兩步,周洛也連忙退了兩步,忽然想到若往後退,豈不又退到冰窟口邊去了,忙躬身道:“夫人容稟,試想晚輩下得冰窟,連身上衣衫也片片冰裂,那上天梯就算在下面,豈不也成了冰屑。”妙化夫人略一沉吟,眼中又見冰芒射出,道:“你這小子還敢騙我,你身上衣衫雖然凍裂,那是你在下面活動之故,我生長在這冰天雪地,豈有不知,若然你在下面不動,衣衫自然不會脱裂的,那上天梯下冰窟,自然也完整。”周洛心想:“不錯,下面那位老前輩説巳將上天梯取存,我還在心中懷疑,不解那上天梯怎麼仍然完好,現下經她這麼一説,我才明白了。他心下在想,卻忙答道:“夫人所説便是實情,但晚輩先前也説過了,就算那上天梯仍完整,可是事隔十年,冰窟之底,已不知又結了多少丈厚的玄冰。”他口中在説,心中卻急得很,盼望下面的人早些上來,因知妙化夫人若然動手,他必然要被獲遭擒。那知他心中着急,不自覺地,目光就向那冰窟上掃視。妙化夫人瞧得明白,陡地冷笑道:“原來你這小子在拖延時間,想將我絆住,好讓他們上來麼!”她一警覺,話出口,陡見一片冰魄寒光閃動,身形早杳。周洛暗叫不好,她的身形也看不出,遑論對敵了,而妙化夫人身施展開來,自比桑氏姊妹大不相同,簡直象一片冰魄寒光當頭壓來!他霍地一咬牙,兩臂倏彎,腳下一錯,向三面疾打而出!但覺着手滑膩軟綿,面前寒光閃得一閃,登時斂去,只見妙化夫人面有驚奇之色,瞪眼望他!周洛心道:“慚愧,這無名老人的神功端的奇妙,顯然適才雖未打中她,但巳觸着了她的衣袖。”妙化夫人冷笑一聲,説:“果然你有點門道,哼!”冷哼之聲才出口,只見她右袖霍地一揚,袖管中已飛出了—片寒光,眨眼已有十數丈遠。周洛一見寒光飛出,就知是她那神奇的大網,忙不迭晃身暴退,那知身才縱起,頭頂與四外巳被那網色沒!要知那網任妙化夫人投出之時,有如一線,是以疾如電閃,待周洛發覺,早到了頭頂,而瞬間伸展開來,廣有十丈,周洛的須彌遁形再神奇,也脱不出身去。説時遲,周洛不但眼見那網罩了下來,而且四外暗勁激盪,象自四面八方逼來,身法立見緩滯。妙化夫人冷笑道:“你還逃得了麼。”那知一言未了,一人叫道:“那不見得。”那網近冰窟口那面,下落之勢突止,一人叫道:“周老弟快出來!”周洛在聞聲之時,巳看得明白,竟是陶六如以摺扇將網撐了起來,周洛一見,就知下面的人都上來了,心下大喜,飛身從網口一鑽而出。他出來得快如一瞬,那知陶六如才將摺扇垂下,妙化夫人已然趕了過來,人未到,左手袖已飛出!陶六如不知她這飛袖厲害,竟不躲開,霍地張扇一拂!他這扇上功夫何等了得,一兩丈之外,能碎石變成石矢,落葉而成箭雨,想妙化夫人這飛袖再是了得,亦必被他盪開,不料他這扇揚出,妙化夫人的飛袖非但未被盪開,而且來得更疾,呼地一聲,反向他扇上纏來!周洛出網之頃,急於要知陶丹鳳與多九公是否巳上來,就這麼錯眼間,那飛袖已向陶六如纏到!周洛待得發現,才叫:“那袖上有古怪,小心!”卻聽妙化夫人厲聲叱道:“撒手!”陶六如的摺扇立即脱手飛出,虎口堪堪不曾震裂!原來妙化夫人的袖上,密密麻麻嵌滿了磁片,是以對方只要用兵刃,便被吸引,休想能夠躲過,而且反會被那飛袖吸引前來,她只要略施巧勁,當即將對方兵刃纏住,以她內家功力之渾厚,那會不將兵刃奪出手法,而陶六如的摺扇又是以鑌鐵做的扇骨。卻説陶六如摺扇出手,大驚之下,右手袖猛拂,身形往後暴退!