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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酒樓斗酒聞舊事 荒野逃命現鬼蹤

    蕭恨天聞言一驚,心中暗暗自語:不錯不錯,自己功力不及對方,一味硬拼,豈能不敗?當下抱元守一,倒踏九宮四處遊走,雖仍處下風,卻不致再中掌。只聽先前那聲音又道:“善攻者,敵雖深溝固壘,也不得不與我戰,攻敵之必救也!”卻是《孫子兵法》中的名言。蕭恨天一聽,心中茅塞頓開,彭虎步伐不靈,但不輕易挪步,自己應該針對其特點進攻,當下步伐一變,主動後退。

    彭虎一見對手後退,只當對方功力不濟,立即便追。蕭恨天越退越快,彭虎也是越追越快。蕭恨天見彭虎步伐被自己帶動,不禁暗喜,突然斜斜踏進,雙拳猛攻向彭虎左側。彭虎身形轉動不及,一條左臂哪能抵擋雙拳?接連中了數拳,被打了一個踉蹌。蕭恨天趁機退開,拱手道:“表兄掌法精湛,小弟甘拜下風。”

    彭虎面上一紅,正要再次撲上來,韓志豪卻已擋在二人中間,拱手道:“表哥和天哥旗鼓相當,就算平手如何?”

    彭虎不好再動手,一甩手悻悻而去。眾人見彭虎生氣,怕被各自的爹孃責罵,俱忙著追上去勸解,一時都離開了花園。蕭恨天回想方才一戰,全靠有人出言指點,遊目四顧,見不遠處的涼亭中,一中年文士面如冠玉,身披銀色錦袍,揹負雙手,如玉樹臨風般立在那裡。蕭恨天忙過去拱手為禮:“多謝先生方才的指點。”

    那中年文士細細打量蕭恨天半晌,方問:“少俠如何稱呼?是韓莊主弟子?”

    “晚輩蕭恨天,韓莊主是我義父,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哦,”那文士又打量蕭恨天片刻才道,“在下楚臨風。”

    蕭恨天聞言一驚,忙問:“可是南宮家宗主楚臨風楚世叔?”

    文士淡然一笑:“天下只有一個楚臨風。”

    蕭恨天忙要大禮相見,卻已被楚臨風扶起。只見這位名震天下、入贅南宮家的外姓宗主,不僅面如美玉,身如玉樹,神情更有說不出的平和淡泊,讓人油然而生一種仰慕親近之感。

    “賢侄心思敏捷,悟性甚高,卻為何面有青色,內力不濟?”楚臨風打量著蕭恨天,有些好奇地問。蕭恨天忙把自己身負毒傷,內功受制緣由細細道來,只是隱去了修習陰功一節。楚臨風面色驚異,當即為蕭恨天把脈,面上神情漸顯沉重,最後不禁搖頭嘆息:“賢侄,你所中陰毒異常奇特,我也從未見過,容我以後請教名醫,希望能有治癒的辦法。”

    蕭恨天心中一熱,哈哈笑道:“楚世叔不用費心,我這陰毒就連一代神醫濟世也束手無策,天地間只怕再沒有誰能治好我這病了。”

    楚臨風見蕭恨天小小年紀,卻能笑對絕症,心中也暗生敬意。二人一見如故,便在那涼亭中談論起武林掌故,劍法精要,蕭恨天自是受益匪淺。不知不覺已是月上中天,告別時二人均有依依不捨之感。

    數日後,彭文慶壽辰,彭府上下熱鬧非凡,園中足足擺下七八十桌酒席。蕭恨天本該與韓志豪兄妹及彭家幾個孫輩一桌,但由於看不慣彭虎臉色,便獨自來到庭下散席。這散席乃是為一非彭家故交,二非有頭臉的人物準備,其中不乏打秋風吃白食之輩。

    蕭恨天心情不暢,只顧一杯接一杯地狂飲,哪管眾人頌諛聲如潮,競相祝酒。同桌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馬臉老者,也是一言不發,似是與蕭恨天拼酒一般,蕭恨天每飲一杯,二人便各飲一杯。就在這時,突有彭府弟子飛奔而入,高叫:“兩河巡撫派人來賀。”

    彭文慶忙率眾迎出,只見一偏將帶著十幾個兵丁抬著一巨物來到園中,老遠便高叫:“彭堡主,巡撫大人特派小的來與堡主賀壽,並送上一匾。”

    彭文慶忙道:“老夫一介草民,怎敢勞動巡撫大人送禮。”

    “彭堡主客氣了。”那偏將說著一揮手,幾個兵丁揭去匾上紅綾,原來是一塊紅木巨匾,匾上嵌有五個金色大字——天下第一刀!

    “好!”眾人頓時齊聲歡呼。彭文慶臉上堆笑,連連擺手:“豈敢豈敢!天外有天,小老兒怎敢當此美譽?”

    那偏將拱手道:“知府大人早已仰慕堡主武功,五虎斷門刀馳名天下,更有堡主風雷刀法世間無敵,這‘天下第一刀’之稱舍堡主其誰?”

    眾人也齊聲哄叫:“正是正是!老堡主就莫再推辭了!”

