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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恩怨情仇

    寒冬月夜,山林間的冷風呼號而來,又呼號而去,只不過在人的身體上打了個圈,便帶走了全身的暖意。而與此相比,更令圓智感到寒冷的卻是柳淵那泛著強烈恨意的眼光。

    “柳……柳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魏宗主呢?”想不到還沒出門便被柳淵撞破,圓智自知理虧,不覺心慌意亂起來。

    不過,他並非傻子,他知道若僅僅是柳淵一人,並不會對他構成任何威脅。但若魏庭談也來了,那以他們心狠手辣的習性,只怕今夜是凶多吉少了。

    是以,儘管心中不安,他開口第一句便是詢問魏庭談的下落。

    柳淵嘿嘿冷笑一聲,避開魏庭談的問題不答,反而怒道:“鷹刀與你在佛殿門前竊竊私語時,你那又驚又喜的神態,你當我沒瞧見嗎?圓智啊圓智,想不到你我莫逆相交數十年,你居然會為了區區一本經書而背叛我……”

    柳淵會出現,早在鷹刀意料之中。這是他先前便埋下的種子,此刻終於生根發芽。

    當鷹刀在佛殿中邀約圓智單獨見面時,便故意讓柳淵瞧見。他深知柳淵此人攻於心計,既然心中起疑,必然會關注圓智的一舉一動。只是沒想到柳淵竟這般沉得住氣,居然到此刻方才現身,倒害得他白擔心了許久。

    捉賊拿贓,捉姦拿雙。好你個柳淵,居然知道等我們出了香積寺方才現身,想來是不容圓智抵賴了。很好……很好……這次你們還不鬥個你死我活嗎?

    鷹刀在心中大笑不已。因為到目前為止,自己心中的逃亡大計至少已實現了一半。由於自己手中其實並沒有什麼經書,這一點是無法欺瞞太久的,唯有將魏庭談三人挑撥得自相殘殺、無暇他顧,自己方有逃命的機會。

    幸運的是,圓智這個頭腦簡單的呆瓜果然被自己騙出香積寺,而柳淵這個自以為聰明的人又全然不知這一切都是自己所佈下的局。雖然魏庭談沒有如期出現,似乎是一個小小紕漏……

    好戲即將上演,自己且慢慢欣賞吧!

    受到柳淵的指責,圓智臉上又紅又白,半天作聲不得。過了許久,他突然說道:“莫逆相交?你還好意思跟我提什麼莫逆相交?!自從你揹著我幹了那件事,你便再也不是我的朋友啦……”

    柳淵怒道:“我揹著你幹了什麼事?”

    圓智冷笑道:“多年來,我一直把你看作我的朋友、我的知己,直到那一天,我才真正認清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柳淵,你可還記得洛陽崔氏嗎?”

    柳淵一愣,道:“洛陽崔氏?是什麼人?”

    圓智哈哈狂笑起來,語氣中竟是說不出的悲憤和傷心:“你害的人太多,自然是記不得了。我再提醒你吧,十八年前,我剛被趕出少林來這香積寺掛單,你得訊之後,特意提了一罈六十年的‘女兒紅’從江東趕來洛陽找我喝酒……”

    柳淵思及前塵往事,心下唏噓不已,道:“當時,我知道你因令尊師將掌門之位傳給你師弟圓通,心生不忿,怒發如狂之下竟不慎失手打死了羅漢堂長老戒嗔和尚,故而被逐出少林……我費盡心思弄到一罈六十年的‘女兒紅’,日夜兼程趕了三天三夜的路,為的就是與你同醉,以稍慰你失落之情,這有什麼錯?”

    圓智冷冷道:“這沒有錯。你顧念多年相交的情分,特意趕了三天三夜的路找我喝酒,為的是安慰我,我當然知道。我不但知道,還很感動。想當年,我圓智在少林少年得志,年方二十便擔當了達摩堂首座的高位,人人都以為在我師之後繼承少林掌門的非我莫屬。那時,我不但在少林呼風喚雨,便是在江湖上也是極具聲名,一時間高朋滿座知交遍天下,可謂春風得意……可自我失手將戒嗔師叔打死,變為少林棄徒之後,除了你在內的少數幾人,誰不是見我便躲,活像見了鬼一樣?短短幾天之間,我嚐盡了人間冷暖世態炎涼,所以當我看到你提著一罈酒,滿是風塵之色地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真的非常感動……那時,我覺得,只有在落難時才能看清誰是真正的好朋友,而你柳淵無疑是我最好的朋友!”

