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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機遇

    第二章機遇(1)

    一陣微風吹過沃野城外廣闊的草原,一個二十來歲、身材高壯的年輕人伸了伸懶腰,享受着這種難得的悠閒感覺。

    望着遠方正低頭啃食青草的羊羣,他玩性大發,跨上馬,「駕!」便往羊羣衝了過去。這個突然舉動驚嚇得本甚膽小的羊羣,往四面八方逃竄,一時間原本聚集成一團的綿羊羣,忽如風吹白紙,四散各處。

    哈哈一笑,年輕人覷定一隻頗為壯健的公羊,左手抓住繮繩,縱馬奔馳至其旁邊,手微勒,讓馬的速度略緩,與逃跑中的羊比肩而馳,右手一探,抓住羊的頸項,居然單手將看來重七八十斤的大肥羊給提了起來。只見羊在半空中扭來扭去,四足如游水一般,前後滑動,想掙脱卻又無可奈何,這種窘態逗得他一時忘了種種苦悶,放聲大笑。

    正笑得開懷,突然背後一陣劇痛,疼得他將手一放,整頭羊跌落草地,一溜煙便跑了。一轉身,忽見鞭子又抽了過來,他趕忙用手一抓,將鞭頭抓在手中,正想破口大罵,定睛一看,只見一個滿臉鬍鬚,身着勁裝,但卻胖的像頭肥豬的武官,正氣喘吁吁的坐在馬上,怒目而視,「混蛋,放手」,年輕人心一驚、手一放,趕忙下馬。

    「媽的!你這賤民,不曉得眼前這些羊,都是冬天要上繳入城的嗎?」武官喝道。

    「當然知道。」

    「既然知道,還膽敢抓着羊兒玩?」

    拓跋弓頭一低,並不作聲。

    武官眉毛一揚,眼睛好似噴出火,長鞭一抽,打在拓跋弓臉上,在上頭留下了道血痕。

    拓跋弓抬起頭並不喊痛,眼神透露出一股不屈的意志,肥胖武官更怒,連續抽了十幾鞭,抽打的力量越大,拓跋弓的眼光卻越是鋭利。

    鞭子舉高,肥胖武官正待繼續抽下時,背後忽然伸來一隻手抓住了鞭頭,左右一抖,肥胖武官只覺虎口劇痛,一放鞭子,跟着背後給踹了一腳,整個人由馬上掉下,跌了個灰頭土臉。

    「哪來的狗崽子敢擋你爺爺我辦事?」肥胖武官好不容易爬起,頭一回,「啪!啪!」臉上受了幾個巴掌。仔細一看,眼前站着五個胡族大漢,個個肩開背闊,形容剽悍且不正,其中一人中年模樣,氣勢透露出他是五人的頭頭。

    「你們是誰?」肥胖武官捧着臉呼道。

    一名疤臉大漢道:「連秀容川酋長爾朱榮都不認識,你這對眼睛也不用了。」説完做事便作勢要刨去肥胖武官眼睛。

    肥胖武官只嚇得直打哆嗦,「原來是爾朱老爺,小的有眼不視泰山,請爾朱老爺饒命。」

    「慢着,高歡,」那名氣勢凌人的中年漢子嘿嘿一笑,「難得做一件好事,今天老子心情好,我們走吧。」看了拓跋弓一眼,拍馬往南疾馳。

    高歡亮出明晃晃的單刀道:「算你走狗運,這把刀今日不用見血。」跟着也走了。

    許久,肥胖武官收拾一下心情,見拓跋弓臉上露出的恥笑表情,惱羞成怒的又抽了他幾鞭道:「好好照料着,少一頭都唯你是問。」説完,上馬一拍,趕忙離開。

    看着武官那遠去的背影,似是隱沒在羊羣裏,漸漸消失,拓跋弓抹去面上血跡,心中隱藏的憤怒,再壓抑不住,長嘯一聲,翻身跨上了馬,拿起馬鞭,不斷的抽着馬股,只打得馬股上一道道血痕,馬兒吃痛,往前不斷的狂奔,拓跋弓亦不拉住繮繩,任由馬兒疾馳。

    這樣奔了數里,拓跋弓心緒漸定,緩緩拉緊繮繩,讓馬行速度漸慢;隨即腳一用力,躍下了馬,手中卻依舊抓着繮繩,讓馬帶着跑了幾步後,人與馬都停了下來。

    第二章機遇(2)

    摸着馬股,拓跋弓道:「馬呀馬!你可真倒黴啊!每次我受委屈時,總要重重的打你個幾下,這次也不例外。」

    「嘶!」馬似是同意,又像是表達抗議。拓跋弓笑道:「好!下次少打你幾下。」説完手一放,讓馬到一旁吃草,拿出腰間囊袋,喝了一大口微酸的馬奶酒後,舒暢的躺在翠綠的草地上。

    仰望天上浮雲,拓跋弓腦中浮起母親秀娘生前對自己父親的描述,雖説她總是説得自己那沒甚記憶的父親,似是勇敢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自己總無法為他想象出一個具體的形象。每當要母親畫出父親的樣子,她總是畫來畫去,卻不成個樣子,不過自己也從不怪她,在這麼一個塞外苦寒之處生活,又要應付官長不斷加諸的工作,早就將他鍛鍊成一個標準的塞外婦女,騎射、放牧,甚至動刀槍等事,她是樣樣都行。但説到繪畫,她便一竅不通,且她總是恨恨地説「畫圖,這是那些漢狗做的無用之事,會它做啥?」一想到這兒,母親那活生生的面容又似乎出現在眼前,十餘年來,早已平復的心情再起漣漪,拓跋弓心頭一酸,淚差點掉了下來。

    「男子漢哭什麼?你父親決不會掉眼淚的。」一個平凡卻堅毅的聲音突然迴響在腦中。

    拓跋弓心中一震,趕忙將欲掉落的淚,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唉!娘活着的時候,最盼望的便是回到洛陽祭拜父親,這個心願能實現嗎?」

    抬頭望天,拓跋弓東思西想,在腦海中搜尋着母親對他的嚴厲與慈愛。過了好一陣子,眼見天邊金烏即將西墜,拓跋弓慢慢爬了起來,走到正低頭吃草的馬兒旁,「好馬!乖馬!我們回去吧!」説完翻身上馬,一聲「駕」,讓馬兒踱步回去。

    行至近處,遠望着仍埋頭大啖草食的羊羣,拓跋弓無奈一嘆。

    此時突見羊羣中似乎起了騷動,在東南一角的羊羣紛紛往四面八方逃竄,只見一頭大狼叼着一隻公羊,正往西邊奔去。拓跋弓驚怒交加,驚的是他曉得在這草原上,狼是又兇猛又狡猾的王者,羊兒給它抓住後,下場大概都是屍骨無存;怒的是自己先前已有滿腹怨氣,無法排解,在這當口,這狼居然還咬了頭羊走,等會兒該怎麼交代?越想越怒,拓跋弓繮繩一揚,催動跨下馬兒狂奔,往狼奔逃的方向追去。

    狼的速度本不弱於馬匹,只因口中尚銜着匹羊,因而逐漸為拓跋弓所追上。眼見大狼身影愈加清晰,拓跋弓暗道:「好大的狼啊!」

    正待加速,攔下這匹惡狼,卻見狼回頭一望,鋭利的眼神讓拓跋弓一怔,因他從狼眼中看到的不是驚慌、更不是害怕,他感覺到的是挑釁、是無畏,讓他不自覺的微勒馬繮,放緩速度,心頭想起了件童年往事。

    「那是在五歲還是六歲吧!那可惡的軍主逼着娘,到十幾裏外的冬窩子將馬羣趕回。在那種風雪天,人馬行進都極為不便,何況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但娘毫不畏縮,帶了付弓箭,馬一跨,將我放在身前就出發了。走到半途,啊!是了,那是一大片樹林,半夜加上風吹林響,本就可怕,突然眼前不遠處,一對二對三對四對,燒起了四對鬼火,慢慢的往娘和我這邊飄來。那時身後的娘像是極為緊張,張弓放箭,往其中一對鬼火射了過去,但卻射了個空,忽然那四對鬼火接近的速度愈來愈快,來到近處,我才看清那是四頭狼的眼睛。那四頭狼張着口,餓極的撲了過來,咬馬也咬人,累的娘拿着箭,東戳西刺,就怕被狼咬着。突然我覺得小腿肚子一陣劇痛,人就跌下了馬,那時我看見娘立即跳下馬,好似瘋了般對着那頭將我拖下馬的狼,用箭頭一陣亂刺,牠大概也沒想到娘會這麼不顧性命,這才鬆開他的血盆大口,往旁一躍,轉而去攻擊馬兒。」書包網bookbao.com想看書來書包網

    第二章機遇(3)

    拓跋弓心中思索着,手卻往下摸了摸小腿肚的舊傷痕,突然一怒,暗自罵道:「沒用的東西!居然被一頭畜生給嚇着了。」雙腳一夾,催着馬兒加快速度,只見一狼一馬在草原上前後急奔。不久,草原黑夜籠罩整個大地,突然大狼腳步一轉,進了片樹林,拓跋弓本已追的忘我,毫不遲疑,也跟着進去。

    一進樹林,奔了段路後,拓跋弓發現已失了狼的蹤跡,他心中疑惑,趕忙拉住繮繩,讓馬兒放緩腳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越往樹林深處走去,視線越是模糊,拓跋弓停下腳步,往四周張望一番,絲毫不見那匹狼的蹤跡,但他決意定要找出那頭大狼,搶回恐怕早已命喪狼口的羊,不為別的,只因與父親一般的拗脾氣已起。

    自馬上拿出把短刀,拓跋弓下馬緩步而行。左右搜尋一陣後,毫無所獲的情形,讓拓跋弓略感失望,「怎可能一晃眼便消失不見?」此時左方樹叢一陣細微的聲響,使拓跋弓原本失望的心情,再度興奮起來。他將呼吸速度降到最慢,吐氣聲音降到最低,慢慢往樹叢移動,每邁一步都只用腳尖着地,輕輕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似乎樹叢中的東西微弱到禁不起一絲的衝擊,連吹口氣都會讓它飄然遠去般。此時的他眼中已無萬物,僅有的是前方的樹叢與樹叢中的狼。

    十步五步三步,隨着距離的縮到最短,拓跋弓的緊張心情卻升到最高,握在手中的刀也抓到最緊。突然樹叢窸窣一聲,拓跋弓本能的一舉刀,便欲往下刺,但緊繃的心情卻宛如針刺破氣球般,消失於無形,刀停在半空,人怔在當場,原來自樹叢中跑出的不是一頭大狼,卻是頭宛如小犬的幼小狼崽,緊接着二、三、四、五,陸續跑出了另外四頭狼崽。

    過了半晌,高舉的手慢慢放下,拓跋弓蹲下身來,輕輕的逗弄幾頭狼崽,原有殺狼的強烈意念,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充滿好奇的眼神與動作。他細看這幾頭狼崽,雖是幼小,但轉頭低首,自有一番顧盼自雄的意氣,他讚道:「果然有草原王者的氣象。」

