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南的兩眼要裂開了。恨不得立即自身爆炸,來毀滅這將要發生的一切。他不能看着林佳被人污辱。他想喊,想死,血沸騰了,在臉上燃燒起來。青衫客把林佳放到石牀上,嘿,嘿淫笑起來。林佳嚇昏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齊天南周身的肌肉都變了形,可毫無辦法。青衫客剛靠近林佳,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雙面判官,膽敢在老夫的地方作孽,膽子越來越大了!”雙面判官臉色大變,立時跪倒,磕頭求饒:“仙祖饒命,是我該死!”那個蒼老的聲音説:“快滾,我不願看到你。”雙面判官呂明倫如逢大赦一般,拔腿就跑。齊天南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時,齊天南的面前站了一個老人,身穿灰袍,一臉慈祥。他正是騙龍小青説,一月之後,君山相會的那個人。他長袖一揮,發出幾種不同的勁道,解了齊天南的穴道。齊天南連忙下拜。老者微微一笑,隨之長嘆一聲,自言自語地説:“一切都過去了,何必再提起呢?”齊天南不明白他説的什麼話,只好對他出神。老者説:“到洞裏去吧。”兩人來到洞裏,老者又解了林佳的穴道,她見齊天南和自己都無事,知道是老者救了他們,立時下跪。老人説,“你們進山時,我也正進山,因一點事耽誤了時間,差點毀了你們。”兩人羞愧地低下頭。齊天南説:“前輩,你老人家就收我們做弟子吧?”老人微笑道:“好吧,我就收你們做本門的傳人,因為我的輩份太高,你們不可稱我師傅,稱我祖師吧。”兩人虔誠地跪下行禮,磕了三個頭。老人讓他們站起,坐到一旁。他蒼老的面頰上現出紅潤,淡淡一笑説:“我們是點蒼派。一百年前,因誤會,被九大門派的高手襲擊,本派就凋零了。那時,我是本派的掌門,逃避了那場不幸,活到現在。一百年來,我心情極矛盾,想復仇,又不想復仇。直到現在,我才打算放棄復仇的念頭。我們點蒼派有一神功絕技,歷代都參不透,直到我看到呂洞賓的‘百字真訣’之後,才終於明白,這是十年前的事,你們跟我學藝不可太久,最多隻有二十天,學成之後,要行俠仗義,不可為害武林。”兩人點頭稱是。老人又説:“我在江湖上沒有什麼名聲,他們都以為我死了,只有我的兩個道友:太上老祖、合麗仙母稱我為點蒼仙徐奮,你們知道就行了。我已是快二百歲的人,沒有幾天活頭了,我們此時相遇,是緣份哪。”兩人又是恭敬地稱是。老人想了一會,就説:“南兒,佳兒,你們是學武功的上好材料,千萬不可懈怠。”林佳説:“祖師,我們聽您老人家的話,一定什麼也不想,苦修勤練。”徐奮微笑道:“我傳你們的功夫,是道家、儒家的兩家結合而成的天上先天神功。最後我將再傳你們一招劍法,這是我畢生心血的結晶,名叫‘點蒼金星’,其招深奧無匹,出手必中。但是,你們不到絕地不可出手。”兩人心中萬分喜悦,不住向老人保證信守教訓。齊天南和林佳在徐奮的指點下,勤修苦練。徐奮傳了他們“千駝紅掌”神功。最後三天時間裏,傳他們那一招“點蒼金星。”二十天期滿,老人把他們叫到身邊,無限慈愛地説:“南兒,佳兒,你們坐好,我把兩百年的功力,分給你們兩人,一人可增功力百年。”兩人忙説:“祖師,我們不可以接受的,這不是欺師滅祖嗎?”徐奮道:“孩子,你們有這樣的心地,我就很歡喜了。祖師的話不可違,我自有道理。”兩人無奈,只好依言而行,徐奮兩掌的勞宮穴分別對準他們的命門穴,把全部功力注入進去。兩人如熱水洗身,又似仙掌撫體,頓感大變。