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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激水之疾

    飛射出去的石子在接觸到水面的那一剎那,並未下沉,而是打了個水漂盪了起來,繼續向前飛掠,下落至水面時,又打了個水漂……

    就這樣一直向前,直到力盡方才直沉入水,在它的身後卻留下了一長串的漣漪。

    “我明白了……哈哈……我終於明白了!是旋轉和速度!旋轉和速度!”不經意間見到這一幕場景的鷹刀突然欣然起立,在河畔邊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起來。

    怎樣才能讓石子“浮”在水面上?正是旋轉和速度!在石子上加上一股旋轉的力量,再快速擊出,便可以讓石子在水面上打起水漂,那樣,石子便不會立刻沉入水中了。

    苦思了近一個時辰的難題,它的答案竟是如此簡單。可如果不是有人往水中擲了這一粒石子,觸動自己的靈機,只怕自己還是想不到這個答案吧!

    苦別行見鷹刀終於想到答案,唇角一絲微笑一閃而沒,口中卻冷冷道:“如此簡單一個問題,你居然想了這麼久。你的資質……嘿嘿,實在不怎麼樣啊!”

    鷹刀嘻嘻一笑,道:“臭和尚教訓的是,不過好在我終於想出答案了。”

    若兒甚是奇怪,一直以來鷹刀都是以“賊禿”二字贈送苦別行,此刻居然會用一種似乎很熟絡的口氣稱之為“臭和尚”,是不是在他們之間發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呢?

    對於鷹刀不遜的稱謂,苦別行竟也並不覺得刺耳,他神色峻然道:“‘孫子兵法’有云: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這個‘勢’字就是決定石子可以浮在水面上的訣竅。我不知道你的天魔功是怎麼來的,但是瞧見你將一個好好的天魔功練得不知所謂,着實惹人生氣……”

    鷹刀知道苦別行正在指點自己的武功,心中極為興奮,哪裏還在乎苦別行言語中的諷刺?苦別行説一句,他便“是”一聲,沒有絲毫的怨言和不滿。

    苦別行繼續道:“天下魔門脈出同源,你既然學了天魔功,便同是我魔門子弟,我就是指點你幾句,也不為過。鷹刀,你過來。”

    鷹刀依言向前,先恭敬地給苦別行行了個禮後,才盤膝坐在他的身旁。

    在嘴巴上,鷹刀似乎不太尊重苦別行,可到了這關鍵時刻,倒也頗知深淺,對苦別行謹執後輩之禮。

    苦別行微笑着點了點頭,問道:“小子,你用的是刀,那麼你會何種刀法?”

    鷹刀臉一紅,老實答道:“我出身於江南無雙府,只練了一套天羅刀法。”

    苦別行微微皺了皺眉頭,道:“不對。無雙府的天羅刀法是套狗屁不通的純防禦型刀法,與你的性子大大不符。如果你只會用這套刀法,當日在岳陽府你根本逃不過卓夫人等人的圍攻。”

    鷹刀道:“臭和尚聰明的很啊!我在巴蜀時也曾遇見狂刀戰雨戰前輩,有幸蒙他指點了一些用刀的訣竅。”

    苦別行笑道:“戰雨嗎?他的刀法原是不錯的,只是教起人來,恐怕有點狗屁不通。”

    鷹刀奇道:“為什麼?”

    苦別行道:“戰雨這小子號稱中原武林第一刀法大家,可他幾個好兄弟的武功卻始終徘徊在一、二流之間,十多年過去,不見多大進益。這豈非説明戰雨教人武功的本領狗屁不通?”

    鷹刀大為不服,不禁辯道:“這倒不一定是戰雨前輩不會教人,可能與被教之人的領悟力也大有關係。”

    苦別行“哼”了一聲,斥道:“放屁!聰明人有聰明人的教法,笨人有笨人的教法,真正會循循善誘者,便應該知曉‘因材施教’這個道理。”

    鷹刀唯唯諾諾,卻未必心服。畢竟,戰雨一直來都是他的偶像,又是戰雨第一個教曉了他用刀的訣竅。在他的心中,早已將戰雨當作師父一般尊敬着。

    苦別行瞧出鷹刀的不滿,笑道:“戰雨如何教你用刀?”

    鷹刀答道:“戰前輩説,用刀之道在於‘自然’二字。一刀使出,便該忘記所有,包括勝負之念、生死之念,所有的精、氣、神都要凝聚在刀尖……”

    鷹刀還未説完,苦別行已揮手打斷道:“你給我打住。早就知道戰雨這小子狗屁不通了,果然如此。我且問你,什麼叫‘自然’?”