    說到這裡,圓智頓了一頓,厲聲喝道:“可是,同樣是你這位最好的朋友將我剛剛振作起來的希望徹底毀滅,剎那之間便將我打入到地獄的最底層!”

    柳淵急道:“我怎麼會……”

    圓智截斷柳淵的話語,道:“你可記得當時我們是在哪裡喝酒?”

    柳淵想了想,道:“我們好像是到洛陽的一家茶樓去喝的酒。”

    圓智又道:“那你可記得那家茶樓叫什麼名字?可記得那家茶樓的店主是誰?”

    柳淵搖頭道:“事隔那麼多年了,誰還記得這些?”

    圓智冷笑道:“你不記得,我卻記得。那家茶樓名叫碧落居,店主是一位寡婦,夫家姓崔。”

    柳淵猛的一個機靈,臉色驀然變得雪白,喃喃道:“崔?洛……洛陽崔氏……”

    圓智喝道:“你終於記起來了嗎?那天,我們二人在碧落居喝酒一直喝到天黑,我們不停地喝酒、不停地說話。你甚至還建議我不要再當什麼和尚了,索性還俗做一個自由自在的紅塵中人。我也對你說,我正有此意,因為我覺得做一個世俗中人遠遠比做一個和尚要寫意幸福的多……”

    柳淵點頭道:“我也記得你那天是決定要還俗的,可是後來你卻提也不提這件事了……”

    圓智笑了起來,笑容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和悽慘:“你想知道是為什麼嗎?”

    柳淵問道:“是為了什麼?”

    圓智望著柳淵,一字一句道:“是因為你!”

    柳淵一愣:“因為我?”

    圓智慘然笑道:“正是!因為你在那夜姦殺了碧落……”

    柳淵更是奇怪,道:“我姦殺了碧落?碧落又是什麼人?”

    圓智唇角顫抖淚光隱隱,道:“碧落……碧落就是碧落居店主崔氏的小名。她夫家姓崔,本名叫李碧落。”

    柳淵驚叫道:“你……你怎麼會知道她的小名?你……原來你與她……”

    圓智仰天嘶聲狂笑,大聲道:“是!我是與她通姦……當日我被逐出少林,整天失意彷徨,不知自己該往哪兒去、該走一條什麼樣的路。直到我無意間登上碧落居,無意間遇見了碧落……是她給了我重新生活的勇氣,是她讓我覺得這世間還有值得爭取和保護的東西。於是,我毅然在這西山香積寺掛單,做一名行腳僧人,為的只是想陪伴著她、想與她說話、想看著她秀美的容貌……也許是老天憐惜我,終於有一天碧落將我留了下來,我們一起渡過了我一生中最快樂的夜晚。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我才決定要還俗,我才決定不再當一名僧人,因為我知道了做人的真正樂趣是守護自己最愛的女人……”

    聽到圓智這一段隱私,鷹刀心中不禁慘然。

    他能夠了解圓智的傷痛,因為圓智和他一樣,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無辜慘死在自己眼前……

    不!圓智比自己更慘,因為那個姦殺他女人的人是他自己帶去的,是他一度以為最好的朋友!

    “鷹……鷹哥哥……大和尚他好慘……”身旁的藤原伊織突然扯著鷹刀的衣袖輕聲道。

    鷹刀回頭一望,卻見藤原伊織眼中竟有瑩瑩淚光閃動。他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長髮,默然不語。眼前卻驀然滑過芊芊俏麗的身影,只覺心中炙痛難當。

    芊芊……芊芊……是我沒用,到現在仍然沒能替你報仇……

    柳淵聲嘶力竭道:“我……我不知道她與你……你當時怎麼不跟我說?”