他們不敢分心,只好守住丹田,讓元氣歸府。等他們回頭時,驚駭無比:剛才還神采不凡的徐奮,已老朽不堪了,似乎眼都睜不開了。他用嘶啞的聲音對他們説:“孩子,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別怪祖師。”兩人對他的捨身相教感恩戴德,崇敬無比,哪還想什麼怪罪呢?只有含淚點頭。徐奮説:“一個月前,青城山上的怪人傳音,説杜水替師擔罪,是我乾的。”兩人都是一驚。徐奮少氣無力地又道“你道我為何這樣做?點蒼派的血案,是林風的祖父一人造成的,全是他的過錯。我本想殺了林風,可又不忍心,才説幾句氣話。今日,我傳佳兒神功,也算是補償吧。”林佳心中打翻了五味瓶,這太不可思議了,事情為什麼這麼巧?真是造化弄人!先祖害了他們,我反受他深恩,想來真個於心有愧。他不殺我一家,是多大的胸懷!我還能説什麼呢!她忙説:“祖師,我祖先對不起您老人家,我替他向您賠罪。”徐奮滿意地搖搖頭。齊天南要説什麼,徐奮已仙逝了。兩人放聲痛哭,祖師的恩德天高地厚,兩人再次跪拜。這時的齊天南,林佳早巳脱胎換骨,英氣怡人。他們把徐奮安放於牀上,用巨大的石頭把門堵死。石洞成了他的墳墓。兩人傷感地在洞門前停留了好一陣,才灑淚而去。他們心裏有許多話,但説不出來。他們第一次被震憾了;原來天地間也有這般令人激動的事,殺身成仁,這是多麼神聖而又帶傳奇色彩的壯舉!這比江湖中的許多勢利之徒不知要強多少倍。齊天南這次多少也體會到了廣博是什麼內涵。他想起杜水為得到師姑的愛所付出的一切,而他自己沒怨恨過師傅,為什麼師傅總是那麼仇恨他?當初我也那樣仇視他,這和祖師比起來,到底差了多遠呢?為什麼象杜水那樣的人能容忍過錯,而我們自命不凡的聖潔之士卻不能容忍呢?林佳內心的震動也相當巨大:多麼無私的行為!這恐怕是父母和子女相互都不能做到的。她以前一直以為父親是高大的,只可仰視。現在,她忽而覺得父親渺小了。也許她不該有這種念頭,可是,她沒有辦法不感覺外界加給她的感受。隨之,她又暗責自己:這是祖師把功力注給了自己,若是注給了別人,自己還會這樣想嗎?也許只有嫉妒,可祖師的行為就不崇高光彩了嗎?真是不可思議。有一點,她深深地體會到了:自己複雜了,不再象一個公主,而更象一個飽經風霜的鬥士。兩人一展神功,猶如飛箭,疚而無聲。又似鬼魅,飄蕩無常。再沒有剛出道時的小家子氣了。這一陣飛掠,驚動了山石草木,流泉飛鳥。他們出了點蒼山,直下西南。下午他們到了一個繁華異常的古城,兩人好久沒見這熱鬧氣氛,而今倍感親切。走到一個賣紙人的小攤前,林佳買了一個小金猴。兩入笑哈哈地走近一個買狗肉的小攤前,聞着異香撲鼻的狗肉,林佳忍不住了,“南哥,買點吧?”齊天南高興地點頭,兩人買了半斤,剛接到手中,突然被人搶去。齊天南一驚,自己神功大成還有人能從自己手中搶去東西,此人定非等閒之輩。兩個人起身就追,因在人窩裏,兩人不便施展輕功身法,只好如平常人一樣,只暗中加勁。可那人十分精明,三轉兩拐進了小巷。這下兩人放開了手腳,一個箭步就是幾丈,連點又快,如飛彈相彷彿。可就是追不上前面的那乞丐。那人雖然破衣爛衫,一身污垢,但身手之快,實在罕見,這一趕,就出了城。那老乞丐還不時地吃着狗肉,哈哈大笑。齊天南和林佳驚駭無言:以自己的身手尚追不上老丐,這太可怕了。世上還有什麼人有如此的本領呢?老丐也並不輕鬆,那份吃狗肉的樣子,是不容易做出來的,雖然他比齊天南和林佳的功夫更高。三個人,一個在前跑,兩個在後追,不一會,來到一條河邊。老丐一下撲進河裏洗起澡來。兩人到了近前,齊天南説:“前輩好身手,晚輩實在佩服。可是以前輩的身手,是用不着搶狗肉吃的。不知前輩意下何為?”