    鷹刀一怔,想了半天,小心翼翼道:“我想,戰前輩説的‘自然’二字,意思是指每用一刀都要將刀勢發揮至顛峯狀態,然後順勢而為,那麼自然會無堅不摧了。”

    苦別行哈哈大笑幾聲,道:“好,好,好!一個教的好,一個學的好……”

    鷹刀愕然,隨即醒悟苦別行口中雖然叫“好”,其實卻是反諷之語。

    苦別行笑了一陣,道:“小子,你先在地上撿根樹枝,用戰雨教你的‘自然’心法來劈我幾刀試試。”

    鷹刀略一猶豫,還是依言撿了根枯枝握在手中。

    “那……臭和尚小心了,我來了!”説着,凝神運氣,將天魔氣驟然催發至極限,貫注於枯枝的尖端。

    他踏前一步,枯枝高舉過肩,斜斜一刀便向苦別行頭頂斬去。

    這一刀氣勢磅礴,已頗具大家風範,手中持的雖是一段枯枝,若劈中人身,其殺傷力也未必比真刀弱多少。

    然而,鷹刀這意氣風發的一刀堪堪劈了一半,心中警兆忽現,只覺一道凌厲的氣劍向自己肘間曲池穴刺來。

    凝神細看,卻見苦別行正微笑端坐於地,右手食指成劍,指尖的朝向正是自己的曲池穴。

    鷹刀情知自己這一刀若依舊順勢下劈,在劈中苦別行之前必然會先撞上他的氣劍。無奈之下,只得收招後退一步,重新聚氣發刀。

    這一次,鷹刀有意加快了出刀的速度,並改變了出刀的角度。

    “嗤”的一聲輕響,苦別行依舊後發制人,氣劍直刺鷹刀曲池穴。

    鷹刀只得又退了一步,可不論他如何加快刀速,發刀的角度如何刁鑽,苦別行僅僅食指一動,便能逼得他收招後退。

    他一步步往後退去,始終無法完整地發出一刀。突地腳下一滑,低頭看時,卻見已被苦別行逼到了水邊,只要再後退一步,便要跌入池塘中了。

    鷹刀正待投枝認輸,苦別行已喝罵開來:“笨小子,老子先前叫你想石子如何浮在水面上的問題,難道只是耍着玩的嗎?”

    苦別行其人容貌俊美風度翩翩,待人接物也總是吐字輕柔温文爾雅,其胸襟氣度更是超然不羣,任誰見了也要折服萬分。

    豈料此刻突然從他的嘴中爆出個“老子”出來,若兒聽在耳中,先是愕然半晌,隨即掩口嘻笑不已。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

    旋轉與速度!

    經苦別行的提醒,鷹刀方才如夢初醒。心隨意轉,體內天魔氣以一種旋轉的方式潮湧而出。在天魔氣的帶動下,手中枯枝劈出去的速度非但不比先前有所減緩,反而以連自己也預想不到的高速向苦別行腰間劃去。

    苦別行微微一笑,口中道:“小子,總算是開竅了,倒也不算太笨。”説話間,依舊食指一彈,氣劍射向鷹刀曲池穴。

    最奇妙的事在這一刻發生。

    因為鷹刀是以旋轉的方式出刀,手肘運行的軌跡也不再如先前一般是一條直線,而同樣是旋轉。

    如果説,苦別行的氣劍如一潭池水,那麼鷹刀的手肘便像是以旋轉和快速方式擊出的石子。在鷹刀的手肘即將接觸氣劍的那一剎那,手肘突然蕩了起來,自動躲開氣劍的攻擊,當他的手肘再度下落時,手中枯枝已然劈中了苦別行的腰間。

    “啪”的一聲,在苦別行護身內勁的反震之下,鷹刀手中的枯枝斷為三截,掉落塵埃。

    在指點鷹刀武功的同時,苦別行已療傷完畢。

    他默一運勁,將胸前匕首拔出,順手遞還給身旁的若兒,口中卻對鷹刀道:“臭小子,你明白了嗎?”

