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的打門聲響個不停,蕭布衣揉着惺鬆的睡眼,打着哈欠去開門,見到拍門的是袁熙,張着大嘴打了個哈欠問道:“袁兄,離天亮還早,來此作甚?”
這時離天亮的確有些早,三更才過,蕭布衣望着眼前的袁熙,臉上滿是疑惑,卻是心知肚明。四周的客房也有的亮起燈光,見到這面打門不停,有的已經探頭出來查看,見到蕭布衣和袁熙在聊天,都是嘟囓暗罵,又關上了房門。
袁熙上下打量着蕭布衣,“蕭兄還沒有睡嗎?”
蕭布衣有些惱怒,看起來想一腳把他踢出去,“我本來睡了,你這麼拍門,我如何能睡的着?”
“哦,那是我的不對。”袁熙狐疑不定,“其實我來這裏,只想問問蕭兄,這個客棧的茅房在哪裏?”
蕭布衣打個哈欠,只能苦笑,“原來袁兄深更半夜擾人清夢,只想問問茅房在哪裏?”
袁熙有些臉紅,“在下不知道白天吃壞了什麼東西,肚子不算舒服。”
“茅房從這裏直走,左拐盡頭就是。”蕭布衣搖搖頭,不再理他,迴轉身的時候,‘砰’的關上了房門,嘟囓一句,“真的是莫名其妙。”
門外的袁熙猶豫下,搖搖頭,嘴角卻浮出一絲笑容,往蕭布衣指的方向走過去。
蕭布衣走到牀榻旁,微笑説道:“貝兄還不去睡?”
牀榻旁赫然坐着貝培。彷彿是牀榻地一個配件,紋絲不動。蕭布衣對於貝培在此並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只是袁熙來找他,倒是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矛刺殺了李公子後,再不耽擱,只怕夜長夢多。回樹上取了衣物。就以最快的速度折回到客棧。
李宅早就火光沖天,哭喊一片,蕭布衣這刻倒要多謝坊間的高牆隔斷,坊內除了李宅的家丁手下,並沒有兵士。兵士要想急援也要從坊外而入,若是尋常盜賊這種處理肯定會甕中捉鱉,可這裏地高牆如何難得住蕭布衣這樣的高手!
他翻牆而過,小心翼翼的循舊路而回。這段時間在東都閒逛不多。不過去時早把來路熟記,以最快的速度原路折回,回到了房間,本來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蕭布衣打開房門的時候,一顆心還是大跳不停。
李閥權傾朝野,李公子是柱國的兒子,威風八面,這下驀然被殺,不問可知。東都絕對不能消停。只是不殺他不足以平民憤,蕭布衣由伊始出來跟蹤袁熙的念頭轉化為刺殺,他自己都是有些意料不到。
先一批的三人刺殺,還應該有一人放火,這麼説他們最少有四個人,一擊不中。馬上退卻也算是考慮周詳,要不是他們引開高手,自己能否殺了李公子還是不得而知。只是那拿劍地人一矛shè殺了吊起來的那個女人,心狠是心狠,可也算給女人一個解脱,不知道是什麼人物?
蕭布衣猜想的時候,腦海中已經浮出那個輕裘緩帶的柴紹來,當初離的遠。也看不詳細,柴紹知道李公子作惡,難道會袖手旁觀?袁熙年紀不大,武功也是不差。可是看起來經驗還是欠缺,到底是不是袁巧兮?
帶着滿腦子疑問的蕭布衣推開房門的時候,已經凝結了全身的氣力,他雖恍惚,還是第一時間察覺房間有人。等到他看清楚房間坐的是貝培的時候,蕭布衣這才稍稍放鬆下來,無論貝培如何冷傲,目前他們最少是同一條船上地人。
不等他和貝培説上幾句,房門外已經傳來拍門聲,蕭布衣為求穩妥,還是把青衣褪去,外邊罩上一件白衫,弄的衣衫不整這才出來開門,貝培卻是瞪着蕭布衣換衣,倒讓蕭布衣暗汗。
送走袁熙後,蕭布衣這才有空問問貝培的目的,見到他睜着眼睛,沒有半分睏意,無奈的聳聳肩頭,“這個袁熙真的很天真。”
“天真嗎?我倒不覺得。”貝培聽起來口氣不善,“你以為他只是想簡單地問問你茅房在哪裏?”