    彭文慶圓圓的臉上也泛起一陣興奮的紅暈,團團一拱手:“大夥兒太抬舉老夫了,既然諸位俱要往老夫臉上貼金,老夫哪敢拂諸位美意?”說完示意弟子接過巨匾。

    “嘿嘿,不要臉啊不要臉!金刀法王尚未死,便有人敢自稱天下第一刀,可笑啊可笑!”只聽散席中傳來一調侃的聲音,雖不大,卻蓋過亂哄哄的頌詞,清清楚楚地傳入眾人耳中。

    “什麼人?站出來說話!”只聽彭思禮一聲大吼,震得眾人雙耳嗡嗡直響。彭文慶面上也有些尷尬,嘿嘿笑道:“世上高人無數,誰敢稱天下第一?小老兒自然也是當之不起。”說完一手按在那巨匾之上,那紅木巨匾竟被無聲地震碎。眾人一看彭文慶顯了這手功夫,一時歡聲雷動。那偏將卻一呆,怒指彭文慶:“彭老兒你好大膽!你……你竟敢當眾毀去巡撫大人的賀禮!”

    彭文慶一驚,忙道:“參將大人息怒,老朽一時糊塗,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哈哈!這下好了,不被巡撫大人抓去打爛屁股才怪!”只聽方才那聲音又從散席中響起。話音未落,只聽“呔!”一聲輕叱,一條人影直射入散席,接著傳來一陣殺豬般的嚎叫:“哎喲!你個龜孫,抓到老子的手幹啥子?”

    只見一中年漢子兩手分別扣住兩個馬臉老者脈門,兩個老者竟長得一模一樣,顯然是一對孿生兄弟。眾人一看,這中年漢子原是彭文慶的長孫彭龍,因其父早夭,所以最得彭文慶疼愛,親傳武功,加之天資聰穎,其功力已直追兩個叔父。只見他冷冷地道:“兩位既敢出言相譏,何不站出來亮亮相?”

    左手那個老者茫然道:“我啥都沒說,只是偷偷喝了不少酒,大哥,是你說的麼?”

    右手那個老者連連搖頭道:“我只是在拼命吃肉,哪顧得上說話,二弟,我早說這彭老兒最為吝嗇,你偏要來打秋風吃白食,這下好了,被人家逮著了不是?”

    彭龍也只是見這二人面有嘲弄之色才猝然出手,心裡其實不敢肯定方才發話的就是這二人,眼角見蕭恨天也在這一桌,便目示蕭恨天,希望他出言證實。蕭恨天眼角見二老向他連使眼色,而自己對彭家也殊無好感,便道:“我沒聽見他們說話。”

    彭龍見蕭恨天也如此說,只好悻悻地放開雙手。右首那個老者揉著手腕道:“這龜爪好生厲害,老二,我們還是走!”

    左首那個老者道:“好,不過老子可不能讓龜爪白抓一下。”說著突然躍起,一掌將過來,彭龍猝不及防,只聽“啪”的一聲,已吃了個響亮的耳光。二老一招得手,突然向後便退,直射向院牆,只見後面兩道人影直追了過去,兩掌分襲二老,二老回身出掌,“啪啪”兩聲,空中各交一掌。二老趁勢躍出莊牆,而後面兩人被掌力一阻,落在牆內,卻是彭思禮彭思義兄弟。二人方欲再追,卻聽彭文慶喝道:“算了!不用追了!”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彭文慶面色不變,那偏將則帶著兵丁憤然離去。本來一個喜氣洋洋的宴席,立時變得有些尷尬,場面也有些冷冷清清。

    蕭恨天席前一陣狂飲,不覺大醉,直到黃昏方醒,醒來後見宴席還未散去,便獨自從後門溜了出來。到彭家數日,整日只在府中練劍,從未出大門一步,今日出得彭家堡,索性到滄州城一遊。卻見滄州城中饑民無數,個個面色飢黃兩眼無神,雖有像彭家這樣的大戶設粥棚賑濟,卻也是杯水車薪,無數饑民全靠那一點清澈見底的稀粥苟延殘喘。

    逛得多時,心中越發沉重,街上面色紅潤衣著光鮮的多是些帶刀佩劍的武林人物,想來皆是彭府賀客。蕭恨天漫遊半晌,漸覺腹中飢渴,便照一酒樓而去。進得酒樓,見裡面大多是江湖人物,蕭恨天討厭喧鬧,正欲退出,小二已殷勤上前招呼,只好揀一角落坐定,要了壺清茶和兩個饅頭,顧自享用。嘈雜聲中,卻聽左首那桌一個黑臉漢子高聲問身旁一個山羊鬍老者:“老哥,你說這彭文慶當不當得起這‘天下第一刀’之稱?”

    這一問,酒樓中頓時靜了下來,大家都豎起了耳朵。那老者慢悠悠地品了口酒,捋了捋山羊鬍須,方道:“彭莊主十六歲出道,年輕時的戰績自不必說,就是在五十歲以後,還殺了‘關東五虎’,挑了黃河十八寨,擊敗川中一劍,從未有過敗績,你說當不當得起?”

