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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舊情

    一池春水,已經三年不起波瀾,一枚頑石墜入,終是激起浪花。

    這三年來,自己一直在心中眷戀着那個人,久久不能忘懷,可如今他來了,為何卻如此害怕如此膽怯呢?

    秦珺楚雖然不習武功,但身為秦家兒女,也算是武林人士,不能像尋常女子那樣守着婦道人家不可見外人的規矩,此時她當家,無論如何也是要見一見客人的。

    秦珺楚理了理儀容,下了翠微樓,腳步一聲聲響起,撞在她心頭,她從沒有想過,自己的腳步能夠在心中激撞出如此巨大的聲響,來到大堂,那個身影映入眼中,她腳步不由一停,身體還是止不住顫了一顫。

    王銘藝早感覺到有人接近,直到腳步聲一頓,方才轉過身來,看到秦珺楚正站在門口,陽光透着庭院中蔚然樹蔭灑過佳人嬌軀,流瀉出幾分翠微意境。

    王銘藝起身道:一別三年,秦小姐愈加嬌豔美麗,華年隨逝,容姿不減,當真令人欽慕。

    這句話之中,毫不掩飾對秦珺楚的喜歡,秦珺楚芳心一顫,努力鎮定心神道:王公子謬讚,奴家愧不敢當,只是王公子稱呼上,有些疏漏之處,應當叫我蘇夫人才是!

    這句話並無不妥之處,秦珺楚也不想讓王銘藝打亂了她平靜的生活,強硬地提出讓王銘藝注重稱呼,就是明確表示,自己已是他人之婦,不想和王銘藝敍舊。

    但這句話看似強硬,實則是沒有底氣,王銘藝不像蘇寒食那般憨厚,他是個情場老將,自然能從這句話中聽出,秦珺楚是生怕自己會重新叩開她封閉已久的心門。

    王銘藝仰頭便問:可是我聽見黃州城裏,百姓們談論時只説秦大小姐,卻從沒一個提起什麼蘇夫人的!

    秦珺楚道:那是百姓們叫了很多年,已經順口,不好改過來而已,其實凡登門的親友,都不會像尋常百姓那樣稱呼。她輕描淡寫,想要就此將王銘藝咄咄逼人的問題避開。

    王銘藝道:秦小姐,王某是來送請柬的,西園*在半年之後召開,請秦氏一門全族赴會,莫要錯過,那時候昭陵圖鑑和陽門圖錄公示天下,可千萬不能出一點點差錯。雖然秦珺楚強硬拒絕秦小姐這個稱呼,但王銘藝照舊稱呼,沒有更改。

    秦珺楚道:王公子放心,陽門圖錄自然不會出什麼差錯,半年之後,必定是在西園的文房之中參展。

    王銘藝將手中請柬交給秦珺楚,而後便道:秦小姐,公事只有一件,你我三年未見,叫我心中甚是掛懷,何不尋一個僻靜之處,敍敍昔日之情?

    秦珺楚急忙道:昔日之事,敍無可敍,都是辛酸之淚,又有什麼好説的?

    王銘藝道:王某真是有一腔肺腑之言,每每深夜,都刺痛心肺,若是不能傾吐,只怕這些話憋在肚子裏,腐蝕地肚破腸穿。若是秦小姐不願單獨傾聽,就讓我在這大堂上大聲吐露也好;若秦小姐連這個要求都不能接受,也可將王某逐出秦府。

    王銘藝説到此處,話語之中,已是逼迫之意,秦珺楚當然不能讓他在秦府的大堂上吐露什麼肺腑之言,天知道他的肺腑之言會是什麼,秦府這麼多人,他幾句話只怕能讓所有人都聽見,只怕他滿口都是講述對秦珺楚的愛戀,那還了得?而秦府自然是不可能將他趕出去的,王銘藝知道秦珺楚的性格,才敢如此逼迫。

    秦珺楚瞪着他許久,方才説到:那跟我來吧!