“哦?”蕭布衣唯有尷尬,“他難道還有別的用意?”
“他可能對你很好奇,想看看你是否在房間內,”貝培移開了目光,“也可能因為是喜歡你,想要過來和你聊聊,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看出他是個女人!”
“原來貝兄早就看出來了,果然經驗老道。”蕭布衣心中卻道,我不但看出他是女人,你是女人我也知道的。不過看情形貝培雖然jīng明,估計也不知道蕭布衣看穿了她的底牌。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貝培緩緩道:“他特意驚醒你,而且驚醒了其餘的房客,只是想證明自己沒有出去,萬一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也可以置身事外。”
蕭布衣這才愣住,“貝兄説的很有道理。”他這才發現,這個袁熙如果真的如同貝培所説,那也絕非魯莽之輩。只看他今天行刺的表現就知道,他也不是一味地送死,也在考慮一擊不中下,如何全身而退。
“如果為了一個民女,就值得你甘冒奇險的話,我想裴小姐是看錯你了。”貝培突然道。
蕭布衣心中凜然,卻若無其事道:“原來貝兄早跟在我的身後,我卻沒有察覺,實在汗顏。”
“你不要以為我是在保護你,也不要以為我在監視你。”貝培扭過頭去,低聲道:“裴小姐説了,你在見到聖上之前,不能有事,不然讓我提頭去見。我是為自己着想,也真的希望你莫要衝動,你要知道一點地是,你這種小打小鬧於事無補,李柱國的公子死了,李閥根本動搖不了什麼根基,而你殺了他。只有更多地人會送命
蕭布衣臉sè微變,雖然不認同小打小鬧這個説法,卻知道貝培説的也有幾分道理。
他本來是個尋常人,對於不平之事也會憤慨,李公子做事囂張跋扈。喪盡天良,他出手殺李公子那一刻,問心無愧,回來之時除了為死去的民女無奈外,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可他不能不承認貝培的説法和他的看法雖是不同,可考慮地更多。人選擇的道路不同,他蕭布衣走的路。本來就是和裴茗翠想讓他走的不同。
“蕭兄,你有能力,有武功,”貝培真誠道:“像你這樣的人物,做個俠客鋤強扶弱當然沒有問題。可問題在於,你只有一雙手!你就算和虯髯客一樣,武功蓋世又能如何?你胸中有不平之氣,你能力比常人遠遠要高明,你完全可以有另外的發展。這個發展不是説你花費心思上爬,如廟堂之官一樣。我知道你志向絕非如此。我只是想説,你若真的能讓聖上發憤圖強,哪怕只是改變少許的一點點,受惠之人就已經太多太多。裴小姐一再説及,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她説蕭兄你潛力無窮,若是任由放縱不理,國之損失,民之損失。”
望着蕭布衣地沉默,貝培站了起來,“蕭兄,不過今晚之事也難以説的清楚,李柱國的公子死了。説不定也是好事。”
“什麼好事?”蕭布衣忍不住問道。
貝培狡黠的笑,“現在當然看不出來,可是過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今rì之事也是命中註定。只是李敏。李渾,李善衡在東都都是飛揚跋扈,權勢極重之輩,你殺了李公子,東都這一段時間只會嚴查,還請蕭兄小心謹慎,無事盡少外行才好。我是言盡於此,還請蕭兄好自為之。”
貝培説完後,告辭出門,蕭布衣卻是坐到了天明,這才倒頭大睡。貝培若是還如以往的急聲厲喝,蕭布衣説不定會反感,可聽她柔聲勸解,反倒不好置辯,躺在牀榻的蕭布衣想着裴茗翠説自己要不見楊廣,那可是國之損失,民之損失八個字的時候,雖有振奮,卻是自嘲,自己從未想過在裴茗翠心中地位如此之重,不過楊廣也是人,也有七情六yù。可敦自己見過了,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楊廣呢,倒是不妨和他談談……
他睡着之前,伸手拿出一塊玉來,正面雕龍,背面刻鳳,jīng致異常,這倒不是他的東西,而是刺殺李公子後,在地上撿得的玉佩,很像那三個殺手之一遺落!