    只聽人叢中有人小聲道:“就這些只怕還不夠。”

    “哼!”山羊鬍老者面露不屑,“聽說還擊敗過橫行無忌的‘獨爪虎’,你說這夠不夠?”

    眾人轟然道:“若是如此,‘天下第一刀’之稱非他莫屬!”

    正鬨鬧間,卻聽有人冷哼道:“老夫最厭亂嚼舌根之輩,如群鴉聒噪,掃人酒興,還不都給老夫閉嘴!”

    眾人一看,卻是個高大威猛的紫袍老者,坐在角落如猛虎踞崗。黑臉漢子一拍桌子怒吼:“你他媽什麼東西,竟敢擋王老爺子的話頭,小心老子對你不客氣!”

    “嘿嘿!”紫袍老者冷笑著突然身形一閃,已來到黑臉漢子面前。黑臉漢子一驚,正想拔刀,只覺頭頂被什麼東西掃過。紫袍老者已回到座位上,冷冷道:“趁老夫現在不想殺人,都給老夫滾!”

    眾人面上現出驚恐之色,黑臉漢子方自奇怪,突見同桌的王老爺子及另一個漢子頭頂竟有光禿禿一塊,如刀剃斧削一般,現出青青的頭皮,自己頭頂也有點涼颼颼的感覺,伸手一摸,竟也摸到一塊光光的頭皮,只駭得魂飛魄散,哆哆嗦嗦地隨著眾人悄悄退出了酒樓。頃刻間,酒樓中就只剩下蕭恨天和那紫袍老者。紫袍老者眼光一掃蕭恨天,喝道:“你還不走?”

    蕭恨天淡然一笑:“在下又未亂嚼舌根,何必要走?”

    老者臉上生出些意外,道:“哦?那何不過來坐?”

    蕭恨天也不客氣,移步過去,坐在老者對面。老者仔細打量著蕭恨天,冷冷問:“你是何人門下?”

    “晚輩韓家莊弟子蕭恨天,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老夫卜陽。”

    “原來是卜老前輩。”蕭恨天忙拱手為禮。

    卜陽一舉杯:“什麼前輩晚輩,老夫最厭假斯文,就叫我一聲卜老頭便是。老夫看你順眼,可陪老夫喝上一杯?”

    蕭恨天也舉酒杯道:“在下也看卜老順眼,當可陪我喝上三杯?”說完連幹三杯。老者見狀哈哈大笑,也連飲三杯,飲完一抹嘴:“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三杯老夫先飲。”說完又連幹三杯。蕭恨天不甘示弱,也連幹三杯。二人你來我往,各不相讓,頃刻間已連幹十七八杯。卜陽越喝越精神,連呼痛快。蕭恨天大醉方醒,如今又如此豪飲,哪裡還支持得住,終於“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卜陽哈哈大笑,出手在蕭恨天后心一拍,內力微吐,蕭恨天立刻輕鬆了許多。卜陽笑道:“好小子,沒有好酒量,卻有好酒膽,寧死不服輸,倒和老夫的臭脾氣差不多。”

    蕭恨天酒意漸去,忍不住問:“卜老似乎對彭老堡主‘天下第一刀’之稱頗不以為然,難道刀法尚有勝過彭老堡主的麼?”

    “嘿嘿,孤陋寡聞,難怪難怪!”卜陽自斟一杯酒,接著道,“當年老夫曾與彭老兒決鬥,那老兒的刀法確是不錯,卻也不能奈何老夫,最後不過是個平手。後來老夫又與那金刀法王比武,在千招之上被他刀勁劃傷左臂,手筋盡斷。金刀法王尚未自稱天下第一刀,誰人又配稱天下第一刀?”

    蕭恨天見卜陽左臂無力地垂在身側,手指蜷曲纖細,狀如兒臂,不覺對那金刀法王大為心折,悠然神往,自語道:“真不知這金刀法王是何許人物?”

    卜陽長嘆了口氣道:“這金刀法王本是魔教四大尊者之首,可惜如今是虎落平陽,可悲可嘆!”

    這卜陽雖一臂被金刀法王所廢,但言語間對這金刀法王竟是同情佩服之至。蕭恨天忍不住問:“卜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卜陽慨然長嘆:“當年以武林四大世家和無數名門正派為首的白道武林,用卑鄙無恥的手段攻上了魔教總壇蓮花嶺,金刀法王為救魔教眾教徒,自甘為人質,以換取眾教徒性命,至今仍是少林階下囚。唉,此事說來便掃老夫酒興,不提也罷。”

    蕭恨天見卜陽說到武林四大家卑鄙無恥,心裡頗為不快,當即大聲道:“卜老!在下不僅是韓家弟子,更是韓莊主義子,如今卜老大講四大世家的不是,在下雖不以為然,但不明原委,卻也無從反駁。古人說子不聞父過,在下對卜老所言也不敢多聽,請就此別過!”

    望著蕭恨天憤然離去的背影,卜陽嘿嘿冷笑道:“本以為四大世家中偶爾也出個血性男兒,不想也是個虛偽的道學子,滾,老夫也不想再看到你!”