    就在拓跋弓沉醉於逗弄狼崽的過程時,幾頭狼崽突然紛紛往拓跋弓身後跑去。看着牠們可愛的身影,拓跋弓微笑着緩緩站起,一轉身,他的笑容突如陽光轉為冰霜,瞬間凍結,此時他的周圍在不知不覺中,已圍了將近十頭碩大的草原狼,鋭利的狼眼對着他透出絲絲噬人的寒意。原本放鬆的精神,突然繃到最高點,拓跋弓從未感覺自己離死亡的距離是如此的近,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速度,快到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地步。

    「不可以示弱!」某位年長牧民曾給他的忠告突然在耳邊響起。

    「沒錯!狼畏懼強者,但對弱者卻毫不留情,只要我一出現膽怯的神態,這羣狼大概會毫不留情的立即將我嘶咬成碎片。」

    短刀向前,拓跋弓冷靜以對,盡全力不讓狼羣感覺到自己有一絲畏懼。

    或許是這個動作,讓狼羣感到疑惑,因此雖是嘴露狼牙、眼透兇光,但卻停在原地,未往前進逼,一時間,人與狼呈現出一個對峙的局面。

    但拓跋弓曉得這種局面不可能長久維持,待狼羣看出自己只是虛張聲勢後,攻勢必定是難以招架,心中反覆計較,盤算着如何脱出這個死亡圈子。此時一陣風吹來,吹的樹葉沙沙作響,也吹得原本盤據在月亮周圍的烏雲,往前飄動,明亮的月光突然灑落在林內,將每一頭狼的面貌照的更加清楚。拓跋弓眼光一瞥,突然發現狼羣左方有頭狼,雖亦是身披灰色狼鬃,但身材較其他更為魁偉,眼睛開闔之間,閃動着的除了冷酷,尚有難以查覺的智能鋒芒,先前的幾頭狼崽都圍繞在牠的身旁。書包網bookbao.com想看書來書包網

    第二章機遇(4)

    拓跋弓心中暗道:「這頭定是狼羣的領袖。」腦袋一轉,計議已定,他決定擒賊擒王,針對那頭狼王加以攻擊,若能一舉將其擊殺,狼羣失了頭領,也許會不戰自潰,他才有機會生離此處。

    正當拓拔攻心中盤算着如何擊殺狼王的時候,狼羣亦有了動作,只聽見狼王仰頭低吼了幾聲,包圍圈外圍的幾頭狼突然往後一退,隱入林中,失去了蹤跡,其他狼則一步一步往拓跋弓逼近,似乎準備要一擁而上。見此情形,拓跋弓曉得已無時間讓自己思索了,腳步一起,刀隨之舞動,便往狼王方向衝去,盼能一擊即中,可惜天不從人願,他身一動,最前方的狼便急撲而上,大口直接對着他咬去,其他的則在旁亦步亦趨的跟着。

    拓跋弓短刃亂揮,試圖逼退咬向他的狼羣,但狼羣實在太多,遮了這、漏了那,一批退後,另一批立即補上,好似軍隊作戰般,若在平時,他可能要讚歎狼羣紀律的嚴明與戰術的靈活,但此時正是生死交關之時,狼羣已纏的他手忙腳亂,因此口中出來的只有恨聲與詛咒。

    過不多時,實是抵擋不住,拓跋弓心想:「葬身狼肚的滋味不知如何?」

    略一分心,右腳突感一陣劇痛,這種感覺,拓跋弓是熟悉的,忍住痛,左腳一起,居然將咬他一口的狼,一腳踢的滾了好幾圈。亦在此時,拓跋弓忙亂中似乎見到狼羣左方有一缺口可以衝出,如黑暗中透露出的一絲光明,他當機立斷決定自該處衝出包圍圈,刀挽的更急、更快,腳步則一步一步慢慢往該處移動。

    狼羣似乎為拓跋弓勇猛的神態所震,自該處缺口緩緩地往二旁移動,這使得缺口越顯擴大。心中暗喜,拓跋弓移動的速度加快,拖着流血不止的左腳,右腳忽地用力一躍,自該缺口衝出了狼羣的包圍圈,往前急奔。正當心中為衝出包圍而暗喜之時,冷不防二道黑影迎面而來,還來不及辨別是何物,拓跋弓右手一舉,擋在面前,卻感覺痛撤心扉,手一鬆,短刃便掉落地上,人被用力一拖,也跌倒在地,只見一頭狼往旁一跳,瞪視着他,正是剛才離開的狼之一。

    「原來剛才低吼,是要這幾頭來此埋伏。」拓跋弓心中突然明白,「嘿!狡猾的畜牲。」此時狼羣又圍了過來。

    「來吧!來吧!」撿起刀,拓跋弓斜倚着棵大樹,持刀的左手已累的發抖,但他不願放棄,刀尖對準狼羣,眼睛則無懼的瞪視着狼王。

    「嗯!不錯的孩子!」只見一人忽自樹上飄了下來。

    説飄下來確不為過,拓跋弓仰首上望,那人身着外族服飾,背後揹着個極長的包袱,雙手負於背後,從高約十丈的大樹上緩緩的降下。輕如樹葉的感覺,幾乎讓拓跋弓幾乎覺得只要微風一吹,便能將那人吹的四處飄散,但實際上沒有,那人筆直地落在他的身前,這情形讓拓跋弓看得呆了。

    「撐的住嗎?」

    「當然!」

    「很好!」

    拓跋弓這時方看清楚那人形貌,身材高挑,與自己相捋,但短鬚濃密,且高鼻深目,一派域外胡人樣子,他問道:「你是。」

    「待會再説吧!」語氣中自有一股威嚴。

    只見他將背後包袱拿下打開,拿出把樂器。當時西域諸國與北魏王朝,使節商賈往來頻繁,西域樂器亦多有所見,拓跋弓雖在塞外邊境,對音樂毫無研究,但亦知那樂器是琵琶。左手一按琴絃,右手五指掄動,那人居然開始撥動琵琶,只聽那樂音,第一次撥動,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彷佛微風輕吹過湖面,蕩起微微漣漪;第二次撥動,音調揚升,聲音渾厚,宛如風勢漸強,漣漪擴大,湖面將起風暴。

    第二章機遇(5)

    正疑惑於他撥動琵琶的動作時,第三次撥動的樂音已然襲來。此次的聲音卻不再悠揚,好似平地一聲雷,拓跋弓只覺腦內一陣劇烈暈眩,感覺便像被支棒子重擊頭頂,將他的魂魄敲出身體之外,飄浮不定。他眼前一黑,朦朧中只聽見哀鳴聲及長笑聲,之後便無知覺了。

    當拓跋弓悠悠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於穹廬之中,不自覺問道:「這是那兒?」。

    「我的住所!」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

    拓跋弓吃了一驚,搖了搖尚感暈眩的腦袋,定睛一看,只見穹廬內站着個人。

    拓跋弓心頭髮噱,「怎麼這人長的這麼奇特,這麼大的腦袋安在這麼五短的身軀,走起路來不會頭重腳輕,顛顛倒倒嗎?」

    那人往前走近拓跋弓,問道:「還頭昏嗎?」。

    「還好。」説完便欲坐起。

    那人伸出他與身材極不相稱的粗壯手臂,輕輕按在拓跋弓肩頭上,試圖阻止他。但見拓跋弓仍是掙扎欲起,微微一笑,只好將手收回,讓他緩緩起來:「你可真命大,所幸左賢王經過,否則你早進了狼肚。」

    「左賢王?」

    「便是救你那人。」

    「怎麼?他是個王爺?」

    「沒錯,匈奴族左賢王呼衍棄。」

    越説拓跋弓越是疑問,自己出身鮮卑王族,深知現時統治天下的乃是鮮卑族,哪還有什麼匈奴王爺。轉念一想,自己命是他救的,他要自封為為皇帝,自己也只能雙手贊成,何況他祇是當個王爺而已,因此尚算是合情合理。

    不再追問,拓跋弓道:「可否讓我見他一面,我要親自謝他救命之恩。」

    「他早離開了。」

    「離開了?」

    「沒錯!」

    「喔!」拓跋弓深感失望,轉而問道:「這位大哥,該怎麼稱呼?」

    「破六韓拔陵。」

    此時外頭突然一陣喧鬧,一個披着長髮的黑臉漢子氣沖沖的走了進來,「大哥,城裏又傳來消息。」

    破六韓眉頭一皺,「他們又來要些什麼?」

    男子張嘴欲言,見拓跋弓於一旁慢慢站起,問道:「你醒了!」

    破六韓對拓跋弓道:「這是我義弟衞可孤。」

    略一拱手,衞可孤忿然道:「他們説近日柔然阿那瓌動作頻頻,可能有入寇舉動,所以要多交一千頭羊,做為軍糧。真他媽的!交這麼多羊交給他,要我們如何過冬?」

    聽完,破六韓陷入沉默,雙眼微閉,似在思考某件事情。

    眼睛睜開後,破六韓道:「準備一千頭羊,交與他們。」

    衞可孤急道:「大哥,他們口頭説抵禦柔然,但暗地裏定是中飽私囊,何必白便宜他們?」

    「現時如果不給,等於是給了裴叔仁藉口來對付我們,我們實力尚不足,和他們正面衝突並無好處,只好將羊當作緩兵之計送給他們。」

    「這,好吧!」一段話聽得拓跋弓眼露驚異。

    見拓跋弓反應,破六韓問道:「這位兄弟,怎麼稱呼?」

    「拓跋弓。」

    「拓跋拓跋這姓怎好似元魏的祖姓?」

    「沒錯!我乃北魏已故皇太子拓跋恂之子。」

    衞可孤臉色一變,身形晃動抓住拓跋弓右肩,入骨的疼痛讓拓跋弓咬牙苦撐,但卻不出聲。

    「你不懂武功?」衞可孤手一放。

    拓跋弓不答,怒目相視。

    拍拍衞可孤,示意他守住門口,破六韓問道:「你竟和北魏皇室有關,但怎會來這邊區?」

    見拓跋弓怒氣未消,破六韓笑道:「我這義弟性格急躁,方才得罪之處多多包涵。」説完,欠身一揖。

    第二章機遇(6)

    拓跋弓這人本豁達,擺擺手,「算了!抓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臉上露出無奈神情,「唉!我雖和皇室有關,但早已除名。」

