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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落楓,覆蓋了整座山頭,漫山遍野,滿壑滿谷……

    倏地,一陣風起,殘紅隨之起舞,婆娑的沙沙聲擾人寧靜的思緒。

    坐在樹下的女子本能地拍拍身上的枯葉,小嘴碎念着,“為什麼在哪兒都不能好好看本書呢?在府中有阿瑪與額娘嘀咕,來到這兒你們這風呀、葉呀的又不肯放過我。”

    靠在樹幹,她才翻開下一頁,又是一陣狂風席捲而來,將她擱在腿上的書冊給吹飛了!幸好她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它,忍不住又對耳邊呼嘯的風埋怨着,“哇,你們愈來愈過分了,居然敢搶我的書,不歡迎我是嗎?那我回府不就行了。”

    她便是恭親王府的小格格水宓,自幼聰明伶俐、慧黠可人,一張水嫩標緻的小臉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但同時她也兼具了令人頭疼的個性,性喜閲讀各類書冊,有着過目不忘的本事,近幾年卻深信解夢之説,雖已達適婚的十七歲,但她堅決反對阿瑪額娘替她作主,因她認為她可以從夢中找到如意郎君。

    恭親王自皇帝登基起便請調南居,如今已有七、八個年頭,直至年初才被皇上調回京城擔任吏部尚書一職,底下有二子,均在各地為朝廷做事,長年不在府中,因此只剩下這位掌上明珠承歡膝下,恭親王夫婦自然是對她疼愛有加,從來不敢強迫她做什麼事。

    只不過也不能就這麼放任下去,倘若不提上幾句,這丫頭一點都不為自己的終身大事着急,再拖拉個幾年,他們可愛的寶貝就變成了老寶貝,沒人要了怎麼是好?

    見她抱著書冊回來,恭親王逮到機會就軟語問道:“宓兒,去哪兒了?”

    “後山看書。”瞧阿瑪那張笑眯了眼的臉孔,水宓已驚覺不妙!

    “這樣呀,那麼看完書了,阿瑪有正事想向你提提……刑部賀富大人的長公子今年已是弱冠之年,為人坦率正直,好得沒話説,你想不想——”

    “阿瑪,我不是説了,我要嫁的夫君一定要自己找,您就別勉強我了。”不等王爺説完,水宓已噘起小嘴回絕。

    然而福晉佟佳氏可不是個寵孩子的母親,她立刻起身來到她面前,“宓兒,只要一提及你的親事,你總是用這樣的理由推遲,那額娘問你,你哪時候才能將你理想的夫婿帶來給咱們看看?”

    “額娘,您就再等等。”她鼓着腮幫子,對着恭親王眨眼求救。

    恭親王只好上前勸道:“福晉,你就——”

    “王爺,你就別再寵她了,她是我懷胎十月所生的,難道我會害她?你不想想她從及笄開始就拿這理由堵咱們的嘴,現在已經兩年過去了,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佟佳氏猛地嘆了口氣。

    “您怎麼説未來的女婿是鬼影子呢?”調皮的水宓吐吐舌尖。

    “你少跟我貧嘴。”

    見水宓的小臉委屈得皺起,恭親王的心都快擰出血來,於是他又插了話,“要不你就再給宓兒一個期限,別把她逼得太緊了。”

    “期限?”佟佳氏思考了一番,隨即點點頭,“行,宓兒,額娘就再給你兩個月。還有,雖然我們讓你自己找夫婿,但可別找個沒身分、沒地位又不入眼的人,知道嗎?”

    “什麼?”水宓倒抽口氣,隨即蹦到福晉面前,“額娘,這太難了,您不該有門第之見呀,更何況才兩個月,我要上哪兒變個夫婿出來呢?”

    佟佳氏漾出一抹笑,慈藹地握住她的手,“宓兒呀,嫌兩個月太長嗎?那就一個月好了,反正你這話也已經説了兩年多了,至於怎麼變出來,我相信我女兒的本事。”

    彎起嘴角,她輕輕拍拍水宓的肩,“好好努力,額娘等着呢。”

    説完這話,佟佳氏便蹬着花盆底鞋一步步離開了。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水宓傻站在原地,被額孃的幾句話震得都快不能呼吸了!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她趕緊抓着恭親王求救,“阿瑪,怎麼辦?額娘剛剛説的是真心話嗎?”