接下來的rì子裏,蕭布衣終於知道李閥勢力地恐怖,也知道殺了李公子的後果。洛水以北的各坊逐坊嚴查,搜尋兇手的下落。
玉雞坊離時泰坊間隔景行,銅駝二坊,可不過第二rì午時就有兵士來尋查,蕭布衣雖是布衣,卻有宮中憑條路引,反倒沒有受到太多的刁難,其餘的百姓客商都是叫苦不迭,被無良兵士勒索敲詐在所難免。只是這些人明面都是痛罵殺死李公子之人,可暗地裏都是議論,直説李公子該殺,大快人心,卻不知道俠客是誰。
蕭布衣聽到心裏,稍微少了些內疚,幾rì並不出門,只在客棧休息練氣。袁熙卻是不讓他休息,有事沒事地總來找他拼酒論詩,蕭布衣不勝頭疼,只是推説是粗人,能躲就躲,可偏偏城中戒備森嚴,不好借用出遊遁。可就怕是出遊,這個袁熙多半也會跟隨,倒讓蕭布衣打消了無用功的念頭,蕭布衣使了點小錢,吩咐掌櫃的和夥計稱呼自己貝沛,暗自頭大,不知道能瞞得了幾時。好在袁熙不虞有詐,倒也沒有看出破綻。
轉瞬半月過去,搜尋兇手一事慢慢淡了,可真淡假淡誰都不清楚,蕭布衣倒覺得多半李敏的兒子不少,死個一個兩個不多,就算死絕了,再生就是。
客棧都是龍蛇混雜之地,人雜消息也雜,蕭布衣沒事的時候聽聽,倒也知道了不少所謂的天下大事。
什麼離石郡的胡人劉苗王率眾造反,自封天子,現在部眾幾萬。離石郡蕭布衣也不知道,一打聽才嚇了一跳,原來離石郡就在他從馬邑南下地路途中。好在離地還有點距離,要不他和黃舍人能否到了東都都是不得而知。
而汲郡王德仁也是擁兵幾萬,如今在林慮山據守為盜,東海的彭孝才在水一帶燒殺擄掠,民不聊生。而孟讓從長白山起義,一路南下到了。如今依據淮水發展,擁兵又是十數萬。
這些人蕭布衣是一個都沒有聽過,知道不過都是當炮灰的命,成不了什麼氣候。可從眾客商的嘴中眼裏都能看出來,所有人都是憂心忡忡,感慨生意難做。盜賊現在到處都是,把道路割斷,今年到東都來地西域胡商。各國朝拜地國王使臣都是少了很多。
壞消息一個接着一個,不過半月之後,總算又來個好消息,聖上已到東都之外,大赦天下,減免賦税!
這個消息着實讓很多人都興奮了一下,減免賦税倒還次要,可從這裏多少可以看出聖上的心意。聖上如今已經三徵高麗,可聽説高麗雖然把叛臣斛斯政送回來,但聖上招高麗王覲見。他卻拒不來朝,都説聖上因此龍顏大怒,好沒有面子,開始考慮第四次征伐高麗,只是如今減免賦税,是否説明聖上沒有了再征伐高麗的打算?
蕭布衣來了這久。也知道窮兵黷武的壞處,聖上楊廣即位幾年也做了點功績出來,他長城修的倒少,但是開通了運河,打通了絲綢之路,如此大的東都也是他一揮手就建立起來的,只是三徵
過奢侈,把先帝積累多年的底子糟蹋地一乾二淨。惴惴和欣喜,蕭布衣也替他們高興,因為根據他的歷史功底知道,好像征伐高麗只有三次?不過具體如何。他也不敢保證。
聖上雖然到了東都附近,卻在城西上林苑休息,並沒有進城,蕭布衣終於有了盼頭,只以為這個楊廣在上林苑玩上兩天也就是了,沒有想到又等了半月還是音訊全無。
天氣一rì冷過一rì,蕭布衣倒是衣食無憂,穿上貝培給自己準備的衣物,當然還是布衣,但是妥帖非常,心中感謝。送衣物可能是裴小姐的吩咐,可是這衣物如此的貼身合體,那就是貝培的目光獨特,心細如髮了。
自從那晚和蕭布衣談了一次後,貝培竟然又恢復了冷漠,沒事的情況下,也不找蕭布衣。貝培和袁熙一冷一熱,把蕭布衣夾雜在中間好不難受。
這一rì終於用一首唐詩的兩句擺脱了袁熙後,蕭布衣出了客棧,呼吸下清冷的空氣,不知道這種rì子何時是個盡頭。轉瞬到東都閒居了一個多月,這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地事情,牧場那面不知道如何,可有了什麼進展,見到洛水冰封的那一刻,蕭布衣微愕,才知道嚴冬已至。望着光滑潔潤的冰面,一艘船隻都無,蕭布衣突然想到了婉兒,暗忖她和小弟不知道在寒冬如何過活?
