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忙忙碌碌,陸安右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們的身邊,“看來蕭兄也是頗有野外生活的經驗。”
“我們這算得了什麼,”蕭布衣四下看了一眼,“陸兄的排兵佈陣,才是有大家風範。”
陸安右把騎兵分為四隊,把貨物和客商集中在zhōngyāng,四對人馬安營,分別扼住四角要衝,倒的確有模有樣,讓人心安。
聽到蕭布衣的稱許,陸安右多少有些得意,“那就不打擾蕭兄,明rì五更啓程,蕭兄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吧?”
蕭布衣一聽,心道敢情你還在惦記我上次沒有起牀,卻只是問道:“不知道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達鐵勒。”
陸安右笑了起來,“原來蕭兄沒有出塞的經驗。”
“的確如此。”蕭布衣直話直説。
“我們這次要由紫河一段過長城出塞,然後向東北方向進發,不要説到鐵勒,就是到紫河還要一天多的路程。不過蕭兄大可放心,只要跟着我走,絕對不會迷路。”
或許覺得説的有些過於狂妄,陸安右補充了一句,“蕭兄莫要忘記,有毗迦老人給我們領路,路線方面不用擔心。其實到紫河這段路,我帶隊就可以,不過出了紫河後,到了草原,高爺吩咐,一切要聽毗迦老人的指示,蕭兄,你先忙,我也要去四處看看。”
送走陸安右後,莫風鼻子裏面有些冷氣,“這小子挺狂。”
“他有狂傲的資本,”蕭布衣笑道:“他年紀輕輕,統領手下不少,你看這些騎兵都是龍jīng虎猛,想必是裴閥培養出來的子弟兵,但他們對陸安右很是信服,我想他總有些本事沒有露出來。”
“有什麼本事?”莫風哼了一聲,“上次宣佈事情的時候,高爺都説你可以不用參加,偏偏他卻念念不忘。”
蕭布衣拍拍莫風的肩頭,語重心長道:“莫風,我們求財不是求氣,箭頭和你都是火爆的脾氣,我知道你們為我不平,見不得我受氣,可此行千萬不要和陸安右起了衝突。”
“我明白。”莫風突然笑了起來,“布衣,我知道輕重,大家兄弟,説説沒有問題。飯好了,都過來吃吧。”
幾人湊成一羣吃飯,倒不寂寞。
其餘商隊雖然給蕭布衣送過禮,可是畢竟還不熟悉,見到幾人在一起,都是沒有過來。
莫風的手藝也不錯,久病自醫,做久了光棍,多少會做點飯菜,架起篝火一烤,很多都是噴噴香,當然,牛糞除外。
老梆子孤單的一人啃着乾糧,有些畏懼和躲閃的離蕭布衣他們不遠,可是也不靠近。
蕭布衣嚼着乾糧,心中突然有些疑惑,自己對老梆子一直不錯,還送了點茶葉過去。他前幾天對自己還是親熱有加,為什麼突然變的有些冷淡和畏懼?