    王銘藝臉上露出狂喜的神態,隨着秦珺楚穿過一道走廊,來到後院,進入翠微樓中,秦珺楚道:好了,王公子有什麼話,就在這裏説罷。

    王銘藝沒有説話,而是直直便向樓梯走去,秦珺楚連忙攔住道:王公子請自重,樓下可以請親友喝茶飲酒,樓上是奴家住處,外人不得上前!

    樓上是秦珺楚的書房和卧室,即便再失禮的人,也知道那是隻有蘇寒食才能進入的地方,而王銘藝卻沒有半點避諱,對秦珺楚的斥責也渾然不顧,直往上闖,秦珺楚哪裏能擋得住,只聽他道:小几還在,筆墨紙硯卻已是在樓上了,呵呵記得當年,我在黃州見到珺楚,便如痴如狂,但珺楚你堂堂大小姐,不會輕易接見每個痴狂的追求者,我來此處拜訪的時候,你便設下這四個選擇題目,意圖刁難呵呵

    王銘藝似乎愈加放肆,直接親切地稱呼秦珺楚的名字,秦珺楚阻攔不住,他已經到了內室,口中道:三年了,這裏還是沒有太大變化,除了多出一些男人的衣物鞋襪,舊情舊景,終究沒有滄海桑田過

    秦珺楚臉色微微發白,開口道:變了就是變了,以往種種,都已幻滅,此處是奴家閨房,請君自重!

    王銘藝道:江山易改,舊情難撼,我就不信珺楚你短短三年,就移情別戀,把當年的海誓山盟,託諸於一個連兩條腿都不一樣長的跛子!

    秦珺楚皺着眉頭道:你當知道當着婦人之面,編排夫家不是,是何等失禮?

    王銘藝大聲道:我編排蘇寒食的不是?珺楚你當年是怎麼説的?若不是蘇寒食這個卑鄙小人,現在和你住在翠微樓裏的會是誰?珺楚你自己想想,若不是蘇寒食無恥使詐,你現在會委屈地和一個跛子生活在一起?

    秦珺楚立即反駁道:你莫要亂説,蘇郎他待我很好,千般恩寵,我感觸在心,他從來便沒有委屈了我!

    王銘藝激動道:珺楚啊珺楚!你太善良了!別把別人也想地那般善良!當年你將招親的下聯寫在錦帕上,遣人小心地送給我,我對你的情意,你不是不知道吧?我見到了那錦帕上的留言,自然是萬般珍重,怎麼可能錯過如此大事?怎麼可能錯過?

    秦珺楚心緒終於不穩,心中壓抑多年的鬱憤也終於爆發:當年我頂住如此之巨的壓力苦苦等候的時候,你在哪裏?當我面臨其他武林勢力刁難的時候,你又在哪裏?當我為家族着想而失去勇氣的時候,你又在哪裏?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啊家族蒙難,父親養育寵愛之恩,我怎能棄之不顧?

    多少怨懟,終於在這一刻傾吐,當年委身下嫁於一個陌生人,誰能瞭解她心中委屈?

    秦珺楚温雅賢淑,活了二十幾年,還未曾這般説過話,今日這般責問,乃是真正沉積已久的怨意,本已經寂滅,不想今日還是突然爆發。

    我在哪裏?我在哪裏?王銘藝盯着秦珺楚,突然放聲狂笑:哈哈我在哪裏?我正在長江江面上飄着呢!大江滾滾,哈哈我又不是魚,能夠橫渡長江,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一個不熟水性的人落入江中是什麼滋味?你知不知道一個人被他的師兄陷害是何等痛苦?你知不知道這個漂流在波濤中的人,還在時時擔心着他心愛的人,惦念着她出的招親對聯?

    秦珺楚被他逼退數步,顫聲道:你説什麼?

    王銘藝冷哼一聲道:難道你就不奇怪,為何當初你偷偷讓茹兒將招親對聯的下半聯給我,我卻沒有來對對聯?

    秦珺楚道:你生性高傲,只怕是想要自己對出一聯,才來找我

    王銘藝苦笑道:珺楚啊珺楚,你把我想得太輕浮太虛榮,也小看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關乎你終身大事,我就算是再虛榮,也絕不可能那般疏忽,更不可能死要面子!