    圓智悲憤道:“我怎麼知道享譽天下的‘江東聖手’竟然是一個人面獸心的無恥小人?只可恨我還特意讓碧落上來給你敬酒……你不是向來自負聰明嗎?你怎麼不想想我一個和尚,怎麼會無緣無故叫一個婦人上來給你敬酒?碧落是一個寡婦,我又是一個和尚,我們這樣的關係本來就不會被世俗所接受,又如何明說?我也不是有意瞞你,只不過想等我還俗,堂堂正正地娶了碧落過門之後,再跟你說。豈知……”

    柳淵臉色慘白,無力道:“我……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喝醉了,又不知道你與她的關係……”

    圓智悲痛欲絕:“喝醉了?那天我也喝醉了,怎的不見我去幹那等下流無恥的勾當?可憐我一覺醒來,醉前美夢立時在我眼前變為永遠無法醒過來的噩夢……柳淵,你強姦便強姦,為什麼一定要殺了碧落?你可知道,她剛剛懷了我的孩兒啊……”

    柳淵一個踉蹌,心中負疚之極,不由喃喃道:“孩兒?她懷了你的孩兒?我……我本來是不想殺她的,我本來已經走了,可是回頭一想她是認得你的,為了不給你惹禍上身,於是……”

    圓智不理柳淵,繼續道:“那天,我發了狂一樣地找你,我一心要殺了你替碧落報仇。可是你已經走了,於是我一直追到江東,偷偷搜遍整個快活山莊,卻還是不見你的人影。當時我想,既然你毀了我,我就將你整個快活山莊的人殺的一個不剩,也要你嚐嚐失去至愛的痛苦!可還沒等我動手,卻讓我瞧見了一幕好戲。正是這幕戲令我放棄了殺人的念頭……”

    柳淵奇道:“你瞧見了什麼?”

    圓智咯咯笑將起來,彷彿想到了一件極為好笑的事一般:“我瞧見一個半裸的女人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裡撒嬌。那個男人恰巧我認識,原來是你爹爹……你爹爹那時也快六十了吧,精神倒也健旺。我見是你爹爹,本想跳將下去殺他,可那個女人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使我立刻忍住了殺人的衝動。”

    這次連鷹刀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起來。圓智當時復仇心切,要想用一句話來打消他的殺人之念只怕比登天還難。

    鷹刀不由脫口問道:“那女人說了一句什麼話?”

    圓智望了鷹刀一眼,笑道:“那個女人說‘公公,那死人出門這麼久,大概也快回來了,我肚裡的孩兒該怎麼辦?’”

    圓智的這句話是模擬女音而說,原本粗豪的嗓音硬是矯柔造作的化作陰柔嫵媚的女音,聽起來實在有些可笑。可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抑與詭異,竟然沒一個人有心情取笑。

    柳淵只覺腦袋“嗡”的一聲,人都快癱軟下去,聲嘶力竭道:“你……你胡說!”

    圓智還是不理柳淵,道:“那時我一聽這句話,心中大感奇怪,那女人怎麼喊你爹爹叫公公?既然兩人是公媳,還如此親匿,豈不是有悖倫常?我突然想起來,你們江東柳家雖然是當地大族,可你柳淵卻是獨子,那麼和你爹爹摟在一起的這個女人就應該是你的妻子了。至此,我殺人的念頭不禁菸消雲散。你家中出了這等好事,我若不瞧個明白,豈不可惜?”

    聽到這裡,便是單純如紙的藤原伊織也明白到,原來圓智那夜竟撞破了柳淵的父親和他妻子的**淫行,心中不禁一陣噁心。她不由轉頭望了一眼立在林木間瑟瑟發抖的柳淵,眼中神色又是鄙夷又是憐憫。

    圓智繼續道:“我見你爹爹一邊揉捏那女人的**,一邊不以為意道‘什麼怎麼辦?當然是生下來啦!’那女人卻一掌揮開你爹爹的手道‘這是你的孩兒,若被那死人發覺,媳婦哪裡還有命在?’你爹爹卻道‘不管是誰的孩兒,都是我柳家的子孫,怎麼能不生下來呢?再說,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淵兒又怎麼會知道?’那女人嘆了一口氣道‘話雖如此,可不知怎麼的,我心裡總覺得害怕。’你爹爹笑道‘有什麼好怕的?當初你上我的床時可沒見你害怕。’那女人立時不依,掐了你爹爹一下道‘若不是那死人一天到晚不見人影,若不是你存心引誘,若不是那夜你在我的茶水中下藥,我怎麼會如此不顧廉恥上你的床?’你爹爹嘻嘻笑道‘那後來呢?後來我可沒有下藥。’那女人登時紅了臉道‘後來你是沒有下藥,可你在床上的手段比下了什麼藥都還厲害,叫媳婦怎麼能忍得住呢?’……”

    說到這裡,圓智不由哈哈笑了起來:“我原先一直想不通,你妻子正值如花妙齡,為何會看上你爹爹這麼一個糟老頭,卻原來是你爹爹的床上功夫厲害的緣故……哈哈哈!”