卻聽冰窟口邊,一人呵呵大笑,道:“妙化夫人,你我可是久違了!”上來的正是多九公,身後跟着陶丹鳳!妙化夫人只道不用費吹灰之力,即將下面的四人困死冰窟之中,那知一時疏忽,竟巳上來了四個,此時之怒可知!切齒道:“老化子,我本想慈悲你們,留你們—個完屍,不想你們倒不知好歹,偏要血涵雪山,這倒便宜白無常啦!”想那白無常落下百丈冰窟,自是早沒活命了,那知妙化夫人一言未了,冰窟口有人冷冷長笑,説:“我白無常死得好苦哇,你這婆娘納命來!”話聲入耳,冰窟口邊忽地跑上個白衣人來,正是白無常,而且連跳了兩跳!分明白無常落下冰窟,巳無活命了,這除非是他的鬼魂!如何不是!他又陰冷冷,又尖又短的連叫了兩聲,當真象鬼叫,而且要不是鬼,怎會蹦着跳着走!妙化夫人門下的那十幾個女子,都眼見白無常是不會有活命的了,早尖聲大叫,齊往後退。便妙化夫人亦是一怔,周洛同樣也毛骨悚然,陶六如拉他一把,道:“周老弟快退。”兩人趁妙化夫人分神的瞬間,忙退後與多九公會齊,陶丹鳳顯然見到周洛,巳芳心大慰,只顧脈脈含情地望着他,強敵當前,她倒不放在心上。陡見一條黑影,自冰窟中—冒而出,落地現出黑無常,乾哭了兩聲,説:“白老大,你死得好慘啊!”白無常也鬼哭道:“黑鬼,今兒只剩下你孤鬼一個了。”黑無常説:“既是你陰魂不敢,可要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説着,又嗚嗚的乾哭了兩聲!雪山極頂,天氣本巳奇寒,冷風又凜冽,兩人陰聲陰氣,又覺陰風颯颯,令人毛髮為之齊豎!周洛道:“陶大哥,當真這是白無常的冤魂麼?”陶丹鳳忍不住,嗤的一聲笑,悄悄的説:“光天化日之下,那來鬼魂,你這人……”陶六如道:“噤聲,就有好戲看了。”只見白無常又再蹦了兩蹦,已到了妙化夫人面前,那妙化夫人驚疑參半,不自主也連退了兩步。白無常使又邁進兩步,説:“妙化婆娘,還我命來!”周洛卻被陶丹鳳一言提醒,再加此刻凝神一看,那白無常那是甚麼鬼魂,實是個活生生的人,卻不知他怎會落下不死?只聽陶丹鳳在身邊説道:“你想想九公手中有繩,還不明白麼?”周洛恍然大悟,略一想他上來時的情景,九公手中抓住繩子,而且繃得緊緊的,便明白過來。那多九公之所以當時從他手中將繩搶過,原是為了助白無常一臂之力,將繩繃緊,好令他在繩上使得出力,那時大夥兒都在生死關頭,成了同仇敵愾,唯有助白無常上了崖頭,下面的人才有活命,那白無常落下之時,必是多九公早有準備,拋繩將他接住,以白無常的輕功高絕,多九公內力之雄厚,相隔十丈八丈,自是能將他接下。其實這最簡單不過,周洛被她一言提醒,立即明白。那妙化夫人也不過陡然見白無常現身,一時間的驚疑,此刻地連退了兩步,已看得明白,白無常有形有體,那是甚麼鬼魂,只氣得她更是面如雪白,白中透青,當下哼了一聲,説:“白無常,你敢在我面前裝神弄鬼!”白無常冷聲長笑,説:“有你在,我怎捨得死!”妙化夫人怒不可遏,踏上一步,那雪地上本已鬆軟,她踏前—步,立即深深陷入雪中,多九公一看,心説不好,現下我等既巳出了冰窟,能化干戈為玉帛,自然是好,便搶上一步,向妙化夫人一拱手,道:“我等進入雪山,未曾登門拜渴,當真有所不是,老朽這裏謝過了。”他想得卻好,就這般若能免了一場惡鬥,自是最好,再不然先禮後兵,也不輸理,現下自己這麪人多,也不怕妙化夫人。