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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幕 東京談判夜

    1,夜店。

    東京澀谷區,Atom。

    這是家有名的夜店。澀谷被傳聞是東京最適合看女孩的地方,Atom更是集散地,有時還有大牌明星光顧。但是今夜霓虹燈黑着,門口也不見迎賓的服務員,只聽見裏面震耳的音樂聲。

    大人物包場了,熟悉這裏的人都明白,自動繞行。不繞行也沒輒,門口十幾輛黑色的奔馳車整齊排列,封堵了通道,穿黑衣的年輕人在周圍往來巡視。

    昂熱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站在水晶舞池的中央。幾十個穿着和服的少女跟着金屬風格的音樂,跳着節奏強烈的熱舞,她們的和服用金線刺繡極盡精美,卻短得只到大腿根,毫不介意地暴露着她們筆直修長的雙腿,腳上穿着白襪和紅色的木屐。舞姬們像巴黎紅磨坊的舞女那樣高踢腿,好不掩飾地去對昂熱投去懷春少女的眼神。昂熱卻面無表情,沿着木樓梯上樓。

    二樓風格忽然一變,都是穿着傳統和服的女孩們演奏着日本風格的古樂,二樓女孩們沒有樓下的火辣妖嬈,卻有嫺靜之美,和服領口大開,露出白淨如玉的肌膚,每一個都是絕美的大和撫子,對昂熱含蓄微笑。昂熱並不停留,沿着樓梯向上,樓梯的盡頭是一扇紫檀木雕花的門。

    昂熱隨手推門,進入一間典雅的和式房間,地上鋪着踏踏米,四面都是白紙糊的木格,牆上掛着名家的山水作品,屋裏只有一張長桌,桌上一個銅盆,盆中清水上撒着櫻花的花瓣。等候在桌邊的十名少女和長桌盡頭的男人微微鞠躬,昂熱坐在桌子末端唯一的空位上,從懷裏摸出雪茄盒仍在桌上。

    三層的女孩們都穿着考究的高級成衣,黑色制服裙和白色襯衣,領口裏塞着玫瑰色領巾。乍看她們不如一樓的火辣也不如二樓的典雅,但她們是最美的,各有各的妍麗,容貌無可挑剔,每一個都能去演藝圈發展。長桌盡頭是和昂熱相對的一身藏青色和服的老人,頭髮黑白相間,身體硬朗,劍眉飛揚,年輕時應該是一位東方風格的美男子,有不容侵犯的威嚴。

    昂熱並不説話,抽出一根雪茄,立刻有一團火光在他面前燃起,那是理他最近的女孩半跪起身,拿出火柴為他點煙。這才是一樓的長腿辣妹喝二樓的大和撫子們不如三樓這些女孩的地方,三樓的女孩貼心,她們無時無刻不準備幫你做什麼,又不過分張揚。你需要她們的時候她們會立刻活躍起來,不需要的時候她們端坐如美麗的雕像。

    昂熱坦然接受了這個服務,直視對面的老人。

    “昂熱君,足有五十六年沒見了吧?”老人坐着緩緩躬身,“看到老朋友一如既往,這叫人欣慰。”

    “犬山君,我還以為你會招待我吃壽司喝清酒,你卻找這麼多女人來做陪。”昂熱環視那些叫人心曠神怡的面孔,“上百個不同風格的女人等待這服侍,早知道我就應該邀請副校長和我一起來日本了。”

    “人年輕的時候喜歡那些熱辣活潑的面孔,就像一樓的那些女孩,她們是可樂;年長一些就會喜歡典雅温柔的女孩,就像二樓那些,他們是清酒;年紀再大一些就會喜歡這裏的女孩,,茶一樣回味悠長。”犬山君説,“對女色的欣賞中也有禪機可循”

    “你這個死拉皮條的。”昂熱微笑。

    這句話如春風破冰,一直表現的守禮持重的犬山君忽然仰頭,爆出豪爽的大笑。他一骨碌站起來,小跑着穿過長桌和昂熱擁抱,大力拍起昂熱的後背。一瞬間物理的氣氛就活躍起來了,女孩們拍着巴掌,臉上不在是那種完美卻沒有生氣的淺笑,她們圍聚到昂熱身邊行禮,就像學生拜見老師。

    “認識一下我的女兒們,”犬山君一個一個地扯過女孩介紹給昂熱認識,“這是(這裏省了,介紹他女兒的)”犬山君故意壓低聲音,路出日本男人的好色嘴臉,湊到昂熱耳邊,“伴浴也是特長哦!”

    神似老牌影星黑木瞳的女孩完全能聽清犬山君的話,臉上略帶羞澀,低下頭去。

    “琴乃是一名棋手噢,職業五段!再過幾年就可以代表日本出國比賽了?在朝日電視台主持圍棋節目……世津子!嗨!世津子!來這邊,站在我們面前,轉一個漂亮的圈!”犬山君提高了音量。

    名叫世津子的女孩長得像廣末涼子,容貌出奇的清爽,梳着劍道少女般的馬尾,她脱下腳上的中跟鞋放在一邊,向昂熱鞠一躬,然後深深吸氣,雙手按在腹間,便是這區區一個動作,她便呈現出芭蕾宗師般的氣質。她一腳畫圓無聲地旋轉,越轉越快,其他女孩捧來櫻花瓣從她頭頂灑落,花雨中的世津子如散花的天女一般的雍容。

    “Bravo!”昂熱鼓掌,高聲讚美。

    “絕對的芭蕾天才,我計劃送她去俄羅斯學習,有一天她會震驚世界的!”犬山君滿臉慈祥地撫摸世津子的頭髮。

    “謝謝父親!”世津子説。

    “我記得昂熱校長最喜歡的料理就是燒喜知次,這麼多年不來日本,吃得還入味嗎?”犬山喝得醉醺醺,靠扶着琴乃的肩才不至於倒下。

    “虎河豚的白子,安康雨的肝,整條的喜知次,日料吃到最後還能讓我感動的就是這三樣東西,”昂熱端坐飲酒,冰過的“純米吟釀”,“除了你這些漂亮的乾女兒。”

    最近常和副校長曆練酒量,昂熱沒有像犬山那樣爛醉,他席地而坐,坐得筆直,單臂撐在桌上,一手舉着燒瓷小杯緩緩喝着,只是略有些熱所以解開了襯衣上面的兩顆口子。除了陪犬山的琴乃,其他女孩都圍繞在昂熱的身邊為他點煙和倒酒。但他的注意力似乎全在酒上,並不多看這些女孩,此刻他的眼角眉梢拖着一股清雅,就像一個日本古代的貴公子散坐花間思索詩句。

    “最喜歡誰就説出來嘛校長!”犬山摟着琴美大聲説,臉頰通紅。

    “你快要死了吧犬山,”昂熱把玩着瓷杯,“還收那麼多漂亮的乾女兒,把她們安插在不同行業捧她們做名人,還是死性不改啊。”

    “雖説年紀比校長小很多,可是畢竟血統不如校長太多,”犬山撓頭,“按照我的身體看大概只有十幾年好活了,至於乾女兒們嘛,我對她們可沒有什麼企圖哦,只是作為老人還貪婪的想要漂亮女孩陪着喝酒而已。”“根據我們的報告,犬山組旗下有兩大事務所,一個負責從小選拔漂亮的小男孩培養成大眾偶像,一個負責選拔小女孩,你們培養出的男女偶像在新生帶人氣偶像中佔了三層。”昂熱淡淡的説,“你想用男色和女色構築你的城堡麼,犬山?作為卡塞爾學院日本分部的前任分部長,離開學院後居然重返黑幫當了日本最大的高級皮條客,叫我都不好意思承認跟你同時過。”

    “自命貴族的卡塞爾學院,在日本的分部是由黑幫組成,這才是你們不好意思承認的吧?校長!”犬山嘿嘿地笑。

    2、犬山組

    “犬山賀,犬山組組長,在日本黑幫中,組長就是最高級別的領袖。”EVA站在上方投射的光柱中,“在日本黑幫古老的‘蛇岐八家’中,犬山家的實力範圍一直都是風俗業。”