沒有多想的功夫,幾個兄弟都是嘻嘻哈哈的鑽進了帳篷,卻顯然把蕭布衣排斥在外。
莫風湊過頭來,壓低聲音説了一句,“布衣,這裏是野外,人很多,少夫人的身份現在是男人,所以麻煩你告訴少夫人一聲,叫的不要那麼大聲,不然別人聽到,以為老大你有龍陽之好……”
蕭布衣哭笑不得,才要揮拳,莫風已經躲到帳篷中,眾兄弟笑聲一片。
篝火熊熊,蕭布衣扭過頭來,見到韓雪紅彤彤的一張臉,不知道是被篝火烤熱,還是有了羞澀。
“早點休息吧。”蕭布衣輕聲道。
在裴家商隊是迫不得已的睡在一起,可是蕭布衣一直沒有和韓雪同牀,想必兄弟們覺得過意不去,這才特意準備了兩個帳篷,可是他們卻不知道二人不過是做戲而已。
韓雪低低的應了一聲,稍微有點塗黑的臉蛋被火光一照,有些嬌豔。
二人鑽進了帳篷,感覺竟然有些擁擠,韓雪沒有想到帳篷外邊看起來不小,裏面其實不大。
前走要碰到帳篷的一側,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蕭布衣身上的熱力,韓雪不由羞的脖子都紅了起來。
蕭布衣點燃了油燈,看着韓雪脖子變紅,不由好笑。
放下油燈的時候,不知道韓雪怎麼的轉身一動,碰到他手上。
感覺到羊脂般的滑膩碰到手上,過電一般,一觸即閃,蕭布衣砰然心動,手上一顫,竟然打翻了油燈。
地上火光一現,轉瞬變暗,帳篷中漆黑一片。蕭布衣見狀嚇了一跳,轉瞬見到油燈熄滅,沒有起火,有些慶幸。
轉瞬發現自己慶幸的有些為時過早,火勢沒有起來,看的朦朦朧朧,可是黑暗之中,嗅覺觸覺反倒更加靈敏。
一股幽香帶着菜油的味道傳了過來,怪異清幽又讓男人血脈賁張。
韓雪沒有説話,蕭布衣也忘記了説話,漸漸適應了帳篷內的黑暗,蕭布衣發現,對面黑漆漆的眸子望着自己,有如天星。
那一刻的蕭布衣彷彿看到太多的含義,流星一樣的劃過,無法讓人琢磨。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的帳篷中突然響起一陣爆笑,蕭布衣這才從迷離失措中清醒過來,不由好笑。
自己怎麼説也是兩世為人,怎麼表現的和初戀的少年沒有什麼區別。可他內心不能不承認,和韓雪在一起多rì,他已經習慣了她的沉默和温情,還有欣賞她骨子裏面的那種堅強,這是不是愛,他不知道。
“我去看看他們還有沒有燈油。”蕭布衣蹲下身來,摸索着想要找到油燈。
韓雪也蹲了下來,幫他尋找,油燈沒有找到,二人的手掌卻又碰到一起。
蕭布衣這回沒有抽回手掌,韓雪居然也是沒有動,不知過了多久,一剎或者永久,蕭布衣只覺得腿都有些麻的時候,這才強笑道:“看來我找到的不是油燈。”
韓雪‘嗯’了一聲,蚊子一樣的輕微,卻比蚊子哼叫動聽了好多,“不用找了,反正點燈也沒有什麼用處,少當家,我還沒有謝謝你。”
韓雪終於抽開了手掌,緩緩站了起來,走開兩步坐了下來。
蕭布衣不再堅持,韓雪離開他的時候,若有所失,站了起來,轉瞬又坐了下來,翻了下身邊,發現只有一條毛毯。
蕭布衣苦笑,這不能怪兄弟們準備不足,而是説他們考慮的太周到,夫妻二人,何須兩條毛毯?
“謝什麼,你也可憐。”蕭布衣把毛毯遞給韓雪,“現在晚上不熱,你小心着涼。”
“那你呢?”韓雪沒有接過毛毯,黑暗中眸子閃閃發亮。
“我不冷。”蕭布衣笑道。
韓雪半晌沒有説話,接過了毛毯,“少當家,你是個好人。”
好人是要付出代價的,蕭布衣心中想到,不知道幾個兄弟如果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是否會説他這個好人腦殘。
“你們族內到底怎麼回事,你回去確信能救族人,”蕭布衣關心道:“你要知道,很多人信不住,蒙陳族到底在哪裏,到了鐵勒後,離你族裏還遠嗎?”
“我本來是族長的女兒,和父親到了西京,這些少當家都知道。”韓雪低聲道:“蒙陳是個小的族姓部落,遠遠比不上僕骨,同羅等鐵勒大部落,少當家你也知道。近些年來,可汗為了統一草原,開始拉攏一些部落,先從小部落開刀。我父親死後,蒙陳族已經一年不如一年,被人欺辱的只能到水草很差的地方去放牧,叔叔不幫着族人對抗外部的欺辱,反倒……”
説到這裏的韓雪神sè有些黯然,蕭布衣已經明白了很多。
欺軟怕硬的多了,韓雪的叔叔在這裏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sè。
“我回到族內,其實想要聯合族人,為他們爭取應得的利益。”韓雪目光變的堅定,“這是我的責任。”
蕭布衣有些佩服韓雪,卻還是問道:“那你怎麼爭取,有辦法了嗎?”