    蕭恨天不想再搭理卜陽,頭也不回揚長而去,但卜陽的話卻像一根魚刺,鯁在心中讓人難以忍受。憤憤然回到彭家堡,蕭恨天信步來到後花園,見義父剛好練完劍收勢。蕭恨天微一躊躇,忍不住問:“義父,天兒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哦,何事?”韓世奇有些奇怪。

    “我聽人言,有個什麼‘金刀法王’刀法尤在外公之上,不知此言可真?還有,那魔教與咱們之間的恩怨又是怎麼回事?”

    “你這是聽誰說的?”韓世奇忙問。

    “在酒樓聽一個叫卜陽的老者所言。”

    韓世奇一驚:“可是一個身材高大,左手有殘疾之人?”

    “正是。”

    韓世奇呆了呆,方道:“孩子,你以後遇到他時可一定要小心,他就是一向橫行無忌的獨爪虎卜陽,此人喜怒無常,心黑手辣殺人無數,今日沒有為難你真是萬幸!”

    蕭恨天見義父擔憂之色溢於詞表,忙道:“孩兒記住了。”心中卻想,這卜陽也是個性情中人,並非如傳言中可怕。韓世奇擦擦汗,又道:“天兒,你身為武林中人,對武林的一些舊事也該略知一二了。”說完極目虛空,思緒似乎又回到那遙遠的過去。半晌,韓世奇才喃喃道:“金刀出,天地暗!銀劍起,神鬼驚!這金刀法王也就是魔教清淨王,以一把金刀雄霸天下,所以江湖中也叫他金刀法王,與魔教銀劍尊者並稱刀劍雙絕。當年縱橫天下,未逢敵手,堪稱一代梟雄。”

    蕭恨天忙問:“那魔教又是個什麼教派?”

    韓世奇嘆道:“魔教源自波斯,本名正大光明教,後改名為白蓮教,乃數百年來最大一個邪教,糾黨結社,愚弄鄉民,行事歹毒,素與官府和武林白道為敵,幾百年來與白道武林爭鬥不休,是武林最大一患!”

    “白蓮教?”蕭恨天很是疑惑,“當年太祖爺不是依仗白蓮教的勢力才驅除韃子,還我漢人河山的麼?不是傳說太祖爺當年也是白蓮教徒麼?”

    韓世奇點點頭:“不錯,太祖爺也曾經是白蓮教徒,但太祖爺當過和尚,對於佛門教義非常清楚。白蓮教竊取佛教經典,偽造邪說,假掛彌勒佛為招牌,妖言惑眾。太祖爺無不明白,只因當時邪教勢盛力強,遂暫借邪眾的力量來完成他的帝業。但自太祖爺登基之後,便嚴令禁絕白蓮教。”

    蕭恨天還是不太明白,又問:“為何白蓮教到如今還未禁絕?”

    韓世奇想想道:“這白蓮教最善愚弄鄉民,對愚民施以小恩小惠,以吸引入教。本來白蓮教只是一盤散沙,雖也有教主,卻無甚實權,只由各地傳頭各自為政,憑各自影響獨霸一方。但二十多年前,白蓮教出了個胸懷大志、雄才偉略的教主段天機,不僅統一了白蓮教,網羅了像金刀銀劍這樣的武學奇才,更有逍遙神、智慧師這等能人智士出謀劃策,以致白蓮教聲勢日盛,不僅武林四大世家難以匹敵,就是整個武林也人人自危,於是中原武林便結成同盟,共抗強敵。本來少林武當素執武林牛耳,但少林武當掌門皆清靜淡泊之輩,胸中也少韜略,難當重任,所以大家公推武林四大世家的九天城老城主歐陽嘯為武林盟主,與南宮家老宗主以及先父共同定下奇計,於白蓮教齋戒之日奇襲其總壇。那日蓮花嶺上,武林四大世家、各大門派,以及數千白道俠士,雖攻了白蓮教一個措手不及,但白蓮教人才濟濟,雖敗不亂,人人悍不畏死。那一場大戰,蓮花嶺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武林精英死傷過半。唉!那真是數百年來武林第一大浩劫啊!”

    蕭恨天聽到這裡,心下釋然,想雙方交戰,各出奇計,這也算不得什麼卑鄙無恥。想想又問:“後來呢?”

    韓世奇道:“後來白蓮教金刀法王突然出面求和,自願身為人質,只求讓白蓮教徒退出蓮花嶺,併發誓不再踏入中原半步。各大掌門喜出望外,這不但保全不少弟子,還可扣下金刀法王,當即同意。不過眾人心下都甚為疑惑,因為這不像白蓮教徒的一貫作風,白蓮教徒向來寧折不屈,就是一個小小的分壇,在敵人面前也必會戰至最後一人。後來才知道,白蓮教首段天機已被人暗算身亡,白蓮教群龍無首,金刀法王為救段天機的兒子女兒及教眾,不惜甘為人質。少林掌門念其乃一代武學奇才,便軟禁在達摩堂,待之如上賓,距今已有二十載了。”

    蕭恨天聽得悠然神往,輕嘆:“如此看來,魔教教徒也並非都是萬惡不赦之輩!”