    “風俗業?”喝着可樂的男人挑了挑眉。

    “在日語中,風俗業就是廣義的情色業。”EVA説,“在江户時代犬山家達到巔峯,在整個日本擁有多達700間大小妓院。犬山家當時是維新派,家族旗下的妓女為壤夷志士提供庇護,很多密謀都是在妓院談成的。最近犬山組又有崛起的跡象,但是已經從情色業轉向娛樂業,他們成立了兩大事務所,從十歲一下的男孩女孩中選擇資質出色的,從小加以培養。孩子們從小學習文學音樂修辭化妝和美體,他們存在的價值就是成為大眾偶像。通常他們十四歲就會登台,16歲就成為大眾偶像,到了十八歲就可以達到演繹生涯的巔峯,每個人都擁有強大的粉絲團,甚至可以影響首相競選的結果。

    屏幕亮了,播放的是各種電視節目的節選,十幾歲的明媚少女和嫵媚男孩,有的跳着節奏明快的辣舞,有的演奏巴赫的秦曲,有的在鏡頭前盡情扭動身體展現**,有的甜美一笑明眸善睞。每個孩子都兼具青春的稚嫩和成熟的美,動人心魄。

    “這些都是犬山組旗下的藝人,還有些不以藝人的形象出現,而是劍道代言人,冰上公主,甚至圍棋新秀。泉山組培養的琴乃是現在日本最具人氣的美少女棋手,贏得了去年的‘女留本因坊’棋戰的冠軍。那是一項非常專業的賽事,要連克對手的話,光是美貌和粉絲可不夠,確實得有技驚四座的棋技。”EVA説。

    “龍族血統!對於混血種來説,這不難辦到。”男人咬着一串章魚小丸子説。

    “是的這些被選拔出來的年輕人都有一定比例的龍族血統,”EVA説,“蛇岐八家原本就是日本從古至今掌握龍族秘密的八大家族,犬山家,風魔家,龍馬家,櫻井家和宮本家合稱外五家,上杉家,源家和橘家則稱為內三家,內三家的另一個稱謂是‘天照家族’。”

    “神的家族……”男人輕聲説,“有意思。”

    “蛇岐八家都是混血家族,”EVA説,“從某種意義上來説,她們確實可以自命為神的家族,如果把龍類定義為神。”

    “日本分部的每個專員都出自蛇岐八家,在卡塞爾學院本部培養,畢業後派回日本,管理學院在日本的事宜。是這個意思吧?”男人説。

    “是的”

    “那麼可以説卡塞爾學院在日本的組織結構就是黑幫?”

    “雖説這種説法會讓教授門和校董會都深感羞恥,但這是事實,在美國我們是教育機構,在日本我們就是黑道。”EVA説,“卡塞爾學院目前的校董會是由過去歐洲的屠龍家族組成。日本的屠龍家族蛇岐八家則一直不願聽命於校董會,知道二戰結束後校長才和當時蛇岐八家的代表犬山賀達成協議,雙方結盟。因此犬山賀是日本分部第一代分部長,稱為‘初帶目’。”

    男人剔着牙齒:“在世界其他地方的分部都直接聽命於校方,日本確實特例,這種制度等於允許蛇岐八家在日本搞自治。昂熱那種老賊,不可能沒有意識到這裏面隱藏的風險”

    EVA點頭:“同意。雖然同是屠龍家族,蛇岐八家和歐洲家族差別很大。歐洲家族歷史上的屠龍者多半都是以聖徒和英雄的形象出現,甚至曾有七位在凡帝岡封聖。歐洲家族把自己看做隱藏在陰影中的鬥士,雖然在某種意義上説校長這種人跟黑幫領袖的區別不大,但他自信擁有崇高目標,是為了全人類作戰的暴力分子,而日本家族則頗為熱衷於利用血統的優勢為家族謀求利益。兩者立場不同,必然存在隱患。”

    “昂熱是那種立志斬妖除魔的暴力僧侶,在心裏像磨劍似的磨礪自己的意志;日本這羣看起來就是江户時代的浪人武士。懷着信念的暴力僧侶就像君主,她們都擁有強大的意志和武力,君主是不會看上小混混的,更不會接受和小混混稱兄道弟,”男人沉吟,“但昂熱還是同意讓蛇岐八家繼續控制日本,説明蛇岐八家手中有什麼籌碼,是他也忌憚的。”

    “也許就是路明非他們在海底找到的東西。這次深海探索從頭到尾都是蛇岐八家的密謀,當他們意識到那東西確實在日本海溝裏,她們就不惜背叛學院。因為一旦獲得那東西,他們就用有了足夠對抗學院的力量。”EVA説,“所以黑幫在尋找路明非他們的行動中扮演了最積極地角色”

    “日本海溝深處無疑是個尼伯龍根,通訊**擾,沒有資料傳輸回來,他們必須找到目擊者。”男人點頭,“所以,蛇岐八家太需要路明非他們了。”

    “現在全世界每個覬覦龍族遺產的組織都需要他們。”EVA輕聲説,“為了強盜他們,各組之間會不惜血流成河。”

    “血流成河……”男人挑了挑眉,説起來還沒有那三個活寶的消息嗎?”

    他們最後出現在東京北部地區,持槍和超過70名黑幫分子械鬥,發射了多達120多發伏裏嘉子彈,將對方全體擊倒後從容撤離。雖説是活寶,但有槍械專家和電氣專家在,日本能為寫到他們的人還不多吧?”EVA微笑,“估計已經找到妥善的藏身地點了。”

    “應該是喝着紅酒抽着雪茄等待救援,凱撒帶隊的小隊應該都是這麼臭屁,”男人低聲嘟囔,“把棘手的事都留給我們大人來處理。”

    2、牛郎店

    “小!櫻!花!快來給客人倒酒啊!”制服盤頭的大堂經理衝進休息間高喊。“來啦來啦!”路明非拎着褲子從洗手間裏衝出來。

    “你死在洗手間了嗎?”大堂經理憤怒地瞪着路明非,聲若炸彈,“你那桌客人們正在發酒瘋呢!説起自己老公出軌嚎啕大哭!快去到就安慰一下!”

    “是是!我立刻過去”路明非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向大廳,邊跑邊系褲帶。“領巾,你的領巾!給他補一下香水!”大堂經理在後面咆哮。

    “Sakura!Sakura!”遠遠的就聽見女人娃娃大哭,“如果你在不來到我身邊我就要從這裏跳下去,我們只能在天國相逢了,那時你還會愛我嗎?神啊,你會可憐我這個無望的女人嗎?”

    “愛個屁啊!這裏是一樓!”路明非心裏怒罵。

    他衝進耀眼的燈光裏,還沒來得及喘氣,那個肥胖的女人已經淚眼婆娑地撲上來抱住他舉向空中:“哦,我的小櫻花,看見你我才覺得我的噩夢醒來。你不會像那個沒良心的男人一樣拋棄我的對嗎?你是寧願死去也不願意被玷污的小櫻花。”桌上的其他女賓揮舞着摺扇起舞,踢碎了無數酒瓶。

    “香檳!香檳!為我們的小櫻花乾杯!”抱住路明非的女賓高呼。

    “小櫻花你今晚的業績比BsaraKing和右京還要棒哦!賣了一百二十瓶香檳!”開瓶的男服務生眼中閃着桃色光芒,在路明非臉頰上一吻,飛快跑走,“你是最棒的!我就知道你是這裏最棒的!”

    路明非託着腮,那些女人託着他,一羣人在高天原的大廳裏載歌載舞,經過每張吧桌都豪邁地倒蠻香檳。其實他根本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穿的漂漂亮亮羞怯地微笑就行,那些女人們就會大驚小怪地説“可愛!可愛!”,然後豪邁地開香檳把自己灌得爛醉。

    也許他真是天賦牛郎也難説!而右京兄因為面癱,能玩的項目很少,除了表演“魚生武士道”外,就只能扮演森冷狂傲的貴公子欺負那些有sdkem的客人。此刻他如皇帝般獨自佔着一張環形沙發,七八個漂亮的女人依偎在他身邊,把臉蛋在他衣袖上蹭來蹭去,每當楚子航耐不住性子眉間流露出一絲暴怒時,女人們就發痴一樣扭動肩膀,恨不得説“你打我呀你打我呀!”