那妙化夫人巳然怒極,那肯甘休,叱道:“今天你們休想走脱一個!”陡向她那門下的女弟子喝道:“你們還看着做甚麼!”喝聲未了,那十多個白衣女子,悟似十數朵飄浮的白色雲朵一般,瞬間已散開,將這面的四人圍住。大夥兒那將這十多個女子看在眼裏,全都不在意。多九公呵呵一笑,道:“妙化夫人,可知我等不是怕了你們,既然上得了冰窟,還出不了山去麼?只是我等與你無冤無仇,先前你雖想害我們,但我們入山而未拜山,確也有不是,彼此就拉了個直,何不聽我一言,就此罷了干戈。”妙化夫人冷笑一聲,道:“你們要我饒了你們性命,那也容易,拿來。”多九公一怔,道:“甚麼?”妙化夫人説:“上天梯,只要你們獻出了上天梯,我就網開一面,饒你們不死。”白無常冷聲冷氣地打了個哈哈,説;“黑鬼,你聽聽,這婆娘竟也想揀便宜,哈哈,連我們都落了空,她倒還做夢。”妙化夫人一怔,心想:“難道這小子所説是真的沒騙我,”想到黑白二無常暗隨多九公等進入冰窟,自是為了那上天梯,若多九公等已然取得,二無常那有不奪取的,若然到了手,多九公等又豈會與二人罷休。她瞬間溜了當前各人一眼,見他等彼此並無敵意,這才相信周洛所説不錯。但她立即又有了主意,道:“你們既是獻不出上天梯,那也容易,只要將這小子留下。”説着,向周洛一指,原來她今日得桑氏姊妹稟報,説周洛巳然練得上天梯中武功,能進入冰窟,先前她還有些不信,現下見周洛果然能出入冰窟,希望之心也油然而生,心想那上天梯只要仍在下面,不論那冰窟有多厚,能進得去,自然也有法可想。那多九公一聽也怒了説道:“你當真不知好歹,那可怨我們不得。”他雙掌一錯,就要出去!卻聽白無常冷冷笑道:“老化子,就憑你那一點能耐,也想收拾她麼,再説,也得讓我先見識見識這婆娘那面網兒,嘿嘿,我白無常甚麼陣仗沒見過,她這網兒當真奇妙得很,要不好好見識早識,豈不是一大憾事。”他本是站在妙比夫人面前,此刻相距不到一丈,説着,巳大踏步走近。白無常先前在冰壁之上,吃了那網的大虧,幾乎喪了性命,心下惱恨之極,那會甘休。多九公氣得吹鬍子瞪眼,陶六如忙一拉九公衣袖,道:“九公,此刻我等分則力弱,她既然有備,可知厲害,落得讓他去探虛實,瞧瞧她武功端的如何了得。”他等四人站得遠遠地,陶六如話聲甚低,只讓三人聽到。周洛忙道:“六如先生説得不錯,我瞧白無常絕非妙化夫人的敵手。”他在華山之上,能輕易逃出二無常手去,但在妙化夫人手中,卻出手便巳受制,可見她武功實在二無常之上,他心下明白,是以忙出言勸阻。多九公一想也是,便忍住怒火,只見那妙化夫人巳冷笑道:“好,你要見識,我怎不成全你!”話出手出,左手倏地一揚,一片寒光飛灑開來,眨眼已有十丈方圓。周洛忙道:“快退!”四人縱身後退了三四丈,才脱出了那巨網的範圍。眼見那巨網已向白無常當頭罩下,他竟絲毫不懼,説:“黑鬼,這網兒好玩得很,你怎不也來玩玩。”黑無常説:“妙極!妙極!”黑煙飄散,巳飛入網邊,但那網巳然罩了下來,黑無常説:“白老大,我進不來啦。”一伸手,即已抓住了網邊。白無常卻向前竄,但見白影一晃,巳抓住妙化夫人那面的網口。這一來,大眾都明白了,知道二無常是想扯破那網,顯然兩人在下面之時,巳然商量好了的,存心毀去妙化夫人這網。那知妙化夫人眼看兩人一邊一個將網抓住,竟然只是冷笑。説時遲,兩人不過手才觸着那網邊,忽地跳了起來,説:“啊喲!”