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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破爛不堪的地方,葉東平心裏有點後悔,早知道來縣城是這樣的環境,還不如帶着葉天回北京呢,別管怎麼説,那裏還有父親留給他的一個老宅子。
而且前段時間葉東平也給同學寫信打聽了,以前遺留在各地的知青,都可以返京辦理户口,只是國家不再幫助分配工作。
對於這一點葉東平倒不是很擔心,別管怎麼説也在清華機械專業學習了好幾年,即使這麼多年沒有接觸過相關專業,但去個小工廠做個技術員總行吧?
再退一步説,這些年的苦也不是白出的,葉東平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文弱學生了,憑着這一把子力氣,回北京做個板兒爺,那也養得活葉天的。
見到葉東平臉色不大好看,封況湊了過去,左右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説道:“葉叔,您別看這是廢品收購站,錢可不少賺,而且……一樣也能做古董生意……”
“你小子鬼鬼祟祟的幹嘛啊?在這破地方,扯着嗓子喊也沒人來的……”
葉東平受不得封況一嘴子煙味,往外推了推他,有些不相信的問道:“收破爛也能賺錢?還能做古董生意,當你葉叔是小孩嗎?”
在葉東平的印象裏,北京那幾家老字號古玩店,可全都是些青磚紅瓦、雕樑畫棟古色古香的建築,進去後箏聲繞耳,環境優雅,哪裏會像這裏一般?
“葉叔,您還別不信,我幹了半個月,您知道賺了多少錢嗎?”
看見葉東平不相信,封況的嗓門也大了起來,激動的從腰間摸出把鑰匙,將收購站的大門打開,招呼葉東平父子倆進去後,拿出了一個賬本,説道:“葉叔,您自個兒看,我封子可不是説大話的人!”
“這記得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葉東平打開賬本,頓時感覺一陣頭大。
在這個應該是小孩子作業本的紙張上,歪歪扭扭的寫着密密麻麻的字體還有各種數字,“紅同一百四十八斤,西三十五斤,書料五百五十五斤,鐵三百四十二斤……”
葉東平看到賬本最底下的彙總時,更是摸不清頭腦了,一把將封況拉到身邊,指着上面的字問道:“封子,這是紅銅吧?不過這個西是什麼玩意兒啊?還有這個……書料,是塑料吧?”
封況撓了撓頭,點頭説道:“對,就是紅銅,嗯,那個是塑料,西就是西啊,葉叔您不知道?”
“廢話,還東呢,哪有西這種金屬?”葉東平簡直無語了,“就這水平還想着賺錢?連帳都不會做,不把老本賠掉就不錯了。”
封況有些委屈的從房間一角翻出了個水壺來,遞給葉東平説道:“葉叔,就是這個,他們都説叫西啊……”
接過封況遞來的東西,葉東平一看,是個錫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説道:“這……這,這是叫錫,不過不是東南西北的西……”
“叫西不就完了嗎,管它是什麼西,葉叔,您看看,我這半個月的時間,就賺了兩百八十多塊錢呢……”
封況對這“西”字怎麼寫,並不感興趣,葉東平説完之後,他用手指指向最下面的數字,示意葉東平去看。
“書料三分錢一斤,賣出四分五里,紅同xxx錢一斤,賣出xxx錢,鐵……”
葉東平原本沒怎麼在意,但是看着這一個個細賬,臉色逐漸的露出了吃驚的神色,過了好大一會,才將手中的本子合了起來,看向封況,問道:“封子,這些價格,你沒弄錯吧?買進賣出的價格真的是這麼多?”
由不得葉東平不驚訝,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就這一斤幾分錢的東西,居然能有這麼大的利潤?
別的不説,那塑料一斤三分多錢收上來,轉手賣出的價格,就要高出收購價的一半,這……這簡直就是暴利啊。
“葉叔,您……您這是什麼意思啊?”
封況沒弄明白葉東平的意思,他還以為葉東平是説他從中賺錢了呢,連忙開口説道:“我敢騙您嗎,您可是那什麼大……大股東啊,我要是騙了您,老舅還不打死我呀?”
封況是個能吃苦的人,他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明白一點,自己這鄉下娃想要在城市裏立足,就必須要能吃城裏人所不能吃的苦。
所以這大半個月的時間,封況拉着個板車起早摸黑走街串户,幾乎將整個縣城都跑了一遍,現在院子和屋裏的東西,都是他往國營收購站賣完剩下的。
“這是真的?”聽到封況的話後,葉東平陷入到了沉思中,臉色震驚的神情一直沒有消退。
要知道,去年的時候,縣城裏的那些工人們的年人均收入,才900多塊錢,也就是説,大多數的人,一個月只有幾十塊錢的工資。
即使是北京,去年的人均收入也不過是2000多塊錢,一個月還劃不到200塊錢,而像河北河南那些省份,年人均連700塊錢都到不了,頂多五六百。
就是葉東平在高校任教的老同學,一個月什麼都算上,也不過就是一百五六十塊錢,而聽他所言,他們系主任的月工資,也就是一百八十塊錢左右的樣子。
葉東平怎麼都無法想象,這平時為人所看不起的收破爛的,半個月賺的錢竟然比在高校裏教書的教授還高,這種強烈的反差,讓葉東平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葉叔,喏,這是您開始給我的一千塊錢,這二百多是咱們賺的,老舅説錢都給您管,我可交給您了啊……”
看到葉東平不説話,封況從牆角一處不起眼的破麻袋裏,掏出了一個塑料袋,裏面鼓鼓囊囊的放的全是幾毛一塊的票子,還有許多一分兩分和五分的硬幣,
雙手捧着這真金白銀,葉東平才算是反應了過來,當下也顧不得這一屋子的灰塵,走到桌子邊打開那作業本,就在上面記起帳來。
“這裏是什麼?這個數字是多少?”一邊詢問着封況,葉東平一邊重新畫格子做賬本。
雖然不是財會專業畢業的,但是這簡單的出入賬,對葉東平來説還是沒有任何難度的,被封況畫的像天書一樣的賬目,在葉東平手裏,很快就變得清晰了起來。
清理完賬目後,葉東平開口問道:“封子,這個收購站一個月的承包費是多少錢?”
“每個月要交給他們六十塊錢……”
似乎怕葉東平嫌多,封況接着説道:“這六十塊錢裏面包括水電費了,都是他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