    “老大你挺得住嗎?”路明非用中文衝凱撒喊。

    “在堅持一會兒!”凱撒喝得臉紅脖子粗,摸了摸嘴上的酒液,推開趴在自己膝蓋上打滾的胖女人,“把這羣臭豬都灌醉,今晚就可以收工了”

    這就是凱撒小隊現在的生存狀況,臭屁實在説不上,要從好的方面來敍述只能説“三個人一起墮落好歹有個安慰。”

    4、白王血裔

    “別把我想的跟校董會里的老傢伙一樣,我對黑幫並不鄙視,”昂熱眯着眼睛想一個沉浸在酒意裏的日本中年,“否則也不會允許你們活到今天。”

    犬山賀的臉忽然冷了下來,酒意濃重的臉微微一抽“校長,我以為我們還能算作朋友,所以才讓我的乾女兒們都出面,隆重地招待您,尊稱您為校長。可實際上我跟卡塞爾學院早已沒有關係了,日本分部的每個專員都只需要為卡塞爾學院服務十年,就脱離學院回到家族的懷抱,這是我們當初簽訂的盟約,您不是太老了開始忘事了吧?”

    “阿賀,”昂熱微笑着伸伸懶腰,後不介意對方殺氣凜冽的眼神,還換用了對小字輩的稱呼,“你應該清楚地知道我來這裏的原因。1946年蛇崎八家推選了在劍橋讀過書英文最好的你來跟我談判,簽訂盟約,在整個日本部分你應該是最熟悉我的人,我是那種你請我吃飯、熱情地款待我就讓步的人麼?”

    犬山賀沉默了一刻,緩緩地坐直了:“不,校長,你是那種刀劍般的人,鋭利到斬斷一切。我當然不認為一頓豐盛的招待就會打動到您,但我仍就建議您乘最早的班機離開日本,蛇崎八家已經不準備繼續聽命於學院本部了,這是八家家長的共同決定。”

    他重用了尊重的口吻,因為想到這個叫昂熱的男人那麼多年來所作所為……即使不再是朋友,也很難不生出尊重。這個老傢伙是卡塞爾學院的……骨啊!

    “我記得1946年我們談判的時候,也是在一個類似這樣的和室裏。你那時候還是個年輕的皮條客,也是找了一堆女人來陪酒,但長得不如她們,都是大餅臉。”昂熱輕輕嘆了口氣,“時間好像又回到了1946年,只是我們都老了幾十歲。

    “昂熱君,蛇崎八家中,我們犬山家是跟您最親近的。這次我讓長谷川公開從成田機場把您搶到這裏,也是希望事情不要鬧得太大。如果是其他家族和您對面,可能就不是犬山家這樣的態度了。”犬山賀緩緩地説。

    “1946年我是獨自來日本的,這一次,我也是獨自。”昂熱淡淡地説。

    “您的意思是您一個人就足以挑掉蛇崎八家?”犬山賀冷笑。

    “三四家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昂熱微笑,“我老了。”

    “希爾伯特·讓·昂熱!”犬山暴怒,神色猙獰,“你的狂妄未免可笑!你以為現在的蛇崎八家和1946年的時候一樣麼?”

    “拉皮條的都開始捧藝人了,當然是有些不同,”昂熱聳聳肩,“不過別以為自己和女明星沾上邊就高人一等,年輕人就是這樣,不過結交了幾個有權勢的朋友出席過幾次高端社會活動,就以為自己掌握了世界的權柄。唉,對了,阿賀你是哪年生的?”

    犬賀山眼角抽搐,彷彿有一條毒蛇在那裏跳動。昂熱的話刺傷了他,多年來他一直為自己和卡塞爾學院簽訂盟約而覺得羞恥,蛇岐八家隱忍了這麼多年,把最優秀的後代派往美國學習。灌輸他們“自強”的信念,目的是有朝一日重新把日本變成蛇岐八家的地盤。如今他確實認為蛇岐八家已經重獲尊嚴了……

    但在昂熱輕蔑的語氣中,他聽出了自己的戰慄,他安排奢華的筵席,説着強硬的話,就像一個是試着向長兄證明自己自己已經長大了的孩子一樣幼稚……那麼多年在昂熱面前他還是懷着一個弟弟的心態,而他老的都快死了。

    他太低估對手了,跟昂熱太多年沒見,他記憶中昂熱十是一個強硬、強大和鋒利的老男人,但他顯然遺忘了一些事,昂熱這種老男人性格中有多少個層面,太令人難以捉摸,而且活得太久幾乎就經歷過世界所有的事,虛張聲勢對他沒用。他的內心被歲月磨礪得粗糙如岩石,根本無法撼動。能概括這種男人的詞語只有一個:老流氓!希爾伯特·讓·昂熱,一個已經無懼世間一切的老流氓!

    犬山賀艱難地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雙手撐着身子慢慢地坐了回去,壓低了聲音:“昂熱君,如今日本的局面已經不是你或者我能夠控制的了,蛇岐八家在同一時間背叛,已經説明了問題,我們不再畏懼學院本部。沒有底牌我們是不敢這麼做的,而我們手中的底牌,你們不知道。”

    “你們能有什麼底牌?”昂熱挑了挑眉,“就是高天原吧?”

    犬山賀的瞳孔猛地收縮,瞳光如箭:“你知道高天原?”

    昂熱微微點頭:“歐洲的密黨從公元之前就開始研究神化,我們都知道神話是龍族歷史的變形。接觸到日本的神話之後,我們意識到日本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地區,它可能是一個被龍類生造出來的國家,日本神話中父神伊奘諾尊和母神伊奘冉尊用‘天之瓊矛’這樣一個神話道具插到河牀中攪拌,大海深處的泥沙凝成了日本。這聽起來很荒謬,但地質學表明日本四島的形成是由於歐亞大陸板塊和太平洋板塊的衝撞,它確實來自於石質河牀的崛起。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生成的時間恰好是龍族統治世界的時間。”

    “説下去。”犬山賀幽幽地説。

    “在整個歐洲大陸的歷史上,屠龍者家族加起來不過十幾個,但直到1949年,日本竟然還留存着八個混血種家族。日本混血種種羣之大,超過世界上任何國家。可為什麼龍類基因會如此富集在日本這個小的國家呢?綜合其他的證據,我們認為合理的解釋是遠古時期日本曾是龍類的聚居地,它的出現甚至可能和龍類改變了地質結構有關,於是陸地從海洋中崛起,龍族在這裏繁衍生息,它在遠古時代可能是世界的中心之一,就像現在的美國。”

    “你們認為日本就是龍族時代的大都會?”

    “不只是大都會那麼簡單,甚至龍族認為日本這片土地,有某種神聖的屬性。”昂熱説,“進一步我們研究日本的歷史是從中間斷開的,在中國的漢朝時期,日本還是不毛之地,只有些原始部落,在邪馬台女王卑彌呼崛起的時候,日本人還穿着被單一樣的‘貫頭衣’,連水稻和鐵器都得從漢朝引入,有語言而沒有文字。但後來,在古代器皿的邊緣以及部分古書上,一種被稱為‘神代文字’的古文字被發現了,它的歷史遠早於卑彌呼的時代。儘管有些語言學家認為古書是偽造的,但上古器皿的邊緣上暗含某種規律的花紋是肯定的,這種花紋無法解讀但可以認定為一種文字。”昂熱頓了頓,“文字是種令人敬畏的東西,在古代文字被認為藴含魔力,而一種文字要流傳必須被某一羣人使用。神代文字如果是真的,就意味着在很古老的時代,日本這片土地生活着一羣人,他們的文明程度遠超過後來的人。但這羣人和後來居住在日本的人完全不同,他們的歷史從中間被斬斷了……確實,他們完全不同,他們是……龍類!日本神話中神居住的國度高天原,就是龍類的國家!”

    “只是通過神話和語言學就推論出高天原的存在麼?“犬山賀低聲問。

    “不,以上都只是輔助的證據,真正決定性的證據來自1945年4月21日,蘇聯紅軍攻破東柏林的時候開啓的一個基因庫。”昂熱幽幽地説。

    “東柏林的基因庫?”