待要放手,妙化夫人巳用勁一抖,喝了聲“起!”二無常身子便巳懸空!呼地一聲,巳兜入網內。原來那網邊有密密的倒鈎,別説用手去拉,便是那網觸着人身,立被它將全身鈎着,那倒鈎更是百鍊的精鋼製成,製造得甚是巧妙,她着不用巧勁,那鈎針也不會彈出,先前在冰壁之上,妙化夫人只想將白無常拋入冰窟,並未彈出鈎針,是以白無常大意了。妙化夫人一抖那網,一放一收,立將兩人裹在網中,向身後兩個女弟子面前一拋,喝道:“綁了!”那兩個女弟子顯然早有準備,各人手中都拿着一條長繩,便要上前捆綁,但二無常何等武功,兩人不過一時大意,着了道兒,要知網上倒鈎雖然刺,兩人渾身肌膚,但卻刺入不深,只是疼痛難當,傷得卻不重,是以兩人身子才一着地,在地上一蹦,巳跳了起來,氣得兩人哇哇怪叫!才叫得一聲,卻又啊唷連天,原來兩人這一動彈,那網上倒鈎卻已刺得更深,當真象萬箭鑽身一般!妙化夫人哼了一聲,説:“你們要不束手就擒,那是你們自找苫吃。”竟是頭也不回,向這面四人道,“二無常就是你們的榜樣,是束手就擒,還是要先吃苦頭才甘心。”二無常這一被擒,多九公等四人大吃一驚,萬不料她這網如此厲害。陶六如更抽了口涼氣,先前幸好他是用摺扇將網邊撐住,不然早吃盡苦頭了。這麼一句話功夫,只見那拿繩索的兩個白衣女子,又向二無常撲了過去,但兩人怎會這麼甘心被縛,兩人腿彎一蹦,已又跳開,黑無常更破口大罵。多九公心中一動,忙低聲道:“她這網厲害得很,趁二無常尚未被擒,那網一時不會用來對付我們,我這就去同她一拚,你們快走!”當下哈哈一笑,説道:“我老化子偏不知好歹,你要我們也束手就擒麼,可也得對我露兩手才行,來來來,我老化子領教領教。”他雙掌一錯,大踏步向她走了過去!要知多九公亦非弱者,若論正宗武功,他雙掌上的威力,絕不輸於妙化夫人。那知妙化夫人一聲冷笑,説道:“我知你這老化子的心意,你以為我沒有網了麼,你且看來。”説着,向四外一指!多九公停步一看,只見她門下那十多個女弟子,每人手中都拿着一面網,妙化夫人話聲才落,巳各自將手中網抖了開來。陶丹鳳一見,登時花容變了色,叫道:“九公,快回來!”陶六如一時也打不定主意,周洛更是着急,若然兩人手中有兵刀,這十多個白衣女子自然遠不及妙化夫人功力深厚,破網想來不難,現下兩人都亦手空拳,這些白衣女子又巳將四人困在當中,那網又能攻遠,只要一觸身軀,便要被倒鈎鈎住!那多九公看得明白,暴怒道:“聽説你閉關好些年,我還道練成了甚麼超羣絕世的武功,原來只是這點邪魔外道。”陡向三人喝道:“過來,隨定我身後。”三人立即明白多九公之意,他是想纏住妙化夫人,只要和她動上了手,可就不怕那網,這十多個白衣女子必然投鼠忌器。三人忙縱身一躍,到了多九公身後,多九公怒喝道:“看掌!”一掌劈出,狂飆陡卷!且右掌才發,左掌亦巳同時翻出!妙化夫人冷冷説道:“好,我要不讓你見識見識,你也不知雪山派的厲害!”但見冰魄寒光閃動,象是被多九公的掌風震了出去,那知多九公才覺掌未着力,陡然間寒光耀眼,妙化夫人巳欺近身來。只見兩袖飛舞,宛若出水蛟龍,左袖纏他雙腿,右袖自右纏他頭頸,袖起風聲獵獵,強勁之極!多九公吼道:“好!”兩腿一飄,左手翻掌將他飛袖盪開,吐氣開聲,右掌一探,猛可裏挫腕吐勁!他雙腿巳然飄起,右掌發出,已和身撲去,十成勁力,又加了二成。