    “唉!”恭親王搖搖頭。

    “您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你還不瞭解你額娘,她的個性先軟後硬,之前已經讓了你兩年,現在板起臉孔也是為你好,怕你一年一年虛度了。”恭親王也只好跟着勸她,因為他清楚妻子的個性,只要説出的話就不會更改了。

    再説,他就算疼她,也不能讓她繼續玩下去,青春逝去是再也追不回來的。

    “阿瑪,可是才兩個月,那怎麼成?”她倉皇地搖着他的手,“您替我去跟額娘説一聲,再一年……一年怎麼樣?”

    “一年太久了,半年我還能説説看。”他想想又道:“其實你額娘早已為你物色了好幾位不錯的人選,你要不要參考看看,説不定——”

    “阿瑪,別再説了,人家是希望您能替我説話,怎麼連您也這樣,人家可不嫁凡夫俗子的。”她很自傲的説。

    “那些人都不是凡——”

    “反正人家不要嘛,阿瑪您就別説了,我頭好疼喔。”她捧着腦袋,“我要回房休息了。”

    “好好好,快去吧。”恭親王不再説話了,擔心將他的寶貝給累壞了。

    “那我去休息囉。”跑出大廳沒多久,她又奔了回來,“阿瑪,是您剛剛説‘半年’的喔,可不能食言。”

    “呃,我只是……宓兒、宓兒……”恭親王還想解釋什麼,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一溜煙不見了。

    但是又能如何,誰要她是他的心肝寶貝,他可捨不得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

    午後,清風拂掠,恭親王府中的柳枝剛剛抽芽,搖曳在蓮花池邊。

    蓮花池的後方是水宓的住所,年初才剛整飾一新,楹柱佇立於兩側,綺窗透着亮粲的暈光,將一整條的迴廊照耀得亮粲不已。

    仔細一瞧,水宓竟然就趴在窗?上睡着了,斜落的光影打在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上,更顯得嬌美動人。

    然而從她微啓着小嘴可看出,她睡得可香甜着,此舉非但不覺得有失禮教,反而可愛誘人,讓人見了都恨不得掐一下她粉嫩的腮幫子。

    然而水宓現在整個心神全淪陷在她的夢中。

    夢裏她看見一位白髮老翁站在高高的山嶺上,指着正在她眼前爬行的烏龜捻鬚笑説:“水宓格格,正在尋覓良人是嗎?跟着它你就會遇見此生最適合你的男人。”

    “老爺爺,難道我的郎君是隻烏龜?”水宓驚愕地問。

    “哈……當然不是。”

    “那就是養烏龜的人?”她瞪大一對晶亮的眸子,繼續問道。

    老爺爺搖搖頭,只道:“老夫再送你一樣東西,接着。”

    突然,一樣東西泛着閃光落在水宓眼前,她趕緊伸出手接住它,打開掌心一看,竟是一塊透明閃亮的石頭!

    咦,這是什麼意思?

    她帶着好奇正要追問,然而站在山嶺上的老爺爺已經不見了!

    “老爺爺……老爺爺……”她一雙藕臂不停揮舞,小嘴喃喃念着。

    “格格,格格……您醒醒啊。”丫鬟春桃趕緊拍拍她的臉叫醒她。

    水宓立刻抓住她,眨眨眼睛説道:“春桃,怎麼是你,老爺爺呢?他去哪兒了?”

    “莫非您又夢見相同的夢了?”春桃不可思議地問。

    “原來還是夢。”坐直身子,水宓搖着腦袋,泄氣的自言自語,“天,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猶記得兩年多前她夢到這一幕情境之後,這些片段經常反覆出現在她夢裏,不斷混亂她的心,讓她都搞不清楚是真是假了。

    “您是不是病了,否則為何經常夢到同樣的夢,這不是太玄了嗎?”春桃自小跟在水宓身邊,水宓的事她都知道。

    “我才沒生病呢,書上説了,夢是一種預兆,我相信我未來的夫婿就快出現了。”