    昂熱微微點頭:“由納粹德國的科學家建立的基因庫,裏面存有30000個日本人的基因。”

    “日本人的基因?”犬山賀露出震驚的表情。

    納粹德國奉行的是種族主義,他們堅信雅利安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體力智力無不一流,下等民族如猶太人就該滅掉,至於東方的盟國日本……比較矮小,也不高鼻深目,多數還有羅圈腿……看起來也不是很優秀的樣子,但出於政治上的考慮,就姑且不把他們列入下等民族了。可那羣自命貴族的德國人卻在私下收集日本人的基因,建立了龐大的基因庫!“那時候你還只是蛇歧八家中犬山家的一個小混混,當然不可能知道這麼機密的事。”昂熱微笑,“這個基因庫是當時蛇岐八家的家長們和納粹的帝國科學院合作的項目,蛇岐八家採集日本人的基因,送到基因科學更加發達的德國進行分析。問題是,蛇岐八家為什麼對於本國人的基因那麼在意呢?”

    “龍類基因。“犬山賀説。

    “對,“昂熱説,”他們希望通過科學分析,證明自己是優秀種族。因為德國人在撤離之前燒燬了文件,所以蘇聯人也不知道到底德國人分析出了什麼結果,但是蛇岐八家希望分析的,毫無疑問是他們自身的龍類基因部分。當時學院通過一些手段,獲得了這個基因庫的一部分。我們在美國本部重新分析了這些基因,結果震驚了整個學院……日本境內的龍類基因和歐洲的龍類基因……完全不同!“完全……不同?“犬山賀不由得身體前傾,露出學生般聆聽的表情。

    “我們能在歐洲找到的混血種,都是四大君主的後代,所以龍類基因可以分為四類,青銅與火、大地與山、海洋與水、天空與風,一共四類,有些人可能有兩類三類甚至所有的四類基因。但蛇岐八家的龍類基因屬於……第五類!“昂熱直視犬山賀的眼睛,”第五種龍類基因,來自哪一位龍類君主呢?“

    彷彿雷電撕開陰霾,腦海裏一下子清明瞭。一切線索終於連貫了,於是真相浮出水面,犬山賀強行剋制才沒有顫抖。“白王……血裔!“他嘶啞地説。

    昂熱微微點頭:“黑王只創造過五大君主,第一次的創造就是白王,因為白王的背叛,他殺死併吞噬了他;第二次的創造是四大君主,分別執掌地水火風的權力。原本所謂的白王血裔應該不存在於世上,但現在看來,白王留下了繼承人。就是,蛇岐八家。”

    “可蛇岐八家中的人也會使用其他四類言靈。”犬山賀試圖反駁。

    “白王掌握的力量是‘精神’,他具備偉大的神性,可能超越其他四大君主。”昂熱微笑,“他的後裔擁有能‘拷貝’其他君主能力的能力,就像鏡子。”

    “卡塞爾學院裏有幾個人知道這件事?”

    “不多,不超過十個人,其中大部分還是地下實驗室中的研究人員。”

    “所以你當時特地來日本和蛇岐八家簽訂盟約。”

    “是的,卡塞爾學院不會允許珍貴的白王血統始終流落在外。”

    “多年來你默許蛇岐八家在日本發展勢力,是因為你想從我們這裏獲得白王的遺產。”昂熱鼓掌:“阿賀你的推理能力真是一流。白王血裔是混血種中很特別的一支,按照龍族的歷史你們應該早已滅族了,你們到底如何存活至今的呢?你們的組織藉故偶和秘傳的神話都與龍族的真相關係密切,你們比我們更接近真正的龍類,你們是一直被忽略的遺族。我們不願和你們衝突,而是希望觀察你們,瞭解你們,跟着你們去找傳説中的……高天原!”

    “當高天原重新降臨到世界的時候,幽冥黃泉的門將打開,被囚禁在那裏的母神伊奘冉尊將重獲自由,天照、月讀、須佐之男將投奔她的懷抱,世界重回神的紀元。”犬山賀搖着頭説,“是的,蛇岐八家中的老人一直在講這個神話,可連我們自己都不相信。在古代,蛇岐八家自命為神的後裔,世界的監管者,我們雖然是黑幫,但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高天原重臨的一日。可現在的年輕人……他們加入黑幫只是覺得紋身的自己很酷,可以騎着機車扮演暴走族,後座上坐着性感的辣妹而已。”犬山賀嘆息着笑笑。

    “好了,故事講完了,來談談生意吧。”昂熱説,“就讓你和我,兩個老頭子重回1946年的談判桌,我們説説這件事該怎麼了結。”

    “昂熱君,我不想把事情鬧大,”犬山賀緩緩地説,“犬山家的立場,只是希望能保持蛇岐八家的獨立。我們不想再受卡塞爾學院本部的管轄了,我們之間可以締結更加平等的聯盟關係。“

    “更加平等的意思是我們作為歐洲家族的代表,你們作為日本家族的代表,從此以後不要踏入對方的地盤?“昂熱挑了挑眉、

    “差不多。蛇岐八家的基本立場和歐洲的家族一樣,雖然我們流有龍類的血液,但我們站在人類的立場上。我們不會變成龍族的附庸,如果日本境內有龍類復甦,我們會竭盡一切力量斬殺他們。必要的時候我們還會為你們的行動提供支持。“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凱撒那個小隊確實是在日本海溝底部找到了高天原吧?“

    “但從此以後,我們不要互相插手對方的事。高天原裏如果有白王的遺產,那是留給蛇岐八家的,跟卡塞爾學院無關;高天原裏如果有龍類,屠龍的工作也是蛇岐八家的,不需要卡塞爾學院過問。“犬山賀的眉目中透着凜然的傲氣和殺氣,如有古代大名般的威儀,”我們一起拿的一切,兩清了!“

    “那凱撒那個小隊呢?你們的人正在全日本搜索他們,荷槍實彈。“

    “上千年來,我們只知道他們三個進入過那個傳説中的國度。“犬山賀説,”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寶貝學生們,但他們必須留在日本協助我們。事情結束之後,他們就恢復自由。“昂熱點點頭:“所謂高天原,其實是尼伯龍根的一種,一處死人的國度。唯有帶着烙印的人才能活着進入死人的國度。所以你們要求學院本部派人下潛,因為你們知道路明非和楚子航曾經進入過北京地下鐵中的尼伯龍根,他們有珍貴的烙印。“是的。“犬山賀坦然承認。

    “這就很難辦了,“昂熱攤攤手,”他們還都沒畢業呢。“

    犬山賀一愣。

    “你得知道我首先是個教育家,我人生的最高追求不過就是四個字,‘教書育人‘,在學生們沒有畢業的時候我就是他們的監護人。我怎麼能允許學生們跟一羣黑幫混跡,被社會污染而墮落呢?“昂熱説,”你認為這次來我是跟你談判什麼的?“

    “談判什麼?“犬山賀明知道對面那個老傢伙在唬爛,但是思路仍舊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

    “就像自己的學生被社會上的小混混帶走,家長鬧到學校裏來了,説學校如果解決不了問題就要自己動用社會關係來清掃街面上的混混。那我作為校長,能不出面麼?“昂熱拍拍桌子,”你不要讓我難做好不好?別的都能談,我這次來,就是要人的!三個人我帶走,我管你蛇岐八家獨立不獨立!“

    犬山賀愕然,一瞬間和室內的氣氛就有些變,剛才還是兩個權謀家在談劃地盤的事兒,忽然間局面就變成老師上門要人……雖説聽起來確實也和事實不差,但總覺得自己被耍了……跟昂熱説了這麼多……該死!昂熱其實一直在套他的話!他已經能夠把蛇岐八家的內情都説得七七八八了!犬山賀的手按在桌上,身體緩緩退後:“校長,要逼到魚死網破的地步麼?“

    “這世上本沒有魚也沒有網,你為什麼會跟我説‘魚死網破‘呢?“昂熱小口小口地飲着清酒,”阿賀,那麼多年來,你始終覺得生活在我給你設下的網裏麼?所以你這條魚,不惜一切也要鑽透這張網逃出去。“

    “校長,這是最後的忠告!“犬山賀的聲音高亢嘶啞,鬚髮皆張,如金剛怒目,”今天的蛇岐八家和半個世紀之前的蛇岐八家已經不同了!我們……背後沒有退路!“

    “唉,年輕人啊!“昂熱嘟囔。犬山賀一愣。“我是説你,“昂熱遙指犬山賀,”年輕人就是這樣,太把自己當回事,説我已經長大了,已經懂事了,今天的我和過去的我已經完全不同了,學抽煙學聽重金屬開始評價拉麪的口味,總之就是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比真正的大人更滄桑,認為世界很骯髒,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或嫵媚或清麗的女孩們,嘴角掛着一絲冷笑。”喜歡説我已經沒有退路了這樣**的話,卻從來沒有真正思考所謂‘退路‘的含義,因為好久沒有被爸爸打屁股了,就在心裏發狠説要是那個男人再打我的屁股我就狠狠地打回去……

    他滔滔不絕地往下説。每一句話出口,犬山賀臉上就增添一份猙獰,暴怒的紋路跳動着,瞳孔泛出汽燈般的金色!