老丐瞪圓了眼問:“什麼,我搶狗肉,搶誰的?你的還是我的?”林佳説:“自然是我們的了。”老丐説:“我苗文義什麼時候搶過東西!真是憑空污人清白。”齊天南和林佳大吃一驚。丐神苗文義還活在世間!這不可能吧?此人也許是胡説,不然的話,他本有一百五十歲了,為何如此年輕,樣子不過七旬?又一想祖師也二百歲高齡,不是也很年輕嗎?他連忙説:“原來是丐神前輩,有何吩咐?”苗文義笑道:“娃兒還知道我,可堪造就也。你聽説過‘青城劍氣震八荒’這句話嗎?”林佳和齊天南心頭如滾雷鳴,一陣驚悸。那可是青城派上代的恥辱。為尋青城派的一個劍譜,祖輩的青城一老唐寸功,吃盡了一個怪劍客的苦頭,他跟人家比劍,連人家怎麼出手都沒看清,就輸了三劍。最後只好鑽人家的褲襠。受辱之後,發誓要象韓信那樣,耐胯下之辱,以圖大成。但是,後來唐寸功再也不提劍譜的事了。這老丐在這時提出,不知何意?齊天南笑問:“這個,晚輩聽説過,不知前輩提起何意?”苗文義説:“你們青城派有一個劍譜,上面有一招劍式。叫‘氣衝九重’是青城劍之絕,若能練成此功,可把劍逼出一丈,天下無敵也。不久前,那怪劍客傳下話,説是讓青城派派個象樣的弟子迎請劍招歸派,可一直不見有人去,可見,青城派人才青黃不接了。”齊天南説:“晚輩不才,願意前往,尚請前輩指條明路。”苗文義大笑説:“好,有志氣!離這兒二十里的龍山腳下,有一片樹林子,你可到那裏去找。我估計怪劍客近期不會離開那裏。你快去吧。”齊天南和林佳興奮異常。人若是走運,好事一個接着一個。若能獲本門無上絕藝,那才是天大的喜事呢!兩個人展開輕功,疾速飛掠,沒用多長時間,來到龍山腳下,這裏竟是一個半樹半竹的樹林子,十分幽靜,透出怡人的甜淡味,分外受用。他們進去,在東邊的一個池塘邊,看見一個四十歲的青瘦高大漢子正在釣魚。此人頭戴斗笠,看不清表情,一身粗布衣裳,也看不出什麼特別,可整體看,他身上卻透着一種誰也説不清的怪味,這是氣質,也是神韻,是一種人的內力的顯示,是一種過剩力量的擴張,總之,它讓人不可捉摸。那人對來者視而不見,冷陰陰專注於自己的事。齊天南和林佳站在一旁看了一會。齊天南説:“前輩,青城派的齊天雨、林佳前來打擾。”怪人仍不言語。林佳便説:“人家是天下第一神劍手,前來尋你,你的本領若不行,我看還是別裝腔作勢。天下大着呢,你沒有什麼了不起。”那人把手中的活兒一放,冷笑道:“青城派出了個刻薄丫頭,也是難能可貴。你們找我何事?”齊天南説:“找前輩迎請本派劍招歸門。”那怪人哈哈大笑道:“我等了多少年,沒有一個人來。好,今天你要索回劍招,首先要和我過一招,我看你有幾層火候,若是尚可,我勉強可讓你帶走。若是差得不能提,只有滾遠遠的去。小子,只動一招,把你所學的本領全使出來,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齊天南見事已至此,無話可説,只好抽出長劍,擺好架式,怪人右手食指輕彈,擊落一節細竹,接在手中,把竹葉子彈去,和劍也差不多長,只是軟而輕,不能和劍比硬而已。他拿在手中,輕輕一震,説:“你可出手了。”齊天南見他如此輕視自己不由暗喜:即便你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過分託大,也是不明智的。他思忖,自己的青城劍雖也不俗,可比不上點蒼仙傳的“點蒼金星”,但祖師不讓輕用。這是不是特殊時刻呢?怪人説得明白,不拿出全部本領,會後悔一輩子。看來,非用不可了。他凝神屏息,人劍合一,右手一抬,全身而動,一式“點蒼金星”順手而出。