    水宓一直對此深信不疑是有原因的,還記得在她十歲那年突然生了一場重病,恭親王急得找來城內所有的名醫,甚至是連宮內的御醫都快馬南下也醫治不好她,就在他們萬念俱灰之際,突然來了位中年男子,自稱可以醫好格格的病。

    當時王爺與福晉對水宓的病情早已束手無策,只好死馬當活馬醫,讓他試試看,只見他拿出一顆藥丸讓水宓服下之後,隔天她居然就這麼好了!那位先生臨走前贈予水宓一本書,希望她長大後可以研讀。

    然而等不及長大,從小就愛閲讀的水宓便翻閲了起來,儘管這本書裏所寫的夢境之説她似懂非懂,卻也看得萬分着迷。

    甚至看完之後還意猶未盡的讓府中管家幫她去找這類的書冊,直到兩年前開始,她一直反覆作着同樣的夢後,她更加深信書中所言,甚至開口閉口都是一些怪異的論調,全府的人都懷疑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明知該阻止,但從小被寵壞的格格又不聽勸,讓王爺與福晉皆傷透腦筋,卻又拿她沒辦法,只好隨她去了。

    “若是這樣的話,格格您是不是該出去找找,一直窩在府邸裏,未來的姑爺又不會突然冒出來,別忘了福晉給您的期限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春桃提醒她。

    “説得是,我不能一直待在家裏作夢呀!”水宓連忙跳了起來,“快,幫我更衣。”

    “是。”春桃立刻找了件春芽色的衣裳幫她換上,使她青春漂亮的小臉更充滿了朝氣與亮麗的光澤。

    “你不用跟着了,我自個兒出去就行。”春桃若跟在身後,肯定一路上叨叨絮絮的,把她的烏龜嚇跑了怎麼辦?

    春桃一臉為難,“可是福晉吩咐過……”

    “我額娘若問起,就説我自個兒偷溜出去的,那不就成了?”綻放一抹淘氣的笑顏,她旋即拍拍春桃的肩,開開心心地出府了。

    走在北京城的石板道上,水宓四處觀看着,偶爾被兩旁攤販所販售的小飾品吸引了目光。

    就在這瞬間,她看見一名推着車,車上掛着長幡,上面寫著「鐵口直斷”的算命先生迎面而來,對命理極有興趣的她立刻跟了上去,想找機會向那人討教討教。

    可是,就在轉過巷弄時,正好有輛疾奔而來的馬匹,差點撞上了算命先生,水宓心下一驚,在這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間立即將他拉開,“哇,這是誰騎的馬啊,這麼不規矩,我回去要請我阿瑪好好查查,這裏可是人來人往的北京城耶。”

    “小姑娘,謝謝你了。”算命先生仔細看看她,微笑道:“好心會有好報。”

    “我不需要好報,我只要能趕緊找到烏龜。”可這一路上沒一個店家在賣烏龜呀。

    “烏龜?!”老先生眉一揚。

    “呃,不是啦,反正就是這麼一件事。”水宓見他推着的車裏放置着桌椅,“平日你都在哪兒替人看相?”

    “就在那個街角。”他笑着走過去,將車上的桌椅卸下襬好,並拿出筆墨硯台,不一會兒,一個小攤子已經安置好了。

    水宓看他就這麼隻身待在路邊,要招攬生意並不容易,於是道:“老先生,這樣吧,我幫你如何?”

    其實,她也是想看看這位算命先生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小姑娘要如何幫我?”老先生笑笑。

    “看我的。”水宓立刻清了下喉嚨,接着扯開嗓門,大聲喊道:“料事如神、鐵口直斷,算不準不用銀子,對未來之事彷徨的朋友快來看看吧,可為各位指點迷津。”

    老先生聽了,揚眉看看她,“姑娘,你又沒讓我算過,怎能確信我的能力?”