    “明明沒被朋友背叛過卻説朋友是虛假的,明明沒受過大人社會的壓力卻堅持以睥睨的眼神來看父母,明明不懂宗教卻説神是虛偽的黑暗才是永恆的真理……”昂熱的語速快到自己都不能呼吸,彷彿琵琶手暴烈地掃弦,大珠小珠落玉盤……不,是成千上萬鋼鐵的珠子落在玉盤中把玉盤打得粉碎!

    他從來都是優雅的人,但此刻他居高臨下,對待犬山賀如同對待不成器的學生,無情地指責他的一切缺點吧,貶低他嘲諷他,不吝以每個字來刺痛其內心!

    少女們都變了臉色。從她們被犬山組選中,犬山賀局成為她們的乾爹她們的主宰,她們深知這位乾爹的脾氣。出現在別人面前的時候犬山賀彷彿跟他們有着什麼苟且的關係,但是私下他是一位刻薄的嚴師,威嚴的大家長。在如今的日本男女已經平等,女孩子參加暴力團就像男孩一樣圖的是自由,可是在犬山賀統治下的犬山組,如同一個古老的家族,“女兒”的懶惰、不敬、妒忌、肆意妄為都會招來怒叱,那時候慈和的犬山賀臉上會浮現出火山爆發般的猙獰表情,令這些在粉絲團面前如同女神般的女孩們戰慄不敢言,説錯一句話犬山賀大概就會撕碎她們。

    誰敢這樣對犬山賀説話?

    “阿賀!”昂熱忽然停頓。

    彷彿萬籟俱寂,女孩們這才意識到剛才昂熱的聲量之高,震動了整間和室,就像在小小的空間中獅子的怒吼。

    “真沒想到,1946年的時候你是那麼箇中二少年,65年以後你還留級在中學二年級,説這些冒充大人的屁話,在我面前張牙舞爪。“昂熱低頭看着自己的指甲,慢慢挽起了袖子,左手腕上露出猛虎的頭顱,右手腕上露出夜叉的鬼面,刺以靛青染以硃砂……這些猙獰華美的刺青只能出於絕頂大師的手筆,相比起來長谷川義隆的紋身不過是兒童簡筆畫。

    誰也沒法想象這種東西會出現在以為教育家的身上,一個畢業在劍橋的老紳士,身上紋着在日本黑道中等級最高的虎和夜叉?

    “該給你補補課了。“昂熱輕聲説。死寂。

    犬山賀臉上猙獰的表情忽然退盡,重歸肅穆。他穿着和服端坐,鬢髮蒼蒼然而眉宇間透着成熟俊逸的神采,年輕時一定是個讓少女心動的翩翩美男。他彎下腰去,額頭貼着地面向昂熱行禮,而後微微起身。露出腰間一段紅色的木柄。

    “鬼丸國綱?”昂熱點點頭。

    名劍.鬼王國綱!鎮國的斬鬼刀,曾被織田信長、豐臣秀吉這樣的雄主掌握的名刀,按説在明治年間就成了天皇的藏品,此時此刻這柄刀應該被珍藏在宮內省的玻璃展櫃中。但隨着犬山賀的收握住刀柄,一個領域被激發了,戴着龍吟般的厲聲。

    鍊金領域。

    燈忽然黑了,黑暗中鍊金領域的邊緣戴着深暗的紅光。所謂的鬼丸國綱,是一柄龍族鍊金術所成的利刃。這才是鬼丸國綱的真實形態,近百年來這柄利刃的真品一直被收藏在犬山賀家的佛龕中。這種武器被鑄造出來就是作為“屠龍之器”,而非宮內省珍藏的的那柄“殺人之劍”。

    昂熱從桌上的果盤中拿了一個梨子,從懷中摸出他的折刀開始削梨。梨皮一圈一圈地剝離,少女們後背緊貼着牆壁不敢動彈分毫,那張長桌上進出的暴烈氣息壓迫者她們,如刀削麪。犬山賀的姿勢是“居合”,極致神速的刀斬,甚至端坐着也能發出的殺人刀。

    他和昂熱之間的距離大約是10米,中間是一張長桌,按説這樣遠的距離“居合”是沒法用的寂靜令人窒息,沒有一絲風,桌子中央的瓷瓶中的那支粉紅色的櫻花卻如被秋風掃蕩般凋謝。犬山賀微微抬起頭,雙目半開半闔,目光隨着落花有些遊離。

    目視,如望遠山。吐吶,三次。

    鯉口之切!犬山賀的左手拇指頂住刀鍔一推,刀鍔離開鞘口!鬼丸國綱終於離開了束縛它的牢籠,鍊金領域暴漲,籠罩了犬山賀。瞬息間寂靜無聲,犬山賀完成了“居合”的第三步。

    抜付!

    所謂”抜付“,是居合的生命,長刀出鞘的過程,”橫一文字“的最初之刀。初時靜緩,中段加速,至刀尖離鞘之際,如疾風閃光。

    徐!破!急!

    犬山賀拔刀,刀鋒已經逼到昂熱面前!這是不可思議的一幕,鬼王國綱刀長大約只有一米,而昂熱和犬山賀之間的距離是十米!

    但刀真的到了,出刀的瞬間,犬山賀踏上桌面,飄行而進。”抜付“時他在桌面正中留下了一道刀痕,隨着他前進,刀痕延展,整張桌子連同桌上杯盤碗盞甚至那隻沒有吃完的紅王蟹一起!

    一刀兩斷!

    拔刀的一斬只是掀動了昂熱的頭髮,走空!

    端坐的昂熱隨着道德來失望後退卻,同樣如同飄行。他手中的梨削到最後一刀,隨着劇烈的退勢,長長的一卷梨皮在空氣中展開,被鬼丸國綱削斷,而後粉碎!通常的刀即使再鋒利,切下去也不過是一道細痕,但鬼丸國綱自帶的鍊金領域會產生及大範圍的“命中判斷”!換句話説,在鬼丸國綱的鍊金領域中,只要被擊中,刀傷的範圍足有20cm之寬!

    正是因此他才是切鬼或者屠龍的利器,對於自愈能力驚人的龍類而言,細長的刀傷不足為懼,他們能夠瞬間痊癒。但是寬度20cm的刀傷則足以毀掉他們的某一個器官,這就不是瞬間能癒合的傷口了。

    昂熱後背撞在那扇厚重的木門上,犬山賀的刀鋒在空氣中劃出漫長的弧線,仍在逼近。攻方和收方的速度完全一致,鬼丸國綱距離昂熱的眉睫始終是差着20cm,獲得這20cm犬山賀就能把昂熱斬下。

    木門砸塌了整座木質旋梯,昂熱和犬山賀懸空之後下墜,不是墜往二層,而是直接越過大和撫子們的頭頂墜向一層的水晶玻璃舞池。沒人發出驚叫,三樓的少女們、二樓的大和撫子們、舞池中的辣妹們瞪大了眼睛,大和撫子們停止了演奏,整個Atom被那支經典的舞曲《WalkintheSun》籠罩。

    震耳欲聾。

    犬山賀舉刀過頂,切下。這是居閤中絕殺的刀斬,“拔付”的一刀只是制住對手,這一刀則從對手的頭頂劈落,由上段起,刀鋒畫出巨大的圓弧,豎斬而下,直至“水月”,在居閤中這是胸口的代稱。被鬼丸國綱切至水月,心臟都會粉碎!