這“點蒼金星”果然不同凡俗,抖起三個劍花,聚成三點“金星”,向怪人點去,這劍式太玄妙了,快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怪客頓時神色凝重起來,一聲長嘯,手中細竹如一根天針,圈起三個圈,罩上“金。星”。他的身子也連連搖動。兩人一合即分,誰也沒有傷着誰,只是怪人手中的細竹子斷了半截。怪人道:“小子果成了氣候,即使我要勝你,也要在十招之後。“點蒼金星’非同一般也。可惜徐奮死了,若他和我對敵,勝負就難料了。也許我會勝他一招半式,可那也不易。”齊天南和他一交手,才知他的武功浩如淵海,深不可測,比起祖師,確也許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那種霸氣太濃了,可以摧毀你的信心。林佳也心驚肉跳,這怪人是神嗎?這麼厲害!齊天南抱拳施禮:“前輩怎知祖師仙去了呢?”怪入説:“因為你身上有他精純的內力,不然,根本不堪一擊。”齊天南黯然無語。怪入説:“劍譜你們拿去吧,修習它,可和‘點蒼金星’相得益彰,功夫可更進一步。”他遞給齊天南一個小冊子,轉身又去釣魚。齊天南激動萬分,他把小冊子捧到手裏,久久沒有打開,直到林佳走到他跟前,他才輕輕笑了兩聲。怪人問:“江湖中,是不是你們的劍術最高?”這使齊天南難以回答。怎麼説呢?也許還有更厲害的,只是自己不知造而已。他説:“前輩,在來遇你之前,我確實這樣想過,可我現在不這麼認為了,也許還有更厲害的呢?”“哈哈……”一陣大笑,那個老丐出現在他們面前,笑道:“娃兒,你運氣不壞,果可以做這劍招的主人,只是你們兩人都大孤陋寡聞了,在此妄自尊大,讓我笑破肚皮。”怪劍客的臉突然陰沉下來,不快地説:“苗文義,以前你沒有如此放言過。”苗文義道:“史月中,以前,我確實以為你的劍術天下第一,欽佩至極,可現在不同了,近期出現了一個高手,他的劍術你連一招也接不下。縱是張三丰、光明佛也只有望洋興嘆,不能與之爭鋒。可你還在這裏抱着天下獨尊的想法,不是很可笑嗎?”這幾句話,刺傷了史月中的自尊心,他的心理失去平衡,臉色青白變幻不定,因震怒而痛苦,他冷聲問:“這人是誰?”苗文義説:“那小子也挺能吹,自詡天下第一,功夫到底如何,我也沒見過。現在,我又半信半疑了。怪劍客,我們找他鬥鬥如何?你磨劍一甲子,不閃閃光,豈不埋沒了!”史月中兩眼射出冷芒,陰沉地説:“他是何來歷?”苗文義笑道:“很簡單。他曾跟林風學了幾年三腳貓的功夫,後被逐出師門,自創武功,聽人説,他擅長鬍編亂造,他的武功就是他胡編造的。可又聽説,沒有一個人接下他的一招半式,也沒一個人能看明白。四不象,鬆鬆垮垮,大違武林常規,就是能贏人。你説邪門不?”史月中冷笑道:“天下自詡神聖的何止一個!沙泥俱下,有幾個經得住歲月的磨鍊?”苗文義説:“老弟,這個杜水可不那麼簡單,他的名聲越來越響,可遮日擋月了。我們何不試試他的真假。若能乘機除去他,既可風光一陣,又壓下了謠言。林風也會感激我們,官府也會感謝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史月由被説動了心,眼睛連閃,大有一顯身手之意。齊天南對杜水卻沒那麼大的興趣,即使是現在,他仍然相信杜水絕無大成就,更不會超過他。江湖傳言,根本不可信,純粹是胡説八道。但他見史月中答應去鬥杜水,也多少有幾分擔心。他不明白,從前半傻子似的杜水是怎麼成了江湖風雲人物的,就是因為官府要追拿他嗎?絕不可能這麼簡單。官府要追命的人多了,沒有一個逃脱的。多少魔怪式的人物,不也被兩聖捕緝拿歸案了嗎?何以杜水就沒被拿住呢?他的威名相反越來越高,這是怎麼回事?肯定是別有用心之人,在操縱着他,也操縱一些江湖客替他傳謠。