    鷹刀靜靜立在他的身前,仰望着天空沉思片刻,在腦中緩緩將方才那一刀的每一個細微末節都過濾了一遍,方才道:“還不是十分明白,但已找到出口的方向了。”

    苦別行笑道:“不錯不錯。當年我坐在水邊苦思三天三夜才明白的道理,你在經過一刀之後便能入門,看來你的資質倒也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差……”

    鷹刀聽了不由甚是得意,口中卻謙遜道:“這應全賴……和尚你指點之功。若沒有你的指點,便是教我坐在水邊苦思三年,恐怕也悟不出‘激水之疾’的道理。與和尚你相比,我差的太遠太遠。”

    他感激苦別行指點武功,便自覺地將“臭和尚”三個字中的“臭”字吞入肚中了。

    苦別行嘿嘿一笑,道:“我苦別行是魔門近百年來難遇的武學天才,任何武功到了我手中,不消半日便可無師自通。想當年,我修煉‘無為心法’受阻,為求印證佛理,不得不隱姓埋名剃度少林寺。少林寺號稱中原武林正宗,但我也不過花了三年多時間便將少林七十二技練了個遍。與我相比,你當然不值一提。”

    鷹刀聽了不禁驚訝不已。他媽媽的辣塊大西瓜,這臭和尚的膽子也未必太大了吧!

    偷習武功乃武林大忌,素為武林中人所不齒,而苦別行為求佛學,竟偷偷潛入少林寺習武,難道不怕被少林和尚抓去浸豬籠?

    自認識以來,苦別行表露出的泱泱大度令鷹刀頗為心折,雖説在行事上略有“鬼祟”之嫌,但總體的形象還是正面居多。

    直至此刻,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苦別行膽大妄為、肆無忌憚之處,果然與傳説中的“魔宗”形象相符。

    最令人沮喪的是,苦別行做的明明是不齒之事,可聽他傲然説來,自己非但沒有嫌惡之感,反而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也能如他一般做上一次。

    想來,這便是所謂的“名人效應”了。如果自己去偷看女人洗澡,必然會被冠以下流無恥之名,但若換了苦別行去偷看女人洗澡,説不定反成人人津津樂道的風流韻事。

    他媽媽的辣塊大西瓜,普通人與名人相比,果然有很大的區別啊!

    鷹刀在心中感慨着,口中不由自主地便是一頂高帽送了過去:“那是那是。我鷹刀與和尚你相比,便如螢火之於皓月,如何可以相提並論?”

    苦別行怡然自得,道:“若純以武技論,天下間可以與我比肩之人屈指可數,便是楚天舒也未必敢言必勝於我。可在武道修為上……”説到這裏,他的神情突然黯然下來,接着道:“因為魔佛雙修的致命缺陷,我終究慢了楚天舒一步,未能踏出邁向武道極至那最關鍵的一步……好了,若兒姑娘,我舊事重提,你現在是否願意拜我為師了?”

    若兒正含情脈脈地凝神望着鷹刀,突聽苦別行將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不由吃了一驚,轉過頭來期期艾艾道:“大……大和尚,我……我不是不願拜你為師,只是……只是……”説着,眼神再度瞟向鷹刀,其中滿藴着的情意,便是瞎子也能瞧見。

    苦別冷哼一聲,道:“你自然還是捨不得鷹刀這臭小子。但你應該知道,我要殺鷹刀簡直易如反掌,你難道不怕我再殺他一次?這一次,我擔保鷹刀死得徹徹底底,再也不會活轉過來。”

    鷹刀聽了不由退開一步,天魔氣蓄勢待發。他深知如苦別行這種人翻臉比翻書還快,若真要起意殺人,必是説殺便殺,毫不含糊。人命,在他們眼中直如草芥,不值一錢。

    儘管如此,鷹刀卻天生的不畏**,口中已叫道:“臭和尚,你剛剛授我武功,我本不該與你為難。但你在武林中地位尊崇無比,卻非要幹出這種逼人拜師的無恥勾當,叫我如何心服?我知道,以你的武功要殺我便如殺一隻雞一般簡單,可我即便死了,也不會讓若兒違背心意屈從於你!”説着,又轉頭向若兒道:“若兒,別怕他!大不了我們兩個都死在他手上。他媽媽的臭和尚這般不要臉地恃武逼人,我鷹刀偏偏不從!”

    “不要不要!大和尚,你別殺鷹大哥!我……我拜你為師,我……我心甘情願拜你為師!”