    秦珺楚沒有説話,其實她心底也確定,王銘藝定是遇到了什麼變故,才會錯過當年的對聯招親。

    王銘藝解釋道:三年前,你讓茹兒把一方絲巾教給我,可恰恰那時候我不在客棧之中,她便將絲巾放在我房間裏面,然後囑咐了客棧掌櫃,説有個要緊物事放在我房間,要我留心。

    秦珺楚道:不錯,茹兒當時正是這麼説的。

    王銘藝點頭道:那天正好是我和我那位師兄約好相會的一天,我出黃州城外迎接蘇寒食,帶他回到客棧,放下他帶着的行禮,他來黃州時,看到江面上的花船正在舉辦解語花會,急匆匆要拉着我去觀看,我長期在黃州,覺得師兄遠道而來算是客,我也只能陪他出去,看到我房子裏面有快絲巾,順手就拿着了,根本沒有來得及細看。

    秦珺楚搖頭道:蘇郎生性質樸,你説他去花船,這個太過無稽,我不會相信的。

    王銘藝冷笑一聲道:還是那句話,你太善良,把人想得太過簡單了!蘇寒食的本性,就連我這個自小與他一同長大的人都看不出,你才和他同牀共枕三年,又哪裏能摸得清透?

    秦珺楚俏臉發白,但是在王銘藝面前,她卻似失聲了一般,無法辯駁,口舌突然變得無比笨拙。

    王銘藝接着道:後來,在花船上,都是一羣賣笑女子,我喝了兩杯酒,想到你,就得意地跟他講到你,講我在黃州城外初次見到你,便驚為神人;講後來在秦府求見芳顏,受到你四道選題的刁難;講我奇蹟般選對了四道沒有半點提示的選擇,還有我們夢幻般的相戀哼,那時我得到佳人垂青,當真是春風得意,將這些事將給蘇寒食聽,還將那絲巾拿出來,説這必定是秦家小姐送的。

    王銘藝嘆了口氣道:將美人送自己的東西展示給別人,這是男人天性,男人都喜歡炫耀美人恩情的,我自然也有男人特有的虛榮,結果仔細看那絲巾,上面竟然寫着對聯招親的事,還有你偷偷擬好了給我的下聯!

    我一見之下,立刻便急了,這般緊要之事,自然一刻不敢耽誤,想要連忙趕回黃州城,可我和蘇寒食對話,恰好被花船上面的另一個人聽到,那個人卻又恰好是西園的弟子,西園弟子當然不能放過我,結果一場打鬥便在花船上爆發更意外的是遇上了江湖第一煞星鑄劍鋒,那個傢伙無故殺人,我拼死抵抗,而蘇寒食自然不一樣,他城府極深,沒幾句話就讓鑄劍鋒對他大生好感,你也知道,江湖上都説鑄劍鋒性格邪異,不可理喻,那一次鑄劍鋒説卻我們兩人只能活一個,我正在氣憤之中,哪知蘇寒食心性狠毒,竟然連猶豫都沒有,便將我踢下船!

    王銘藝越説越悲憤,怒目圓睜,似乎有深仇大恨憋在心底,無法宣泄,秦珺楚不由又退了一步,嘴角一動,終是沒有説話。

    王銘藝穩了穩情緒,一個七尺男兒,眼中居然盈盈閃動淚花,紅着眼道:在大江之上,我整整漂了一夜,以我的游泳本事,不要説渡江,就是在四尺水潭之中,不小心也會丟了性命,好在直到第二天午後,才被一艘船給救了,也算是我和西園有緣,那艘船的主人,居然就是西園園主,也正是我後來所拜的恩師。我被師兄所害,是為不幸,但被恩師所救,並收得徒兒,卻是萬幸了。

    我急匆匆地趕到秦府,卻看到秦府門前那副已經被補全的對聯,接着便聽説了秦家小姐已經定於六日之後結婚的事!王銘藝目眥欲裂道:當我打聽到秦家的新姑爺叫蘇寒食的時候,我怎麼也不敢相信!都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過瘋狂!而原來我以為極為親切的人,卻是這麼陌生,這麼地讓我心生恐懼!