不然,根本不可能如此名滿天下。林佳對杜水也説不出個什麼來。兩個人都不想認為他是因武功高才名傳江湖的,而是以為他有什麼詭門道,是被什麼人捧起來的。然而不管怎麼想,他們仍不能輕鬆起來。怎麼辦呢?師傅不會放棄追殺杜水,我們又不能違背師傅之命,這可真不好辦了。苗文義和史月中慢慢走出樹林子。苗文義説:“杜水現在何處,我也不知道,我們不如先去丐幫,讓我的那些孫子們四下尋找,一有消息,我們就動身前往,你看如何?”史月中説:“杜水是俠義中人,還是邪惡之徒?”苗文義説:“他倚技凌弱,也算不了什麼好人,可也許不太壞。我們教訓他一頓就可,不一定殺他。”史月中笑道:“聽你的口氣,似乎十分容易對付他,又何必兩個人去呢?”苗文義説:“老弟,我也不知杜水厲害還是我們更強。我只聽傳説,心中不信,可又不能一點不信。你知道,江湖中,什麼謠言都可造,就是一股風似地吹一個人如此如此厲害的謠,沒有人造。所以,他具有威懾一切的力量。也許他此時羽毛未豐,若不就此除去,以後沒有機會了。”史月中説:“杜水成名不過個把月的事,根本談不上什麼豐不豐。出道以來,他栽過什麼人手裏沒有?”苗文義説:“他號稱無敵,自然是到目前還沒有栽過。”在後面的齊天南説:“不是的。他曾被鄭西鐵等人抓去過,不知怎麼又逃了出來。”苗文義説:“你小子知道個屁!那時,他還是三腳貓的功夫呢?從鬼沼出來後,他才成為高手的。”史月中説:“常無嬌敗了嗎?”苗文義淡淡地説:“常無嬌不敗,哪還有他的命在。”史月中突對齊天南説:“小子,快走吧,這裏的一切不得對外言。”齊天南、林佳點頭稱是。苗文義,史月中去後,林佳説:“南哥哥,杜水會不會有危險?”齊天南道:“杜水的武學,很可能是虛多實少,和怪劍客動手,諒他輸定了。”林佳沒有言語。過了一會,齊天南説:“佳妹,我們快回青城山吧,也許師傅早回去了,把劍譜交給他,老人家説不定會多高興呢!”林佳道:“那我們快回吧。”兩個人出了樹林,齊天南把劍譜掖好,展身西行。天已黑了,兩人決定再回城住一宿,明日趕路不遲。主意拿定,向城裏奔來,功夫不大,又進了城。這時,城裏家家關門閉户,沒有人走動。靜悄悄的,黑沉沉的。月牙兒似一勾兒淺金,涼涼地掛在西方的天際。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順街向西。進了一家燈火通明的客店。齊天南要兩間上好客房,店小二笑嘻嘻地説,今天客人特別多,早已沒有了客房。齊天南打量了一眼,店裏吃飯的人果是不少,擁擁擠擠,連一個坐位都沒有了。他問:“能不能再想個辦法,一間也成?”店小二遲疑了一陣,笑道:“只剩下一間專用房,是給這城裏的大人來住的。你們若不嫌價錢貴,住進去也可。”齊天南見無別的辦法,只好朝林佳一笑。兩人跟小二進去,一看這裏的一切都是紅彤彤的,讓人慾望頓生。林佳羞澀地低下頭。店小二退了出去。這鋪夠大的,三個人並排睡,也不成問題。齊天南在這樣的環境中,頓生一種騷動,禁不住抓起林佳的小手。這麼柔軟纖細的手,他頭次這麼久久握着。在粉紅盈盈的光影裏,林佳更為動人,那神情充滿迷人的甜意。齊天南一把摟住她,抱上牀。兩人纏綿了一會,傾訴了一會兒衷腸,就分開了。他們畢竟都知道,不成婚合體,是不光彩的,所以摒棄慾念,收攝心神,各睡在牀的一頭。剛到午夜,就聽有人説:“那小妞俊極了,就在這座房子裏,保你老滿意。”齊天南此時並沒睡着,聽了這話,立時穿上衣服,林佳也收拾完畢,等待那人進屋。忽然聞到一股迷香氣,兩人閉息靠近門口,齊天南猛然拉開門,竟沒有發現人。他心覺奇怪,對方的身手能有這麼厲害嗎?向地下一看,笑了,原來迷香放在地上,氣息是自動飄進來的。齊天南知道不能再住下去,和林佳一商量,出了房門,越院牆而出。