左右無事,蕭布衣決定再去拜訪李靖一趟,只是要去李家,禮物不可或缺。都説衙門口,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要見紅拂女就不但要要有錢,還要有禮才好。
本來到尋善坊過了洛水中橋就是,蕭布衣卻是過了洛水中橋,經富教坊到了豐都南市,買了匹布才折回尋善坊,也是兜了個大。
他走路不急不緩,幾坊方圓都是不小,從清晨出發,到了李家大宅也到了午時。
蕭布衣倒也不傻,想着白白送禮,總要解決個午飯問題才好。拿着一匹布在手上,見紅拂女也是膽氣大壯,到了李家門前微微愣了下,因為門前幾匹高頭大馬輕嘶不已,看其鞍鐙鮮明,好像是大户人家造訪。
蕭布衣自從見到李靖後,從來只是知道討債和鬧事的上門,上次羅掌櫃就是典型的訪客,這種排場造訪的倒是第一次見到。緩步走到李家大門前,拍打兩下門環。李宅地大門也不是一拍就倒,只是若有人上來尋事才會被紅拂女或李靖在大門上做上手腳。
等了盞茶的功夫,大門這才敞開,李靖面沉似水的出來,見到蕭布衣,臉sè放晴,有些驚喜道:“三弟,你今rì怎麼會來?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
蕭布衣微笑道:“舉手之勞而已。”
“你今rì來地不巧。稍等我下,我先打發了客人再説。”李靖對客人的口氣並不恭敬。
蕭布衣不好多問,點點頭,李靖才要帶蕭布衣去偏房休息,大堂內已經走出幾人,當先一人氣度雍容華貴。只是氣度是氣度,相貌卻是不敢恭維。那人高顏面皺,説的通俗點就是有點像阿婆一樣。他氣度不凡,可是眼睛總是惺鬆朦朧,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蕭布衣不知道此人是誰,卻已經知趣的閃身一旁。那人身後是幾個護衞,倒是目光炯炯,見到蕭布衣。都是露出戒備之意。
紅拂女屁顛屁顛地跟着那人地身後,只是説,“李大人,事情好商量,我家李靖就是牛脾氣,等我開導開導他再説。”
李靖瞪了紅拂女一眼,扳着臉道:“此事沒有商量,李靖多謝李大人的好意。”
聽到這人也是姓李,又見到紅拂女對此人恭敬的樣子,蕭布衣心中凜然。只怕這人就是李敏李柱國,只是李敏來找李靖做什麼?李靖倒是牛脾氣,説話直通通地沒有迴旋,怪不得多年來還是個員外郎。
李大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賢伉儷可以好好商量下,我不會虧待你們。不過這是個私事。李靖應承也好,不願也罷,我們總不能因此傷了和氣。”
李大人嘴角雖笑,可蕭布衣卻望見他眼中一絲笑容也無,不由倒為李靖擔心起來。李柱國名頭實在響亮,李靖連他都敢得罪,能活到做衞國公也是不容易。
“好,那我們再商量下。”紅拂女扯了李靖衣袖下。連連使着眼sè,讓李靖莫要頂嘴。她向來倨傲,如此奉承倒是少見的事情。
李大人目光卻已經望到蕭布衣身上,微笑道:“還不知這位是?”