    秦珺楚搖頭道:我不信,人的性情,都是從骨子裏長成的,你定是誤會蘇郎了!

    王銘藝大笑道:誤會?他將我推入江中,我還能當他是好人?他用你給我的下聯去對你的上聯,我還能當他是無意?他在登上這座小樓之時,筆墨紙硯皆是三選其一,若不是聽了我跟他講我破解這選擇的事,他能這麼巧地都選中?

    秦珺楚幾乎無言以對,雖然知道王銘藝今日所説合情合理,但王銘藝所説的這個蘇寒食,實在不能和她心中的蘇寒食有一絲的聯繫,以她善良本性,怎麼也想象不出一個如此惡毒的蘇寒食形象。

    王銘藝冷笑道:哈哈哈!我太天真了!你已經不是當年的珺楚,女人嘛!總是水性楊花,不計舊情,和一個跛子同牀共枕了三年,就忘了當年山盟海誓的戀人!瞧瞧牆上這幅字你還喜歡臨他的字麼?還用這傢伙的名字落款,夫妻之間,好生親密哩!

    秦珺楚被王銘藝這兩句擠兑氣得俏臉煞白,顫聲道:你莫要胡説!什麼山盟海誓?我我有衝你發過誓麼?

    王銘藝搶白道:好!山盟是我的!海誓是我的!都是我在追求你你不承認我們的相戀也好,呵呵海誓山盟總是賒嘛!

    秦珺楚道:你你她被王銘藝搶白,滿心委屈,眼眶發紅,説不出話來。

    王銘藝心頭一動,突然張開雙臂將秦珺楚抱住,柔聲道:珺楚,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似乎王銘藝的懷裏長滿了刺,秦珺楚被他拉入懷中,就像是渾身被刺到一般,突然間尖叫起來。

    王銘藝被駭了一跳,急忙鬆開秦珺楚,他便是有再大膽子,也不敢冒犯秦珺楚,驚動秦家人,只是連忙退後幾步道:珺楚!對不住,剛才我一時情動,唐突冒犯,還請見諒,我只是想説,你是黃州城人人愛戴的秦家仙子,一個左腿比右腿短的跛子,怎能配得上你?只要你願意

    秦珺楚猛然打斷他道:王公子再請自重!今日舊情敍過,奴家這就為公子安排客舍,婦道人家招待客人,難免有禮數不周之處,還請見諒,等到夫家回來,再為公子重設酒席!

    王銘藝點了點頭,連道:好,不必了我現在回去繞過屏風下樓而去。

    秦珺楚聽見樓梯上的腳步聲,突然感覺渾身脱力,手足痠軟,癱坐在地,淚水汩汩而出,再也止不住。

    蘇寒食外出辦事回來,手中提着一一隻籠子,不時望一望籠子中的兩隻豚鼠,心中頗覺歡愉,突然感覺自己腰間被什麼物事輕輕碰觸,他是習武之人,感覺分外靈敏,這一次及其微小的觸動,他還是立馬感覺到了,猛然伸手過去,攥住一隻手,那隻手裏,正好拿着他的錢袋。

    原來竟是遇到個小偷。

    這小偷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被蘇寒食捏的痛了,大叫道:你這人!要做什麼!

    蘇寒食沒好氣道:你個小潑皮,手裏拿着我的錢袋,還問我要做什麼?小心我扭送你去衙門!那小潑皮道:誰説是你的錢袋,這分明是我的!蘇寒食好笑道:你的?那你説説,這錢袋之中,有多少銀兩?小潑皮被問住,抵賴道:我我怎麼知道?我懶得記!

    蘇寒食道:你還狡辯!要不要我説出這錢袋中裝的物事,和你驗證一下?

    那小偷被他盯着,半天沒有説話,顧左右而言他道:這位大哥,你本事可真不小,手像鉗子似的,將小弟捏得生疼!一定是練家子吧?我最崇拜武林高手了蘇寒食將錢袋拿回來,教訓他道:小潑皮,以後最好找點正經的事來做,否則要是再讓我碰到,絕不輕饒!