    「怎麼回事?」

    拓跋弓將所知之經過及來此後的生活略述一遍。

    「原來如此,」破六韓點頭道:「拓跋兄弟,剛才我們所説的話你都聽見了,單這一點,我們便不可能輕易放你離開。」語氣温和,但帶有濃濃的恐嚇意味。

    「哼!威脅我嗎?我雖早已是一介平民,但鮮卑王族該有的骨氣,我是一點也不含糊。」

    站於穹廬門口的衞可孤見他反應,眉毛一揚,殺機湧現。

    「兄弟!莫要生氣,聽我幾句。」破六韓洞悉人性,見拓跋弓反應,可動之以情,不能威之以力,「你曉得嗎?你我是同一族的人。」

    「胡説!我乃鮮卑,你為匈奴,怎是同一族。」

    「你錯了,」破六韓緩緩道:「在這沿邊六鎮中,只分二族,一族是鎮將與其爪牙;另一族是擔任府户的各族人。本這二種身分應是一體,但眼下鎮將心中,從洛陽漢化後,權已求不得,因此多轉而求財。在他們勢利的眼中,沒有匈奴人、鐵勒人、羌人、氐人,甚至是鮮卑人,只有一種人——府户,這是他們壓榨的對象。你剛也聽見,一伸手,便將我們過冬的糧食,拿走大半,你也是府户,受的苦大概也不少,所以我説我倆是同一族,錯了嗎?」説完,望着拓跋弓。

    拓跋弓低首不語,明顯心頭起了波瀾。

    「之前我聽過某個軍主説過『窮其力、薄其衣、用其功、節其食』。你聽,可以榨出油水的,他們是一點都不放過,你認為我們現在這種苦日子是本就應該過的嗎?我們的命就是賤的嗎?我們也是人,也要吃飯、也要喝水、也要過日子,現在卻不斷割我們的肉去餵飽那些餓狼,真是豈有此理。兄弟,打破異族異心的想法,你會發現現在身邊的人,都是同一族的人,大家齊心對付那些壓榨我們的人,讓所有人有飯吃、有衣穿,過過像人的生活,你認為不應該嗎?」

    破六韓的話狠狠的衝擊了拓跋弓的思緒,他的脾氣讓他不滿於破六韓先前的以死威脅;但破六韓拔陵的放軟身段,卻讓他冷靜思考。

    「再説,假如你的父親沒被廢,現在眼前這些人,包括我在內,都可能是你父親,甚至是你的子民。兄弟,你忍心見你的子民繼續被壓榨,卻一點憐憫心都沒有嗎?」

    「我的子民。」振聾發嘳的一句話讓拓跋弓宛如被雷擊般,無法做聲。

    沉默許久,「好吧!」簡短二字表示了拓跋弓的決定。

    「這樣就好,好兄弟!好兄弟!」破六韓臉帶欣慰,「夜深了,你便在這休息一晩,你住的地方離這兒約有十里,明日我便託人到監管你的軍主那兒,一方面補足你失所失的羊;另一方面,給他一些好處,讓他答應讓你來此。」不待拓跋弓答應,偕着衞可孤離開了穹廬。

    步出帳外不久,衞可孤問道:「大哥!何以如此高興?」

    望着他,破六韓沉默一下,微笑道:「嘿!賢弟,奇貨可居!」

    衞可孤一怔,但隨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破六韓道:「打着他的名號,我們起兵後的號召力將更強。賢弟,我們大展身手的日子不遠了,好好準備着。」

    衞可孤眼睛一亮,正待接話,突然指着前方訝異道:「大哥,你瞧!」

    一望,破六韓突然深吸口氣,原本黝黑的臉龐,似乎透出紅光,死寂中的一聲轟雷猛然響起,「眾人快起,柔然人來了。」在這曠野中,聲傳數里,迴響久久不已。

    第二章機遇(7)

    拓跋弓於穹廬內正反覆難眠之時,突然聽到破六韓的吼聲,一驚而起,衝出帳外,只見周圍十幾座穹廬裏也衝出三四十個體魄強壯的男子,持刀挽盾,準備應敵。

    似是知道行蹤已敗露,數十個騎兵突然縱馬奔馳,衝了過來,同時對準眾人亂箭齊發。混亂中,只見衞可孤兩三個縱躍,如飛鳥般躍到拓跋弓身邊,拓跋弓看的呆了,居然忘了周圍利箭亂飛,居然拍手喝采。

    衞可孤見狀,又好氣又好笑,左手已多了支六角尖銅棒,也不知他怎麼轉動,竟然將一支幾十斤重的棒子運轉成圓,將近身利箭一一掃落,右手則將拓跋弓一扯,拉到身後,笑道:「兄弟!你可真是視死如歸啊!這麼危險的時刻,還能有此興致,欣賞我這賣藝的耍猴戲。」

    拓跋弓也笑道:「這份興致要歸功於你啊!若你功夫不夠,現時我逃命還來不及,怎可能還能在一旁喝采呢?」

    説完,拓跋弓環視四周,只見或二人一組,或三人一組,有的手持盾牌,有的舞動長刀,抵禦利箭,突然眼睛一亮,暗道:「這破六韓功夫怎的似是更為了得?看他身材短小,差了我一大截,但在這箭雨中,左移右騰,箭怎麼總是差他個一兩吋?」瞧着,瞧着,拓跋弓彷佛覺得破六韓雙足並未着地,人如漂浮在空中般的左右飄移,只有時單手二指伸出輕揮,將近身的箭掃落,一派輕鬆寫意。

    突然破六韓腳步一停,伸手抓住一支射來的箭,隨手一甩,「碰!」一名騎兵自馬上摔落;再一抓,又抓住另一支箭往前一甩,另一名騎兵又摔了下來。就這麼一抓一甩、一抓一甩,隨着騎兵的接連倒下,射來的箭也慢慢減少,此時的拓跋弓又看得呆了。

    「退開。」只見騎兵隊伍迴轉馬頭,整隊成一方陣,紀律有條不紊,三名男子自後走出。

    破六韓手一舉,衞可孤左手拿着銅棒,右手託着拓跋弓腋下,一躍而起,讓拓跋弓體驗到生平第一次的凌空飛躍感覺,倏忽間,二人已至破六韓身旁,其他人亦圍攏過去。

    「破六韓,別來無恙!」一名皮襖、皮褲,左右腰間各配着彎刀的青年漢子,開口問道。

    破六韓訝異道:「哈同!俟斤!」

    哈同哂道:「怎麼?這麼驚訝我們的出現。」

    破六韓道:「當然,堂堂柔然可汗座下二大戰將,居然帶着親衞來到沃野這荒僻之處,不知有何目的?」

    「為你與衞可孤。」另一名男子直接挑明目的。

    拓跋弓見那人同是皮襖、皮褲,但高瘦、落腮鬍須,形態極為粗獷,更醒目的是提着根看來重達五六十斤的鐵狼牙棒,問道:「他是誰?」

    衞可孤道:「俟斤,柔然可汗金帳下猛將,別看他瘦巴巴的,他曾單人單手將一頭西域的金毛猛獅舉起,和哈同是柔然武林奇人赫連勃四大弟子中的二個。」

    破六韓問道:「什麼意思?」。

    哈同道:「阿那瓌可汗認為你與衞可孤二人是人才,想要網羅你們為柔然效力。」

    「哈!哈!」與哈同、俟斤同時出來,卻一直低着頭的男子抬頭笑道:「你二人的實力的確讓人欣賞。」

    見那男子年近四十,臉龐稜角分明,頗有堅毅之相,破六韓問道:「你是?」

    哈同昂然高聲道:「他便是我柔然現任可汗鬱久閭阿那瓌。」

    破六韓心頭一震,將他仔細瞧了瞧,「你居然親自來此,不怕危險嗎?」

    「危險的事才夠味兒,」阿那瓌仰天笑問:「我是真心請二位為我效力,不知意下如何?」書包網

    第二章機遇(8)

    破六韓道:「既是如此,何以一開始便利箭相加呢?」

    阿那瓌笑道:「本來憑你二人在這塞外草原的盛名,小小箭陣,如何在你們眼中。但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既要網羅你二人,説不得得讓你二人顯顯手段,開開眾人的眼界,不是嗎?當然你二人果真也沒讓大家失望。」説完微微點頭,話中對二人的表現似是極為滿意。

    破六韓心中有氣,但面上平靜,「很感激你們給我們這個機會表現,但如果我拒絕呢?」

    哈同神色不變,俟斤一聽卻將狼牙棒往地一插,披肩長髮迎風飄動。

    見狀,衞可孤亦將銅棒往地一插,眼望俟斤,毫不示弱。

    只見月光下,狼牙棒上明晃晃的狼牙與青銅棒面各自反射着月光,交錯而過,似乎人未動手,兵器已在互爭長短。

    阿那瓌輕拍俟斤,示意他將狼牙棒收起。

    俟斤嘴角微揚,右手伸出,將狼牙棒自土中拔起,拓跋弓看那痕跡,入土幾達他的手掌長度,不禁暗贊:「力量果然非同凡響。」再看衞可孤亦將銅棒拔起,拓跋弓細看之下,對衞可孤也投以驚異的眼光。

    「破六韓,對於魏朝的情形,我們可是下過功夫的,洛陽方面,現在是漢人的天下,北方這六鎮,早成了邊緣;而你和衞可孤在沃野鎮那些目光如豆的將領眼中,根本是根插在肉中的刺,早晚非拔除不可,以你的才智,不可能不知,因此你們可以説是邊緣中的邊緣,毫無發展機會。」深深的看了破六韓一眼,阿那瓌續道:「但在我的心中就不同了,你二人有智慧、有武功,絕對是協助我成就大事的助力,漢人説識才、重才、求才,現在我便是識你二人之才、重你二人之才,因而準備求你二人之才。雙方何者能給你更好的機會,是顯而易見的,況且柔然與你匈奴,均為草原英雄,英雄識英雄、英雄惜英雄,何不讓我們二個草原英雄有個合作的機會呢?」説完後,靜靜的等待破六韓拔陵的決定。

    破六韓心中盤算,但嘴角一撇,「你阿那瓌是英雄嗎?」語帶譏刺。

    哈同、俟斤知曉他指的是阿那瓌先前因柔然內亂,託身北魏的一段往事,臉上色變,神色一冷便欲動手。

    阿那瓌擋住他,傲然道:「英雄落難時有所聞,秦始皇未登皇位前,也曾入趙為質;你匈奴一代英雄冒頓當年也曾低首於月氏,但二人後來都成就一代偉業。現在我也是同樣,你瞧!離開洛陽,回到草原不過數載,柔然幾乎已能雄霸漠北草原,你説我非英雄嗎?」

    破六韓道:「沒想到你也對匈奴往事,有所認識,果然不愧是柔然之王。但你柔然人才濟濟,何需我和衞可孤二個荒野匹夫呢?」

    阿那瓌道:「才不嫌多,我巴不得天下英雄都投效我,你二人既是人才,怎能放過?來吧!説出條件,如何才能讓你二人投入我的帳下呢?」語氣急切,似乎對二人的加入有着莫大的期盼。

    破六韓一笑,「聽你這麼説,真讓人心動,但我倆自有想法,只好辜負好意了。」

    一直未説話的哈同一聽,「可汗,不用再多説,手底下見真章吧!」

    手持狼牙棒的俟斤一聽,也躍躍欲試。

    「別急,」阿那瓌阻住他二人道:「破六韓,漢人的相人之學我也略知一二,觀你的面相,正所謂龍非池中物,你絕非是甘於蟄居的人物。但你們的實力,其實我也大略知曉,短期間難以成事,除非另有助力,何人能協助你達成目標,你還不清楚嗎?」略帶神秘的笑容浮現在他臉上。