    安裝舞台燈的金屬架、音響設備、水晶吊燈、電纜……途中的一切都被鬼丸國綱粉碎,在紛墜如雨的碎片中,鬼丸國綱的嘯聲如狂龍脱閘。

    刀斬入舞池,水晶玻璃的地面上出現20cm寬的巨大刀痕,整個舞池裂開。犬山賀跪姿着地,膝蓋磕碎了一塊水晶地磚。他右手反掌握刀,向右拂開,“血振”。

    這揮灑般的動作用於在斬殺敵人後,震落刃上的積血,如震落附在雨傘上的積水。一滴鮮血被犬山賀從刀刃上振開,“啪”地打在一個辣妹的長筒白襪上,清晰得就像白紙上的一粒紅豆。犬山賀的目光中同時透出驚喜和疑惑,他那一刀斬開的東西太多,是否斬中昂熱他原本沒有絕對把握。

    但,刀上的血跡如此真實。昂熱應該已經受傷了,但是沒落入舞池。他應該藏在某處,也許已經死了……

    犬山賀緩緩“納刀”,雖然是收招,但他仍保有“殘心”,這是殘存的殺意。居合的一斬中劍士往往已經耗去了心中絕大部分殺機,但殘存的一絲不可放棄,劍士應當保持警惕直到倒在血泊中的對手嚥氣,以防對方的臨終一擊。鬼丸國綱如一道暗紅色的流光,緩緩滑入刀鞘,穩靜緩慢,一絲不苟。

    無與倫比的一刀,即使日本劍道的國手也要為犬山賀這一刀驚豔,殺機氣魄無雙無對,這不是劍道場中能練出來的刀術,而是真正的殺人刀,只能從修羅場中練出。幾秒鐘的死寂後,女孩們興奮的鼓掌,如同剛剛觀賞了一場精彩的舞台劇。犬山賀舉手令她們停止。

    “校長,”犬山賀仍舊按着鬼丸國綱的刀柄,圍繞着舞池緩緩而行,“我知道那一刀對你不是致命的,不要藏了,受傷之後藏匿並不是希爾伯特·讓·昂熱的作風。”他心裏懷着竊喜,大不敢放鬆警惕,即使受傷,昂熱的反擊仍舊可能是致命的。

    音樂忽然停了,舞池下方的燈光一變為清澈的藍色,吧枱上響起“砰”的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去。昂熱靠在吧枱邊,把冰香檳倒入杯中,遙遙的向着犬山賀舉杯。他身上那份悠閒就像是一個路過進來坐坐喝一杯的外國遊客。

    “吃個梨,阿賀。”昂熱拎起梗,把一隻削好的梨子放入盤中。犬山賀的臉色微微有些變,這時他感覺到自己的額頭有些濕漉漉的。舞池中的辣妹們也注意到了,她們急忙捂嘴卻沒能捂住驚叫。

    犬山賀摸了摸額頭,滿手粘稠的血!他的眉心正中,一道細細的、豎的刀痕無聲的裂開,鮮血迸出。

    折刀在昂熱手中翻轉,刀光如一團明月。

    “真慢,阿賀,太慢了,”昂熱微笑,“離開了卡塞爾學院後你變慢了,混混一輩子都只是混混。”

    犬山賀的臉漲紅如血。誰都能看得出他的怒氣,被蔑視和嘲諷催生出來的怒火簡直如同獅子。

    舞池中的辣妹們同時伸手向裙底,拔出了她們藏在那裏的短刀,”小虎徹“。她們甩脱了腳上了木屐,穿着白襪直接踩地,從兩側緩緩逼近昂熱。幾十雙瞳孔被點燃成金黃色,他們妝容性感的臉被照得發亮。

    “我進來的時候一直在想你們把刀藏在哪裏了。”昂熱微笑。二樓的大和撫子們也起身了,她們的刀更長,因為她們的和服裙子也更長,可以把“菊一文字”那樣長度的刀藏進去。她們提刀緩步下樓,儀態仍舊優雅動人。

    “我還以為培養忍者是風魔家才會做的事。”昂熱欣賞着辣妹們的身段,還有大和撫子們和服下露出的漁網襪一般的腿部着裝。

    “我想想什麼音樂比較適合今天,”昂熱在DJ台上翻了翻,選出一張唱片,“不如這張《GODisAGirl》吧,神是一個女孩。”

    他把CD放進碟機中,慢條斯理地脱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然後是襯衫。沒有人能嘲笑他作為一個教育家居然如此失禮,因為所見的一切太震撼了。在這個老人仍舊肌肉結實的背後,紋着一幅完整的畫,蔓延到雙手手腕的只是這幅畫的一部分。那幅畫是在火雲之中,夜叉和猛虎搏殺,數不清的夜叉和數不清的猛虎,那是夜叉之國和猛虎之國的戰爭,隨着昂熱的肌肉舒展,這些東西好似活了過來,硃砂色的夜叉,靛青色的猛虎,他們呢彼此扼住對方的喉嚨,用利齒是要,以帶着雷電的鐵錘撞擊……用盡全部的殺性!

    紋身的風格蒼老如古代的壁畫,顏色卻美豔逼人,淋漓的殺機傾斜而出。

    這是地獄中魔鬼才能畫出的畫!這魔鬼還得親眼目睹過那場戰爭才行!每個女孩心裏都這麼想。

    “諸界之暴惡”,那是蛇岐八家中象徵最高身份地位的紋身之一。跟這幅紋身相比,犬山賀背後那副“能戰閻魔圖”都等而下之。

    “當學生沒有學好功課,當黑幫又只是這樣的水準,培養出這樣的一羣小妹,用的大概還是從學院學去的教育方法吧?”昂熱冷冷的説,“阿賀你真叫我這個當老師的難堪啊!”

    他一撥按鈕,Atom中的照明燈全黑了,亮起的是鐳射燈,雪亮色的鐳射燈光束交織跳閃,舞池則整個變成了火焰般的紅色,投影燈則把烈焰的花紋打在Atom天穹般的頂上。

    “Rememberingme,

    Discoverandsee,

    Allovertheworld,

    She’sknownasagirl…”音樂聲響起,帶着聖詠風格的開場之後,強勁得旋律席捲整個空間。重低音炮從四面八方向着舞池傾瀉音波,地面和屋頂都開始震動,人的血液流速和心跳都被激昂的節奏帶動,黑暗中無數柄刀泛出刺眼的慘白色光輝,黑影交錯飛閃。

    偶爾被鐳射光束照亮的是辣妹們的烈焰紅唇和白得耀眼的胸脯,還有大和撫子們敷滿白粉的臉,她們盤在頭頂的長髮披散下來長可及地,飛揚起來,彷彿墨筆在白色宣紙上留下恣意淋漓的墨跡。

    百鬼夜行!此刻的Atom便是盂蘭盆節的深夜,百鬼夜行的街頭!

    黑暗對於這些有着龍類血統的犬山家女孩來説並不是阻礙,黃金瞳燃燒到極致,隨着她們的高速進退,猙獰的黃金瞳孔在黑暗中劃出漫長曲折的弧線,舞池中好像飛舞着大羣的金色螢火蟲,兩兩一對。同一瞬間從不同方向斬殺昂熱的刀就有十餘柄,日本劍道中的全部九中斬殺方式都被用上了……唐竹、袈裟斬、逆袈斬、左橫斬、右橫斬、左切上、右切上、逆風、突刺!昂熱全身上下每個空隙都被刀光填滿!

    但是昂熱……消失了!女孩們的刀絞在一處。發出刺耳的鳴聲。她們斬空了,原本應該沒有任何退縮的昂熱如影子融入黑暗那樣不見了!