    那小偷見這人不給他好臉色看,只得謝過,急急忙忙離開了,蘇寒食看他衣着襤褸,甚覺可憐,微微有些後悔方才沒有送他幾兩銀子,嘆了口氣,向秦家走去。

    王銘藝與蘇寒食有極大矛盾,當然不能像秦珺楚説的那樣,等她夫家回來再做款待,因此出了翠微小樓,便向秦珺楚告辭,秦珺楚送他到門外,道:王公子一路走好,恕奴家不能遠送!

    王銘藝聽她告別之時,也只是一句寒摻的話,心中卻不氣餒,拉起秦珺楚的手道:珺楚不用遠送,半年之後,我必在西園侯珺楚到來!

    秦珺楚匆忙將手縮回,冷着臉道:半年之後,再與外子上門拜見!

    王銘藝道:好,好!騎上大馬,沒入人羣中去,晃過一個轉角,自此人影消失不見。

    秦珺楚怔怔地望着匆匆人流,等到她回神,茹兒道:小姐,已經站了許久,我們回去吧!

    秦珺楚點了點頭,轉身回府,突然感覺不對,一摸腰間,臉色頓時一變,惶急道:糟糕!我的玉佩怎麼不見了?

    秦珺楚身上的玉佩是她自小貼身所戴,極為名貴,主奴二人在原地巡視,見沒有掉落在地上,秦珺楚正着急,茹兒道:小姐,我想起來了,先前你發怔的時候,一個衣着破爛的小潑皮鬼鬼祟祟的,在你身邊走過,會不會是被他順手摸走了?

    這時正好有一路官差來路上巡邏,那當差的捕頭是從外地初調遣來黃州,人稱潘捕頭,這時見到路邊的秦珺楚,不由為其容貌所攝,茹兒見到官差,急忙上前,説起秦珺楚丟失物品之事,潘捕頭這才明白這女子竟然是秦家的小姐,自然是趕着獻殷勤,對秦珺楚道:秦小姐,此事包在我身上,您只管回家,只要偷盜之人還沒有出城,他就算入地三尺,我也能將他給抓出來!

    這潘捕頭立馬調了幾個人通知城門加緊對來往人員的盤查,自己帶着一隊人便開始在城內搜尋疑犯,主要目標是一個衣着破爛的十四五歲少年。

    一個牆角處,那小潑皮從袖口拿出一枚玉佩,自語道:好東西啊好東西!即便是再差的眼光,也知道這東西貴重,讓我想想能值多少錢呢?

    他還在得意的時候,突然見到大街上的捕快們與往常不同,走了幾步,聽到捕快説話詢問,不由臉色大變,急忙掉頭就跑,心中不由大罵:早就知道,這玉佩絕對是個燙手山芋,孃的!誰知道那些狗腿子反應這麼快!

    突然一個捕快叫道:喂,好像那個小鬼跑那邊去了!

    小潑皮心頭一緊,不由在心中暗罵,三兩下竄入一邊鬧市之中,眼見幾個捕快已經趕過來,心中急道:怎麼辦?怎麼辦?這樣只能是先把這東西給藏了,讓他們找不到不行已經遲了突然見到先前他偷東西時失手的那個男子,急忙竄過去。

    蘇寒食正想給秦珺楚買條絲巾,突然覺得腰間又是一動,下意識地右手猛然探出,果然抓住了一隻手腕,轉身看去,竟然又是那個小賊,而他手中正拿着自己錢袋,被自己抓住了,還急忙用另一隻手接過去。

    蘇寒食氣結道:我説你這小鬼,怎麼又偷東西?不行,你惡習不改,我今天非得教訓教訓你!送你上衙門好好管教!

    蘇寒食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實在想不到這小偷居然就像是盯上了自己一般,怎麼會在一個人身上兩次下手的?

    小潑皮道:鬆手!快放開我!蘇寒食道:把我的錢袋還給我!聽見沒有?

    小潑皮將那錢袋遞還給蘇寒食,蘇寒食一把接過,小潑皮道:東西還給你了,你趕快放手呀!