蕭布衣和他目光一對。心下凜然,自己殺了他的兒子,他要是知道,如何會放過自己?不過他畢竟身經百戰,雖對大官,也是不卑不亢,拱手道:“草民蕭布衣。”
“蕭布衣?”李大人喃喃自語,上下看了蕭布衣一眼,微笑道:“好名字,不過名字很好,人卻更是jīng神,不錯不錯。”
他説完後,已經邁步走出了李宅,翻身上馬,和幾個手下揚長而去。
蕭布衣望着他消失在巷子的盡頭,倒有些意外,無論如何來看,李柱國都應該是個飛揚跋扈,囂張的不可一世地人物,可只是幾句話談來,蕭布衣就知道,這個李大人深藏不露,比起宇文化及那種人強上太多。
“二哥,這個李大人什麼來頭?”蕭布衣等到迴轉李宅後問。
李靖‘哼’了一聲,勉強道:“他是個衞尉少卿,官階不小,這次來,也是想要拍別人的馬屁而已。”
紅拂女卻是皺眉道:“你就是這個脾氣,無論李淵想拍哪個的馬屁,人家畢竟是衞尉少卿,和聖上沾親帶故,他是聖上身邊都能説上話
得罪了他有什麼好處?我和你説過多少次了,官場就諂媚,奉承溜鬚,你直通通的到處得罪人,又如何能夠升遷?”
她一邊説話,一邊已經拿起了蕭布衣送來的那匹布,有些驚喜道:“布衣,嫂子就説了一遍喜歡這布的顏sè,你就記了下來,真的好心思。”
見到蕭布衣怔怔的站在那裏,紅拂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不解問,“布衣,你怎麼了?”
蕭布衣咳嗽一聲,回過神來問,“那個李大人叫做李淵?”
“是呀,布衣你認識?”紅拂女面有喜sè。
蕭布衣苦笑道:“我來到東都沒有多久,怎麼會認識他。”
紅拂女搖搖頭,有些失落,看在那匹布的面子上,説了句,“我去做飯,你們先談。”
見到紅拂女遠走,蕭布衣無數問題想問,卻是無從談起。他這次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不經意地見了大唐高祖李淵一面,這個他一穿越到這個年代,就想抱大腿的人物不經意的讓自己錯過,他不知道什麼心情。
“三弟你怎麼了,有心事?”李靖問道。
“二哥,衞尉少卿是做什麼的?”蕭布衣終於想到個問題。他記得宇文化及也是個少卿。暗道事情不會這麼巧,又是一個馬官?
“我朝九寺五監,衞尉寺就是九寺其一,”李靖解釋道:“衞尉寺有卿一人,從三品地官階。少卿兩人,俸祿在從四品之上。李淵就是衞尉寺的少卿。衞尉寺主要掌管軍器儀仗之流,讓聖上出巡風光一些。”
蕭布衣聽到只想要去撞牆,心想李淵如果只是掌管軍器儀仗,自己抱他大腿能做什麼,難道去掌旗?
“那李淵有實權嗎?”
“實權?”李靖嘴角露出微笑,“李淵當然比我這個統管馬兒地員外郎要強上很多,不過兵權大多都在兵府大將軍手上,比如説李渾。宇文述之流,李淵和他們相比,還是差了太遠。不過他和聖上沾親,屢次升遷,也算穩中有升,如今也算不差。”
“那他來找二哥做什麼?”蕭布衣忍不住問道。
李靖不等回答,紅拂女已經拿了把菜刀衝了出來,蕭布衣嚇了一跳,“嫂子,你做什麼?”
紅拂女卻是拿着菜刀指着李靖的鼻子。高聲道:“李靖,我和你説,這次月光賣也好,送也罷,李大人既然開口,我們再也不能得罪。你整rì兢兢業業有個屁用。上次你得罪了李敏的兒子,讓你去養馬,如果你這次得罪了李淵,我只怕你馬兒都養不成。”
她説到這裏,斜睨了一眼蕭布衣,顯然這話是説給蕭布衣聽的成分大一些。
李靖沉臉不語,蕭布衣奇道:“二哥,李淵想要你地月光?”