卻不料妙化夫人身如浮雲飛絮一般,又隨掌飄了出去,多九公這裏腳才着地,她卻已又欺身近來,兩袖似靈蛇飛舞,她兩袖竟然長有一丈,左袖纏卷崩掛在前,右袖攻後,點他五處大穴!而且認穴奇準!多九公右腳一點地,斜飄數尺,左掌斜翻,盪開兩袖,右手疾吐,向妙化夫人拍出,這一招掌已遞出一半,方才吐勁,嘿地一聲,又是掌出身隨!他掌上威力奇大,掌風廣及一丈方圓,是以倒不怕妙化夫人的兩袖近身,只是妙化夫人身法奇妙,虛飄飄似不着力,兩人一動上手,周洛和陶氏兄妹都看出不妙來,要知多九公用勁愈大,所耗精力愈多,數十招一過,必然不敵。三人心急之極,此時巴不得二無常能脱出困去,因知二無常掌上是練的陰柔功夫,若與妙化夫人對敵,比多九公要佔便宜得多,且二無常身法施展開來,有似幽靈,和妙化夫人正是半斤八兩。趁多九公與她鬥得難解難分之頃,三人忙看那二無常時,只見二人兀自仍在掙扎,而且已掙扎到了一處,在網中並肩站着,這一來可好得多了,兩人只要步法一致,便能一躍丈餘,是以那兩個白衣女子仍未將二無常擒住,且巳躍出了七八丈去,到了雪坡之下。周洛忽然心中一動,他與陶六如雖然沒有兵刃,其實有亦無用,只要妙化夫人一飛袖,就會被奪出手去,但陶丹鳳的飛綢卻大是不同,而且飛舞起來,能攻出一丈五尺有奇,比妙化夫人的袖子還要遠得多,她不及妙化夫人的功力深厚,難道還不及她門下的這些女弟子麼?他心中在想,卻留神多九公與妙化夫人的惡鬥,只見一個掌風虎虎,一個飛袖獵獵,冰魄冷光飛灑之中,多九公怒吼連天,不時吐氣開聲,他雖勝不得妙化夫人,但一時不會落敗,便向陶丹鳳道:“陶姑娘,你的紅綢呢,可還在麼?”一言將陶丹鳳提醒,從懷中取出紅綢,道:“幸喜我下冰窟之時,將此綢交給了哥哥,才得保全。”説着,反身一掠,向最近的一個白衣少女撲去,陶六如與周洛忙緊隨身後。三人這一行動,較近的三個白衣女子齊一退步,同時右手一抖,飛出三面網來,緊緊地連接在一起,向三人自三面當頭罩了下來!這三面網雖然小得多,但合起來仍然十分巨大,廣有十餘丈,又是分自三面包圍罩下,陶丹鳳要憑她一人之力,以手中一條紅綢破這三面怪網,那能得夠。三人大驚之下,陶六如早喝道:“妹子快後退!”當下三人撲出得快,退得更快,那三個白衣女子也不進9迫,只見三人挫腕一抖,齊將三面網收了回去!顯然這些白衣女子只奉命圍住他等,見三人退後,便也即刻退回原位,而這三人以外的其他白衣女子,始終未曾離開原位。陶丹鳳急道:“哥啊,這來怎好?”陶六如一時沒了主意,周洛略一沉吟,道:“有了,不如我拚着被她們網住,那時你們就可衝出去了,只要解救出了二無常,與多九公三人合力,制住了妙化夫人,那時再來救我不遲。”陶丹鳳霍地一旋,將周洛抓住,説:“你你……這怎可以了。”陶六如卻想:“誰有這一個法兒,不然今天大家都是死路一條,但卻不能讓周老弟去,他現今武功在我之上,留下他來更有用。”他心念才動,那知周洛急道:“陶姑娘快放手,你沒瞧事在緊急麼,我現下已是遍體鱗傷,再多加一點皮肉之傷,有何緊要!”他話出口,已猛可裏一掙,偏是陶丹鳳雖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但知周洛兩手已然破裂,那會用勁,是以周洛輕易便己掙脱,待得陶丹鳳急叫道:“你!等等啊!”周洛卻已縱身一躍,竟有三四丈遠,向正西面一個白衣女撲了過去!