    “呃……那待會兒有人過來找你算命的話,你就讓我目睹一下,事後我再暗中觀察你説得對不對,那不就成了?”她眼珠子一轉,嬌笑回應道。

    “哈……”他笑笑説:“好,那就試試看。”

    水宓繼續吆喝的時候,突見一位年輕人悠悠哉哉的走了過來。

    老實説,街邊賣藝或卜卦看相之人左湛天是看多了,但還帶着一位姑娘隨行的倒不多見!只不過這位姑娘他好像在哪兒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於是他帶着好奇走了過去,對着算命先生説:“我想測個字。”

    “行,公子請坐。”他指着前頭的椅子。

    左湛天坐下,拿起筆,心忖該寫什麼字呢?突然想起今早一出門就差點踩到一隻烏龜,於是漾出一抹笑,寫上一個“龜”字。

    頓時,水宓瞪大了雙眼望着這個字,呼吸都快停止了!

    接着,算命先生仔細端睨這字後,笑意盎然地説:“傳説中的四種祥獸乃麟、鳳、龜、龍,瞧公子這字寫來剛勁有力、筆法幹練,又見您天庭飽滿,可謂少年得志,公子身分應該不低才是。”

    左湛天先是一怔,隨即笑了,“先生您謬讚了。”

    “還有,龜與歸同音,歸乃歸宿、歸屬之意,而且這字上有一蓋,下有兩口,可見公子婚配的對象快出現了,只不過它屬慢行的動物,因此你們走來不會很順遂。”折起這張紙,算命先生已説完該説的話。

    “哈……先生説笑,我可還沒成家的打算。”左湛天搖搖頭。

    “婚姻乃天註定,可不是公子自個兒打算便成的。”

    “好了,無論你説得對不對,還是謝謝你。”摸摸身上,左湛天蹙眉一想,六阿哥胤昊在離京之前囑咐他要多多接濟貧民,剛剛他才把銀子全給了人,這下怎生是好?

    突然他想起自己佩戴的流蘇上有顆白玉水晶,於是解下遞上,“很抱歉,忘了未帶銀兩在身上,這枚水晶價值不菲,可以替代嗎?”

    “啊,透明的石頭!”水宓立刻搶了過來,仔細瞧着,“沒錯,就是它……它就是老爺爺贈給我的。”

    “這位姑娘,把東西放下,它是我的。”左湛天從沒見過如此粗魯的女子,眉心忍不住緊顰了起來。

    “你真奇怪,我又沒要搶你的東西,既然你給了他,這東西就不是你的了。”説着,她將襟袋內所有的銀子都掏了出來,對算命先生説:“這些是我身上全部的銀兩,我想向你買下它可以嗎?如果不夠的話,我馬上回去拿。”

    “不必不必,這太多了。”

    “這麼説你是願意賣囉?”水宓喜出望外。

    “好吧,這塊白玉水晶是姑娘您的了。”他笑着點點頭。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瞧她那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左湛天實在是沒辦法接受,“這位姑娘,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為何不可?我喜歡它呀。”水宓開心地將它藏到身後,“而且……”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將他從頭到尾瞧個仔細,“嗯,長得不錯,身高也行,本格……咳,本姑娘很滿意。”

    左湛天瞠大雙眼,難以理解的指着她,“你是誰?一位姑娘家居然説出這樣的話。”

    “我想説什麼就説,從不避諱,反正你是我要找的人就對了。”

    天呀,可知她找他找了多久呀?!水宓偏着腦袋望着他,“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

    “我為何要告訴你?”真是一早出門沒燒香拜拜,他不僅碰上了龜還遇見鬼了!

    “怎麼?名字不好聽嗎?還是見不得人?”瞧他那倨傲的表情,更勾起她對他的興趣了。

    本來她還挺擔心會找到一位長相怪異、腦滿腸肥、愚蠢痴呆的對象,沒想到這男人的模樣還真不俗,一對斜飛的劍眉、高挺的鼻樑、堅毅方正的下顎、深邃的雙目,尤其那兩片薄唇忒是迷人。

    像他這樣的男人,她怎能放棄呢?

    “你這丫頭。”向來文質彬彬的他被逼得忘了禮教,用力鉗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是誰?看你這穿着打扮,不像是平民子女啊!”

    “哇,好眼力,我的確不是。看來你好像也對我有興趣了,是不?”她開心地湊近他的俊臉,“想知道我的名字就先告訴我你是誰。”

    “呵呵,很抱歉,我沒興趣。”左湛天退了幾步,才發現本來坐在旁邊的算命先生人已不在,“他人呢?”