    世界上只有一種言靈可以實現這種效果,酒德麻衣的“冥照”。根據報告昂熱並不擁有這種言靈,但不可思議的事就在眼前真實地發生了。女孩們愣了一愣,之後立刻背向而立刀刃向外結成一個個圈子,昂熱就在附近,因為昂熱身上那股帶着濃郁煙燻風格的香水味就在舞池中流動。

    “…Godisagirl,

    Whereveryouare,

    Doyoubelieveit,

    Canyourecieveit?

    Godisagirl,

    Whateveryousay,

    Doyoubelieveit,

    Canyourecieveit…”

    音樂聲越來越強勁,投影燈把成千上萬扭動腰身的女孩的身影投射到四面八方,顏色從金黃色變成火紅色、海藍色、橙紅色……這裏全世界頂級的音響和燈光設備營造着“全世界一起跳舞”的幻覺。女孩們迅速而不安地對視,她們這時才明白昂熱打開音樂的原因,在這種喧囂的夜場環境中,她們的目力快要到極限了,她們分辨不清周圍高速變換的影子,在鐳射燈的光束掃過的瞬間,她們隱約看見了……男人的背脊。

    肌**動的寬闊後背上,夜叉們怒吼,猛虎們咆哮。昂熱就在她們身邊行走,可是她們看不見,彷彿狂龍在雲層中翻卷,人卻只能看見它的一鱗半爪。

    “背後!”警告聲自上而下。

    黑影從天而降,兩把小太刀交錯閃動。

    小太刀二刀流,兩柄長度約為兩尺的小太刀握在世津子的手中,她從二樓飛燕般撲下,長長的馬尾辮飛揚。這種比普通太刀短一些的武器用的人很少,在頂尖的劍客手中,雙手持兩柄小太刀的“小太刀二刀流”是堪稱“無破防禦”的技法。永遠後發先至,一手的小太刀格擋對方的砍殺,另一手的給予致命一擊。它所以罕見是因為難用,想用好小太刀必須擁有“鷹眼”和極致的冷靜,要想擁有這兩件東西必須經過多年的修行,因此這種略帶一些女性嫵媚的武器多半是資深的老年劍客使用。

    但當世津子握住它,所有人都覺得再合適不過了。芭蕾美少女世津子握着小太刀從天而降,便有一種《天鵝湖》中天鵝之死的淒厲和華美。

    她確實該留劍道少女的馬尾辮,她的芭蕾天才如果打八分,劍道天賦則是十二分{世津子一直在二樓觀察,直到她以“鷹眼”確認了昂熱的位置。忽然地,昂熱就站在了一羣辣妹中間,站在防禦圈的正中央,辣妹們手中的七八把小虎徹都對着外面。他怎麼進入這個完美的防禦圈的,沒人知道。他英俊蒼老的臉上帶着一絲刻薄的笑意,手中旋轉着

    那柄折刀。

    七八把小虎徹同時刺向昂熱,從辣妹們的腋下。這種背身刺殺的方法可以追溯到戰國時期的兵法大家,近代日本劍術變成一門修養情操課之後本來應該絕跡。而昂熱的頭頂上方是世津子,小太刀左右交錯貼着手臂隱藏,這是小太刀的奧義,昂熱不出刀,世津子就不會出刀,因為小太刀是無破的防禦,只有防禦之後才能反擊。

    女孩們的殺機組成沒有縫隙的罩壁,已成必殺之局。她們當然相信昂熱有足夠的力量反擊,但她們是犬山賀訓練出來的女孩,昂熱或許可以殺死她們其中的一個或者幾個人,但是那就沒法避過其他的刀刃。犬山賀把這些女孩訓練成了“死士”一類的東西!

    夜叉怒吼,猛虎咆哮!那一刻雄渾的男性筋肉在女孩們面前扭曲,夜叉和猛虎皆從地獄中撲出似的,像是糾纏在一起搏殺,又像是擁抱着舞蹈。每柄小虎徹上都巨震,這些用玉鋼打造的名匠刀劍在完全相同的瞬間折斷,只有整齊劃一的一聲“叮”!

    女孩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強有力的手抓住了胸口,隨便地扔了出去。她們撞在同伴身上,翻滾着倒地。這一組瞬間全滅!只剩世津子,飛燕來翔的世津子l她用足了“鷹眼”,想鎖定昂熱的武器,但是……折刀從昂熱手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棒球棒!

    昂熱甩手把棒球棒砸向世津子……

    這是上萬次真劍練習中從未出現的戰例,對方扔了個棒球棒過來……這在劍道中的荒誕程度不亞於中國古代的武林高手和人對掌,用足了鐵砂掌力掌心泛起鐵青色,對方忽然摸出一副掛滿倒刺的鐵手套戴上……世津子蒙了f以小太刀的威力,輕輕一揮就能把棒球棒砍作兩截,但小太刀是無破之防禦,敵人不出擊,她就不能出擊!這是劍道老師再三叮嚀的!

    昂熱的折刀在哪裏?真正的武器……藏在手心裏麼?世津子瞬息間決定了,她不能被棒球棒干擾,她用足了“鷹眼”死死鎖定昂熱的手心。

    下一刻棒球棒命中她漂亮的額頭正中,力量恰到好處地把她砸暈了。飛燕來翔……被一棒拿下。

    昂熱向上方伸手,一把接住墜落的世津子,拍了拍這女孩柔軟的面頰:“學生的學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你還以為我們在劍道場中練習麼?”

    “這個,就是我的武器了,”他把世津子放在地下,伸手接過空中墜落的棒球棒,在旁邊刀刃襲來之前隱遁在黑暗裏。

    “..shewantstoshine.

    Foreverintime.

    Sheissodriven.

    She-salwaysmineCleanlyandfree,

    Shewantsyoutobe。Apartofthefuture,

    Agirllikeme".”一切都在轟鳴,從低音炮到女孩們的心臟到她們手中的利刃。黑影在舞池中飛閃,棒球棒帶起“虎虎”的風聲。昂熱沒有對這些看似柔弱不堪的少女們留情,刀光交錯中棒球連續擊打在女孩們的雙肩和後背,他抓住了那些逼近他的小虎徹和“菊一文字”的複製品,

    手把她們扔在地下,隨手抽在那些女孩的臉上把她們抽飛在一旁。

    女孩們雖然驚慌卻沒有失去搏命的兇狠,只要聞見昂熱的香水氣味就不顧一切地揮斬,但這在昂熱面前只是徒勞。總是在第一個照面時他抓住女孩的刀或者以球棒的柄部打在她們的下巴上,用強有力的手臂圈住她們的脖子令她們的雙腳離開地面,又把她們如丟棄垃圾那般扔出去,砸在更多試圖撲進的女孩身上。他雖然高挑卻並不是熊虎一樣的身軀,但在這每一步都要擊倒幾個人的舞池裏,他的作戰風格像是巨魔踏足人類的戰場。

    夜叉猛虎,怒吼咆哮。女孩們面前那幅遍佈肩背的“諸界之暴惡”盡情展開,畫卷上的修羅戰場重現。這幅紋身原本就是用來讚頌這個男人的強大,他是縱橫諸界的暴,他是席捲一切的惡。

    如果路明非看到這一幕只能跪了f尼瑪太閃了吧?尼瑪太炫了吧?真該去當牛郎的絕不是他們三個啊!而是這個天神下凡猛鬼復生般的校長啊!要是他去高天原站台,整個東京的女人都會在新宿大道上排隊等着翻他的牌子吧?

    辣妹們和大和撫子們都不堪一擊,三樓的精鋭中的精鋭終於下場。彌美的武器是一柄十文字槍,這東西根本不適合黑幫使用,即便按照彌美嬌小的身材做了縮短可仍舊是馬上揮舞的武器……她確實是在馬上揮舞的,她騎着二樓那輛用來展示的限量版哈雷戴維森摩托衝了下來墜入舞池!她用摩托為盾,出手攻擊的一槍就是寶藏院槍流的精華!