    蘇寒食道:放手?哪能這麼容易?咦,正好捕快來了,小偷饒過一次,第二次絕不能姑息!

    這時一羣捕快已經圍了上來,潘捕頭也已經匆匆趕到,大喝道: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蘇寒食道:這位捕頭,這個小潑皮偷我的錢袋,被我當場抓住,正好你們過來!潘捕頭聽到他直接稱呼自己為這位捕頭,大不高興,常人見了他都要敬稱一聲捕頭老爺,聽到一個無禮的傢伙這般稱呼自己,他自然不樂意,便問道:是真的麼?

    捕頭老爺!捕頭老爺!是這樣的!那小潑皮搶着説到:剛才我在西大街上的時候,見到這人從一個絕美的少婦身邊走過,偷了她的玉佩我雖然眼拙,但也知道那玉佩價值不菲,竟然被他偷了,便急忙跟着他,結果看到他將那玉佩偷偷裝入自己錢袋之中,都怪小人一時貪財,沒有及時報官,動了貪念,去偷他的錢袋,結果被抓住

    潘捕頭欣喜道:當真是那玉佩嗎,這下果然查到下落,把錢袋拿來,打開瞧瞧!

    蘇寒食聽到這小潑皮説一番葷話,當真是一頭霧水,潘捕頭從他手中蠻橫地奪過錢袋,打開一看,果然從錢袋之中拿出來一塊玉佩,晶瑩碧澈,鏤空雕着一對鳳凰,尋常人都能看出,這玉佩絕對是個寶貝。

    蘇寒食愕然道:怎麼可能?我的錢袋裏面只有幾塊銀兩而已

    潘捕頭將那玉佩小心翼翼放在懷裏,大聲道:什麼可能不可能?你偷竊鉅額財物,乃是大罪,來人!給我帶到衙門去!

    蘇寒食心中雖然莫名其妙,但這時也需向官差解釋,連忙道:捕頭你莫要誤會,或許是我記錯了也不一定,但這塊玉佩,的確不是我偷的,這塊玉本身就是我家娘子的!

    潘捕頭怒道:放你孃的狗屁!就你這賊眉鼠眼的模樣,一看就是偷雞摸狗的貨,能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擁有這麼寶貝的玉佩?你個兔崽子當我是傻帽嗎?

    蘇寒食自然能夠確定,自己錢袋中的這塊玉佩確然就是他妻子貼身之物,沒想到這潘捕頭狗眼看人低,怎麼也不相信,心中也是一陣火大,暗暗罵道:你這傢伙還真是個傻帽!

    那小潑皮道:捕頭老爺英明!小人沒説錯吧?這人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別看他穿得人模狗樣,其實是個偷雞摸狗的小賊。他現在是心情複雜,剛剛到手的寶貝終於還是沒能拿到,但總算是逃過一劫,而且狠狠地報復了這個上次抓住他的傢伙,也算是有得有失。

    潘捕頭尋到玉佩,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扳着一張臭臉道:來人,把這兩人給我帶到衙門去!

    哎蘇寒食氣道,你這當捕頭的,怎麼能隨便

    潘捕頭狠狠丟了一句:隨便個屁!都給我帶走!到衙門再做仔細審訊!説罷,便興沖沖地轉身而去,估摸着把這寶貝玉佩找回來,應該能傍上秦家的大腿。

    小潑皮道:捕頭老爺!捕頭老爺!你聽我説呀!我沒有偷到這玉佩呀,怎麼還要抓我去衙門?

    潘捕頭早不見人影了,身邊的捕快喝斥道:吵什麼吵!給我乖乖地回衙門!否則老子用鐵鏈銬上你們!那捕快在蘇寒食兩人身上推了一把,示意自己是在押着他們回衙門。

    蘇寒食不由一陣火大,在黃州,他何曾遇到這種待遇?不過他知道這裏面有蹊蹺,雖然在黃州,秦家幾乎就是主宰,但是他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而和官方撕破臉,也不過是去衙門而已,若是普通老百姓,定是會嚇得夠嗆,但對於蘇寒食來説,只是去解釋一下,他小心地提着那隻裝着豚鼠的籠子,對那捕快道:你放心,我自己走便是。

    而那個小潑皮卻是左顧右盼,有些膽戰心驚,蘇寒食問道: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小潑皮惡狠狠道:程不識!