出了城,兩人走上了夜路,提聚輕功疾掠。可後面有兩個影子追隨,他們沒有發覺。這兩條人影行進的速度不比他們差,幾乎是與他們平分秋色。齊天南突然回頭,兩個人影來不及藏身,被他看見,那兩人見不能再悄悄跟蹤,只好靠上來。齊天南這才看清,是兩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一個白衣,身材高大,一個黃衣,個頭適中。兩人的神情卻大同小異,詭詐陰鷙,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白衣人道:“小子,你跑個什麼勁呢?”齊天南冷笑道:“閣下何人?深夜追我們有何事?”黃衣説:“好説,我們就為林佳而來。”不等他説完,齊天南大怒:“你們是兩個什麼東西,竟敢如此霸道!”白衣人冷笑道:“我們是南疆雙帝。我是白帝金聖,他是黃帝王松,奉我們主人之命,尋林佳到南疆和我們的小主人完婚。”這下氣壞了齊天南:這兩個東西,如此欺人,非給他們點顏色不可!他右手一揮,“千駝紅掌”神功,劈面而上。白衣人見齊天南身法好快,不敢大意,也一揮掌迎了上去,“嘭”地一掌接實了,竟然各退兩步。沒分出高下。這可使齊天南吃驚不小。又是一個厲害角色。怎麼沒聽説過有這號人物呢?看來,天下奇人異士,還真不少呢?他立時收起輕視之心,雙掌齊出,劈向白衣人。這次金聖的身子很怪,如蛇一般扭動幾下,向左邊一靠,反掌擊來,在這一瞬間,王松突然出手,兩人夾擊齊天南。齊天南沒料到這一手,一時反掌不及,只好極力閃躲,可是晚了一點,被王松的左掌掃中肩膀,疼痛入骨。林佳一旁大怒,長劍一揮,一招“點蒼金星”,刺向王松。這又出王松的意料,想躲,哪還能夠?“哼”地一聲,被林佳的長劍刺穿肩頭,連骨頭幾乎都挑斷,疼得他大汗淋漓。王松豐料不到林佳有如此之高的劍術,自知難以完成使命,只好説:“這筆債先欠下,讓你們以後償還。”説完,兩人飛馳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林佳出了一口惡氣,心裏甚喜。齊天南卻皺緊眉頭:這兩個人的功夫如此厲害,他們的主人就更加可怕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怎麼他們沒有一點名氣呢?此次開罪了他們,麻煩可就大了。看來,以後還要加倍小心才是。他不願讓林佳也跟他一樣憂慮,開玩笑地説:“幾個月來,我們也沒有這麼好的心情,原來,專等今晚佳妹的這一手啦?”他哈哈大笑起來。林佳略帶嬌軟地靠了他一下:“別笑我了,還不是突然出手,才得以成功!”齊天南握住她的手説:“佳妹,我們回山後加緊練成本門的劍招,那時,就不怕這羣牛鬼蛇神了。”他們慢慢地走動一會,又快速奔跑起來。到了中午,青城山已在他們的眼裏。兩人離開青城一個多月,這時又看到它巍峨的風姿,頓感親切。還是青城好,故土美!兩人對這裏太熟了,閉上眼睛也可説出每一個地方的特色,能嗅出它們每個季節的味道。兩人只用心感,不用眼看,快活地體會這與故鄉重逢的喜悦。他們到了家裏一看,不由得全呆了:什麼也沒有了,幾間房子塌了一半,空空如也。青城派的人一個也不在。林佳奔到自己的住處,房子被火燒了,只剩下了廢墟,亂七八糟。石頭、泥土堆在一起,四周還有幾棵花,寂寞地開着,彷彿在歡迎主人的光臨。林佳悲傷地流下眼淚。家完了,青城派完了一切美好的寄託,從此蒙上塵垢,沒有人能夠拂拭它了。齊天南兩眼也有此迷茫,真是一切都在難料中,往日的歡笑,憂愁都遠去了。不知為什麼,他有點悲天憫人起來。