“不是我的月光。是你的。”李靖拍拍蕭布衣的肩頭,沉聲道:“我李靖不知何時才能出頭,大哥為一諾把馬兒送給我,實在是個錯誤地選擇。馬兒是兄弟擒的,就應該是你的,也只有兄弟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李淵想要馬兒,不過是想送給聖上,他自己好馬從不捨得送人,卻只想拿別人地送給聖上,他們又如何知道愛馬?月光給了他們,實在是浪費。”
蕭布衣感動莫名,沒有想到李靖為了給他留住月光,竟然不惜得罪李淵,他也沒有想到李淵其實也很吝嗇!
紅拂女yīn沉着臉,‘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蕭布衣有些過意不去,才要説什麼,卻被李靖揮手止住,“三弟,你不用再説。這個家,這些事情我還能做主。”
蕭布衣笑着搖頭,卻已經感覺到李靖的執着和脾氣。
“三弟你……”李靖好像還想説什麼,房門大響,李靖微微sè變,衝到庭院打開房門。
一人大汗淋漓的衝進來,大聲道:“李大哥,聖上就要入城了。”
“怎麼這麼快?”饒是李靖沉穩非常,聽到這裏也是神sè微變,轉身快步走到蕭布衣面前,“三弟,我有公事在身,不能陪你。”
“二哥儘管去辦。”蕭布衣點頭。
李靖也不多話,轉身和那個手下衝出了大宅,蕭布衣覺察到身後腳步聲響,扭頭望去,見到紅拂女羞羞答答的走了過來,“布衣……”
蕭布衣見慣了紅拂女的潑辣,見到如此,倒很不適應,“嫂子何事?”
“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唯利是圖,”紅拂女苦笑道:“可你二哥他總是認死理,不知道變通,十多年都是如此,我若不給他爭,我真不知何rì是個盡頭。嫂子在你眼中可能是刻薄些,不過我對你二哥他……”
“布衣明白。”蕭布衣含笑道:“二哥能娶到嫂子,實在是他的福氣。”
“就説這次月光吧,”紅拂女嘆息道:“他沒有見到你之前,對月光倒是可有可無的態度。你也知道,我們現在這種情況,養馬兒什麼用?月光和尋常的馬不一樣,挑食,又好喝酒,自從這馬兒到了我家,和養個祖宗一樣,如今李大人給面子,親自登門造訪求馬,偏偏你二哥他覺得你才配得這匹馬兒,執意不讓……”
紅拂女yù言又止,蕭布衣卻已經明白了她的用意,點頭道:“嫂子的意思我已經明白,我會和二哥談談月光地事情,不會讓他因此得罪李大人。”
紅拂女大喜道:“我就知道布衣兄弟是個明白人,通情達理!”
李靖出門公幹。蕭布衣不好多留,早早地告辭。出門後竟然是心境平和,不以再見到李淵為詫異。這段時間他遇到的雷人一個接着一個,可慢慢的發現
他們史書上赫赫有名,可在平rì也是尋常。李淵後知,現在不過也是個衞尉少卿,掌管什麼軍器儀仗,雖不説默默無聞,可比起李渾李敏而言,都是差上太多,但最後青史留名的還是李淵,李渾李敏當然也可能留名了。不過如今顯赫一時,想必後世也就寥寥幾筆而已。這讓他不能不感慨機遇的重要。自己看來在這個朝代必定是默默無聞,不然何以不在史書留名?
至於馬兒,他也不想送給李淵,當初他把月光送給虯髯客之時,仰慕他是頂天立地地英雄,月光到了虯髯客地手上,不算埋沒,就算月光到了李靖的手上,蕭布衣也沒有説什麼。畢竟李靖也是響噹噹的漢子。可是當紅拂女説要把馬兒送給李淵當禮物的時候,蕭布衣表面敷衍,內心卻是大為惱火,只是想着兩全其美的方法,又能讓李靖不得罪李淵,又可以把月光要回來再説。
蕭布衣想到這裏的時候。抬頭望過去,發現眼前完全是陌生的環境,他隨意前行,這裏倒是很少來及,隨意找個百姓問一下,這裏已到道術坊。東都各坊有地雜居,有地都是一類人物,這個道術坊是名副其實。居住的大部分都是術士骨幹,整個坊內瀰漫着有些神秘的氣息,百姓路過,都是遠遠地繞開。
蕭布衣一時來了興趣。想要去看看古代的術士到底什麼樣子,陡然間耳邊好像傳來天地間的一聲喊,整個東都都是為之一震。蕭布衣嚇了一跳,以為什麼天人感應或是地動山搖,卻見到無數百姓sāo動片刻,然後嘈雜蜂擁向前跑去。蕭布衣不明所以,隨手拉個一個人問道:“兄台,這些人去做什麼?”