    圓智這一段描述甚是露骨不堪,聽得藤原伊織直掩雙耳,便是鷹刀也覺得有些臉紅。

    “別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柳淵淚如泉湧,苦苦哀求道。

    圓智心中掠過一陣快意,哈哈大笑道:“怎麼能不說?我一定要說。十幾年來,我一直將這件事藏在心裡,為的就是今天。柳淵!你一生淫**子無數,可你卻不知自己的妻子同樣為人所淫,而那個淫你妻子的人還是你的親生父親!哈哈……最令人可笑的是,你一定不知道你現在的寶貝兒子其實是你爹爹和你妻子所生,你不應該叫他兒子,而應該叫弟弟才是!哈哈哈……”

    說到這裡,圓智頓了頓,陰森森道:“所謂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柳淵,這就是你的報應,報應啊!”

    鷹刀望向柳淵,只見他蕭索地站立在不遠處的樹下,臉上熱淚縱橫,嘴唇抖動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剎那之間便似乎老了十幾歲,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一般,昔日的仙風道骨、優雅之態早已蕩然無存。

    “報應……這是我的報應啊……”

    過了許久,柳淵突然痛哭失聲,仰天狂呼起來,如夜梟一般的哭叫聲響徹山谷,令人毛骨悚然。

    藤原伊織忍不住掩緊雙耳,誰知這啼哭之音源源不絕自指縫間傳入耳內,竟無法擋住。一時間,只覺胸口煩悶欲嘔,不由又驚又怕,花容也為之失色。

    “別怕……老烏龜鬼叫而已,沒什麼好怕的……”鷹刀低聲安慰的話語傳來,使藤原伊織心中稍定。

    她緊緊貼著鷹刀,輕聲說道:“鷹哥哥,這個柳先生其實也是蠻可憐的……”

    鷹刀哼了一聲道:“可憐什麼?他為了一己私慾姦殺別**子的時候,怎麼不覺別人可憐?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藤原伊織微微嘆了一口氣,道:“話雖如此,可是他這種遭遇也實在太慘了……對了,鷹哥哥,事情變成這樣,我們還要按計畫進行嗎?”

    鷹刀原來的脫逃大計是先引誘圓智背叛柳淵、魏庭談二人,卻又故意露出馬腳讓柳淵知道,這樣一來必會引起他們三人內訌,到那時,以藤原伊織的實力,反而成了可以左右局勢的關鍵人物。

    至不濟,也可以犧牲藤原伊織,用藤原伊織絆住已鬥成一團的圓智、柳淵和魏庭談三人,而鷹刀自己便可以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當然,犧牲藤原伊織只是鷹刀內心的想法,只要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會那麼做。

    這個計畫雖然有些異想天開,但可行性非常高,事實上也確實成功了一半,柳淵已經和圓智反目成仇了。

    問題是,原先預料中魏庭談應該是和柳淵一起出現的,不知為何到現在還不見魏庭談的身影。

    若是此時便逃,相信圓智和柳淵已無暇顧及,可魏庭談卻是不得不顧慮的重要因素,萬一跑到一半被魏庭談半路殺出揀了個便宜,那之前的一切努力便付諸流水了。

    鷹刀皺眉想了想,低聲道:“且靜觀其變,見一步走一步。到時聽我指示,你再出手……”

    藤原伊織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轉頭望向圓智和柳淵二人。

    卻見柳淵依舊陷於狂亂之中無法自拔,而圓智卻嘴角含笑地看著柳淵,眼中神色又是殘忍又是激動,竟似是頗為享受這復仇的手法。

    突然,柳淵停止了哭叫。他緩緩向前跨了幾步,在圓智身前跪下,道:“圓智,是我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

    “殺你?我為何要殺你?你的武功一直不如我,我要想殺你,在十幾年前便可殺你,又何須等到今天?你死了便一了百了,那豈非太便宜你了?我就是要你活著,你這樣活著,可遠遠比殺了你更令我覺得有趣的多。”

    圓智嘿嘿冷笑一聲,繼續道:“你知道嗎?每次我看見你,嘴上雖然依舊稱呼一聲‘柳先生’,可心裡總是忍不住偷偷的笑,心想‘這綠帽烏龜又來了……’。呵呵,你說這是不是比殺了你更有趣?”