    自己死便死了,可不能再連累鷹大哥枉送了性命。再説,拜大和尚為師頂多剃光頭髮做尼姑去,倒也不一定會死……只是,從今往後也不知能不能再與鷹大哥相見,那樣,倒還不如死了。

    想到或許日後再也不能與鷹刀相見,若兒眼中不由浮起一層薄霧,柔腸寸斷。

    望着楚楚可憐的若兒,苦別行沒有絲毫的動搖,反而悠悠道:“你千萬不要勉強,我苦別行從不喜歡勉強別人。”

    鷹刀聽得火冒三丈,怒道:“你個臭和尚簡直在大放狗屁!嘴裏説着不勉強別人,實際上卻拿我的命來威脅若兒……你!你!你……他媽媽的有種過來立刻一拳把我幹掉!”

    儘管鷹刀怒氣沖天,可畢竟不敢主動攻擊苦別行,但嘴上倒也不必客氣,儘可大罵特罵。

    苦別行説殺便殺的狠辣手段早已見識過了,若兒生怕鷹刀出言不遜激怒了苦別行,到那時可什麼都遲了。

    她不由急道:“不要……鷹大哥,我真的是心甘情願拜他為師的,你……你不要再説那樣的話了。”

    她緊張地向前跨了一步,緊緊扯住苦別行,以防苦別行暴起傷人。擔心害怕之下,眼淚終究無法忍住,湧出眼眶流了下來。

    苦別行得意一笑:“既然如此,若兒姑娘,依我門中規矩,你先在地上磕上三個頭,行了拜師禮吧!”

    眼見若兒便要被逼拜師,鷹刀胸中一股熱血上湧,再也忍耐不住,怒喝一聲道:“磕……磕你奶奶的頭!”

    他雙掌一錯,不顧生死便向苦別行當胸一拳轟去。

    這一拳含怒而發,聲勢驚人,在出拳之時更是用上了剛剛學會的旋轉勁力。罡風拂過,竟颳得苦別行的僧袍獵獵作響,飄動起來。

    “嘿嘿,現學現賣。臭小子,你倒也毫不客氣。”苦別行冷笑一聲,胸口一收避過拳勁,右手食指一彈,氣劍已激射而出,直刺鷹刀肋下。

    鷹刀見機極快,身子一旋,險險避過氣劍,並順勢一個頭槌向苦別行頷下撞去,看起來幾乎已是不要命的打法了。

    苦別行哈哈大笑:“妙極妙極,看不出你這臭小子對‘激水之疾’的道理已深有領會了,很好很好。只可惜你性格浮滑,眉心又隱有褐黑之氣,想必是有件血仇未了鬱結於心……嗯,眼角還有點桃花紋,那就更不好了,最不好是你還練了天魔功……唉!若沒有這些缺陷,説不定我倒可以考慮收你為徒。”

    苦別行口中侃侃而談,手下卻輕描淡寫地見招拆招,輕易便化解了鷹刀一波波凌厲的攻勢。

    其動作優雅寫意,翩然動人,旁人一見便知還留有不少餘力。

    鷹刀也知苦別行若真想殺人,只怕十個自己也被他殺了,這場架再打下去渾沒意義。只是心中實在不甘願若兒為了自己而屈服於人,是以只得咬緊牙關繼續下去。

    “鷹大哥,別打了……大和尚,你千萬小心些,莫要傷了我鷹大哥……我拜你為師便是!”若兒見鷹刀鬚髮皆張拳風如雷,苦苦與苦別行纏鬥,心中有説不出的害怕,不由膝蓋一軟,向苦別行跪了下去。

    鷹刀心中一痛,待要飛身過去阻攔,卻被苦別行連施幾記氣劍擋住,待到手忙腳亂地化解了這幾記氣劍,那邊若兒三個重重的響頭已然磕過了。

    “若兒,你……”鷹刀驚叫一聲,心情沮喪之下氣勢大減,終於撇下苦別行,收勁不鬥。

    他呆呆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若兒,失魂落魄,心中的難過與歉疚無以復加。

    苦別行更加懶得理會鷹刀,他哈哈一笑,伸手將若兒從地上扶起,道:“好徒兒,乖徒兒。我保證你日後不會後悔拜我為師。”

    拜師之事已成定局,若兒反倒沒有之前那般傷心不捨了,她抬起頭望着苦別行,冷靜道:“大和尚,我想在離開之前和鷹大哥説幾句話,可以嗎?”