    第二章機遇(9)

    聞言,破六韓心頭一凜,但沒有做聲。

    這反應倒讓阿那瓌微感困惑,放眼一望,見到立於衞可孤身旁的拓跋弓,只覺他雖是年輕,但身材高壯,眉宇間有股英氣,不禁又多看了兩眼。

    半響,見破六韓沒有反應,阿那瓌道:「既是如此,只好用點小手段了!二位見諒。」手一揮動,只見左方、右方、前方、後方突然又出現總數約百名的騎兵無聲無息的衝了過來,人人持弓引箭,狀極剽悍,在不遠處將他們包圍住。

    衞可孤一見,銅棒上手,護住拓跋弓,其他眾人也紛紛拔刀舉盾,準備一搏,一時間,雙方呈現一觸即發的態勢。

    阿那瓌道:「我先説明,這百人都是我金帳前的親衞,是哈同等人一手挑選訓練出來的,騎射武藝都屬上乘,即使是你與衞可孤,要擊倒他們,也非一招二式便可辦到。」

    「破六韓,雙方動起手來,我方人馬容或有些許損傷,但除你與衞可孤外,你身邊這些人,包括衞可孤身旁的那位小友,怕活着的機會就不高了吧!難道你要讓他們犧牲於此嗎?只要你們答應我,我保證絕不傷害在場任何一人。」説完,自信滿滿的等着破六韓拔陵的回答。

    衞可孤見他似是好整以暇的態度,叱道:「真是這樣嗎?」青銅棒一伸,手握一端,另一端穩穩的對準向達,令在場眾人又再一次震驚於他的神力,連以力量自豪的俟斤,也微微點頭。

    阿那瓌卻不言,微笑看了衞可孤一眼,轉而繼續凝視着破六韓。

    「所謂柔然英雄只會用脅迫手段招攬人才嗎?」一句冷言發自衞可孤身旁。

    阿那瓌望着拓跋弓,以他一貫的從容,笑道:「小兄弟,對非常人方用非常手段,若他二人是庸才,何需我用如此方式,因此你應讚許我用如此方法,來顯現他二人的重要性,而非指責我以旁人性命威脅才對,不是嗎?」

    這一回答讓拓跋弓為之語塞,不知如何回應,心道:「這人口舌真鋭利。」

    決定不與阿那瓌鬥口舌,轉向哈同、俟斤二人問道:「草原人最佩服勇士,除了戰場之外,大家明刀明槍,勝者為王,敗者服輸,何其痛快!最不屑的便是耍手段的陰險小人,你們二個草原英雄,絕不會靠陰謀手段來贏吧?」説完直盯着二人。

    破六韓與衞可孤一聽拓跋弓所言,均感面上一熱,有些不好意思。但見哈同眉頭微微一皺,俟斤更是臉色微紅,趕忙推波助瀾道:「沒錯!原來柔然勇士是這般無恥,打不贏人,就用低三下四的卑鄙手段,真笑死人了。」

    只聽東起一句、西冒一句,喧譁的聲音,似乎將原本肅殺的氣氛給掩蓋過去,在嘲弄的聲音中,哈同的眉頭更緊,而俟斤的臉則更紅了,原本包圍着破六韓等人的柔然騎兵也部份開始竊竊私語。

    突然俟斤看着阿那瓌,「可汗。」

    語未出口,阿那瓌看了拓跋弓一眼道:「小兄弟,你很不錯!那依你之見,該如何呢?」一句話,平息所有聲音,所有人紛紛看着拓跋弓,等他説明。

    輕拉拓跋弓,示意讓他回答,破六韓道:「阿那瓌,既然要我二人投效,總得讓我們心服口服。如此吧!雙方各派一人比試,我方勝,你退回柔然;我方敗,我與衞可孤立即同你前往阿那瓌金帳,如何?」

    見哈同、俟斤都眼露渴望,阿那瓌知草原人自尊被激起時,擋他就是不尊重他,平靜道:「好吧!就給你二人個機會。」説完看着拓跋弓,若有所思。書包網txt小説上傳分享

    第二章機遇(10)

    衞可孤拿起六角尖銅棒,「大哥,我來吧!比武的事,怎少的了我?」語氣帶着興奮。

    見有衞可孤如此好的對手,哈同道:「俟斤,這陣讓我吧!」不待俟斤答應,便往前一進,立於衞可孤身前。

    俟斤先是一愣,隨後眼露懊悔,似乎暗恨自己慢了一步,以致讓哈同奪了先機,失掉了與衞可孤這草原高手一較高下的機會。

    阿那瓌道:「此次比試,非戰場上的生死相搏,因此雙方以一百招為限,分出勝負可好?」

    衞可孤與哈同一點頭,銅棒、彎刀各自上手,只見雙方一如山嶽,氣勢堅不可憾;一如鷹隼,利爪鋭不可擋,各自等待最好的時機出手。

    此時,阿那瓌手一舉,包圍住破六韓拔陵等人的騎兵,迅速的往旁移動,集結成另一方陣,立於前一方陣之旁。

    只聽見俟斤一喝「下馬」,所有騎兵自馬上一躍而下,左手牽着繮繩,右手按着腰間刀柄,動作整齊劃一。

    拓跋弓看着柔然騎兵紀律的嚴謹,大為佩服。

    破六韓拔陵低聲道:「好個阿那瓌!」隨即示意場內己方眾人退開,空出中間一大塊區域。

    「小心了。」衞可孤突將銅棒往哈同一擲,只見那銅棒如箭一般,往前急射而出。隨後腳尖一蹬,速度更快,往前二個起落,抓住棒尾,略一施力,只見棒頭宛如夜間星光乍現,忽地分點哈同頭、胸、腹三處,虛虛實實,一時難以捉摸。

    見衞可孤如此舉重若輕地將沉重的青銅棒,使得隨心所欲,哈同一聲「不錯!」以招破招,彎刀一動,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弧線,只聽見短促的「鐺」一聲清脆聲響後,銅棒與彎刀擦出點點火花,將衞可孤攻來的那一棒盡數化解,雙方各自退開,臉上均帶着讚歎表情。

    短暫試探後,衞可孤喝道:「再來。」青銅棒改以大開大闔之勢,如狂風暴雨般往哈同橫掃過去。

    哈同知道銅棒威力千鈞,無法以彎刀正面攖其鋒,刀收於背後,改以身法,在衞可孤交錯的棒影中,輕鬆閃避。衞可孤攻勢越顯狂暴,哈同的身影卻越加迅捷,到後來只覺一道黑色身影在衞可孤棒影中,到處流竄;手中彎刀則伺機而出,每於衞可孤變招時,如電光一般,一閃即逝,卻總能逼得衞可孤停止兇猛的攻勢,回身守住門户。

    見雙方所顯露出的高深武技,拓跋弓早已忘卻二人比試的目的,心道:「如果我有他們那樣的功夫,孃的心願必定能完成。」眼睛環視周圍,不管己方或柔然武士,都瞪大眼睛,似乎深怕錯過某一瞬間,雙方勝負已分,那可就後悔莫及了,只有阿那瓌、俟斤與破六韓三人,臉色平靜,但也頻頻點頭。

    眼見久攻不下,衞可孤再一變招,雙手握住銅棒一端,招式一起,勁道一反先前的狂猛,改走輕靈,只見銅棒走勢有如高山流水,所搭配的竟是劍法。

    這般將銅棒當成長劍使用的怪異方式,哈同從未見過,因此一時頗感手足無措,竟被攻得頻頻退後,這時只覺二種緊張氣氛瀰漫全場,一種是期待衞可孤再加把勁,一舉擊敗哈同;另一種卻是期待哈同,突出奇招,扳回劣勢,進而反守為攻,取得勝利。

    眼見單刀已逐漸擋不住衞可孤如羚羊掛角般的怪異之招,哈同驀地「刷」、「刷」二刀,逼退衞可孤,左手一抽,另一把彎刀已上手。雙刀在手,哈同刀法一變,右手刀厚重、左手刀輕靈,右手刀走中路、左手刀走偏鋒,雙刀夾擊,轉守為攻,一時間,奇門對奇門,雙方鬥個旗鼓相當,先前場外的二種心情互換,一轉失望,一轉期待。書包網txt小説上傳分享

    第二章機遇(11)

    突然衞可孤雙足一點,往後飄移了約莫五步距離,雙手將銅棒往兩端一拉,只見銅棒自中間分為兩段,單棒變雙棒,衞可孤雙手輪轉,將雙棒轉動如風,快的幾乎看不清楚棒影,往哈同攻了過去。

    哈同一聲「好!」雙刀再起,正面與衞可孤的雙棍交鋒。「叮」,刀、棍交鳴出一段刺耳的聲響,令旁人禁不住將耳朵摀住,只餘向達、俟斤、破六韓拔陵三人,依舊凝神注視。

    眼見久戰不下,衞可孤與哈同似有默契,同時準備再起奇招,一決勝負。

    突然一聲「停手!」響起,場內已臻忘我的二人,同時望向喝阻的阿那瓌。

    「一百招已至,停吧!」阿那瓌語氣依舊平靜,無太大起伏。

    衞可孤與哈同相視,眼神中所傳達的似乎是以有如此好的對手,而深自慶幸,不過卻又以未能分出勝負而感到遺憾,但還是各自迴歸本隊。

    破六韓緩緩問道:「阿那瓌,此陣雙方不分勝負,需另比一場嗎?」

    阿那瓌輕鬆道:「免了吧!以你二人功夫,我方在場眾人,至多能戰成平手,要贏,恐有相當難度,與其耗費此種無聊功夫,不如算了!」

    「既是如此,你是退或不退?」破六韓拔陵又問。

    阿那瓌聳肩道:「既是我方主動放棄比試,當然退。但破六韓,既然你二人無意為我效力,你要切記,下次相見時也許便是生死相搏,到時可沒所謂光明正大的問題。」

    破六韓暗吐口氣:「這是當然。」

    望着拓跋弓,阿那瓌問道:「小兄弟,看先前衞可孤護着你的情形,你與其淵源必定深厚。但瞧你並非匈奴人模樣,可否告知你的姓名,看看這位臨危不亂的青年才俊是何來頭?」語氣帶着好奇。

    對阿那瓌的問話,拓跋弓反應冷淡不願回答。

    見拓跋弓的反應,在柔然可説是一呼百諾的阿那瓌卻不生氣,饒有興味的瞧着他:「算了!既然你不肯説,也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羞愧往事,我也不勉強你。」