    昂熱雙手握住球棒的末端,以棒球場上“安打王”般的氣勢揮出旋轉一擊,狠狠地砸在哈雷戴維森的一側。十文字槍被昂熱劈手奪去,轟然巨響中,彌美和摩托一起被擊飛到角落裏,立刻昏迷。

    隨即襲向昂熱後腦的是流星錘,號稱伴浴是特長的和紗以纖細的身材揮舞起重達12磅的鐵球,鐵球上佈滿倒刺。她攻擊昂熱的時候人還在五米外,這樣的距離優勢讓她即便不成還有機會撤離。昂熱甚至沒有回頭,雙手抓住十文字槍的兩端把它折斷,左手槍柄反揮到背後纏住了流星錘的鏈子,右手槍柄脱手飛擲……和紗的結局和世津子一樣。

    端着狙擊步槍的琴乃一直在二路瞄準,這位職業五段的圍棋少女穿着緊身的套裝裙,蹬着12cm的高跟鞋,按説穿這一身她只能嫋嫋婷婷地扭着腰走路,上下車都需要男伴扶一把……但此刻她雙腿微微分開,立姿瞄準,人就像釘子那樣紮在那裏分毫不動。12cm的鞋跟反而被她變成有效的支撐。

    她曾在1500米的距離上命中一條躍出海面的鯖魚,但這一次她放下步槍無奈地搖搖頭。她的特長在這裏根本用不上,昂熱在舞池中留下的影子完全是斷續的,她沒有任何一秒鐘能把昂熱套在瞄準鏡框裏。

    號稱“冰上公主”的綾音終於拿出了她的武器,法國制阿帕傑克斯……112mm火箭筒!它被設計用來摧毀裝甲目標,它如果發射,能把整個舞池給轟成碎片!琴乃吃了一驚,急忙扔下步槍撲上去抱住綾音,作為在犬山家受訓的同期學員,她清楚綾音是個衝動起來腦子容易發熱的傢伙,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在一次國際比賽中這個冰上芭蕾美少女因為裁判的評分有問題曾經試圖脱下腳上的冰刀投擲過去……

    “綾音!下面都是我們的人!”琴乃大喊。

    綾音那顆熱到可以煎雞蛋的腦袋略略清醒,放鬆了扳機。整個Atom裏的人都瘋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在犬山家精鋭全出的狀態下,被一個人完全徹底地踐踏了。這個瞬間舞池中的昂熱忽然現身在一束鐳射燈的光束中,左手提一個辣妹右手一個大和撫子,微微側頭向着二樓投來飽含嘲諷的眼神。

    眼神冷得……像是地獄深處傳來的凝視!

    綾音那顆還來不及完全冷卻的腦袋立刻爆炸了,她推開琴乃舉起火箭炮摳動扳機!火箭彈落地,卻沒有爆炸。因為它不是被髮射出去的,在琴乃發射的瞬間,合金鑄造的炮管沿着一道細微的裂縫斷掉了。火箭炮的前半截砸在……綾音漂亮的腳背上……

    “…thereisasky,

    Illuminatingus,

    SomeoneisoutthereThatwetrulytrustThereisarainbowforyouandmeAbeautifulsunriseeternallyGodisagirl!“

    《GodisaGirl》終結,震碎整個Atom的高音中,從地面到穹頂都如着火般流淌着金紅色,一瞬間燈光極盛,提着兩截槍柄的昂熱旋舞着把六名少女同時震開。他屹立在舞池正中央,肌肉舒張,刺青的後背上汗水橫流。

    壓過音樂的,是青銅古鐘震鳴般的巨聲。每一寸空氣都在震顫,那是亙古的言靈被唱頌,強絕的領域被釋放。昂熱猛地抬頭……他的頭頂,天幕墜落}Atom用於裝飾穹頂的是一幅巨型紅綢,大到足夠覆蓋整個穹頂,中間用金線刺繡着三片桐葉——犬山家的家徽“三片桐”,這間夜店原本就是犬山家旗下的產業。此刻這幅紅綢翻滾着如同紅色的海洋,從天而降,牽引着它的是犬山賀。這個本該快入土的老人退去和服兩袖紮在腰間,背後的《能戰閻魔圖》栩栩如生,鬼丸國綱在刀鞘中震動。

    這是夜叉猛虎,和能戰閻魔之間的決戰。妖魔們從神話中復活,把Atom變作了它們的戰場。巨幅紅綢遮住了犬山賀的身影,昂熱的嘴角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言靈·剎那,釋放!刀劍的清音響徹Atom。

    言靈學的教科書上清楚地寫着此種言靈的效果,它並非高危言靈,不能產生大範圍的殺傷,作用範圍僅是釋放者自身。但靠着“剎那”屹立於屠龍者顛峯的,包括秘黨長老會的夏洛子爵,在夏洛子爵以“銀翼”之名屠殺歐洲大陸上的殘存龍族時,昂熱還是個就讀於劍橋的學生。剎那能成倍地提升釋放者自己的速度,加速效果以“2”的倍數攀升。

    初階的剎那僅能提升2倍的速度,二階則達到4倍速,三階是8倍速,四階是16倍速……七階就會突破到128倍速!剎那到底能提到幾階,沒人知道。

    紅綢落入舞池蓋住昂熱,在犬山賀墜落的瞬間受傷的女孩們都撲出了舞池,即便昏迷的世津子和和紗也被同伴帶了出去。這天降的一斬是早就準備好的,犬山賀清楚昂熱的言靈,不可思議的“時間零”,在領域之內化身時間領主的特殊能力,在昂熱眼裏,時間被拉長了幾十倍,因此他能以幾十倍於常態的速度行動。昂熱的極速令混血種的眼睛都無法捕捉到圖像,從而產生了他“忽然消失”的假象。

    現在昂熱藏身不住了,他再怎麼快速移動,都會在紅綢上凸顯出入形。犬山賀納刀於懷,直視紅綢下屹立的人形。他清楚“剎那”在言靈的位階上比昂熱的“時間零”低,但世界上並不存在低階言靈無法勝過高階言靈的絕對法則。“剎那”的速度足夠勝過“時

    間零”,因為……神速永無止境!

    對於犬山賀來説世界上沒有“極限”這種東西,一切的絕境,只要快、更快、再快,就斬破!犬山賀落地跪坐,“嚓”的一聲,鬼丸國綱出鞘。

    目視!吐吶!鯉口之切!拔付!切下!血振!納刀!

    瞬息間“居合之劍”斬完!這是歷史上任何居合大師都無法做到的,如果用高速攝影機拍攝,會發現犬山賀用了僅僅0.02秒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居合斬,同時保留了“殘心”。如果把他的動作用64倍慢速播放出來,簡直如舞蹈般美妙,他揮出“血振”那一刀的時候,彷彿真有雨水沾滿他的刀身。

    六階“剎那”,64倍神速斬165年前犬山賀敗於面前這個男人手下,他承認自己的天賦不如對手,但他自信能贏}因為他在這唯一的一劍上用了足足65年,65年只磨礪一式劍招!65年的時間足以把一塊凡鐵磨礪成傾國名劍!

    一劍斬中,65年曆歷流過!

    這還遠遠不是結束……目視!吐吶!鯉口之切!拔付!切下!血振l納刀{第二輪“居合之劍”!七階“剎那”l128倍神速斬!

    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

    沒人能看清此刻犬山賀向着昂熱傾瀉過去的刀光,如海潮如風暴甚至如同……宇宙中飛射的星塵。

    鬼丸國綱自帶的破碎效果將整幅紅綢撕碎,夜叉和猛虎們從紅綢的碎片中洶湧而出!

    昂熱手握折刀,以同樣的速度揮出刀光,刻薄地

    大吼:“太慢!太慢!太慢!”

    以刃長不過三寸的折刀對擊刃長接近三尺的鬼丸國綱,他的速度絲毫不遜於犬山賀!犬山賀清楚地感覺到昂熱的每一擊都恰好敲擊在他的刀身中段,那是他力量最薄弱的地方,幾乎無懈可擊的居合劍一次次被擊潰。昂熱只有一柄折刀,但他用這柄折刀造出了完美無缺的防禦。

    無破之防禦!昂熱用的是和世津子非常接近的小太刀技法,小太刀反手技,但他的刀更短。

    雙方的刀都以極速撕裂空氣,製造了尖利的嘯聲,舞池周圍的女孩們不得不塞住耳朵。

    “太慢!太慢!太慢!”昂熱狂嘯,“只是這樣而已麼?只是這樣而已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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