    苦別行此時心情暢美,並不在意若兒在稱呼上仍然沿用“大和尚”三個字。他深知自己以卑劣手段要挾若兒拜師,若兒不以“臭和尚”來稱呼自己已算很客氣了,“師父”二字,暫時是別想從若兒口中聽到了。

    他點了點頭,微笑道:“自然可以。”説着,主動走開幾步,以示不會干擾鷹若二人話別。

    若兒輕輕走近鷹刀,強笑着想要説幾句安慰的話。豈知話到嘴邊,突覺喉間梗塞,無論如何努力,始終説不出片言隻語。

    如此悽悽楚楚的景象落在鷹刀眼中,他心中越發難過,一時間衝動起來,拉緊若兒的手,大聲道:“若兒,我們別拜那臭和尚為師!大不了一起死了,也遠勝過被他這般欺辱。”

    若兒心情激動,恨不得立刻便答應了鷹刀,但最終還是冷靜下來,柔聲道:“不行的,鷹大哥。我死了不打緊,可你不能死。你別忘了還要給芊芊姐姐報仇,還要照顧兩位剛娶進門的嫂子……還有靈兒姐姐。”

    一提起芊芊以及楚靈諸女,鷹刀的身子立刻緊繃起來,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一股猶豫之色。

    若兒微嘆一口氣,繼續道:“再説,我不過是拜大和尚為師,大不了出家做個尼姑,又不會死。既如此,我又有什麼理由拖累你呢?”

    鷹刀慚愧不已,真誠道:“若兒,我知道自己風流成性見一個愛一個,以至欠下一身情債脱身不得。但是,我敢發誓,無論是你還是別人,我對每一個人都是一般的痛愛,無分彼此。若兒,我也是真心對你的,我……”

    他話尚未説完,嘴巴已被若兒的柔荑掩住。

    若兒温柔道:“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其實,我最初並沒有什麼奢望,只求能陪在你身邊也就心滿意足了。可在昨夜,我們……我很開心,我從沒有像昨夜那麼開心過。昨夜是我這輩子最值得珍惜的一個夜晚,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我……我希望你也能記得……説起來,我倒要感激大和尚,若不是他,只怕我這輩子也不能夠擁有像昨夜那般美好的一段時光。”

    鷹刀更是愧疚,吶吶道:“若兒,是我對不起你……”頓了頓,突然大聲道:“不過你放心,我現在打不過那臭和尚,並不代表我將來也打不過他!終有一日,等我武功高了,必定去找那臭和尚將你重新奪回來。到時,我他媽媽的逼他反拜你為師!”

    鷹刀邊説着豪言壯語,邊怒目望向苦別行。他之所以説得如此大聲,正是為了讓苦別行聽見。

    遠處的苦別行不過微微一笑,不屑於理會,任由鷹刀獨自胡吹大氣。

    天真的若兒對鷹刀總是有一種毫無理性的盲目崇拜,她被鷹刀的豪言所激勵,情緒也高昂起來,拍手笑道:“只要你想做的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不過……到時我也不要大和尚拜我為師,只要他向我們陪個禮道個歉便好了。”

    苦別行終於忍俊不住笑出聲來,遠遠地喊道:“乖徒兒,老實説,你倒可能有勝過我的一天。至於鷹刀,再練一百年恐怕也未必能夠!指望他,不如指望你自己好了。”

    苦別行如此説自然大有深意,只是鷹若二人均未放在心上。尤其是若兒,只當苦別行在説笑話罷了。

    “鷹大哥,這是你的匕首,你收起來吧!”若兒將手中的匕首遞給鷹刀:“我們這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你……你自己千萬多保重,別讓我懸心掛念!”

    接過破星之焰,鷹刀心中掠過一絲傷感。這柄匕首是楚靈送給自己的定情之物,如今兩人情緣已斷,再留着這柄匕首也不過徒亂人心,倒不如轉送給若兒防身。

    他依依不捨地在匕身上撫摩良久,又遞迴給若兒,道:“若兒,你鷹大哥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這柄破星之焰還算得上是件稀罕之物,鋒利異常,你留着防身吧!”

    若兒吃驚道:“不,這個我不能要。它是靈兒姐姐送你的……”

    鷹刀斷然將匕首塞入若兒手中,道:“如今我與靈兒已是這般境況,我留着這柄匕首也是無用。你與靈兒是好姐妹,將它留在你手裏,想來靈兒也不會生氣……如果你實在不想要,到時你幫我還給靈兒好了。我……也許我這輩子都不能見她了。”

    若兒低頭看着匕首,略一猶豫,還是鼓足勇氣道:“鷹大哥,你是不想見靈兒姐姐,還是不敢見靈兒姐姐?”