    “綠帽烏龜”四個字一入柳淵的耳朵,他痛苦更甚,心口彷彿被一根針狠狠地紮了一下,幾乎無法喘過氣來。

    柳淵雙手扯住圓智的袈裟,痛苦道:“為什麼?我只不過做錯了一次,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

    圓智哈哈長笑一聲,可笑聲中殊無歡快之意,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你確實是只做錯了一次,可是你的一次錯誤卻害了我整整一輩子!這世上有些事也許可以一錯再錯,但有些事即便只做錯一次,也永遠不值得原諒!”

    “不值得原諒……不值得原諒……”柳淵口中喃喃道,頭也越伏越低。

    “大和尚!小心!”突然鷹刀大喊起來。

    可為時已晚,只見圓智悶哼一聲,叫道:“柳淵你這個卑鄙小人……”一掌擊中柳淵面門,自己卻手捂下腹倒飛出去。

    碩大的身軀撞在路旁一棵樹幹上,再跌落於地,掙了幾掙,竟然再也無法爬將起來。

    他的小腹丹田處受到重創,血液飆射出來,頃刻間,便將身周地下染得血紅一片,眼神也漸漸黯淡下去,直至沒有半絲神采,就此氣絕而亡。死後,他猶然怒目圓睜,不能瞑目。

    柳淵的面門被圓智臨死前的反噬重重擊了一掌,登時整個臉龐血肉模糊,鼻樑塌陷下去、眼角迸裂,鮮血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將衣領染得殷紅。

    可即便他變得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依然不顧傷勢,飛快地向鷹刀和藤原伊織飛掠過去,食指拇指之間夾著一根一尺三寸長的細長銀針,針尖上猶然掛著一滴血珠,顯然方才他正是用這支銀針暗算了圓智。

    “哈哈……既然你們知道了我柳淵的家醜,今夜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柳淵哈哈狂笑著,神智處於一種瘋狂的狀態。倏忽之間,他已掠至鷹刀身旁,一針便向鷹刀眉心刺去。

    針尖上夾帶著一道凌厲真氣侵襲而來,鷹刀雖然有所準備,怎奈內傷未愈,根本無力招架,只能本能地向後急退。

    “叮”的一聲輕響,藤原伊織長劍出鞘,一劍划向柳淵喉間。這是攻敵必救的招術,柳淵若是不退,他手中的銀針尚未刺中鷹刀,自己卻必被長劍割斷喉嚨。

    柳淵身形一滯,避開長劍,口中道:“想不到你這女娃兒武功如此之高……若在往日,我或許會憐香惜玉放你一馬,但是今夜你既已知道我的醜事,那就算你倒黴了!”

    說話間,他手中銀針一圈,銀光閃爍如星,使針竟如使槍一般凝重,緩緩刺向藤原伊織。

    針尖上真氣湧動如潮,在銀針前端形成一股具有強大吸引力的漩渦,迫使藤原伊織身不由己地便欲將手中長劍向那漩渦中心刺去。

    藤原伊織暗道不好,情知這一劍若是刺下去,勢必會大糟特糟,只是適才一劍的劍勢如流水一般,可發不可收,此時再撤招後退已然太遲,若是強行後退,在氣機牽引之下,柳淵的銀針便可如水銀瀉地般大肆搶攻,而自己武功本就不如柳淵,又要保護有傷在身行動不便的鷹哥哥……如果這樣,只怕最後的結局一定是己方落敗身亡。

    與其如此,不如誓死一拚或許還有幾分活命的希望!

    藤原伊織一咬牙,長劍不退反進,運起全身真勁向真氣漩渦的最中心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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