陶六如見已阻止不及,忙道:“妹子小心,他捨身救我們,不可負了他的好意,而且機會瞬眼即失!”説時遲,周洛一人撲出,那當面的白衣女亦只得一人迎了來,右臂一揚,網已撒出,只見五文方圓的一面大網,已向他當頭罩下!周洛既是存心受網,自然不懼,當下大喝一聲,猛撲了過去!與那網迎了個正着,他巳打定了主意,這一下撲出,勁道甚大,那網剛將他網個正着,他巳連人帶網衝了過去,撲向那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見他巳被網住,那會防他會帶網衝來,一時竟驚得手足無措,且周洛自空中衝下,其勢何等巨大,白衣女啊呀一聲,往後便倒!周洛咬緊牙關,強忍那渾身痛楚,不待那白衣女子躍起,早就地一滾,而且迴旋從那白衣女子身上滾過那網上的倒鈎,立即有好些刺入白衣少女的身上,痛得她噯唷連天,也更加慌亂,待要掙扎躍起,那知那網因是十分巨大,除了裹着周洛之處,足有餘裕,她不掙扎還好,她亂掙亂蹬,餘網立即將她也網住了。周洛早叫道:“六如先生和陶姑娘還不快走!”何須待他出聲,陶氏兄妹在周洛才撲倒那白衣女子的剎那,早巳從兩人身上飛身而過,那左右兩個白衣女子,萬不料周洛會有這一招,見同伴被撲倒地,一時也慌了手腳,不知該立即解救同泮,還是守定方位,就在這遲疑的瞬間,陶氏兄妹巳飛身出了困,待得發現,那還阻截得及。陶六如知時機一瞬間便失,若容那些白衣女子再又圍來,可就前功盡棄了,忙道:“妹子,快和我保持三丈距離,我去救二無常,你要防她們圍攻!”陶丹鳳見周洛被網困住,而且渾身被倒鈎刺體,心痛之極,急得她淚流滿面,還幸見那個白衣女子亦被網在一起,才稍稍放心,因知只要她們解救那白衣女子,周洛即能出困,且此時見事巳,如此,唯有早一時救出二無常,大家才能被救。忙道:“哥哥快去!”陶六如那還等她答話,早撲到了二無常被困之處,兩掌一翻,身未落下,巳分向兩個白衣女子劈去。陶六如平日雖靠手中摺扇成名,借力打力才是他的絕技,但雪山門下全是小巧武功,陶六如這一飛身撲來,恰如飛將軍從天而臨!兩個白衣女擒二無常不得,正無計可施,那敢攖陶六如之鋒,忙不迭向左右縱開避過!陶六如舍了右面那白衣女,霍地左掌截出,同時身如疾風,斜刺裏向左面那白衣女撲去!右手五指箕張,抓她芳肩!那女子手中只有一條繩子,並無兵刃,這一下變故又快得出奇,更加心慌意亂,忙不迭身形一矮,待要盤旋讓過,那知陶六如其志不在抓她,正要她矮身盤旋,驀聽瑲琅一聲響亮,陶六如巳從她背上拔出劍來!腳尖着地,立即縱身退回!這一下兔起鶻落,當真比閃電還快,一者那白衣女驚惶失措,二來陶六如謀定後動,是以輕易便將寶劍奪過,只三五下,早挑斷了幾根網線。陶六如明白那網線雖是其細如髮,但必然極是難斷,是以早將全身功力貫注在劍刃之上,這才能逐根挑斷。要知那網只要斷得一線,立即能破一大洞,二無常當即用力一掙,巳破網而出,忙不迭拔出身上的鈎刺,但一時之間,如何拔之得盡!那十幾個持網的白衣女子,在驚駭甫定之下,巳飛撲圍來。陶丹鳳早一聲嬌叱,飛綢如神龍矢嬌遠攻近掃,纏卷崩掛,立即阻住了三個白衣女子,陶六如舞動手中劍,挑開了兩面飛罩而來的巨網,急道:“二位快助了九公,我兄妹給你們掩護!”二無常身上的鈎針巳取下了多半,適才吃足了那網的苦頭,現下見這十多個女子每人手中都有一面網,而兩人雖未重傷,但卻巳遍體是傷,身上兀自疼痛難當,怎不心驚!