    「我乃北魏朝前太子拓跋恂之子拓跋弓。」語氣傲然。

    「哈!北魏前太子之子。」態度輕蔑。

    破六韓與衞可孤相視一眼,不發一言。

    俟斤一聲巨喝:「上馬!」聲音遠播,聲震耳內。所有柔然騎兵一聽,同時翻身上馬,準備離去。

    拓跋弓心中忍耐不住,往前快步走去惱道:「怎麼?不相信?」

    破六韓一震,但不形於色,向前走去要拉回拓跋弓。突然眼前利箭交加,他腳尖略一施力,身子縱起約一丈的高度;落下時,一翻身,輕輕落在約十步後的地方,身法如前一般,輕盈無比。可站定後,卻聽見衞可孤等人的怒斥聲,他趕忙抬頭,只見拓跋弓已被阿那瓌扣住右肩,動彈不得。

    破六韓一動,往阿那瓌方向衝過去;與此同時,衞可孤亦朝阿那瓌而去。

    阿那瓌嘴角輕揚,高瘦的身材,左手攜着拓跋弓壯碩的身體,飄然而退;右手騈指如刀,揮動之間,有着絲絲破空的聲響,暫時擋住破六韓與衞可孤的強烈攻勢。

    破六韓二人知道這是內家修為極為深厚的人,方能有的武技表現,手上、腳下的勁力,亦不自覺的加強許多。只是此時俟斤、哈同二人已攔在中間,讓破六韓二人不得不停下手來。

    阿那瓌左手仍如鐵箍般緊扣拓跋弓右肩,嘴上卻笑道:「嘿!你二人真是名不虛傳,攻得我差點逃不出來。」

    衞可孤喝道:「阿那瓌,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説話不算話?」

    第二章機遇(12)

    阿那瓌一反輕鬆語氣,嚴肅説道:「我説話從不反悔。」

    破六韓道:「既是如此,怎麼還抓着我的人,不肯放開?」

    「我只説不強求你二人,可沒答應其他的,」低頭看看拓跋弓眼中所含的怒火,阿那瓌點頭道:「看他如此痛苦,卻能咬牙忍住,且毫不畏懼的看着我,這種性情高傲的絕佳人才,正是我要的;更何況他是大魏朝前太子之子,這種集才能與名望於一身的人,你説我能放過嗎?」

    「他怎可能與北魏皇室有關,你莫要被他騙了。」

    「哈!破六韓,他是與不是,我心如明鏡,清楚的很,讓開吧!」

    眼見柔然騎兵又重新集結成作戰隊形,己方不管在人數與武器都處於劣勢,加上對方阿那瓌、俟斤、哈同三大高手坐鎮,現場要救回拓跋弓幾乎是毫無機會,破六韓凝視拓跋弓:「兄弟,忍耐着,我會救回你的。」

    衞可孤怒道:「大哥,就這樣讓他帶走拓跋兄弟嗎?」

    破六韓拍拍他,搖搖頭,「阿那瓌,你們走吧!」

    聞言,阿那瓌突然伸手在拓跋弓背上,拍了幾拍,拓跋弓只覺身體痠軟,再也使不出力。將拓跋弓交給哈同後,向達朝破六韓拔陵二人拱拱手,足一點,輕輕落在馬背上,領着所有柔然騎士,在笑聲中絕塵而去。

    隔日天明,阿那瓌揹負雙手,偕同俟斤、哈同出現於拓跋弓面前,「我這打穴手法相當奇特,他人解不了,來!我替你解開。」説完,伸指朝拓跋弓胸前與腰間一拂,動作雖是輕微,但拓跋弓卻覺一股鋭利如針的熱氣,遊走於體內,穿透所有被封穴道。

    霎時拓跋弓自馬上翻下,但突然腳一軟,坐倒在地上,原來是穴道被封過久,血行不順,以致腰痠腿麻,他硬撐着要站起,但實是不行,只好仍坐在地上。

    阿那瓌微笑道:「我在洛陽時,隱約聽説你父親謀反被誅後,你娘與你便被流放到北方。只是這事在魏朝是個禁忌,詳情沒人敢提,真沒想到此行居然能帶回你。」言下之意頗感意外。

    拓跋弓此時似乎已恢復,聽他提起父母,一拳便揮了過去。

    見拓跋弓拳勁飽滿,但毫無章法,阿那瓌依然負手於身後,毫無動作。

    俟斤身子卻一動,左掌張開,兜住拓跋弓揮來的左拳,拓跋弓只覺一股黏勁將左拳黏住,使他拔不出來,他愈用力,黏勁便愈強。這樣僵持一陣,見到俟斤若隱若現的笑容,拓跋弓心中一動,平靜自己急怒的心情,左拳慢慢鬆開後,只覺那股煩人的黏勁也逐漸消失,見此情形,俟斤一笑,手慢慢放下,若有深意的看着拓跋弓。

    拓跋弓冷冷看着阿那瓌道:「我爹絕不是謀反,他是被漢人奪權害死的。」

    阿那瓌哂道:「是否是漢人的奪權陰謀,我不曉得,但立身朝廷,不管是漢人或是胡人,哪一個不想攀到權力的最頂峯?在這種情形下,權力爭奪本是你死我亡,因此用上各種手段,本就理所當然。」

    「呸!如你所言,只要能得到權力,耍各種陰謀手段都是可以的?」拓跋弓道:「要權力就憑實力,大家光明正大的爭,多麼磊落,耍什麼陰謀詭計。」

    阿那瓌微笑道:「小兄弟,如若你真如此想,那我只能羨慕你涉世未深,單純的可愛。」

    拓跋弓欲再言,阿那瓌插嘴道:「我們無須在此上面白費唇舌,希望你能安分的隨着俟斤等人,回到柔然王庭等候我回去。」

    「這人心絲縝密,有他跟着,要逃還真不容易,現在他似乎要先離開,這個機會可別放棄了。」拓跋弓心中盤算,嘴上卻道:「怎麼?你又有什麼壞主意要完成?」

    第二章機遇(13)

    阿那瓌道:「莫非你忘了破六韓保證的事?我記性好的很,可沒忘記。我估量他們現在定是帶着大批人馬,追蹤前來,若沒一個人引開他們,早晚會被他們追上,到時能不能順利帶你回柔然,可就有變量了,這種危險工作,當然由我親自去做才顯得有趣。」

    「你莫要趁我不在,試圖逃跑。別看哈同、俟斤二人少言,智者不言,他二人的心思可非外表看來那麼粗獷,*他們,你説的草原直性子,恐怕很快就會見識到。」

    轉頭向哈同二人道:「哈同、俟斤,你們二人帶着他和部分人馬,徑自往北走,快馬加鞭橫越沙磧,我估計應不需數日便可回到金帳所在。我則帶着部份人馬,直接迎向破六韓等人,如此兵分二途,應能瞞過破六韓等人,事成後我會盡速趕回。」

    俟斤、哈同二人一點頭,點齊人馬,帶着拓跋弓便往北方疾馳。

    一陣疾馳後的哈同勒馬止住隊伍,「俟斤,再過約百里便是北魏與柔然邊界的交會處,那是片甌脱之地,先讓人馬休息並補充飲水,再進大漠吧!」

    俟斤看看四周,點點頭,要眾人下馬休息,並拿出乾糧飲水食用,隨後走向正坐於一旁的拓跋弓,將皮囊拋給了他,「喝吧!」

    「嗯!上好的馬奶酒。」拓跋弓一連喝了幾大口,抹嘴問道:「這是那兒?」

    「邊境。」説完後,俟斤便轉身走開。

    拓跋弓心中思索:「再不設法離開,等入了沙漠,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到時想走也走不了。」往遠處一看,卻見一路上監視着他的二名柔然騎士,也正盯着他看,心中有氣,也凝視着他們,一時雙方眼神交會。半響過後,二人微微一笑,轉頭看向他方,這使得拓跋弓心中湧起一股勝利的得意感覺。

    正當拓跋弓心中琢磨之時,俟斤一聲「出發」,所有柔然騎士紛紛跨上馬背,他也只好跟着上馬。二名負責監視的騎士,一前一後,如前一般,脅制着他往前繼續奔馳,讓他心中着急卻毫無辦法。

    就這樣又奔了十數里的路程,展現在拓跋弓眼前的不再是先前一片寬廣的草原,而是一大片平沙莽莽的廣大沙漠。拓跋弓心頭一震,卻見俟斤等人卻如老馬識途般,毫不猶豫的便往沙漠深處奔了進去,在監視二人的逼迫下,他也只好跟着進了沙漠,此時星空燦爛,時間已入黑夜。

    沙漠的夜晚與白天不同,白天極熱,夜晚卻極冷,拓跋弓突感一陣寒意襲來,「唉呀」一聲,自馬上跌下,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似是暈了過去。哈同見狀,又止住馬隊,迴轉馬頭走到拓跋弓身邊後,下馬觀視,冷冷一笑,喝道:「今夜在這暫留。」隨後令人將拓跋弓抬至一旁休息。

    過了不久,拓跋弓悠悠醒來,見柔然諸人均已下馬,有的餵馬以草料;有的橫躺着入眠;有的數人圍成一圈聊天,不遠處則有數人持刀警戒,他心道:「總算讓他們停了下來。」忽然一道黑影出現,卻見哈同立於身前,「不管你要做什麼?奉勸你安分守己,跟着我們回到柔然,如此對你好,對我們也好。」

    見他威脅語氣強烈,拓跋弓笑道:「這是當然,我一定會乖乖聽話的。」

    待哈同離開,拓跋弓繼續環視周圍,尋求可趁之機。此時他往遠處望去,卻見天邊星辰似乎一顆接着一顆,慢慢被隱沒,他心道:「怎麼回事?」

    忽然遠處警戒之人紛紛奔回,嘴中大叫:「沙暴沙暴來了。」書包網電子書分享網站

    第二章機遇(14)

    一時之間,只見所有人神色大變,似乎面臨前所未有的大敵,俟斤大喝:「讓馬匹坐下擋在身前遮蔽,擋住風沙,用毛氈遮住口鼻。」隨後一躍,到了拓跋弓身前,將他一按,拓跋弓整個人便趴了下去,幾乎貼在地上。拓跋弓大怒,一抬頭,便要發作,但見俟斤神色的緊張,較之先前與破六韓拔陵等人對峙時,嚴重許多,本想出口的難聽話,還未出口便嚥了下去。見拓跋弓將頭抬起,俟斤擲了塊羊毛氈給他,喝道:「摀住口鼻,否則生死自負。」説完又離開他身邊,回到他躲避之處。

    此時拓跋弓突然想起自己幾年前曾遇到的草原白毛風,那場狂風來的猝不及防,自己的房子與多數的牲畜,都給吹到幾里外,連自己都差點給吹到天上。他心道:「難道這沙暴能比它還強嗎?」雖是如此想,但見所有柔然騎兵均如臨大敵,不由得用毛氈蓋住口鼻,心中跟着緊張起來。

    便在此時,沙暴已將拓跋弓等人包圍住了,狂猛的風速伴隨着濃厚的沙塵,刮的拓跋弓幾乎睜不開眼睛,只要嘴巴稍一張開,便塞滿了沙子;風中還夾帶一顆顆大小不一的礫石,一打到人身上,幾乎痛入骨髓,想不哼出聲都難。