    韓世奇也嘆道:“魔教中人不乏血性男兒,不說別的,便是這金刀法王,捨身取義,不僅挽救了魔教教徒,也挽救了無數白道俠士。這等義舉,就是俠道中人也不多見,但魔教不會因為這少數人的善舉而改變其惡的本質,與武林白道永遠勢難兩立,今後你行走江湖,一定要遠避魔教教徒。切記!切記!”

    蕭恨天點點頭,又問:“後來呢?”

    韓世奇道:“魔教後來退入祁連山中,立段天機的兒子段明義為教主。那段明義平庸無能,難以服眾,魔教如今也是式微了,不足為患。”說到這嘿嘿冷笑了一聲,又道,“段天機居然以我大明國號為自己兒子取名,早已觸犯太祖爺當年的禁令,可見他根本不把官府和朝廷放在眼裡,就這已是死罪。”

    蕭恨天心中疑團得解,欣然請安後回屋,想著幾十年前的那場大戰,只覺血脈賁張,久久難以入眠。

    轉眼韓家到彭府已逗留月餘,韓世奇數次向岳父告歸俱被堅留。韓志豪兄妹和蕭恨天早就厭煩整日無所事事的日子,便向父親提出要提前回家,趁機遊歷江湖以增長見識。韓世奇拗不過,只好勉強答應,讓機敏的弟子韓福一路照應,臨行前諄諄囑咐,不必細表。

    三人第一次離開父母,真如解開了籠頭的野馬,自然歡呼雀躍,蕭恨天也一掃胸中壓抑,一路上興高采烈。三人邊玩邊行,行程甚緩,時值華北大旱,鄉民競相出逃,一時哀鴻遍野,不時可見倒斃路邊的餓殍。蕭恨天想起彭家的富豪氣派,心中暗歎: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四人一路所到之處,韓福俱不忘去拜謁當地武林豪傑或一方富戶,細細打點一切。各地豪傑大戶聽說是武林四大世家的公子小姐,均盡心巴結,極力奉承,所以四人一路上倒也少了不少旅途勞頓之苦。這一日來到豫中一處偏僻小鎮,鎮中人孤陋寡聞,竟不知道韓世奇是何等人物,四人只好住進鎮上唯一一家小客棧。

    山野小店,時有老鼠蟑螂出沒,韓志豪和蕭恨天還罷了。那韓靈玉從小哪見過這些骯髒東西,便慫恿兩個哥哥道:“方才我們不是看見鎮外不遠處有個大屋麼?像是本地大戶的莊園,咱們何不到那裡去借宿?”

    剛好店小二送茶水進來,聞言忙擺手道:“去不得!去不得!那是本地有名的鬼屋,凡進去的人,沒有一個再出來的。”

    “哦,有這等事?”四人半信半疑。

    小二面帶恐懼道:“那屋原是本地鄉紳周剝皮的宅子。幾年前,一夜之間,周家二十餘口全部死絕,剛開始還有人好奇地去一探究竟,卻沒有人再出來,從此後便沒人敢去了。”

    韓靈玉一聽有這等怪事,興奮地道:“兩位哥哥,世上哪有什麼鬼怪了,定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咱們今夜就去探它個究竟。”

    蕭恨天和韓志豪俱是少年心性,聞言有些心動,老成些的韓福則連連搖手道:“去不得去不得,鬼神之說誰也不敢肯定,就算不是什麼鬼神,難保沒有些骯髒東西,衝撞了小姐,在下怎麼向師傅交代?”

    “喂!我爹讓你來是侍候咱們的,不是讓你來管教本小姐的。”韓靈玉不高興地瞪著眼道。蕭恨天見韓福面有委屈之色,忙對韓靈玉道:“玉妹,算了,誰知道鬼屋中會有什麼古怪東西,是個千年骷髏或百年殭屍也說不定,犯不著去招惹。咱們今天早些歇息,明天趕往嵩山少林去好好玩上幾天。”

    見天哥也這麼說,韓靈玉悻悻地瞪了韓福一眼,不再堅持。荒野小村,天黑得早,四人早早就回房歇息。方歇下,卻聽樓下有人拼命敲門,聲音驚動了所有的人。這客棧樓下是個酒店,樓上則全是客房。小二有些不滿地嘟囔著去開門,剛打開門,就吃了一記耳光,只聽一個夜梟般刺耳的聲音罵道:“他媽的,這麼半天,挺屍啊?”

    小二剛想回敬兩句,一看那人模樣,立刻又把那粗口生生吞了回去。那人一伸手就把小二像拎小雞一樣給拎了起來,喝道:“說!是不是有幾個富家公子小姐住進這店中?”