黑無常早陰惻惻説道:“白老大,這婆娘邪得很,錯過今日有明日,不趁他們將這些娘兒們絆住,不走更待何時!”陶六如一聽大驚,急道:“我們好心救你,你你……”白無常説:“黑鬼説得不錯,走!嘿嘿,多謝了,今日你要不死,他日我白無常必有一分人心!”黑無常笑説:“要我們謝你,今日可要留下命來,對不住,我們可先走一步啦!”陶六如大怒,他才挑開二面網,立即回劍疾掃!斜肩向黑無常劈去!黑無常冷聲長笑,道:“小心網兒!”陡地人影一晃,只見一黑一白兩團輕煙,巳向山下滾滾而去,而一面大網,卻已當頭罩了下來!陶六如迫得回劍疾挑,閃身躲過,待他再又一連挑開兩面罩來的巨網,黑白二無常巳去得無影無蹤了。那妙化夫人如何看不明白,只是被多九公纏住,撤不出身來,多九公施展開一生所學,掌發虎虎風生,一掌更比一掌威猛,妙化夫人的詭譎巧招,竟無所施其技,兩隻長袖未近身,便已盪開,手中又無巨網,眼看二無常逃走,只恨得她切齒咬牙,當即厲聲喝道:“老化子,我本倒沒傷你之意,這可是你迫我下毒手!”霍地左袖飄出,一帶傍引,多九公右掌翻出,才將她左袖盪開,猛覺一股寒氣直逼前來,令人窒息。多九公不由急退半步,卻在這剎那間,卻聞絲絲之聲入耳,眼前似有萬點銀星浮動,飛繞盤旋!多九公知是妙化夫人打出了冰蠶,若然是迎面勁襲,他倒也能掃蕩躲避,不料她手法竟是這般奇妙,暗道:“不好!”閃電般抓住前後幅衣襟,嘩地一聲響,旋身疾拂猛掃!陶丹鳳此時與多九公相距甚近,一見多九公遇險,早疾撲趕到,右手疾抖,但聽嘩啦聲中,長虹夭嬌,綢端吞吐卷掛,妙化夫人打出的冰蠶一半巳如石沉大海,一半被多九公掃落!多九公趁勢一掌疾劈勁吐,吼道:“你也嚐嚐我老化子的厲害!”其勢有如狂飆!妙化夫人卻也不敢攖鋒,飄身後退,多九公喝道:“六如丹鳳快退,我斷後!”原來他這掌竟是以進為退!陶六如此時亦巳險急,只因那些白衣女子的巨網,綿綿不斷的罩來,他卻不能近得那些女子的身去,手中劍挑開一面,另一面卻又攻到,實是防不勝防,知時間一長,便要被網擒住,聞言立即暴退,一連閃過三面巨網。陶丹鳳卻急道:“九公,他被擒住了啊!”多九公早抓住她左臂一帶,説:“咳!難道都要失陷才好,且再想法救他。”兩人一掠三丈有餘,左掌連番劈出,將攔截而來的白衣女子,震得東倒西歪,三人就向山下逃了下去!妙比夫人竟是不再追趕,反而喝住門下弟子,原來她那面大網已破,再要想擒生多九公,自知太難,且她志在擒獲周洛,而他既已自投羅網,還追他們則甚。妙化夫人抬起網,止不住心頭恨起,喝命將周洛綁了。周洛渾身被網緊緊束着,不但動彈不得,而且只要稍一掙扎,那倒鈎刺入體內倒更深了,痛得也更厲害,只得束手就縛。早有個白衣女子上前,要將他兩手縛住,卻見桑青飛身趕到,説:“且慢!”駢指點了他左右期門穴。桑青是知他武功了得,生怕他拚命逃走,那知周洛原本是束手就縛的,這一來卻有了生機,心下暗喜。要知這麼一來,她們必然當他已失抵抗主力,對他不再防備,那麼,只要束身之網—撤,以他須彌遁形輕功之神妙,何愁逃不出去。原來周洛得那無名老人所授的無名神功,最是神妙,試想運行起來,兩臂尚且能柔若無骨,要衝開閉着的穴道,那還不是輕而易舉。周洛心下暗喜,卻不露於形色,將雙目一閉,聽任她們將他兩手縛在胸前,陡覺渾身痛入骨髓,原來是她們在替他拔除身上的鈎剌。