    隨着風速的愈來愈強,拓跋弓幾乎將整個頭都埋到地上了,口鼻雖有毛氈擋住,可還是不斷有沙子湧入,讓他滿嘴沙卻不敢張嘴,難受至極!驀地一聲慘叫,拓跋弓眼尖,見前方一名柔然騎兵一不小心給風吹了起來,只見他一下子在地上滾動,一下子又幾乎離地飛行,往自己方向而來。拓跋弓心中猶疑:「救或不救?」想法未定,右手卻已伸了出去,一把拉住那人的左腳,讓他暫時不再滾動。

    見已抓住了那名滾動的柔然騎兵,拓跋弓心道:「沒想到我的正義感這麼足夠。」

    正待施力將其拉至身邊時,卻感覺加了一人的重量後,自己似乎逐漸抵不住強風的力量,再不放手,可能連自己都會被吹走,拓跋弓心中又道:「怎麼辦?正義感好像撐不了二個人。」但心中雖是這麼想,手卻拉的更緊。

    突然拓跋弓覺得自己身子似乎飄了起來,他不自覺的要用左手抓地,但地上有的只是沙石,手一抓空,身子如同先前那個柔然騎兵一般,滾滾飄飄,往前直衝,速度幾乎可比奔馬。此時原本右手拉住的那位柔然騎兵,在拓跋弓滾動的過程中,也已不知飛到那兒去了。

    就這樣一直滾動,拓跋弓只覺自己身體一下子在空中,一下子在地上,口中、鼻裏、耳內都已經塞滿了沙子,且不定時會有大的礫石打在身上,讓他有苦難言。

    也不知滾了多久,忽然拓跋弓感覺自己似乎停了下來,他想要移動,卻感覺滿身疼痛,動都動不了,只好躺在原地,由於累極,居然慢慢的睡着了。

    正睡的迷糊時,突然一陣馬蹄聲音傳入耳中,拓跋弓緩緩張開眼睛,不遠處映入眼簾的是俟斤、哈同等人所領的馬隊,人數較昨日少了不少,似是在尋找什麼。他一想便知他們在尋找的是自己,他趕忙先看看自己,只見身上蓋滿沙塵與小石子,也因有了這層掩飾,不遠處的俟斤等人似乎尚見不到他;但他依然不放心,趕忙四處張望,看是否有可供自己躲藏之處,只見前方几步距離有座風沙所積成的小土丘,忍住疼痛,他慢慢的匍伏了過去,眼睛後望,卻見俟斤等人也朝向這邊而來。

    拓跋弓心頭一急,加速匍伏到土丘之後,隱約聽見哈同喝道:「你們往那邊去。」略往外張望,只見四名柔然騎士往他這邊過來。書包網電子書分享網站

    第二章機遇(15)

    「不好,讓他們發現的話,要逃大概就毫無機會了。」但放眼望去,除眼前土丘外,只見一片廣闊砂石地,這使得拓跋弓心中更為焦急。

    看着眼前土丘,拓跋弓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整個人居然往土丘中鑽了進去,所幸這土丘夠大但也鬆散,隨着他一點一點的往內鑽,上頭的沙石也不斷跌落,逐漸將他掩蓋住,終至於整個人被沙石給掩埋在內。

    不久,四名柔然騎士已走過土丘,隱約聽見他們似乎互相詢問「見到沒?」土丘內的拓跋弓一方面胸中氣悶至極;另一方面又極為緊張,深怕稍一動作,土丘崩落下來,那可就糟糕了,一時間只覺度日如年。

    這樣過了一陣,耳中的馬蹄聲尚不斷傳入,拓跋弓心中暗罵:「怎麼還不離開?」又過了一陣,胸中那氣悶感覺已讓拓跋弓彷佛覺得臉部似乎脹紅到像要爆炸,即將支持不住了,但他咬牙繼續潛伏不動。

    慢慢的馬蹄聲越來越小,拓跋弓心道:「總算離開了!」趕緊爬出土丘,準備大力吸幾口氣,不料鼻內全都是沙子,吸不了氣,他趕忙張開嘴巴,用力一吸,此時便似一股清泉流入胸中,澆熄了所有的煩悶。

    歇息一陣,放眼望去,拓跋弓只覺空曠無聲的沙漠,顯得是那麼寂寥,抬頭一看,天上原本消失的羣星又重新出現,「算了,往前走看看吧!」

    隨着走的距離越來越遠,長夜已盡,天空漸漸的亮起來,沙漠也越來越熱,可前方依然是一片無垠的沙漠地帶。此時已是又熱又渴的拓跋弓,不禁懷疑自己所選擇的方向是否錯誤,但他舔舔自己乾燥的嘴唇,依然繼續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遠,原本消失的星辰又重新出現於天空,拓跋弓喃喃説道:「似乎已經走了一天,怎麼還沒離開這個沙漠?難道真走錯了方向?」説着説着便停下來,四處觀看,只覺從昨晚走到今晚,周邊景色似乎都一模一樣,這時他才真得驚覺自己似乎真已迷途於這座沙漠中。

    佇立原地約半刻鐘,拓跋弓提振一下精神,「不會的,待會兒便能走出去。」説完繼續往前走。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拓跋弓的腳步越來越沉重,行走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已整天未進半滴水的他,似乎覺得生命正一點一滴的離他而去。此時支撐他的只剩一股生存下去的精神力量,忽地眼前一亮,原來又即將天明瞭。

    勉強再提精神,拓跋弓繼續前行,他隨意抬頭一看:「唉呀!草地。」他心中大喜,加快腳步往前疾行,可一到那兒,卻發現那只是幾棵小草,原本的興奮如泄氣似的急速消失。

    呆立一陣,勉強自己繼續往前走,走了不遠,又見到前方似乎有片綠地,他精神再度一振,往前趕了過去,一到卻發現如前一般,依然只是幾棵小草,不同的是數量多了些,心頭又是一陣失望。

    嘆口氣,拖着疲憊的雙足,拓跋弓又繼續往前行,此時的他神志已略顯恍惚,不多時,抬頭一望,前方似乎又出現了片草地。但此時的他心情已甚低落,慢慢的走上前,深怕如前二次一般,讓自己空歡喜一場。隨着距離越來越近,拓跋弓原本不振的精神卻如注入甘泉般慢慢振奮起來,因他發現呈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大片廣闊的草地,此時一個想法浮現在腦海中:「附近必定有水。」

    拓跋弓慢慢的往內一直走去,發現越往內草越茂盛,也越翠綠,這樣行了一陣,耳中突然聽到潺潺的流水聲。書包網bookbao.com想看書來書包網

    第二章機遇(16)

    拓跋弓趕忙往前直走,眼前出現左右二山並峙的一座小山谷,通過谷口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小溪流,此時的他心情激盪,所有的疲憊困頓,在這一瞬間都消失了。歡呼一聲,他趕忙衝到小河邊,也不管自己不識水性,便往裏頭跳,所幸水不深,站起後只達腰部。捧起水,拓跋弓大口的喝了幾口,在這瞬間,他只覺原本已將消失殆盡的生命之火,又重新燃了起來。

    在水中沉浸一會兒後,拓跋弓上岸躺在河邊的綠草地上休息,不知不覺中眼皮便闔上了。約莫半刻鐘,正當意識朦朧之際,似乎感覺有人聲接近,他心頭疑惑,睜開眼睛,只見前方來了四個與自己長相殊異的西域胡人,清一色都是高鼻深目,其中三人年紀約莫三十餘歲,另一人則臉龐潔淨,面容極為俊俏,年紀似乎尚小於自己。

    一見拓跋弓躺在地上,四人愣了一下,其中一名胡人在拓跋弓尚未站起之前,身形一晃,居然便已站到他的面前。拓跋弓心頭一驚,暗道:「怎麼從前幾日開始,見到的每個人都有一身高到令人難以置信的武藝,現在居然連這個胡人也一樣,似乎只有自己什麼也不會。」心中又是沮喪,又是羨慕。

    見拓跋弓呆在當場,神色不定,那胡人右手前伸,往拓跋弓胸前抓去。

    由於先前已有被衞可孤抓過的經驗,拓跋弓身子一退便想要避過。一見他後退的樣子,那胡人微微皺眉,手依然往前伸,但速度暴增,拓跋弓方退半步,對方已緊抓住他的胸前衣服。

    拓跋弓心道:「唉!又被抓住了,第三個了。」此時的心情已不似先前被衞可孤與阿那瓌抓住時的憤怒,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因他早知自己避開的機會根本沒有。但如探囊取物般的抓住拓跋弓似乎也讓該名胡人訝異,因拓跋弓那挺拔身材應不至如此輕易為他所制。仔細觀察一陣,確信拓跋弓真不懂武功後,他將手緩緩放開,「小兄弟,對不住!得罪你了。」竟操着流利漢語,此時另外三名胡人已走了過來。

    「沒關係,你也不是第一個抓住我的人。」拓跋弓苦笑説道,語氣意興闌珊。

    另一名胡人問道:「你來這兒也是為了*雙蓮嗎?」

    「*雙蓮?什麼東西?」

    見到拓跋弓的反應,先前那位胡人默不作聲,又仔細瞧瞧拓跋弓,心中似在琢磨他反應的真偽。半響後,未答卻問道:「你並非武林人士,怎麼會來此?」

    聞言,拓跋弓略加思索,「我是北魏沃野鎮民,在沙漠中迷了路,結果誤打誤撞闖進這裏,不知道可否告訴我該如何離開這兒回到沃野?」

    那抓住拓跋弓的胡人道:「沃野,那裏距這兒騎馬要二天,且要穿越沙漠,你獨自一人恐怕到不了。」拓跋弓心裏一涼,失望不語。

    那胡人察言觀色,説道:「小兄弟,谷口有二匹馬與二頭橐駝,你可任擇一匹,由谷口往右手方向是南方,直行便可離開沙漠,你趕快走吧!」

    拓跋弓大為欣喜,「如此我便不客氣了。」説完朝他們一行禮,便往谷外走去。忽然「咕嚕」一聲,這才想起自己已有多日未曾進食,騷騷頭道:「真不好意思,我的肚子在提醒我它很餓了。」

    四名胡人哈哈一笑,一位未曾開口的胡人將腰囊解下,「裏頭有飲水及乾糧,份量足夠讓你離開這座沙漠,快走吧!」

    一接過手,拓跋弓好奇心起,問道:「不知你們方才所説的*雙蓮是什麼?」

    第二章機遇(17)

    四人笑而不言,拓跋弓問道:「那可否告知我各位姓名,免得將來他人問起恩人,我卻只能回答四個大眼睛的西域胡人。」

    聽他説得有趣,四名胡人微微一笑。

    「石飄塵。」

    「苻進。」

    「曇清。」

    「莫可言。」

    見那符進正是擒住自己的人,將他仔細端詳一下後,拓跋弓朝四人一點頭,轉身離去,但心中卻打定主意,待會兒潛回谷內見識所謂的*雙蓮。

    方走出谷口,忽見北方出現三個騎馬身影,他趕忙閃避至一旁草叢內窺視。不久三個翕形短頸、大肩下*、身材碩健的孔武有力之徒出現於不遠處,觀察其服飾,拓跋弓心頭凜然,「不好,是柔然人。」