    小二看著他黑黢黢的醜臉和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心裡不由生出一陣寒意,忙哆嗦著手指了指二樓。那人扔下小二,慢慢向二樓逼去,身後,一個灰白衣衫的人影緊緊跟隨。

    樓上,蕭恨天幾人藉著昏黃如豆的燈光,已依稀看清了二人,不禁暗暗叫苦。二人竟然是湘西白殭屍黑蝙蝠,多年不見,還是那副驚世駭俗的模樣。

    “少爺小姐快走,讓阿福抵擋他們一陣!”韓福抽出劍,悄聲喊道。

    “怕他怎的!咱們幾人聯手,不信鬥他們不過!”韓靈玉不服氣地抽出寶劍。

    蕭恨天也道:“咱們幾人自然要同進退,怎能撇下你一人,好歹鬥他一斗。”

    說話間只見黑蝙蝠已登上樓來,看見四人也不打話就直欺過來。四人忙挺劍直刺,分襲黑蝙蝠上中下三路。只見黑蝙蝠凌空躍起,在空中一個大翻身飄然躲開,高叫:“大哥!果然是韓家那幾個小兔崽子!”

    原來蕭恨天一行初次遊歷江湖,一路招搖,行蹤早傳遍天下,那白殭屍黑蝙蝠得到消息,一路跟蹤而來,打算生擒幾人以換回《枯髓掌》與《凝血刀》秘笈。白殭屍聽得兄弟高叫,身形直直拔起,人未至,一掌已揮將過來。蕭恨天與韓福忙出劍招架,擋住白殭屍凌空一擊。

    幾年不見,白殭屍黑蝙蝠的陰功更勝從前,而蕭恨天兄妹雖得韓家真傳,但從未真正與人動手博命,臨敵經驗差了老大一節,僅數個照面就被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蕭恨天與韓福抵擋白殭屍,僅接數掌,蕭恨天便覺喉頭一甜,“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偷眼看那邊,韓志豪兄妹在黑蝙蝠神出鬼沒的掌影之下,也是苦苦支撐狼狽不堪。

    蕭恨天見情勢危急,心中暗道:義父,孩兒迫不得已,要靠這陰功保命了。當下右手“枯髓掌”左手“凝血刀”迎上白殭屍雙掌,只見四掌相擊,卻悄無聲息。白殭屍驀地一驚,退開數步,驚呼:“你……你竟會‘枯髓掌’和‘凝血刀’?”

    黑蝙蝠一聽也是一驚,一個倒翻撲將過來,凌空一掌拍出,掌心血紅如火,“凝血刀”發揮到極致。蕭恨天忙雙掌急擋,一聲輕響之後,黑蝙蝠身形在空中晃了一晃,蕭恨天則噔噔噔連退數步,臉色更是陣陣紅白不定。黑蝙蝠一掌即試出蕭恨天的“凝血刀”竟比自己還要精純,所欠只是功力和火候而已,不禁嘿嘿冷笑道:“想不到堂堂韓家莊莊主韓世奇,竟也是個偽君子,自己修習陰功不說,還傳與兒子。大哥,今日擒下這小子,便是一個活的秘笈!”

    白殭屍一聽,立即挫掌再上,與黑蝙蝠聯手圍攻蕭恨天。蕭恨天以一敵二,雖有韓家兄妹及阿福從旁救助,仍是大為危急,還好從小深受這兩種陰毒之苦,對之已有一定的抵禦能力,即便如此,仍覺胸中陣陣噁心欲吐。正劇鬥間,只聽蕭恨天突然高叫停手,白殭屍黑蝙蝠勝券在握,也不怕蕭恨天耍什麼花樣,立即依言停了下來。蕭恨天暗喘幾口氣,對白殭屍黑蝙蝠淡然一笑道:“你二人已中我掌毒,若再不相互救治,就算能殺我兄妹,只怕也難活命,還要再打下去嗎?”

    黑蝙蝠嘿嘿一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隨便就被你唬住?”

    蕭恨天悠然道:“不信可聚氣檀中穴,是不是覺得氣血翻滾,噁心欲吐啊?”

    二怪臉上頓時陰晴不定,相互對望一眼,突然向後飛退,從客棧大門直射入茫茫夜色之中。蕭恨天見二怪退去,不禁擦了把冷汗,暗叫僥倖。原來蕭恨天從小受這陰毒之傷,對這陰毒的特性甚為熟悉,知道陰毒侵入體內的特徵,估計自己的陰毒總有些侵入二怪體內,而二怪各精擅一門陰功,對另一種陰毒侵體的現象並不熟悉,以為已經受傷,終於被唬退。韓靈玉見二怪退去,不由歡呼道:“天哥,想不到你這般厲害,竟能打敗那兩個怪物!”

    韓志豪臉上則有不悅之色,似是漫不經心地問:“天哥所用的是什麼武功,難道真如黑蝙蝠所言,是那‘枯髓掌’和‘凝血刀’嗎?”

    蕭恨天一揮手,來不及解釋,急道:“快走!”說著當先向外急馳,韓氏兄妹和韓福不明所以,也跟隨而出,四人剛到客棧外,便聽見遠處響起厲嘯聲,如快馬奔雷,呼嘯而來。蕭恨天暗暗叫苦,想不到白殭屍黑蝙蝠這麼快就明白上當,自己四人的輕功哪賽得過那二怪?正焦急間,猛見不遠處那棟黑黢黢的大宅,如一隻巨獸靜靜臥在那裡,當即把心一橫,置之死地而後生,大叫一聲“跟我來”,率先奔那鬼宅而去。

    闖進鬼宅,只見裡面陰森森毫無一絲人氣,四人也不敢往裡亂闖,溜入門旁的馬棚,伏身躲在暗處,大氣也不敢亂呼。剛藏好身形,陡聽“嘭”的一聲,大宅的門竟飛了起來,四分五裂地落在院內。白殭屍黑蝙蝠已大踏步進來,只聽黑蝙蝠高叫:“幾個小雜種,還不給我乖乖滾出來,待老夫找到你們時,看不活剝了你們的皮!”