    蘇寒食笑道:程不識?名字可夠奇怪,不識什麼?有眼不識泰山麼?

    程不識冷哼一聲,沒有説話。

    蘇寒食道:小傢伙,剛才是你把那玉佩放在我錢袋裏的吧?還真夠膽子,這麼貴重的東西都敢偷,你就不怕被抓住的後果?

    程不識道:哪有什麼後果,偷了玉佩的是你,我能有什麼後果?

    蘇寒食搖頭苦笑,就此一路到了官府,哪知根本沒被帶去衙門,而是直接送到黃州大牢,蘇寒食這才感覺到不對,急忙道:喂!怎麼不帶我們去縣衙?一個捕快道:急什麼急?老爺今天沒空,你們兩個先給我乖乖地待一晚上!

    蘇寒食氣道:這是什麼話!今天又不是休假之日,你家老爺怎麼能不管案子?快帶我去見你們家老爺!蘇寒食氣急之下,差點便要動武傷人,但想道這些捕快也是見識淺薄,此事也怨不得他們,終於還是忍住沒有動手。

    捕快哪會給他面子,將他推進大牢,冷冷道:見老爺?你當你是誰?你配嗎?

    等到蘇寒食被關在牢裏,還是有些發愣,人生境遇還真是妙不可言,沒想到他堂堂秦家姑爺,居然會被人鎖到大牢來。

    蘇寒食還是第一次體會到牢獄是什麼滋味,雖然被關在大牢,不過此時大牢之中,已經用過晚飯,所以蘇寒食兩人沒有飯吃,蘇寒食自然看不上獄中的飯菜,但見到程不識臉色難看,顯然又怕又餓,倒同情起這個誣陷自己的小鬼來,從懷裏拿出兩塊用布包着的糕點,遞給程不識道:你餓了吧?給,先吃點東西。

    程不識一怔,傻傻道:這個給我?

    蘇寒食道:當然是了,吃吧!

    程不識道:你不會是想方設法地感動我,讓我明天給你作證,擔當那罪名吧?

    蘇寒食聽得此言,差點吐血,沒好氣道:你愛吃不吃!我還怕這小小牢獄?

    程不識疑惑地盯着蘇寒食,結果兩塊糕點,急忙往嘴裏塞去,口中支支吾吾道:真香!我從出生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程不識吃了一塊,對蘇寒食道:你也沒吃東西,這一隻還是留給你!

    蘇寒食心中一動,道:這孩子本性不壞!對程不識道:你吃吧,我吃慣了那東西,你也不用客氣,嗯撕下來一小片給我

    蘇寒食拿了一小片糕點,小心地從籠子裏遞進去,餵給籠子裏的小豚鼠,程不識道:這麼好的東西,餵了老鼠,真是想不通你們這些有錢人,難道你喜歡老鼠?蘇寒食搖頭道:不是,這不是老鼠,是豚鼠,不是我喜歡老鼠,這東西是給我內人的,她向來喜歡這些小玩意的。

    程不識怔怔道:你對你妻子還真好!

    蘇寒食笑了笑道:你呢?就説説你吧,怎麼小小年紀卻幹這種為人不齒之事?你父母呢?

    程不識吃完糕點,添了添手指頭道:我你對你妻子好,卻不知世上有好多男人,對自己的妻子百般欺辱,打罵是家常便飯我孃親命不好,遇上一個該死的男人算啦,沒什麼説的,後來我孃親終於忍受不了,一氣之下下毒毒死了那個殘渣敗類,她謀殺親夫,自然也活不了後來,我就是一個人了

    蘇寒食見到他臉上隱隱的淚水,不由為他可憐生世嗟嘆幾聲,程不識擦了把淚,笑着道:不説這些了,我跟你講我和孃親的事吧!現在想起來,那時有孃親在,真好!

    這時夜幕已將,漸漸看不清東西,蘇寒食道:好吧,你來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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