韓雪猶豫了片刻,這才伸手入懷,掏出了半塊玉來,“少當家,這半塊玉是別人送我的。”
蕭布衣沒有接,只是看了一眼,“他也有點寒酸,只送你半塊玉,難道是怕以後見面不認識,才用另外半塊玉接頭?”
韓雪‘噗嗤’一笑,黑暗中竟也風情萬種,蕭布衣看着有些發呆,等着她的解釋。
和她一起久了,他發現蒙陳雪沒有想像中那麼冷漠,很多時候,她的冷漠不過是自我保護。
“我聽説這塊玉中藏有一個天大的秘密。”韓雪認真道:“當時他給我,就是想向我求婚。”
“好像古人總喜歡把秘密藏起來。”蕭布衣喃喃自語。
“你説什麼?”韓雪沒有聽清他説什麼,追問道。
“我問他是誰?不過顯然是個男人。”蕭布衣換了話題,心道自己現在也是古人了。
“他當然是個男人。”韓雪苦笑道:“我和他孩提的時候就認識,已經很多年沒見,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我。”看不到蕭布衣的表情,只察覺到他的沉默,韓雪惴惴道:“我其實對他也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小時候,他就很英勇,替我打跑了壞人,然後説要娶我,最後給我了這半塊玉顯示決心。”
“他很有勢力?”蕭布衣忍不住問。
韓雪猶豫片刻,“他雖然不屬於草原的任何部落,可是我知道,他是草原最神秘的一股力量,只要得到他的支持,任何一個部落都能振興。”
“他叫什麼?”
“他説他姓文,叫做文宇周。”韓雪道。
“原來如此。”蕭布衣有些明瞭,已經躺了下來,“既然如此,祝你好運。”
他光棍一根躺了下來,準備休息,韓雪卻已經輕聲道:“其實毛毯很大,兩個人蓋都不會有問題。”
蕭布衣心中一熱,差點跳了起來。
“我知道你是君子。”韓雪攤開毛毯,輕輕的蓋到蕭布衣身上,自己也鑽了進來,“所以我在你的身邊休息,很放心。”
一縷縷幽香傳了過來,蕭布衣被韓雪的一句很放心澆了盆冷水,只能強忍着不去扭頭,他只怕自己看到了韓雪潔白如玉,月光之華的那張臉,就會再也忍耐不住衝動。
他是個君子,君子顯然也是要付出代價。他當然忘記了韓雪已經化妝,現在臉也不白,甚至有些黑,在他的記憶中,韓雪永遠都是那麼的美麗。
他忍住不動,韓雪倒是很快的睡着,聽到韓雪恬靜的呼吸,蕭布衣終於轉過頭去,望了韓雪一眼,見到她嘴角一絲笑容,倒是最近rì子少有的事情。
感覺韓雪眼睫毛好像動了下,蕭布衣慌忙的扭過頭去,聽不到韓雪的動靜,心道自己多疑,現在不看,以後想看也難了,胡思亂想一陣子,也就睡了。
他鼾聲微微響起的時候,韓雪這才睜開眼睛,輕輕的轉過身來,凝望着蕭布衣的側臉,那是頗有xìng格的一張臉,也是有了主見很難改變的一張臉。
韓雪緩緩的伸出手去,看似想要摸摸蕭布衣的臉,最終還是落到一邊,幫他掖了下被角。
回過手來的時候,韓雪心中嘆息一聲,這是她能為蕭布衣做的一切,微不足道。
她進帳篷的那一刻,已經在想,就算蕭布衣要了她,她也不會怪他。最近rì子蕭布衣為她做了很多,她是個女人,能夠報答蕭布衣的只能是身子,可是蕭布衣沒有開口,她更不好開口。
痴痴的望着蕭布衣的側臉,韓雪只是在想,若你能幫助我解決族內的危機,我何苦去求文宇周,你幫助了我,幫助了蒙陳族,只要你開口,我就嫁給你!可我怎麼好再連累你,再説你是蒼鷹,怎麼會和我一樣,永遠的呆在蒙陳族,你顯然還有更廣闊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