    宅內一陣嗡嗡的回聲,哪有人答話,白殭屍一擺手道:“搜!”

    就在這時,突聽身後一聲冷哼,如玄冰直刺人心魄,接著身後傳來一沙啞的聲音:“哪來的小毛賊,竟敢在此喧譁?”

    白殭屍猛地轉身,只見兩個面色灰白的青衣老人並肩立在身後,離自己竟不足三尺。白殭屍忙後退數步,心裡不由陣陣發麻:這兩人悄無聲息地欺到自己身後,自己竟毫無所覺,莫非是鬼?黑蝙蝠則硬著頭皮拱手道:“在下湘西白殭屍黑蝙蝠兄弟,追蹤幾個小子到此,不想驚擾了前輩,還望恕罪。”

    兩青衣老者冷哼一聲,陰森森地道:“管你是誰,進得這宅子就只有一個結果——死!”隨著那聲“死”字,二老已撲將上來,各拍出一掌。白殭屍黑蝙蝠忙出掌招架,只聽“噗噗”兩聲悶響,二人竟被震退數步。雖見面就輸了一招,二人心中反而平靜下來。既然是人非鬼,怕他何來?當下催動陰功,與那兩老斗在一處,只數招,兩老者即試出二怪的“枯髓掌”與“凝血刀”厲害非凡,兩老功力雖佔上風,卻也不敢過分緊逼,四人翻翻滾滾,一時難分勝負。

    “都住手!”只聽裡屋突然傳來一聲啞澀冷峭的幽嘆,像出自地獄冤魂之口。白殭屍黑蝙蝠也算見多識廣殺人無數的兇漢了,陡然聽到這聲縹緲無定的幽喝,也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只見那兩個青衣老者大喜過望,搶前幾步匍匐在地,嗚咽道:“主人!你……你終於破關而出了!”

    朦朧夜色中,只見一個隨風飄擺不定的黑影由內緩緩而來,與周圍夜色融為一體,使人難分其輪廓,惟有一雙赤精精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閃光。白殭屍心中一寒,忙目示黑蝙蝠,二人心意相通,驀地轉身射向大門。突然,二人又猝然停步,差點撞到門口一個黑黢黢的身影。只見那黑影長髮齊腰,臉上神情木訥,長袖在風中飄擺不定,竟似雙臂全無。惟有那雙赤精精的眼睛,使人不由自主想起身後那道黑影。黑蝙蝠忍不住回頭一看,裡屋門口哪還有什麼人影,只有那兩個青衣老者立在階前,面對大門那道黑影,臉上盡是崇敬之色。黑蝙蝠不禁失聲驚呼:“鬼影!”

    “鬼影?”那黑影的聲音說不出的幽暗冷澀,“這名字倒也不錯。”

    白殭屍黑蝙蝠說什麼也不相信這個黑影就是方才從裡屋出來的那道黑影,世上哪有這麼快的身法?若是同一人,此人豈不是比鬼還可怕?強壓下心中的恐懼,黑蝙蝠顫聲問:“不知前輩如何稱呼?湘西白殭屍黑蝙蝠兄弟給前輩請安!”

    “你不是叫我鬼影麼?以後我就叫這名字好了。湘西老魔是你倆什麼人?”聲音雖冷澀幽暗,言詞卻文質彬彬。

    “那是先父!”黑蝙蝠忙答道。

    “哦,怪不得你二人‘枯髓掌’與‘凝血刀’竟也有七八分火候,難得難得。”那“鬼影”言語中竟有些許歡欣。

    “能得前輩誇獎,我兄弟不勝榮幸!”見是先父故人,白殭屍黑蝙蝠懸著的一顆心稍稍放下些來。那“鬼影”見二人誤解了他的意思,不禁啞然一笑道:“我方破關,正欲找幾個武林好手試試功力,你二人的陰功也有七八分火候,勉強算是好手,正合我心意。”

    黑蝙蝠忙道:“我兄弟哪是前輩對手,前輩切莫玩笑。”

    “你看我是在玩笑麼?今日你二人若能勝我,方可平安從這兒出去。”言下之意,敗便是死路一條。二怪見大門已由那兩個青衣老者把住,再難衝出去,心中一橫,暗想一個雙臂皆無的殘廢能厲害到哪裡去?二人四目一對,暗自蓄勢凝神。黑蝙蝠緩緩道:“前輩,請賜招。”

    “鬼影”微微搖頭:“你二人既尊叫我一聲前輩,我當讓你二人三招。”

    “好!”黑蝙蝠大叫一聲,率先一招“天羅地網”封住“鬼影”全身,白殭屍則悄沒聲息地雙掌閃電拍出,直取鬼影中門要害。只見“鬼影”身形在如濤掌影中奇怪地扭了幾扭,竟從中穿出,不僅躲開了白殭屍的陰掌,更像泥鰍般從黑蝙蝠的掌影中滑了出去。

    “第一招!”鬼影脫出白殭屍黑蝙蝠聯手一擊,竟還有餘暇數出聲來。

    黑蝙蝠平空拔起,如一隻大鳥直襲“鬼影”頭頂。白殭屍則就地一滾,雙掌連削“鬼影”下三路。只見鬼影身形上躍,避開白殭屍雙掌,頭卻直衝向黑蝙蝠,眼看就要迎上黑蝙蝠血紅的雙掌,卻猛一低頭,一頭亂髮突然揚起,擋住了黑蝙蝠雙掌,身形隨之一折,飄開幾步道:“第二招!”