    “咦,是呀,他去哪兒了?”她疑惑地到處張望。

    左湛天趁這機會徐徐往後退,正想溜時卻被她給拉住衣角,“你要去哪兒?”

    “回府。”老天,他又不能打女人,誰來救救他啊?

    “我跟你回去。”她衝着他綻放一抹豔光四射的笑容。

    “不必了,姑娘還是回自個兒家吧。”睨了她一眼,他轉身正要離開時,卻突聞有人喊他,“左侍郎。”

    回頭一看,竟是來客酒樓的店小二,“您最近怎麼沒去咱們來客酒樓坐坐了?”

    “因為最近比較忙,是不是琴娘想念我了?”他瀟灑的勾起嘴角。

    “也是,自從六阿哥離京後,您真的比較少來了。”

    “因為壓在我身上的擔子跟着重了。”思慮過後,他便道:“請轉告琴娘這兩天我會找時間過去。”

    琴娘是來客酒樓的掌櫃,更是左湛天無話不説的知己,但也僅限於知己而已。

    “好,我一定轉達,那小的還有事先走了。”

    待店小二離開後,水宓便跟上問道:“琴娘是誰?”

    左湛天震了下,回頭一望,“你還沒走?”

    “我決定跟你回去了,幹嘛走?”他可是她未來的夫婿呀。

    聞言,他倜儻的俊容立即覆上無奈的寒霜,因為不想再與她閒扯,他只好隨意抓了個路人擋在她面前,接着往小巷弄內一鑽,當水宓追過去的時候他已不見蹤影!

    “什麼嘛,幹嘛躲我呢?我是醜得像妖怪嗎?”她摸摸自己的臉,疑惑的皺了下眉,但漂亮的黑瞳卻灼灼焚燒着決心……

    水宓告訴自己,不管他如何拒絕自己,她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左侍郎等着,我一定會找到你。

    ***

    日陽,冉冉上升;風微涼,又是個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水宓在寢居的樓台上,臨窗遠眺飄零的葉子發着呆。

    幾天過去了,她派出去查探的人到底有消息了嗎?

    一早她便被額娘喚來這兒練琴,説什麼姑娘家琴棋書畫都該有一定的水準,拿她來説,下棋沒定性,雖愛看書但總看些內容怪異、令人不敢茍同的書冊,畫畫更不用説了,畫只鴛鴦旁人看來卻像只雞,因此只能在“琴”這上頭下功夫了,否則嫁為人婦之後會被道長論短的。

    唉,看來額娘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得快快將她嫁出去了。

    望着面前檀香木做的古箏,呈透明的絳色,質地細緻、光可鑑人,還帶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但這氣味怎麼聞著聞着,會讓人犯困呢?

    額娘也真是,難道懂得琴棋書畫的才是好姑娘、才適合嫁人?

    “格格,格格……”春桃小小聲的嚷着,很快地從樓下奔上了樓台。

    “怎麼了?沒看見我在練琴嗎?”才短短兩段音律就被她撥了好幾個斷音,顯然她壓根是心不在焉。

    “查到了、查到了。”春桃附在她耳邊説道:“王貴已查出那位左侍郎是誰了。”

    “誰?”水宓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

    “是左勁將軍的兒子左湛天,任職於理藩院,因此大夥都叫他左侍郎。”春桃露出微笑,“聽説他長得還挺俊的。”

    聽了春桃這麼説,水宓的小臉不禁漾出靦?的微笑,“沒錯,他是挺俊的。”

    “格格好眼力。”春桃豎起了大拇指。

    “哎呀,別胡説了,可不是我好眼力,而是命中註定如此。”她趕緊澄清自己雖然欣賞好看的人事物,卻不執意。“你想想,我夢見龜,他就要測‘龜’這個字,而且還拿出那個透亮的石頭當卜金。”

    “真的耶,果真是咱們的準姑爺。”春桃用力點點頭,非常配合水宓的説法。

    “所以,我現在要去尋夫,千萬別讓我額娘知道。”將春桃拉到古箏前,“你彈得比我好,替我彈個幾曲吧。”

    “可是……”

    “沒啥可是,那我走囉。”水宓對她眨眼一笑後,便奔下了樓台,再悄悄溜出府門,一路上經詢問之後終於找到了左勁將軍府。

    只不過她該怎麼做才能進去見他呢?