那些不愉快地事,又浮現在他的心頭,自己在這個地方,曾和林佳嘻笑,和林優爭耍弄杜水,嘲笑、諷刺他笨,惡作劇地讓他吃過不少苦頭。這多麼地不該!現在人去家毀,一眨眼之間,愛和恨,都失去了光彩,如雲兒一樣,飄蕩不定了。常把痛苦給別人的人,他總得從別的地方獲得另外一些痛苦。雖然這些痛苦輕重不同,感受不一,但傷害是相等的。他把目光從遠處收回,細細地審視了一會林佳那憂傷的神情,微笑道:“佳妹,你別難過了,我們重建家園吧!”林佳道:“我們—定要找毀我們家的人報仇。”齊天南説:“這個自然。”兩個人還在議論什麼,林風和朱月香從西邊走過來。林佳一下撲進母親的懷裏,掉下淚來。齊天南忙上前向師傅、師母行禮。林風這時再也沒有以受徒兒行禮為樂的心理了,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説話。齊天南忙把劍譜掏出,獻給林風。林風眼裏亮光一閃,又暗淡下來,一把接過劍譜,嘆息了一聲,説:“這一招‘氣衝九重’也未必給我們青城派帶來興旺。”他雖然這樣説,可還是翻開認真地看起來,一會兒不由自主地比劃起來。直到全部看完,才嘆了一聲説,“這劍式果然高明之極,對付一般的高手也許綽綽有餘,不過用來對付杜水,那可差遠了。”齊天南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怎麼連師傅也説杜水厲害呢?難道那一切都是真的?他駭然地問:“師傅,傳説杜水身手高強的話也許是謠言吧?”林風苦笑了一下,嘲諷地説:“只有天下頭號傻瓜,才會替他造這個謠。別人想殺他還來不及呢?”齊天南無話可説了,是真的!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看來,我超過他併成為一代高手的夢做不成了。林佳這時從母親懷裏抬起頭,還是不信地問:“爹爹,你親眼看見了嗎?他未必強過南哥哥。説不定他是別有用心、居心叵測的人操縱的呢?”林風沒有答話,也沒有看女兒,只冷冷地一聲説:“到這種時候,你們再不長進,可説不過去了。”林佳被父親這麼教訓,不服地把頭扭向一邊。齊天南道:“師傅,我們回來的路上,遇到兩個人,自稱南疆雙帝,説要迎佳妹妹到南疆和他們的小主人完婚,被我打跑了,不知師傅可知此人?”林風一哆嗦,顏色大變,忙問:“他怎麼説?”齊天南道:“他們要來找我們的。”林風突然感有副千斤的擔子,壓在肩上,再也推不開,他無力地説:“這個魔鬼終於成功了。十幾年前,你師祖被南疆雙帝所擒,被迫答應了佳兒和他們主人的兒子的親事。當時還有一個條件,就是他們主人必須以禮物相見,否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本是拖延之計,誰知他們的主人開天仙祖邱一人,説:‘十年內煉成開天大法,傳給佳兒,做禮物。’你師祖以為他根本練不成,就同意了。這樣看來他是練成了。”林佳如掉進冰窟一般大叫:“我寧可死,也不嫁他。”林風説:“武林人,一言九鼎,豈可失信於人?”聽了這話,齊天南幾乎站不住。他彷彿要瘋了。可他耐住了,武林之中,以武為聖,誰讓自己弱呢?再説,林佳是師傅的女兒,師傅有權這樣做!可林佳不能忍受,她才要大叫大喊,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傳來:“快死之人,還活個什麼勁兒!幾次都被你們逃脱,這次,你們的劫數到了,起來迎死吧,鬧騰什麼!”這幾句驚呆了林風:該來的,終於來了。也好,青城派從此而滅,乾乾淨淨——掃描龍神OCR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