    此時那批柔然人已行至谷口,見到正於谷口低頭大嚼的駝、馬,其中一人道:「有人先來了。」聲音低沉有力。

    將那人略微打量,拓跋弓發覺他身形與其他人相同,但更高、更壯,臉上兩道濃眉讓他顯得不怒自威,其他人均看着他,似是在等着他的命令。

    只見那人慢慢下馬,往谷內走去,其他人見狀,也下馬隨他走了進去。

    待所有人都已走遠,拓跋弓自草叢走了出來,正想偷偷跟進,突然見到南方遠處又出現模糊不清的身影,他趕忙又閃進草叢中,心道:「真是熱鬧。」

    等不多時,遠處的身影已近,拓跋弓仔細一瞧,只見二個身背長劍、一壯一瘦的漢人老者佇立在谷口,交頭接耳一番後,下馬往內走去,步履矯健。

    拓跋弓心中思索:「應尚有人來。」於是繼續躲在草叢內等待。

    只見每隔一段時間,或漢人、或胡人,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人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谷口的馬匹、橐駝也越來越多。就這樣過了約莫數個時辰,見已有段時間未曾有人出現,拓跋弓趕緊離開草叢,快步往谷內走去。

    越是往內,樹木生長的越是繁盛,到最後枝葉遮天,幾乎不見五指,所幸路只一條,因此拓跋弓雖眼睛無夜視能力,尚能慢慢摸索進去,他心道:「沒想到沙漠中居然有此奇異之地。」

    走着走着,耳中突然聽見前方人聲鼎沸,吵雜聲四起,拓跋弓加速往前邁進,突然眼前一亮,刺眼光芒迎面而來,他手一遮,一片湖泊展現在他的眼前。在陽光照射下的湖泊,平靜無波,波光粼粼的湖水,卻顯得特別,因湖面上正冒着蒸氣,拓跋弓一時看的入神,忘了湖周圍有着二十餘名武林人士。

    突然肩頭被人一拍,拓跋弓回神一看,正是莫可言,他身後分別站着石飄塵、苻進、曇清。

    石飄塵問道:「拓跋弓,怎麼不離開,反而進來這兒?」

    拓跋弓微微一笑,卻不作聲。

    見他不言,石飄塵不再追問,「既已來了,小心些。」

    拓跋弓四處張望,只見眾人均往湖面望去,神情期待,只有先前那柔然頭領及石飄塵等少數幾人,好整已暇的於一旁觀望,並未顯出過份的熱切。

    盯了那柔然頭領一會兒,忽見那人頭一轉,眼神往拓跋弓方向投射過來,當下拓跋弓心中微震,因那眼神中充滿的是傲然、自信,加上過人的身材,讓他更顯得特異,拓跋弓臉帶微笑,與他相互凝視一陣後,眼神轉往湖面。

    「你看,湖面上穿插在那一大片荷葉中的蓮花,也許有一朵是*雙蓮。」聲音清脆,拓跋弓往旁一看,見莫可言正立於身旁,眼睛直盯着他看。

    拓跋弓一笑,卻見莫可言將頭別過去,這讓他大感興趣,心道:「大男人還害羞,有趣!」

    第二章機遇(18)

    拓跋弓輕聲問道:「它有什麼用處,這麼多人想要?」

    石飄塵緩緩説道:「除解百毒外,*雙蓮功能易筋鍛骨,是修練高深武學的一條快捷方式。」

    拓跋弓聽得似懂非懂,轉而問道:「這麼神奇,你們也是來此爭奪的嗎?」

    「非也!」未曾開口的苻進嘴呶向旁邊的莫可言,笑道:「我們是陪他來見識見識的。」

    聞言,莫可言眉頭一皺,叱道:「陪我到處看看很難受嗎?」神態嬌憨。

    看着莫可言,拓跋弓心中疑道:「這人年紀還小我幾歲,怎有能耐讓蘭忘塵三人陪他到處閒晃,莫非是什麼王孫公子?」

    心中尚在思考,突然聽見多人怒斥的聲音,拓跋弓回神一看,只見有人腳踏浮木、有人輕立蘆葦,往荷葉叢而去,一時間岸上只剩不到十人。

    「敦煌千羅教丘賀不平」

    「龜茲金刀白勝」

    「鄯善迴旋刀宿勤明」

    「統萬城三虎」

    「于闐千手如來金千手」

    石飄塵三人指着湖上追逐的眾人,一口氣説了十幾個人名,每一位拓跋弓均未曾聞其名,但每個人所顯示的武功技巧都讓他瞠目結舌,驚異不已。

    「湖面雖冒着水氣,但分為二個區域,一邊湖底是萬年寒冰,所以湖水寒氣入骨;另一邊應潛藏地熱,因此温度極高,這二個區域,人一跌進,輕者重傷,重者連命都沒了,*雙蓮生長之處便位於二區交會之處。」

    「*雙蓮之難得便在於它生長之時不定,或一年,或二年,或五年,或十年,沒人測得準。加上即使等到,有志於此的人均是一方之霸,武功均非易與之輩,要擊敗眾人獨得雙蓮,也是一項艱鉅的挑戰。」

    聽完石飄塵的説明後,拓跋弓見湖邊只剩莫可言四人、先前那三名柔然人與二名身背長劍的漢人靜靜的等待着。

    曇清向拓跋弓與莫可言使個眼色,眼光射向遠處那柔然頭領道:「他乃是柔然武林頭號高手「戰神」赫連勃,柔然可汗阿那瓌尊為國師,身旁二人應是他的四大弟子哈同、俟斤、獨孤行與滿柱中的二位。」

    拓跋弓心道:「原來他便是哈同、俟斤的師父。」

    拓跋弓盯了赫連勃半響,跟着問道:「那二個揹着長劍的漢人是誰?」

    曇清道:「他們的裝束似是中原地區的道士,但在我去過的西域、中原各大地方中,似乎還未見過哪一門派與他們的裝束相似?」

    此時湖面上追逐的眾人,忽然接連着躍至半空,往水面一看才發現原來湖水經過這一陣擾動,起了一個個的小漩渦,將眾人立足的草木吸入湖底。

    「糟了!」

    拓跋弓正想舉步往前,卻發覺自己毫無武功,根本無能為力。

    突然身旁飛射過一段段的小樹枝,朝躍至半空的眾人而去,拓跋弓轉頭一看,見石飄塵四人正將樹枝往前擲出,手法之精、速度之快,距離之遠,均令人難以置信。

    往前疾射的樹枝飛快的來到已氣盡下落的眾人腳下,見來此借力之物,每人再提內元,足下輕點,有的如大鵬展翅般的姿態從容;有的卻如八爪章魚的樣子笨拙,往岸邊躍去。

    待眾人一一到達湖岸後,莫可言眉毛一揚,神情自豪、石飄塵與曇清點點頭,苻進則笑道:「拓跋弓,這結果還滿意嗎?」

    「當然。」説完拓跋弓也笑了笑。

    「你們還不滾嗎?」突然一個雄渾聲音響起,聲動六合,湖邊周圍餘悸猶存的眾人多數色變,似乎被聲音中所藴含的強悍內力所震撼。書包網bookbao.com想看書來書包網

    第二章機遇(19)

    只見赫連勃緩緩的往前幾步,行至湖畔,鋭眼掃視過遠方所有人,他的身材本就魁梧,加上外露的強大自信,除少數幾人外,多數均低下頭默默的離開。

    「宿勤明、丘賀不平你二人既不離開,那就顯顯功夫吧!」赫連勃語氣平淡,但誰都聽得出其中的鄙夷口氣。

    拓跋弓見那宿勤明中等身材,年約四十餘歲,腰間配着把厚背短刃;丘賀不平顯得高瘦,年紀較宿勤明顯得蒼老,未帶任何兵刃。

    丘賀不平道:「聽説赫連勃武功通神,今日我便來領教一下。」説完步履沉穩的往赫連勃方向而去,宿勤明則不發一言,於一旁觀視。

    隨着雙方距離已不到十步,丘賀不平身子一撲,雙掌翻飛朝赫連勃拍了過去,招式靈巧綿密有如飛梭織錦,一掌未完、一掌又出,在空中織出一張細密的掌網,慢慢收緊,掌中挾帶的強大勁力讓赫連勃腰帶、髮絲飄動,威勢驚人。

    赫連勃觀察一陣後,仰天一個哈哈,「不錯!掌法不差,可惜花式太多。」話聲一落,左掌伸出,居然在丘賀不平下一掌落處等待。

    「碰!」原想利用雙方掌力衝突時,抽身而退的丘賀不平驚覺赫連勃掌中所發之勁並非外放卻是內縮,如此一來變成了雙方比拼內力的局面。

    「嘿!」「嘿!」二聲冷笑,赫連勃內力如山洪爆發般往前急催,丘賀不平亦不甘示弱,一聲狂喝,將內勁提升至最高點,往前衝擊。

    雙方僵持一陣,石飄塵突道:「丘賀不平敗了。」

    拓跋弓正疑惑時,赫連勃已收回左掌,丘賀不平卻立於當場,一動也不動。

    「該你了。」赫連勃朝宿勤明説道,語氣淡然卻有着無窮壓力。

    宿勤明抽出短刀,緩緩走到赫連勃前方停了下來,霎時手腕一動,直取赫連勃。

    「好!出刀快速,力道凝而不滯,有高手風範。」赫連勃手按腰間刀柄,眼光不離宿勤明雪亮刀尖。在這一瞬間,卻見宿勤明手腕再動,刀影幻化,讓旁人為之炫目,吵雜的破空聲響則擾亂着對手的心神。

    「鏘!」一聲巨響,宿勤明往後退了幾步,手中刀微微晃動;赫連勃仍如巨石般巍峨不動,手上已多了把黑色的刀。

    招被破,心不動,宿勤明刀光再起。

    旁觀的拓跋弓微微皺眉,心道:「離這麼遠,這一刀有何用?」念頭方起,宿勤明刀鋒已近赫連勃左脅。

    「咦?」赫連勃信手擋開這刀,「原來如此。」

    此時宿勤明人離赫連勃約有十步,但他繁複的刀光卻將赫連勃籠罩在內,拓跋弓這才看清宿勤明右手中握着根鋼絲,它連接到刀柄前端。

    石飄塵道:「宿勤明成名刀法——離手迴旋刀,用這刀法,手要巧,內力要深厚,宿勤明的修為遠勝方才的丘賀不平。」

    只見宿勤明手中鋼絲甩動,短刀疾旋,手一放,刀刃迅捷無倫的割向赫連勃頸項。

    赫連勃手中黑刀半舉,擋住這一刀。宿勤明手腕一扯,短刀如同活的一般,又回到他手中,反手持刀,往前一衝,直取赫連勃中宮。

    赫連勃嘴角微揚,手中刀花一挽,「鐺!」宿勤明急退回原處一甩,短刀自背後射出,往赫連勃下盤而去,速度更快。

    赫連勃黑刀垂下,腳步微動,輕而易舉的避過這刀。宿勤明腳一挑鋼絲,短刀飛回,飛至半途,他身體一轉,短刀帶着更強大的威勢,自半空斜劈赫連勃,這招名為「斜迴旋」,乃宿勤明成名絕招。