    鷹刀濃眉一皺,問道:“你這麼説是什麼意思?”

    若兒抬起頭,道:“我知道你還是很喜歡靈兒姐姐的,你真正的心意我總能猜到幾分。靈兒姐姐是當今世上第一美女,又是楚伯伯的唯一愛女,無論家世相貌都是頂尖的好,所以你總覺得配不上她,這樣的心思我很明白,因為我也曾經對你有過同樣的想法,總覺得自己不過是個漁家女,如何高攀得上你這樣的大英雄大豪傑……”

    鷹刀不禁笑道:“傻丫頭,這怎麼相同?我哪裏算得上是大英雄大豪傑?只有像楚天舒那樣,才真正稱得上是大英雄、大豪傑!而靈兒她……總之,我的情況跟你想得不一樣。”

    若兒輕輕搖了搖頭,道:“一樣的,或許是你自己沒有察覺到而已。我聽靈兒姐姐説起過你們相處的情形,我覺得有一點很奇怪。為什麼你跟靈兒姐姐這般要好,卻始終沒有過特別親匿的舉止?最多也不過拉拉手,抱一抱……可如果是別人,依你的脾氣斷然不會僅僅這樣!鷹大哥,那是因為你不敢,而不是不想!”

    鷹刀聞言一怔,想不到若兒的感覺如此敏鋭,説中了自己的要害。

    若兒説的一點都沒錯,自己並不是不想與楚靈發生親匿的關係,實在是不敢!面對楚靈時,自己每次一起歪念,便會覺得對楚靈是一種冒犯,更遑論是真的動手。

    無可否認,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卑心理在作祟。可是,面對楚靈那樣的天仙化人,又有誰會不感到自卑?

    若兒看了一眼鷹刀,繼續道:“還有,因為這次趙大哥和靈兒姐姐一起出現,讓你有了一種嫉妒……”

    鷹刀臉色一變,乾笑道:“趙大哥?你説的是趙斜陽嗎?我怎麼會嫉妒他?”

    若兒勇敢道:“昨日在結婚禮堂上,你看趙斜陽的眼神很不自然,我旁觀者清,所以看得分明。吃醋這種事,總是局外人能夠感覺到,靈兒姐姐和你身在局中,反而沒有我看得清晰。”

    鷹刀誇張地笑道:“就憑趙斜陽那小子,我也會吃他的醋?”

    若兒輕輕一笑,道:“靈兒姐姐心中只有你一個人,你吃趙大哥的醋當然沒有道理。可是越是沒有道理的,反而越有可能吃醋。鷹大哥,昨天你本不應該放手的,但是你做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趁現在還有挽回的機會,你就不要再錯下去了,去追靈兒姐姐回來吧,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鷹刀稍一猶豫,苦笑道:“不是的,若兒,這件事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簡單。我還要報仇,我的仇家勢力很大,成功的機會非常渺茫……”

    “你們有完沒完?照此下去,説個三天三夜都説不完,我可沒有那麼好的耐性!”遠處突然傳來苦別行的聲音。

    分離在即,可心中想説的話始終也説不盡,若兒不由急道:“鷹大哥,是你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真正相愛的人又怎麼會計較那些?就像方才一樣,你可以為了我與大和尚拚命,靈兒姐姐也一定會與你一起並肩戰鬥,同生共死。鷹大哥,你相信我,靈兒姐姐一定可以的……”

    她的話尚未説完,突覺身後一陣輕風掠來,腰間一緊,已被苦別行摟在懷中。

    “若兒……”鷹刀驚叫一聲,連忙伸手出去想要抓住若兒,怎奈苦別行的身法實在太快,鷹刀一撈之下竟撈了個空。只覺眼前白影一閃,苦別行已帶着若兒向後疾退而去。

    “鷹大哥……”若兒哭喊着向鷹刀伸出雙手:“鷹大哥……記得來找我!還有,我房裏桌上有一方錦帕是送給你和兩位嫂子的,我繡了好幾天……”

    儘管鷹刀竭盡全力奮起直追,依然無法追上苦別行,只得眼睜睜地望着若兒越變越小,直至變成一個小黑點,逐漸消失在眼前,竟連若兒的最後一句話也未能聽全。

    “若兒……”

    鷹刀絕望地仰望天際狂吼一聲,心中的痛苦直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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