那人掙開蕭布衣的手掌,説了一句,“皇上來了。”
蕭布衣微微意動,見到眾人一窩蜂的向前湧過去,暫時放棄了去道術坊看看的念頭,隨着人羣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只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人頭,螞蟻一般地擠着,扯着脖子看去。
蕭布衣個雖不矮,可也看不到究竟,不過根據他的判斷,前方不遠向北就是聞名遐邇的天津橋,天津橋的那端就是百姓心目中神聖的宮城紫微城!
陡然間又是一聲喊,所有的人羣都是跪了下來,黑壓壓地一片,蔚為壯觀。蕭布衣站在人後看不到什麼,可別人跪了下來,卻已經能看到不少東西。
只見到南方寬廣數十丈的街道上已經行來了人馬,旌旗招展,遮天蔽rì。最前方是一隊騎兵組成的方陣,一律的鐵甲寒光,威嚴無邊。眾兵士持戟緩行,兩列持旗,神sè凝重。
緊接着又是一列騎兵方陣,只是盔甲已經換成明光甲,光芒閃閃,煞是威嚴。
一隊隊方陣接連不窮,甲冑都是不同,但都是明亮光閃,讓人望了忍不住的敬畏。
明光甲,硃犀甲,玄犀甲,狻猊旗,貔貅旗,六駁旗讓人目不暇給,眼花繚亂,蕭布衣見到可敦的儀仗之時,已經覺得氣勢磅礴,可是見到這裏的兵甲層出,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
如此震撼之下,嘈雜的百姓早就鴉雀無聲,卻有不少人如蕭布衣般抬目觀望。
隊伍行地甚緩,不時有騎士分列道路兩旁,形成屏障,把百姓分開兩側。好在道路寬廣非常,騎兵人數雖多,卻不擁擠。
如此行進,不知過了多時,蕭布衣數羊一樣數的快要睡着,知道最少過了兩千騎之多,不由感慨皇帝的排場常人難以想象。
驀然間全數騎士下馬分列,跪拜高聲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吶喊過後,整個東都城的空氣好像都是凝結起來,街道地盡頭緩緩行進一輛金根車,規模盛大,奢華富麗。蕭布衣頭一次見到這種馬車,只覺得像一個大屋子從街道的那面緩緩移過來,陽光一耀,金身的車子上放出萬道的光芒,sè彩斑斕,豪華壯麗,耀亮了半邊的天空!
整個馬車彷彿籠罩在金光之下,朦朦朧朧。
車前六匹白馬駕轅,或許不如月光的神俊,但是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蕭布衣望去,也是感嘆不已,這種馬用來拉車,實在過於糟蹋和浪費。
他目光一閃,已經定在馬伕身上,如此威嚴的氛圍下差點想笑出來。不可一世的宇文化及正坐在馬伕的位置上,神情凝重,不敢旁望的策馬,小心翼翼,哪裏看得到半點囂張。
馬車旁邊也是兵士林立,一人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態度甚恭,手上執有一面大旗,那人高顏面皺,赫然就是蕭布衣才見不久的李淵!
金根車緩行凝重,只是無人能看到車內什麼情形,但單看如此氣勢,眾百姓已經敬畏的五體投地,不敢抬頭。
蕭布衣見到馬上的李淵,望到駕車的宇文化及,一時間感慨萬千,這裏再沒有任何一人比他有着更加深刻的觸動。
眼下的楊廣威嚴肅穆,無人能及萬一,可是他身邊執旗的李淵最終取代他的王位,開創盛唐,他前面的馬伕宇文化及如履薄冰,一個閃失就可能人頭落地,可誰又想到,就是這個馬伕親自發動兵變殺死了楊廣!
望着遠處兩人的畢恭畢敬,小心謹慎,馬車一過,萬道光芒劃過,映照在百姓的身上,蕭布衣透過光環,預見興衰,不由間百感交集,心緒萬千!