周洛咬牙強忍,連哼也不哼一聲,卻暗運真氣衝開穴道,同時心下暗暗納罕,他能強忍住痛苦,怎麼和他同被網住的白衣女子,卻也不呼痛?他心下奇怪,不由將眼微睜開一線,看時,登時恨得他怒火上撞,原來那網上的鈎刺,製造得極其精巧,每根之上皆有卡簧,只要松簧拔針,便無痛苦,那白衣女子早已被拔除乾淨,脱出網去,而他身上的鈎刺,卻是桑青在替他拔除,她不但不松卡簧,而且倒側逆拔,是以每拔出一根,便帶下一小塊肉來,他僅瞧得一眼,巳見兩腿之上鮮血淋淋!難怪會痛入骨髓了,若然她這般將他全身鈎刺拔光,他豈不是強留得活命,也要失了人形麼?忽聽桑虹的聲音,顫聲叫道:“師傅,我們不是還要用他取上天梯麼?”聲才入耳,那桑青早一聲冷哼,只是輕得僅周洛才聽得出,跟着大腿之上一陣劇痛,周洛幾乎忍不住叫喝出聲,隨聽妙化夫人説道:“不錯,桑青,別折磨他了。”桑青道:“師傅,這小子可惡得很。”妙化夫人道:“你不聽話。”桑青停了手,道:“徒兒不敢。”妙化夫人隨叱退桑青,命桑虹替他拔除,周洛才鬆了口氣,隨覺身上鈎的針一根根被拔除了,不但不感疼痛了,而且每拔除一根,立覺舒適無比,心下對桑虹也更加感激。但他心下卻反而為難起來,心想:“待我渾身束縛一除,若然即刻逃走,桑青那丫頭心如蛇蠍,豈不説是桑虹暗中做了手腳,放我逃走,那時桑虹必受重罰,那麼一來,我豈不是恩將仇報麼?”他心中着急,倒巴不得仍由桑青來替他拔除,雖然受些痛苦,但皮肉之傷,卻無礙性命。卻聽那桑虹一面替他拔除鈎針,一聲聲在輕聲嘆息,象是她也心痛一般。周洛心中也是一聲嘆,暗道:“你雖是好心,卻害苦了我。”一會他身上的鈎刺已被拔盡,只聽妙化夫人道:“將他抬下山去。”那知卻沒人應聲,周洛此時已不打算逃走,率性睜開眼來,只見身邊的白衣女子一個都在往後退,心下大是奇怪,心道:“這般女子一身潔白無瑕,想來都是愛潔的,只怕是嫌我一身血污骯髒,大家都畏縮不前,想來必受斥責。”周洛這卻猜錯了,這般白衣女子之所以不敢應命,其實是因從來未與男子相處,更不要説觸及男子的身體了,何況周洛一身赤裸,僅腰間圍着一塊布片。那知妙化夫人不但不斥責她們,反而點了點頭,説:“我倒忘了,爾等怎能去抬這臭小子,桑青何在?”桑青轉了出來,説:“徒兒在。”妙化夫人道:“將他閉着的穴道拍開。”桑青遲疑道:“師傅,這臭小子的武功怪得出奇,又狡猾得很,動起手來,更是拚命一般,不怕他逃走麼?”妙比夫人哼了一聲,説道:“有我在,還怕他逃出手去,只管解了。”桑青不敢不聽話,周洛心下大喜,他正愁怕她賴上桑虹,他一逃走,會害桑虹受罪,這一來可妙得很。他眼珠亂轉,暗地裏打定主意!那桑青走到跟前,狠狠瞪了周洛一眼,卻不即刻解他穴道,先察看綁他兩手的繩索,用手摸了摸,待見他兩手綁得牢牢地,才放了心,説道:“臭小子,你若想逃走,那是你自找苦吃。”説着,用腳一勾,想將周洛的身子翻過來,周洛便在這剎那間,想道:“不趁她們認為我穴道未解,疏於防範之時逃走,更待何時?”這想法閃電般從他腦際掠過,他已故意啊唷一聲大叫,就勢一滾,同時大聲説道:“多謝姑娘放我逃走,他日必有以報。”一展身形如弓,一蹦而起,再一掠,已是身在數丈之外,拼命往山下逃去——武俠吧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