    白殭屍見自己兄弟二人最厲害的兩招合擊竟全然無功,急中生智,突然折身向那裡屋射去。“鬼影”只當他要逃,當即身影如隨跟蹤而至。白殭屍卻突然暴退,雙掌反手直拍“鬼影”前胸。“鬼影”猝不及防,本欲雙腳踢起以攻為守,但格於讓三招的諾言,只好身形後仰。白殭屍雙掌僅差一分即要及身,眼看堪堪避過,哪想白殭屍突然變掌為爪,一爪生生從“鬼影”胸前抓下一塊血淋淋的肉來。

    “好!”只聽鬼影一聲高叫,隨即扭身、擺頭,不僅避開黑蝙蝠從後襲來的掌鋒,亂髮更掃中回頭不及的白殭屍臉頰,白殭屍只覺臉上如亂刀刮過,半邊臉已是皮開肉綻。

    四招一過,白殭屍黑蝙蝠心膽俱寒,心知今夜若不小心應付,只怕真要喪命於此。兄弟二人把生死置之度外,咆哮著聯袂而上,憑著一股兇悍之氣做困獸之鬥。

    那“鬼影”胸前雖受傷,但對無臂之人來說卻無甚大礙,雙腳連連飛起,不僅使出神鬼莫測的腿法,更把拳法、掌法、指法化入雙腿之中,攻守兼備,比正常人的雙手還要靈活多變,再加那一頭如萬縷鋼絲的亂髮,竟包含著軟鞭、拂塵、流雲帚的精妙招數,把個白殭屍黑蝙蝠逼得手忙腳亂,攻勢全無。激鬥中“鬼影”一腳使出一招推山掌,把黑蝙蝠震退數步,一甩頭,亂髮一招套龍鞭纏住白殭屍雙掌,跟著一頭撞入白殭屍懷中,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白殭屍被撞斷數根肋骨,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黑蝙蝠狂吼一聲,雙掌連出,盡是同歸於盡的招數,卻盡數被“鬼影”巧妙避開。白殭屍雖身負重傷,但知道僅憑黑蝙蝠之力必難支持,當即掙扎著爬起,正欲再加入戰團,卻見“鬼影”已飄然而至,雙腳連連飛出,白殭屍重傷之餘再難抵擋,只聽“嘭嘭”數聲,身子被踢得凌空飛起,眼見是不活了。

    “大哥!”黑蝙蝠狂叫著撲將過去,一把接住白殭屍身體,卻哪裡還有氣息。黑蝙蝠胸中悲憤已極,嚎叫一聲,壯如怒獅直撲“鬼影”,雙掌如奔雷直擊對方前胸。只見“鬼影”一腳平踹而出,迎上黑蝙蝠雙掌,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鬼影”後退一步。黑蝙蝠則身形一晃,又跟進一步,雙掌再出,“鬼影”也不變招,仍是一腳平平踹出。巨響聲中,“鬼影”再退,黑蝙蝠跟進又是一掌。這一次“鬼影”不再出招,只是靜靜立在那裡,眼看黑蝙蝠雙掌就要擊中“鬼影”,卻一下軟倒,口中滲出縷縷血絲,雙眼木然圓瞪,了無生氣,竟被“鬼影”兩腳活活震死,死不瞑目!

    “鬼影”連擋黑蝙蝠兩掌垂死之擊,胸中也是一陣氣血翻滾,兩個青衣老人忙上前為之裹傷,齊聲道:“恭喜主人大功告成!”

    “鬼影”神色木然,殊無歡欣之意,只微微嘆息:“對付這二人我不僅用了上百招,還大意受傷,豈能算是大功告成?”言畢,目光突然轉向大門旁的馬棚,冷森森地道:“四位不必再躲,都給我滾出來!”

    蕭恨天四人被那冷森森的目光一掃,俱感到心中一寒,知道再藏也無用,只好硬著頭皮鑽了出來。四人見“鬼影”轉眼間便殺掉追蹤自己的白殭屍黑蝙蝠,不僅沒有些許欣喜,反而心下惴惴,白殭屍黑蝙蝠追蹤自己不過是想奪回秘笈,而“鬼影”僅僅為了試試功力就擊殺湘西二怪,比之湘西二怪豈不更為邪惡恐怖?只見“鬼影”神情木訥,眼光從四人臉上緩緩掃過,淡然地說道:“老規矩,要想活命,先擊敗我。”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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