    「好!」赫連勃不閃不避,黑刀迎上前去。書包網電子書分享網站

    第二章機遇(20)

    見狀,宿勤明手腕一抖,半空中的短刀一化為三,分往赫連勃頸、胸、腹三處削去。赫連勃黑刀一揮,「當!」簡單明瞭的一刀,眼未及眨,便破了宿勤明的斜迴旋。

    宿勤*頭一凜,拉回短刀,於頭上幾轉,忽地一發勁,短刀由上自下,直劈而至,迫人的壓力凌空而來。此招名為「正迴旋」,若是尋常高手,定會舉刀上封,但多數非但擋不住宿勤明凌厲的這一刀,卻容易為宿勤明厚背短刀重量、速度加上內力所形成的三重壓力所制。更可怕的是即使竭力擋住,接下來的「雙飛回旋」卻再無力接招,曾與宿勤明交手的人幾乎多數敗亡在他這三大絕招。

    可赫連勃不閃不避,黑刀持於手中,毫無動作,宿勤明微怔,刀勢更加兇猛。

    電石光火間,「刷!」赫連勃黑刀已然出手,硬生生架住宿勤明那狂猛的一刀。

    宿勤明臉色大變,鋼絲一抽,右手左右揮動,瘋狂的短刀帶着驚人的氣勢旋轉,刀刀不離赫連勃。只是二大絕招都失利,似乎已急怒攻心,所出招不成招、式不成式,看似威力十足,但在赫連勃眼中,已是強弩之末。

    宿勤明一連攻了二十餘刀,卻是招招落空,帶着微笑的赫連勃也不出刀,只是挪騰縱躍、擋格挑化,在宿勤明瘋狂的刀影中,顯的一派輕鬆。

    忽聽赫連勃低嘯一聲,半邊身子細微的一偏,若有似無,卻剛好閃過宿勤明飛來的刀。在宿勤明手腕未及轉動時,黑刀看似隨意一揮,五步之外的宿勤明臉色慘白,鋼絲前端短刀,好似脱繮野馬一般,往前直飛,「撲通」一聲,跌入湖裏。

    「鏘!」黑刀入鞘,赫連勃巨大身體前衝,宿勤明身上已被印了一掌,骨裂聲、慘叫聲清晰可聞。

    走至奄奄一息的宿勤明身前,赫連勃俯視着他説道:「功夫不錯,但還不夠。」説完朝那二名漢人看了一眼,二人笑笑卻未曾移動腳步,盯着拓跋弓臉帶訝異的竊竊私語。

    一見那二名漢人看着這邊,拓跋弓心中厭惡,將臉別往湖面,卻見不遠處湖面上二朵蓮花正緩緩綻放,特別的除它較一般花朵小了許多外,它還是一株兩花,一朵潔白如雪,一朵豔紅如火,二朵花交纏一起,便如孿生兄弟一般密不可分。他心中一動,示意莫可言道:「你看!」

    「啊!」莫可言趕忙住嘴,看着拓跋弓微吐舌頭,散發出來的氣息十分天真中卻帶半分嫵媚,拓跋弓一時間看呆了。

    二名漢人老者忽然走了過來。

    拓跋弓一向對漢人沒多大好感,皺皺眉不發一語。

    走到近處,一名老者劈頭問道:「你叫拓跋弓?」

    拓跋弓本不想理會,聞聲驚異道:「你怎麼知道?」

    老者喃喃説道:「真像啊!」話聲剛落,右手往前一張。

    還不及反應,拓跋弓忽然被人重重一推,倒在地上往旁滾了幾圈。爬起後,他惱道:「幹什麼?」話聲未落,身前已立着石飄塵、曇清、苻進三人。

    莫可言嗔道:「救你一命,還怪我,真是好人難做。」手指地上,只見一叢銀針插在土裏。

    「啊!真對不起,我以為」,話未説完,拓跋弓只覺左臂一陣麻木,知覺全失。

    莫可言趕忙趨前檢視,只見拓跋弓左臂上一個若隱若現的小點。

    另一名老者冷笑道:「蝕骨針入體即化,你等死吧!」

    事出突然,赫連勃於一旁不遠處手叉於胸,冷冷觀視。

    曇清與苻進不言,身形如風分擊二名漢人,準備將他二人擒下取得解藥。書包網

    第二章機遇(21)

    卻見二人似乎早有準備,「刷」一聲的抽出背後長劍,劍芒如電光迸現後散開,封住各個襲來的角度,曇清與苻進攻勢受阻,身形晃動,又回到先前的位置,彷佛未曾動過。二名老者也如斷線風箏般往後飄移數尺後落下,手中劍迅速往身後一插,分毫不差的插入劍鞘,漂亮的手法卻掩不住口中喘着的大氣,雙方攻守看似平分秋色,實則二名老者略遜幾籌。

    赫連勃喝采道:「不簡單!不簡單!看你們雙方的功夫,要得到*雙蓮得費多些功夫了。」言下之意,大有尋得敵手的*與必勝的信心。

    二名漢人卻雙足一點,往後飄退數丈,石飄塵等欲追,赫連勃碩大身形一動,擋在前方。

    只見二人幾個起落後,已消失於眼前。

    石飄塵沉聲道:「赫連勃,這是何意?」

    「他二人已走,總不能讓你們這唯一對手也離開,如此就算得到*雙蓮,也會讓我非常遺憾,」赫連勃笑道:「何況那需要追,眼前不就有一道解毒聖品嗎?」

    石飄塵等想起*雙蓮,一回身便欲去尋找,身後的赫連勃冷然道:「忘了我也是來此尋找*雙蓮嗎?」

    石飄塵回身道:「赫連國師要如何呢?」

    赫連勃昂首道:「打敗我便無人與你們爭了。」

    石飄塵看看拓跋弓,遲疑一下,要曇清三人扶他退後,平靜道:「來吧。」

    赫連勃點頭道:「很好!」自信的態度讓人感受到強大的壓力。

    正當雙方全神貫注時,忽見苻進輕踏蘆葦,往湖心飛速而去。

    赫連勃心中疑惑,示意獨孤行與滿柱二人跟隨而去,卻見曇清與莫可言一攔,阻住二人。

    獨孤行冷然喝道:「讓開。」

    見獨孤行身材壯碩,頗有其師風範;滿柱雖較矮小,壯碩體態卻是相同。曇清手一擺要莫可言略退,功力暗提,雙腳佇地如淵渟嶽峙般守住門户,只聽一聲怒喝,三人已纏鬥在一起。

    湖面上的苻進此時已到雙蓮位置,只見他伸手一抄,雙蓮已入手中。回身一躍,輕盈的踏着先前所射出的樹枝,一落一起、一起一落,沒多久已回到拓跋弓身邊。

    苻進對着拓跋弓笑道:「你的運氣真好,中毒、解毒只在一瞬間。」説完將冰蓮置左掌,火蓮置於右掌,內勁運行之下,只見雙蓮漸化為水。

    苻進將冰蓮之水先貫入拓跋弓之口,「冰蓮主凝,可將體內所有毒素凝結。」

    拓跋弓只覺體內一陣清涼,左臂麻木情形不再擴張。

    苻進跟着將火蓮之水倒入拓跋弓之口,「火蓮主化,可將毒素化盡。」

    話方説完,拓跋弓只覺先前清涼感覺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五內如火焚般的痛楚。

    遠處凝神的赫連勃見此,喝道:「停手。」聲音宏亮,震的眾人耳膜隱隱作痛。

    獨孤行、滿柱立即停手,如大鳥般躍回赫連勃身邉。

    赫連勃不怒反笑,冷視石飄塵道:「接我一掌,雙蓮之失,就此作罷!」也不管石飄塵答應與否,右掌緩緩伸出,殷紅如血。

    石飄塵知曉赫連勃已動真怒,此掌一出必是十成功力,真氣一提,千鈞之足佇地不動,雙掌置於身前,如抱球一般。

    曇清三人慾上前協助,只聽石飄塵阻止道:「你們不要出手,赫連國師肯以一掌化解,胸懷之寬已是常人難及,莫要再旁生枝節。」三人對石飄塵這位師兄夙來信服,聞言也只好停手。

    「注意!」只見赫連勃右掌一推,出乎意料地不帶任何聲響,但身處赫連勃掌威之中的石飄塵卻已覺呼吸一滯,胸口滯悶之感油然而生。

    略一凝神,石飄塵雙掌翻動,於胸前結成一氣勁凝結之區,十指輪動,時屈時張,變換速度之快,令人目為之眩,將赫連勃的掌力,一分為二後引至左右兩旁。

    赫連勃對其掌勁流向亦有所感,「很好!」內勁再度迸發。

    石飄塵本已化得辛苦,此時赫連勃掌力更強,胸前利用內力所結成之區逐漸崩解,這使得他嘴角血絲微溢。

    曇清三人見狀,心中大為緊張,莫可言甚至已叫出聲來,三人紛紛提聚內力,雙掌一動便準備上前。此時石飄塵突然招式一變,單腳點地,雙手掌心朝外,身子如陀螺般旋轉起來,赫連勃掌勁越強,石飄塵旋轉的也越快。

    見師兄使出此式,曇清、苻進知道赫連勃功力之強出乎眾人意料,心中更是緊張,二人對視,心頭均是一驚,因自對方眼中看到的都是駭異。莫可言功力最淺,只覺看也看不清石飄塵的身影,頭一昏,便坐倒在地上。

    便在最危急時,赫連勃卻將掌力緩緩收起,看着石飄塵道:「後生可畏,你們來自哪裏?」

    蘭若塵不言。

    莫可言卻道:「西域狼莊。」

    「狼莊?」赫連勃道:「狼莊四氏,呼衍為首,呼衍棄名震西域,果然盛名不虛,就賣他個面子。」轉身帶着獨孤行、滿柱昂首離開現場。

    暗自行功一周天後,吐出口長氣,石飄塵望着赫連勃離去方向道:「赫連勃,讓人害怕的高手。」回頭一看,卻見遠處拓跋弓橫躺於地上。

    四人走到拓跋弓身旁,只見他臉色極為難看,且痙攣不已。

    石飄塵一碰他的身體,只覺一半寒冷如冰,另一半卻炎熱如火

    苻進疑惑道:「怎麼服下*雙蓮後,反而成了這樣子?」

    石飄塵略一思索:「帶着他一起回王府吧!總不能讓他一人獨自在此,看師尊是否有法子處理。」三人點點頭,只見苻進一把將拓跋弓扛在肩上,所有人緩步離開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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