    就在她發愁之際卻遠遠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看竟是左湛天!

    此刻他身着官服,水宓含笑的眸光定定地瞅着他俊逸無匹的身影,走到他面前説:“瞧瞧,今兒個看起來更是不同了。”

    “你……”

    他眉心輕鎖,完全沒想到還會再遇見她,原本璀亮的目光在這瞬間轉為深沉,“你三番兩次出現在我面前究竟有何目的?”

    “你記得我?”水宓掩唇一笑,“那太好了,我早説了你我是有緣分的。”

    左湛天嗤笑的搖搖頭,“你居然會找上我的府邸,還親自上門來,你到底是誰?”

    “好吧,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你,我阿瑪就是剛被調回京的恭親王,而我則是水宓格格。”

    “水宓格格!”

    哦,他終於懂得了,為何在乍見她的那瞬間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她就是小時候與她阿瑪來將軍府遊玩時,偷了他的書冊不還,還大聲哭鬧,最後鬧到大人耳中,害他被數落一頓的小丫頭!

    事隔不久,便聽説他們舉家遷往南方,究竟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怎麼?你知道我?”她挑眉笑問。

    “以前我們見過,還記得你偷去的那本書吧?現在可以還給我了嗎?”他目光如炬地望着她。

    “書?!”她眼珠子轉了轉,心想她向他借過書嗎?再説她都離京這麼久了,莫非是小時候的事?

    再仔細一想,水宓的記憶裏突然冒出了個影像,慢慢地,她終於想起來了!她指着他的臉,“是你。”

    “對,就是我。”他扯唇一笑,“因為你,我可是被冤枉得厲害呀。”

    “瞧你,還真小氣,就這麼小的一件事居然記恨這麼久,不過這也證明了一點,我們真的是有緣分的對不對?”水宓垂下小臉,含蓄一笑。

    “啥?我……”被她這一説,左湛天還真是啞巴吃黃連,錯愕得説不出話來。

    “如果你有空,來我府中與我阿瑪、額娘見一面好嗎?”見過他之後,他們肯定會滿意這位準女婿,不會再逼迫她了。

    “你的目的是?”

    “當然是介紹你給他們認識,因為我已認定你是我未來的夫婿了。”雖然她的表情含蓄,但説詞卻無比大膽。

    “為什麼?我們已經多年不見了,你甚至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來,如何認定我是你未來的夫婿?”關於這點,他可納悶了。

    “因為你寫了個龜字,這就是我們有緣的證明。”她偷偷抓住他的衣角,“這個你可賴不掉。”

    “拜託,我不知道我寫的字代表什麼,那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他拉開她,“以後請你離我遠一點,別再來糾纏我。”

    “我不要。”她搖着小腦袋。

    “那我問你,你喜歡我、愛我嗎?”眯起眸,左湛天直接問道。

    “我喜歡你呀,你長得這麼俊,又任職於理藩院,與我是再適合不過了,至於愛……”她羞怯一笑,“可以慢慢培養的。”

    “算了,我才沒閒工夫與你培養感情。”他還有要緊的事待辦,才急急趕了回來,可沒時間與她閒扯。

    就在這時候,有人從將軍府走出來,見了他便拱手問道:“左侍郎,慕伯問您準備好了沒?可以出發了嗎?”

    “遇到一個熟人所以耽擱了,再給我一點時間準備。”他説完後便奔進府邸。

    水宓沒辦法跟着進去,只好抓住來人問道:“請問一下,左侍郎要去哪兒?”

    “你是?”

    “我是恭親王府的水宓格格。”本不想暴露身分,但不説的話他肯定不會告訴她的。

    “原來是水宓格格。”下人恭敬的行個禮,“是這樣的,魯達國敬贈給咱們大清國非常珍貴的藥丸,治好了寧妃娘娘多年痼疾,因此皇上特命理藩院回禮表達謝意,左侍郎就是負責此事的官員。”

    “原來是這樣,那我瞭解了,謝謝。”水宓的眸子慧黠地閃動了下,心想,這麼有趣的事,她怎能不跟呢?

    魯達國……回去找人問問,只要知道方向就好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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